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严肃治军

但是,韩信认为刘邦这支部队军容不整,军令不齐,还需经过一番操练,方能出征。项羽的军队是百战之师。要想依靠刘邦这支乌合之众,战胜项羽的精兵,还有很大的难度,所以韩信决定花一个月时间严格训练。

第二天,韩信升帐阅兵,制定军律,号令帐外。众将士因他兵权在手,只得遵守约束。韩信亲自督操,口讲指画,如何排列阵势,做到奇正相生、首尾相应,等等。曹参、周勃、樊哙等人虽屡经战阵,却从未学过兵法,对列阵作战以及阵势变化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得到韩信开导,方知韬略运用之妙,顿觉眼界豁然开朗,不由得对韩信刮目相看,不再认为韩信是个只会发空议论的书生了。

汉军经韩信操演后,不过半月时间,已是军容齐整,壁垒一新。军中将卒听说指日东征,士气大振,再也无人逃亡,但韩信还不放心,最令他担心的那些将领,他们全部是刘邦的故旧亲信,也许平时他们之间也有自己的矛盾,但联合起来对付他却是步调一致的。

韩信感到自己受到严密的监视,他任何一个细节行动都有人向刘邦报告,而且是坏话较多。他发现自己在军中彻底地孤立,没有班底,没有亲信,连侍卫人员都是刘邦由沛城带出来的老人。

韩信还听见有些将领在背后议论他,说他没有一点功劳苦劳就当上大将,占尽了便宜。

于是,韩信决定首先建立自己的班底,他把刘邦军队中的淮阴人以及他的旧交,如孔聚、陈贺、傅宽、丁礼、杨喜、赵将夕、王耆、旅卿等召集拢来,开了一个秘密会议。韩信吩咐他们做自己的耳目,军中有什么动态,随时向他反映。他还说,如果他的命令在军中得不到贯彻,今后这支军队就没有战斗力。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军队只能由一个人指挥,他是军队的首脑,全军都得听他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能让汉王刘邦及其参谋班子坐在家里遥控这支军队,而他这个大将却形同虚设。他必须有职有权,所以,他最近要采取措施,整顿部队作风,在军中建立自己的威信。

韩信为了说明“治乱世,用重典;治乱军,用严刑”这个道理,还讲了孙武斩吴王宠姬的故事。

韩信讲完这个故事后,对亲信们说,最近我就要在练兵场上重演这个故事,让汉王那些凶狠难驯的故旧们明白,我韩信是员名副其实的大将,不是吃干饭的。接着,韩信把自己的行动方案向与会者讲明,一一布置了他们在行动中所扮演的角色,才宣布散会。

于是,韩信颁布一道命令,众将及统帅部高级幕僚必须每天参加朝会,也就是和君王上朝一样,他这个大将每天早晨也要点众将的卯。接连三天,人总是到不齐,也有很多人迟到,各有各的理由。韩信不动声色,在第三天朝会上宣布:

“接连三天如此情形,乃是法不申、令不明,这是本大将的罪过。如今已三令五申,明天再有不到或迟到者,依军法从事!”

韩信的话虽然语气严厉,但由于他年纪轻,又有几分书生气,因而没有威慑作用。这些长相浄狞的猛将过去不是市井恶少,就是山匪村霸,根本没有将这位文质彬彬的儒将放在眼里。

“新官上任三把火,明天请大家都按时朝会,省得闹翻了,大家都不好看。”副将灌婴在韩信退去以后交代众将。

在第二天朝会时,韩信升帐,擂鼓三通,三通鼓擂毕,就算卯时已至,再到者谓之迟卯。

韩信坐定,中军呈上众将及主要幕僚名册,韩信竟也不客气,按着名册就点起名来。

点名结果,有三位将领生病,一位骑卒都尉殷盖未到,全未告假。

众将都眼巴巴地望着韩信,看他要如何处置。因为大家全知道,这位都尉乃是刘邦的宠臣,当年刘邦当亭长时。殷盖就追随左右,陪同刘邦形影不离。

韩信此时一皱眉头,开口说道:

“昨天刚三令五申,今天就有人犯,病将三人,着即派人抬来,步卒都尉殷盖,派人拘捕!”

