第四十章 安禄山遣使暗察平原
天宝十三载(754)春夏两季,黄河下游广大地区旱魃肆虐,一连数月滴水未落,禾苗枯萎,粮价猛涨。平原郡一边出府库存粮平抑粮价,安定民心,一边倾府库储金,派人南下江淮大批购进粮食。旱情延至八月初,久旱无雨的平原上空突然黑云翻滚,雷声大作,转眼之间像塌了天似的下起了倾盆暴雨,铺天盖地一气下了三天三夜,然后,又转为淅淅沥沥的连绵**雨,一时间黄河之水大浪滔天,激流汹涌,帆倾楫摧,河渡断航,平原郡境内的马颊河、笃马河以及数百个大小湖泊水满为患,民房墙倒屋塌,百姓流离失所。阴雨断断续续下了六十多天,直到立冬才雨霁天晴,太阳有气无力羞羞答答地从阴云后边爬了出来,灾民陆陆续续返回家中排水修房,重建家园。可是,房屋还未修好,一场小雨夹雪,又将百姓推进了冰天雪地的苦难之中。身为平原郡父母官的颜真卿,面对接二连三的灾难,一连数月不曾归家小憩,每天出入于几个重灾区的难民营中,指挥官府开仓放粮,动员富户架棚舍粥,与灾民一同吃大锅饭,听取灾民心声。就在张镐设的一个粥棚下面,颜真卿看着老人、妇女以及嗷嗷待哺的孩子领粥的长队,含泪疾书,为民请命,向皇上挥笔写了一封《请免平原郡百姓十三载赋税书》,交平原驿传,以日行六百里高足,快马加鞭送往京师。
自大唐开国以来,太平日久,内地百年无战事,各地城垣长年失修,风吹雨淋,破败不堪。平原郡府城经过这场暴雨的冲刷,城头女墙堞垛变形,墙体断裂之处塌出的豁口成了人行通道,护城河淤泥充塞,断成了几十个环城的湖塘,当广大灾民基本上恢复了家园之后,颜真卿立即将精力又转回到最让他揪心的国家局势上面。一日,颜真卿带着别驾蹇昂、长史萧晋用、司马沈震以及录事参军李择交和司兵参军李平等人,各骑一马,沿城转了一圈,忧心忡忡地对大家说:“平原城破败至此,若遇海匪或江洋大盗掠城,如何保护百姓安全?”于是和大家商量,趁农闲之机,招募三千丁壮,以工代赈,加固城墙,疏通河道,并在四城门外加筑瓮城。大家同意之后,工程由长史萧晋用和司马沈震负责,很快就轰轰烈烈地干了起来。正在这时,皇帝下诏,令天下三百六十五郡选拔善武人才,于来年三月赴京参加武举大比,选拔武状元和武进士。颜真卿趁机将全郡七县的猎人和习武青年集中一起,并从民工中选了八百丁壮,分步骑、弓弩、陌刀、长枪四队集中训练,与此同时又组织全郡铁匠加紧打造兵器。
颜真卿在平原轰轰烈烈、兴师动众地筑城修池加强武备,很快传到了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的耳中。
安禄山曾于天宝九载五月被李隆基封爵东平郡王,成为大唐异姓封王的第一人,八月又兼领了河北道采访黜陟使一职。河北道二十四郡、一百七十二县、五大都督府、三十多个部族皆受其辖制,本道所有官员,无论是太守、长史还是县令、尉簿,凡胆敢违背其旨意不听指挥者,轻则立马撤职查办,重则就地斩首示众。
安禄山在李隆基面前装憨卖傻,当儿子、充孙子,对李家王朝似乎是剖肝沥胆忠心耿耿,天塌地陷誓不二心。实际上,他每次入京都窥视着大明宫含元殿那把天子龙椅,无一日不想把杨贵妃搂在怀中,处心积虑图谋不轨,十年备战,伺机而动。除在京师安排了一个以儿子安庆宗,亲信刘骆谷、李超及私生女儿安宁馨儿为首的一个密探团伙外,在全国各处军事重镇均布有耳目,打探各地动静。
