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才是狐狸精

01

月老的姻缘府坐落于三十重天,离九重天的瑶池可谓是道阻且长,但对于一群仙酒上头的神仙来说,各种弯道飘移,你追我赶,不知不觉间,三十重天就到了。

朵朵仙云陆续降落在姻缘府前,嘈杂的谈话声一下打破了这座仙宫的宁静。我下了钧芜的净莲云后一直头晕目眩,肚子里的仙酒翻江倒海似的作乱,加上梦见与渊华在凡间的伤心事,越发不想开口说话。

钧芜体谅我不舒服,但她毕竟是这起活动的领头人,将我交给羿仁与火苗照顾后,就召集起仙家们,维护秩序,她再独自去与姻缘府看门的小仙童交涉。

不愧是与我齐名的女中豪杰,只见钧芜上前躬身与还没她腰高的小仙童礼貌地微笑:“麻烦小友通报仙君一声,就说是几位情丝难解的仙家找他来解惑。”

礼数周全,颇具大家风范。

出乎意料的是,这小童板着张可爱的脸蛋,手中比他人还高的拂尘毫不客气地一甩,回道:“你当我家仙君是街头替人算命的江湖骗子吗?没有预约,没有灵液,概不接待。”

“更何况——”他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圈,颇为无辜道,“你们这些小仙官的身家最多也只能看看命定之人,牵红线也是妄想。”

这个小孩,看着可爱怎么说话这么讨人厌呢!

如同我的了解,钧芜是万万受不了这种气的,她的笑简直是僵在了脸上,脑门上甚至暴出了几根青筋。

看着还在勉强与小童沟通的钧芜,我都替她捏一把汗。不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的形象不能毁,我强忍着不适,上前随着钧芜赔笑脸。

“小友,你看这块储灵玉如何,我们都是些小仙官,不比你在姻缘府的油水多。”

手中翠绿透亮的玉佩中丰沛的木灵力扑面而来,钧芜反倒抢先捂住了它:“你疯了吗?他唯一留给你的东西,怎么能为了个看门的就送出去。”

其实我也是不舍的,摩挲着储灵玉时总好像能感觉到渊华的温度,但长久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从离开凡间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是泾渭分明的两路人了。

将钧芜的手轻轻推开,我安慰她道:“留着也没用,不如就用它换来寻姻缘的机会,倒还划算。”

储灵玉交到了小童手上,他安静地翻来翻去,好像很在乎这块玉佩的价值。

钧芜不屑地哼了一声:“见钱眼开。”

小童没理会,皱着眉似乎很纠结的样子,他忽然问我:“这储灵玉你是哪儿来的?”

我没想到抵押东西还得被刨根问底,而渊华的身份说出来又会有其他麻烦,左右为难之下,我只好说是友人所赠。

这不省心的小孩还要张口说些什么,姻缘府中温和的声音传出:“阿喵,不要再胡闹了,快让他们进来便是,回头我再收拾你。”

这声音传出后,小童立马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垂下了头,一言不发地将储灵玉还给了我,并且打开了大门。

“月老仙君!是仙君的声音!”钧芜激动地扯着我的袖子来回晃**。

看来还是月老说话管用,不过见到那个阿喵噘着小嘴委屈的模样,我还有些可怜他。

没工夫多想,姻缘府的大门徐徐打开,靡靡异香倾泻而出,众仙家都忍不住使劲闻这醉心的味道,活像一群几天没吃过饭的乞丐。

我倒没多大的感觉,在草木精怪中长大,对这些花制成的香早已免疫,闻着还有点想吐。

进门后,一红衣男子伫立路中央,他仿佛集世间一切温柔、温暖于一身,嘴上噙着恰如其分的微笑,弯弯的眉眼中似乎盛了千万般柔情。

还有他身上撩人的异香……

那人说话也如拂面春风般动人:“阿喵顽劣,还望诸位海涵,有要测试姻缘的仙友们可随本座前去姻缘碑,若有求红线的可稍后再议。本座——”

“呕——”苍天为证,我不是故意的,我甚至偷偷躲到一棵姻缘树后才开始放纵自己,谁知呕吐时的声音如此刺耳,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温柔如水的月老仙君眯起眼微笑,寒意瘆人:“这位仙子看来想先测试一下姻缘啊。”