中军孔聚一声“得令”,带着护卫执行命令去了。刚走不久,只见殷盖睡眼惺忪瞒跚而来,似乎昨夜的宿醉未醒,他进得军帐,向韩信行军礼报到。韩信也不理他,只沉声喝道:

“军正!”“末将在!”头戴獬兽象征执法公正的军正官陈贺应声而出。

“故意失期,依法该如何?”

“将失约期,按理该斩!”陈贺恭声答应。

“推下去斩了!”韩信叱喝。

帐前校刀手拥上,将殷盖双手反绑起来,就要推出军帐。众将见韩信认了真,全都脸色剧变,只有少数知道殷盖和汉王特殊关系的人,在心中暗暗冷笑,等着看韩信如何杀得下去。

果然,这时坐在韩信旁边的副将灌婴站起来说话了。他早就认识韩信,那还是韩信在青龙镇当茶馆跑堂的时候。当下灌婴有礼貌地行了个礼,说道:

“且慢,启禀将官,是否可以让犯将申诉一下理由?”

这边殷盖也大喊冤枉。

“灌将军这样说,暂带回来听听他有什么正当理由。”韩信看了看四周说。

殷盖虽然表面着急,口里大喊冤枉,但韩信看得出他是在拖延时间,等着某方面的救援,脸上并没显出绝望,而且还充满自信。他跪伏在地言道:

“昨夜奉主公召唤,有事谈到丑时已过,回去一睡就忘了醒。”

“和主公谈话不是不遵军令的理由,推下去!”

校刀手一阵叱喝,将殷盖拖出辕门,将他踢跪下,一名执法刽子手举刀欲斩。

“刀下留人!”一名汉王近侍鹂生飞马来报。

鹂生的马闯过了营中第一道门——报门,直朝韩信的辕门冲来,卫兵挡他不住,刽子手闻声,放下了大刀。

“营中驰马,该当何罪?”韩信转头问侍立身后的另一位军正孔聚。

“军棍三十!”孔聚回答。

“拖下马来执法!”韩信叱喝。

众执法校刀手拥向前去,像群狼抓小鸡似的将鹂生抓下马来,掀翻地下,黑红军棍拿起来就要打。

“且慢,我是代主上传诏,将军你不能打我哟!”鹂生伏在地上叫道。

“暂时放开他。”韩信说。

鹂生这时吓得忘掉自己是汉王使者的身份,不敢站立,反而跪伏在军帐前。

“既然是代主上传诏,诏书呢?旌节呢?拿出来待本大将摆香案迎接。”韩信见他手上没有任何东西,有意这样说。

“事情紧急,主上来不及写诏书。”

“是否假传王诏,待会儿查明再说,先执行营柯也马之刑,韩信下令说。

孔聚一声得令,命执法吏将鹂生按住,退掉裤子一五一十地打了起来。

这三十板刚打完,另一名近侍魏进又执节前来传诏,仍然不知利害,又是口喊:“刀下留人!”飞马驰过报门,来到辕门,又步了前一名近侍的后尘,被按倒在地上先打了三十军棍。

这下军帐中诸将真的震惊了,汉王派来的使者他都敢打,还有什么他不敢做的?看来他是玩真的了,人人都为殷盖捏把冷汗。

“既然大王有诏减免殷盖之刑,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军正!”

“末将在!”陈贺说。

“殷盖有主上特赦减刑,按律该如何处置?”

“按军律,经主上及大将特赦者,可由将军自行斟酌处刑。”陈贺恭敬地回答。

“那也就打军棍三十吧!”韩信沉吟了一下说。

“得令!”陈贺行礼退下,转向辕门执法军吏大声传呼:“奉大将令,殷盖免去死刑,责打三十军棍。”

“重重地打,不得敷衍了事!”韩信沉声说道。

同时他转脸看了上座两名近侍鹂生和魏进一眼,鹂、魏两人心里有数,刚才并未真正地打,只是做做戏罢了,否则现在哪还有屁股能坐上席?他们对韩信是又恨又怕又感激。

殷盖三十军棍打完,连呻吟声都已停止,被执法军吏用冷水泼醒过来。

“执行完毕!”军正陈贺上报,“殷盖恐怕得休养一段时间。”