安禄山从他的密探口中早已了解到颜真卿其人:大明宫击鼓上书虽有攻击胡将之嫌,但颜真卿总体上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多才多艺的文人,一个性格耿介率直的倔强书生,一个循规蹈矩的清官廉吏,一个操守坚正而不谄媚权贵的儒士。天宝十三载,杨国忠已与安禄山反目为仇,而且仇深似海,双方皆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颜真卿拒不依附杨国忠,受到京官们刮目相看,安禄山也耳有所闻,对颜真卿留有较好的印象。因此,当开始听说颜真卿在平原郡修城浚池、训练丁壮时,还不大相信,后来听到他的高参严庄禀报,这才警觉起来。严庄是平原郡蓨县人,曾多次赴京参加科举考试均暴鳃龙门,落第还乡,他对朝廷一肚子怨气,遂被安禄山引为心腹,聘为高参,摇身成为安禄山的狗头军师。颜真卿初到平原,曾经清理过一次官人队伍,毫不留情地将那些官贪、官邪、官棍棍、酷吏、猾吏以及那些糊里糊涂、是非不分的禄鬼庸吏清除出了郡县官署。严庄有一个从弟叫严森,本为蓨县六曹判司,因为贪赃枉法,鱼肉乡里,被颜真卿削职为民,逃到范阳投靠了严庄。严森无意间谈到颜真卿在平原兴师动众修城练兵的事,引起了严庄的警惕,遂与安禄山商量,立即派人到平原明察暗访,一旦查证落实了颜真卿修城练兵的真实目的,立即捕拿入狱,以谋逆之罪就地诛杀,以绝后患。
颜真卿为了掌握安禄山的不轨之举,曾先后派出十几个精干汉子,化装成行商、游贩、苦行道士、行脚僧或者游侠、苦力之类,在范阳、渔阳一带刺探情报。时有河北采访处置府判官王延昌,天宝初在任咸阳县尉时就与颜真卿交厚,被安禄山招入幕府之后,本想为国家建功立业,一展骥足,没想到安胡儿会心怀异志,图谋不轨,一时间犹如舟困沙滩,鸟囚牢笼,走也走不脱,跑也跑不掉。他多次给好友颜真卿写信大发牢骚,还不时向颜真卿揭露安胡儿的阴谋诡计。一日,突然派人给颜真卿送来一封急信,说是平原郡受到安禄山的怀疑,派了四名采访府判官和几个暗探对平原明察暗访,让颜真卿提高警惕,早做准备。
大唐贞观元年,全国设十道行政监察区,开元二十一年著名贤相张九龄和裴耀卿执政期间,根据全国地理情况改十道为十五道,每道设采访黜陟使,简称采访使,掌理本道民政,监察州、县官吏的政绩和违法情况,河北道采访使由安禄山兼任。颜真卿收到王延昌的信时,同时也从他的细作那里得到情报,急忙召集蹇昂、萧晋用、沈震以及李择交、李平等人商量对策,并通知各县县令做好迎接来使的准备。
三天之后的上午,颜真卿刚刚入衙落座,有一位探子飞马来报,说有一队官人,打着采访使的旌节,带了二十名武从,纵马策鞭,直奔平原府城而来。颜真卿急令三班衙役和六曹属吏张灯结彩,列队迎接。检察团由四位河北道采访黜陟使判官组成,二十名骑从护卫。这四名判官是:前殿中侍御史平冽,前监察御史阎宽、李史渔,右金吾卫胄曹参军事宋謇。四位判官中,官阶最高的是从七品下阶的前殿中侍御史平冽,安禄山命他带队来执行特殊使命。安禄山哪里知道,四人当中有三人都是颜真卿的旧友。领队的平冽于天宝六载和颜真卿一起在御史台出任监察御史,是谓同僚;李史渔与颜真卿既是同年进士,又是御史台同寅;阎宽是和阎防一起接颜真卿的班出任醴泉县尉的旧雨。俗话说,同寅心契。这几个人决无陷害颜真卿之心,而且,见了颜真卿都格外亲热。
颜真卿将四位判官请到郡府公馆下榻,当晚即在平原郡最豪华的酒楼——望海楼为他们接风。颜真卿本想请他们好好吃一餐算了,李平将颜真卿拉到隔壁房间,悄悄说道:“府君不知,往日,河北采访使判官每下地方考察,各地都要请妓陪伴,已成惯例。我们是否也要请几个妓女陪他们几天?”