我试图解释,可一开口,肚子里不听话的仙酒就像找到了出口,争先恐后地涌出。

于是,呕——

足足半炷香的时间,我才把这一肚子的祸水吐出来,感觉整个人快要脱水了。

月老仙君想必是明白了我真的是身体不舒服,并不是要刻意砸他的场子,摆摆手便让我回去好好休息,他愿意既往不咎。

虽说我很感激他的谅解,但为了心底那份残存的妄想,我婉拒了他的好意,决定留下第一个测姻缘。

月老仙君摇摇脑袋,叹了口气道:“痴儿啊痴儿,做神仙也需悟透红尘啊。”

之后的一路上,月老总是颇为关切我的状态,连被口水呛到咳了几声都转眼渡给我百年灵力,搞得我受宠若惊。

我甚至听到钧芜和羿仁他们几个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我不愧是上神杀手之类的话,我感觉心情复杂。

据月老仙君所言,预测人们姻缘之命的姻缘碑立于情林深处,我们目前便处于这由棵棵姻缘树组成的情林之中,三界中除了魔界之外,所有人的姻缘皆是在这些姻缘树上展现。

道道红线于树枝之间交织纠缠,我定睛看了一会儿,有棵树红线上系着张三名字的牌子与写有李四名字的牌子断开了,又和李四连在一起的王五接到了一块。

原来感情都是如此混乱的吗?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月老仙君突然停了下来:“到了。”

我好奇地望去,一座与火苗差不多高的半透明石碑,静静矗立在没有姻缘树的一块空地上,远古蛮荒的气息彰显着它的不平凡。

钧芜从之前就隐匿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我身后,她附在我耳畔,悄悄说道:“你要抓紧这次机会,像月老这么英俊的上神除了帝君以外就没别人了,他们可是上神界的两朵雪莲。等姻缘碑显现出月老的名字,你再借口身体不适留宿,嘿嘿。”

雪莲这个形容有些奇怪,我不自觉就联想到,空谷幽幽,一对并蒂雪莲凌寒盛开,然而凑近看,两个男人的脸位于花心,依旧风华绝代。

但令人忍俊不禁。

“留宿不行吗?”月老的俊容突然凑近,柔情的眼神看得我发慌,想不到月老仙君还有这份捉弄人的童心。

我讪讪一笑,才想要扯开话题,就被钧芜这个坏女人一把推到了姻缘碑前,场上还被她带动起热烈的掌声。

这是干吗?比赛吗?我愤愤地瞪了钧芜一眼,回头再收拾你。

“既然这位,哦,甘凝仙子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的如意郎君是谁,大家就成人之美一下。仙子,你将一滴血滴在姻缘碑上,再注入灵力便可知晓你的真命天子是哪位了。一人一生只有一次察看姻缘碑的机会哦,好好把握。”

血血血,这些神仙做的东西怎么都要滴血才能用啊。

没办法,众目睽睽下我也是骑虎难下,在场也就十几个小仙,被大家看到真命天子也没什么吧。

我这么说服了自己,乖乖地划开手掌滴了些血液,然后往其中注入微弱的灵力。

古朴的石碑忽然开始闪烁明灭不定的光芒,其上的血液仿佛受到冥冥命运的牵引,顺着奇异的路线流动。

当血液凝固成两个字时,我们都瞪大了眼睛,人群中嘈杂的交谈声渐起,我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碑上浮现出醒目的两个字“渊华”。

不知旁人有没有过真命天子是上神的际遇,不过想来别人遇到这种情况多是喜形于色,恨不得手舞足蹈,载歌载舞。

但我实在是高兴不起来,甚至幽幽地叹了口气。

“哎呀,你怎么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呢,姻缘碑上写着你的对象是渊华,那你们就是命中注定的一对,旁人自然看着酸溜溜。”火苗童子的语气很是恨铁不成钢。

我又有疑惑:“渊华有那么受欢迎吗?住得又偏僻,人又冷漠……至于那么喜欢他吗?”

火苗再次恨铁不成钢地向我解释。

原来渊华帝君是从天地间第一只凤凰陨落之地诞生的一团先天火灵,本应按照天道承袭火神之位,谁知在化形之时受了一缕天魔之气污染,变成非仙非魔的存在。

他因此记恨魔族,帮助天界打了无数胜仗。

为感其恩德,天帝让他自封帝君享受清福。不过因为魔气在身,帝君很少与仙家们打交道,担心误了他们的修行。

我不解,这不是跟几位上神的故事异曲同工吗?那又与我有何干系?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当世的几位男上神中只有司弘与渊华是暗蕴桃花的命数,司弘又是个五大三粗的络腮胡大汉,这些单身的仙女自然将芳心暗许给了俊美的渊华帝君了。再加上蓉婵上神与渊华帝君私交甚好,你这情动得,可真不是合适的人啊。”

所以他们是既嫉妒,又觉得我拆了大众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些神仙的七情六欲也太丰富了吧,说好的清心寡欲、大道可期呢?