“准假一个月!”韩信这时倒也大方。

这边刚处理完殷盖,那三名称病的将领被“拘提”到,韩信早准备好军医等候。

人都是红光满面骑马而来,进得军帐,脸上更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军医把脉看舌,全身细密检查后报告:

“三位将军脉象调和,身无外病,身体和精神状况都十分良好。”

“军正!谎报装病该当何罚?”韩信起先还温言询问,听到军医报告后,陡地就翻了脸。

“按律当鞭笞二十,禁闭一个月。”第四名军正顶礼恭敬答应。

“那就按律执行!”韩信喝道。

那天早晨,韩信共责打了两名大王近侍,四员高级将领,在旁观看的众将莫不胆战心惊,没有人再敢直视韩信的目光。

当时,众多的将领中见到韩信法令严明,整军有方,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有些将领仍存着看戏看到底的心理,他们等着看刘邦如何处置韩信。

刘邦像头疯狼般在室内急速转动,他气得两眼发红,骂得口沫四溅。

侧席上侍坐的议事萧何,头低垂着,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在这阵“雷霆之怒”过去后,他如何借这个机会帮刘邦上一堂课,让他明白,要率领大部队作战,他以前那种江湖义气的领导作风已不够,而是一切要讲制度化和法治。

刘邦骂够以后,又回到书案前坐下,这下目标是转向萧何。他开口骂道:“就是因为你硬逼着寡人,拜韩信为大将,谁知这个流氓小人得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他胆敢打寡人的近侍,还要杀朕的爱将,将朕的旌节都不放在眼里,他将来什么事做不出来?”

“大王请息怒,”萧何避席顿首说道,“韩信不过是陛下的一条牧羊犬而已,他张牙露齿威胁陛下的群羊,甚至是咬上几只羊,也不过是为陛下管事,要赶走他或杀死他,只需陛下说一句话就行,哪值得大王如此生气?”“丞相,这条狗太凶,才上来就咬伤朕的羊,而且连寡人的号令都不听,还是换掉的好。他有军令,寡人有国法,不尊重旌节使者的大将该当何罪?”刘邦说。

“大王真想治韩信罪?”

“不错,不然寡人的威信何在?”

“但想到替代人选没有?”

刘邦沉思良久,他狠狠说道:

“偌大的一个汉国,难道连一个大将人才都找不到?大不了让寡人自兼。”随后,萧何向刘邦作了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谏。萧何说,汉王是一国之君,不能什么事都自己兼任,应该放手让臣僚们去干。如果国君事必躬亲,不但事情办不好,自己身体也支持不住。接着,萧何又陈述了韩信的难处。他是位新上任的大将,要统率众多年纪比他大、资历比他深、功劳比他多的将领,再说,众将并不是羊,全都是凶狠成性的野狼,不是汉王故旧,就是曾为群盗,大王亲自率领,还可恩威并济,用情感赏罚笼络,可现在都归韩信管辖,他没有自己的班底,本人又不是汉王亲信故旧,汉王再不加以支持,为了一名宠幸爱将和两名近侍,就要严办自己隆重拜命的大将,今后谁来统率这批骄兵悍将?谁又敢来当这个大将?

刘邦半晌无语,最后毅然决然对萧何说:

“寡人今后不再问军中管理的事。”

“恭喜大王,大王总算想通了。”

“好!”刘邦索性好人做到底,“丞相为寡人传命,嘉奖大将这次行动,拜请丞相以故旧身份警告那些寡人的老人,今后有任何争端,寡人只支持大将,军中的事一切唯他的命令是从!”

“恭喜大王!这样做不但会使韩信可放手而为,而且也会少了不少军中抗命之事,韩信今后才能为陛下分忧办事。”萧何语重心长地说。

众将原希望看到刘邦惩罚韩信,得到萧何传来的诏命却是嘉奖韩信,警告他们,全军都为之震撼,以后谁也不敢轻易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