颜真卿眉头一皱,面露不悦,说道:“地方上还有这等规矩?”
李平笑道:“府君往日在京畿行走,天子脚下,官员们不敢肆意妄为,要干肮脏事都是偷偷摸摸。平原郡远离西京两千里,天高皇帝远,乌七八糟的规矩多得很呢,府君得慢慢适应。”
“混账规矩!”颜真卿心中骂了一句,问道:“我若不给他们找妓女,他们能怎么样?”
李平道:“那就麻烦了。宋浑初任平原太守时,河北道采访判官前来巡视,宋浑未请妓女陪伴。他们回府之后,就向节度使讲了不少坏话。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不能因小失大,应该满足他们,免得节外生枝。”
颜真卿又轻轻骂了声粗话,说道:“那就派两个官妓去陪他们好了。”
李平摇摇头说道:“不行,官妓都是本地土妞。这几位判官老爷都在京师混过,眼光高得很,对土妞不感兴趣。最近海棠院来了四个扬州歌妓,国色天香,绝代佳人。平冽是安禄山的心腹,刚才有意无意地提到此事。”
颜真卿隔着花窗鄙夷地看了一眼正兴致勃勃高谈阔论的平冽,对李平说道:“民谚唱道:‘名优一支曲,百姓十年粮。’请四个扬州名妓要花多少钱啊?”
李平对颜真卿抱拳拱了一揖,劝道:“府公,天下官员一万多人,有几个像您这样,一葛一裘经岁,浊醪粗饭终日的呢?今日府公且忍了这口气,免得他们向安禄山告我们的黑状。”
颜真卿长叹了一声,说道:“上边奸臣当权,下边沉渣泛起,歌女身价百万,离天下大乱也就不远了啊!”
平原郡南邻黄河,东邻渤海,不仅盛产鱼虾海鲜,同时以狗肉、驴肉和麋鹿肉名扬四方。望海楼号称平原第一楼,不仅备有本地名酒九酿春,还备有黄河南岸青州府的醍醐和齐州的白醪。四位判官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品着美酒,就见李平带着四位扬州歌妓来到望海楼上。四位妖娆娇艳的扬州歌女,每人怀抱一件乐器,对着主席上的客人齐齐地拜了一个万福,就在四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一个琵琶女子抬起红甲纤指,在弦上轻轻拨了一下,“丁丁铮铮”一阵急三枪似的悦耳琴声,撩得大家精神一振。于是,筝琴笙笛一齐响动,四个女子随着伴奏放开嗓子唱了起来。四位判官目光死死地盯着四个妖冶女子,手舞足蹈,垂涎欲滴。颜真卿默默地坐在席上,想到生平第一次如此破费地拿着百姓的血汗钱招待上级使官,心中就有些辗转不安,如坐针毡。但为了蒙蔽安禄山,不得不咬咬牙忍了。
酒宴之后,颜真卿陪着四位判官回到客舍,一边饮茶,一边汇报郡内情况。他多次提出,郡内遭受了百年不遇的水旱灾害,要求安禄山给灾民下拨二百万斤粮食和三十万套过冬棉衣。平冽和李史渔哼哼哈哈不置可否,一再强调他们四人此行是例行公事,并无他意,但却不时地向颜真卿提出一些与“公事”无关的问题,比如询问颜真卿对时局的看法以及朝廷百官的思想动态,引诱颜真卿议论安禄山和杨国忠孰优孰劣。正在颜真卿应付四位判官时,编纂《韵海镜源》的十几位儒士突然来到客舍晋见四位使者。双方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流内官人,多半都互相认识,一见面就格外亲切,大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朝廷规定,私人可以编书,但却严格规定,没有诏命禁止私人编写国史,违者格杀勿论。四位判官不知道颜真卿还有这么一个编书班子,感到十分新奇,就想看看他们在编写什么东西。