我有些不安,平白无故又为自己增加了一些奇怪的麻烦,我明明不想与他再有瓜葛了啊。

但这话估计没人信,还要被嘲笑一番。我越发觉得有几位仙子看我的眼神很吓人,尤其那位先前在酒会上说自己暗恋卯日星君已久的仙子,看得我心生恐惧,正想着寻个姻缘碑坏了的由头脱罪。

月老却是一声轻咳,和和气气地将众仙遣散,又将我单独留下。但羿仁、火苗他们都担心我的身体,请求留下等我一起回去,月老很爽快地允了。

我就云里雾里地独自跟着月老进了姻缘府的大厅。

02

姻缘府的大厅据说是招待些上君之类的贵客才会使用的地方,我进去前还以为是何等的富丽堂皇才能招待那些上位的大神。

结果我错了,里面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几个蒲团和干净的地板外再无他物。

原来神仙中也有如此清廉的吗,还是一位上神?

像是刻意忽略了我的惊讶,月老淡然一笑,凭空变出一套茶具来,亲自替我沏茶:“此乃万千红尘情丝加以姻缘树之叶炮制而成的浮世茶,不同人品悟的味道也不同,可助道心洗练,稳固根基。”

我接过月老递来的茶水,闻不出什么味道,再看其色也很普通。虽带着疑惑,但算了,人家一个和我无冤无仇的上神还能特意害我不成。

我豪爽地啜饮了一口茶。

初觉无碍,很快奇妙的滋味涌上舌尖,是甜蜜、苦涩、酸楚、愉悦?不,更像是化作一名普通的凡人,一瞬间度过人世的生老病死、爱恨离别。

湿漉漉的眼泪不知何时淌下,我的心被装满了沉甸甸的情绪,又一下子化作虚无,万般滋味瞬间消散,我情不自禁地想再喝上一口。

“来,初品浮世茶容易上瘾,平静一会儿就好了。”月老将我手里的茶杯拿走,给了条手绢让我擦泪。

我连声道谢,拭干了眼泪,心头大量情感的消失仍让我不适,空空****的心太难受了。

“为什么仙君要给我喝这茶,想必另有用意吧?毕竟我只是个小仙,平日招待上君喝的茶拿给我喝实在不合情理。”许是此时状态不对,我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想。

月老看起来并不生气,反而笑盈盈地自己喝了一口茶,片刻后,他咂了咂嘴,意犹未尽道:“你可知我这浮世茶是从何处得来的灵感吗?”

我自然是蒙蒙地摇摇头,谁会知道他哪儿来的灵感啊?他做这茶时,我说不定连颗种子都不是呢。

正纳闷着,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一只小猫,叼着一团红线,昂首踏步地出现。它见到我,滚圆的脸蛋上出现人性化的不屑,转头又对月老装乖。

“连帝君这等往事都不知,想必她准是捡漏才得来的那块储灵玉,仙君也谨慎些吧。”

月老伸手敲了下那小猫的脑袋,严厉道:“阿喵,再如此无礼,就把你送去二郎仙君处与他家的哮天犬待十天半个月。”

小猫立马安静下来,低头乖巧地玩弄那团红线,只是愤愤地瞪了我一会儿,像个被惯坏的小孩。

月老毕竟是个有礼数的上神,教训完猫之后,又向我赔礼道歉,硬是让我收下一罐浮世茶。其实我也不怎么在意,相比于当初萱庭瞧不起我的架势,阿喵这只是人之常情罢了,除了有件事令我在意。

“仙君,阿喵刚才说的帝君往事是何意?”

月老没回答,而是让我把储灵玉给他看看,我心下疑惑,但事已至此,给他看看也无妨。

这些日子储灵玉被我耗去不少灵力,可剩下的仍然雄浑,月老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它,储灵玉配合地散发明灭不定的光芒。

“果然是渊华那块。”月老将玉还给我,神色也柔和许多。

难不成还有假?原来是不相信我,我有种不被信赖的不爽。

“既然这块玉是渊华所赠,那你自然也可知晓些隐情。”

我激动地点头。

“其实浮世茶的灵感来自渊华,他当初遭受过失去情感的咒术,我才因此想到可以这样制茶。”

月老万分感慨,而我难以置信。

他问我:“你是不能接受吗?”