编撰《韵海镜源》的诸公就住在郡府客舍后边一个僻静的小院内,院内竹影婆娑,花石玲珑,正堂是一个客厅,四周十数间房屋,因为是冬天,门上都挂了厚厚的棉帘。四位判官来到客厅,看到柜上架上案上几上到处堆着一摞摞、一札札的书稿,诸公辛苦了几近一年,已经完成了一百多卷。四位判官先看了下全书提纲和目录,又打开一札书稿翻了会儿,判官们不由都大吃一惊,特别是李史渔、阎宽二人,禁不住心中激动,连连拍案叫好,盛赞诸公在做一项利国益民流芳千古的大工程。李史渔对颜真卿拱了一揖,说道:“颜府君,你我是同年,你得给我个面子。我回到渔阳就辞了判官这个鸟职,让我也来参加《韵海镜源》的编撰工作吧。”
颜真卿笑道:“编撰类书,要求准确无误,一字不苟,繁琐细密,耗时费力。呕心沥血皆为他人作嫁衣裳,哪有做采访判官过得风光啊!”
李史渔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人生一世,犹如朝露一般,我能为《韵海镜源》尽一分微薄之力,在书尾刊上‘李史渔’三字,也不枉在世上走了一遭。”
有人笑道:“李判公名利熏心。”
平原长史萧晋用认识李史渔,笑道:“史渔公乃河北采访府的栋梁,东平王岂肯放你?”
判官宋謇字子祥,是开元年间的侍御史宋温瑗之子,为人阴险奸诈,历以害人为乐事。他极想抓了颜真卿的辫子,向安禄山邀功请赏。但东翻翻,西看看,一堆堆纸片上全是古人的诗赋警句、文章摘粹、词义集释以及切韵分类,与国史内容毫不相干,心中就有点沮丧,看到其他三位判官都出了小院,只好悻悻地跟着走了。
次日,天清气朗,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是个入冬以来少有的好天气。判官们脱掉厚厚的棉袍,取下沉甸甸的皮帽子,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平冽对颜真卿说道:“好久未来平原了,今日天气作美,我们到外边走走?”说着就带头出了客舍,大家跟在他的后边,游游逛逛来到府城的南门楼外,平冽举目看看修缮一新的平原府城墙,城头旌旗触天,城墙铁山四面,不由心中暗吸一口冷气。河北道郡县城池数百座,唯有平原城固若金汤,头脑中不由就闪出了“金风未动蝉先觉”的一句老话。本想登上城楼细细查看,突然看到昨晚在望海楼上唱歌的四个扬州歌妓,一阵风似的飘到了他们面前。四个女子拉了四个判官,说是城河里有她们的花船,船上备有美酒,不由分说就拉着四个判官跳上了停在护城河边的一艘花船上。
刚刚疏浚一新的平原府护城河有三十多丈宽,与流入渤海湾的马颊河相连,碧波闪闪,微澜轻卷,河水清澈而干净。岸上两排垂柳,虽然枝条枯萎,微风吹拂,依然婀娜生姿。花船慢慢离岸之后,四位歌女各自抱着乐器,亮开嗓子弹唱起来。
一个女子唱道:
眉间月出疑争夜,颊上花开似斗春。
细腰偏爱转,笑脸特宜。
真成物外奇稀物,实是人间断绝人……
另一女子唱道:
夜夜空知心失眠,朝朝无便投胶漆。
莫言长有千金面,终归变作一浮尘。
生前有日但为乐,死后无春更着人……
第三个叫桂娘的小妓坐在李史渔膝上,持笙唱道:
天涯地角知何处,玉体红艳难再遇。
但今翅羽为人生,会些高飞共君去……
唱罢,樱桃小口亲了下李史渔的脸。李史渔嘻嘻一笑,唱道:
人去悠悠隔西天,未审迢迢度几年。
纵使身处万里外,终归心在桂娘边……
李史渔唱罢,拍拍第四个歌女的肩,第四个歌女唱道:
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
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
平冽不忘安禄山交付他的特殊使命,向颜真卿问这问那,旁敲侧击,别有用心。他向颜真卿问道:“我听说颜使君是不愿依附国舅,被排斥出京的?”
颜真卿笑道:“要做一位循良,就应当正身守位,奉公克己。结伙为党,非正人君子所为也。”
平冽连连点头称赞,说道:“颜府君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依您之见,东平王和杨国舅,孰优孰劣?”
颜真卿看了平冽一眼,笑道:“杨国忠乃当朝上相,东平王是皇上信赖的安边靖国功勋大臣。外官妄论秉国大臣,是要问罪的啊!”
平冽碰了个软钉子,难堪地笑笑,没再说话。鬼头鬼脑的宋謇接着问道:“国朝天下太平,四海咸宁,颜使公为什么修城啊?”
宋謇是个大舌头,本来吐词不清,恰巧四位歌妓齐声高唱,颜真卿以为宋謇问他为何修行,于是回道:“我是一位居家处士,闲时念念南无阿弥陀佛,劝人向善,远离恶行,谈不上修行,远远不如王摩诘公道行高深……”
宋謇不耐烦地指指城墙,说道:“我问你为什么疏池修城。”
颜真卿呵呵一笑,回道:“平原城百年失修,到处断垣残壁,江洋大盗入城抢劫如履平地一般,民不堪其苦。今年秋季**雨连绵,一气下了两个多月,城河淤塞,洪水泛滥,府城内外房倒屋塌。宋謇君若任平原太守,难道能眼看着平原百姓挣扎于水火之中而不闻不问吗?”
平冽说道:“颜府君急民所急,爱民如子,我们回府以后,一定向东平王如实回禀,为颜府君邀功请赏。”
颜真卿摇摇头说道:“那倒不必了。守城固土,安抚一方,本属郡守之责,算不得什么功劳。”
宋謇小眼睛一眨巴,又问道:“颜府君对兵书很感兴趣吧?”
“不!”颜真卿回道,“我颜氏世代以儒术传家,到我这里又对书法情有独钟,每得空闲辄临池作书,乐在其中。对兵书则一窍不通,更何况国朝士子历以兵武为耻,颜某不敢辱没祖宗。”
平冽点头称赞道:“颜府君乃国朝书法大家,天下儒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宋謇突然又问道:“听说你组织了一千多名乡丁习兵练武?”
颜真卿面孔一板,气道:“本地大盗肆虐,土匪横行,不组织乡丁如何剿匪?更何况,朝廷历来允许上郡拥有一千二百甲卒,缉匪捕盗,弹压不轨之徒,为国为民何罪之有?”
众人看到太守面有愠色,歌女也停了下来,场面有些尴尬。平冽急忙圆场说道:“颜府君不愧为天下人镜、国朝官范也,廉能功干,治郡有方,将来一定前途似锦,鹏程万里啊!”
颜真卿觉察到自己失态,抱拳对四位判官拱了一揖,笑道:“颜某一介儒生,三尺微命,今日身列郡侯,已经心满意足了。此生此世,别无他求,唯希望将字写好,得自己家法,成自家一体。同时盼望《韵海镜源》早日杀青,藏之名山,传之后世,足矣,足矣。”
平冽断定,颜真卿是位胸无干国大志的一介书生,他起身对颜真卿拱了一揖,称道:“颜府公真乃桂枝昆玉,冰壶秋月,光明磊落,志洁行芳,当代的青云之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