我答:“渊华是仙君您的友人吧?”

“当然。”月老很骄傲地回道。

“朋友遭此咒术,你第一反应是制茶?”

阿喵似乎也觉得我说得在理,兴奋地摇起尾巴,抬头瞧他主人的反应。

月老不自然地咳嗽两声,看来很是窘迫。好在他也是个脸皮不薄的仙君,马上转移话题:“故而渊华自痛失感情后,他原有的姻缘全部消散,他忍受了上万年的孤独,变成了如今这副清冷的性子。而你与他有命定姻缘,实在是万幸啊,他为仙界征战多年,也该有自己的幸福了。”

“等等!”我及时打断已经放飞想象力的月老,“帝君有此遭遇,我自然深表同情,但他见我依然是那张冰块脸啊,是不是姻缘碑今日状态不好,出了差错?”

这回阿喵抢在月老开口前反驳我:“姻缘碑可是上古父神在世时所打造,洞悉仙、人、妖三族姻缘际遇,怎会出错?”

呃,我只是想找个借口搪塞,没想到阿喵的荣誉感这么强,但我真不可能与渊华会有什么瓜葛了吧。姻缘碑,命定的情缘听起来虚无缥缈,没有实感。

“甘凝,总有一天你会知晓姻缘碑的测算,我只盼着,渊华与你在一起能快乐。”

月老认真恳切地请求着我,他那双桃花眼中的柔情浓得好像要滴下来。我抵不住如此强大的攻势,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见我还算听话,月老笑逐颜开,又给我沏了满满一杯浮世茶。

正纳闷呢,我的余光就瞥见咬着红线团玩的阿喵眼中那戏谑的神情。

“不,这么珍贵的茶,我一介小仙怎受得,仙君还是留着招待上君们吧。”我委婉地拒绝。

月老竟也毫不生气,默默将茶收了回去,和气道:“你不喜欢也无碍,不过我送你的那一罐茶平日可泡来锻炼道心。”

我很意外,难道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看来是我最近神经有些过于敏感,月老仙君看来是个正派的仙,怎会下手折腾我呢。

我眼前一黯,突然间失去了意识。

很久以后我询问了老君才得知,若是修为低的人饮过一次浮世茶,那么时隔三日内哪怕只是闻一闻它的气味都会陷入浮世梦境。

真是黑心啊,这些个上神的弯弯绕绕也太多了吧。

不过这个梦境倒是不差,梦中大只大只美味可口的灵虫争先恐后地往我嘴里飞,简直是帝皇般的享受哪。

唯一不舒服的就是,我老觉得有隐形的红线一道道地缠在身上,搞得我行动不便。

好在虫子们很是体贴,只要我张口闭口,再不用多余动作就能享受到美味。

如果现实也可如此该多好啊,谁还想什么成仙不成仙的。

可惜良辰苦短,正当我美滋滋地咬着一只肥虫时,忽然间地动山摇,我所在的这处美丽天地剧烈地晃动起来,天空裂开巨大的缝隙。

我拼命地想抓回四散逃离的虫子们,可我怎么追都追不上它们,美梦瞬间变成了噩梦。

见虫子实在抓不回,我只好先保全自己,快速逃跑,希望不要掉进地面的裂缝里。可是这天灾居然越演越烈,震耳欲聋的“醒醒”将我震倒在地,我“砰”的一声重重摔落至一处裂隙边缘,还好千钧一发之际,我抓住了边缘一块凸起的岩石。

悬在半空的感觉并不好,但起码没有掉进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我用力准备爬上去时,手指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我松开了手,狂风呼啸,黑暗无边。

于是,我“啊”的一声,醒了。

一张可爱的小脸蛋出现在眼前,脸蛋的主人摇头晃脑地炫耀道:“看吧,还是我的办法管用。”还露出了一口白亮亮的小牙。

“火苗!”我擦了擦口水恶狠狠地上去就把这熊孩子一阵**,任他怎么求饶也不改狠色,竟敢打扰我吃虫子,这次不好好收拾一下你,以后还不得上饭桌抢我的虫子。

“哈哈哈,饶了我吧,哈哈哈,我再也不敢了,哈哈哈……”

“那个,甘凝……”

我恶狠狠地瞪着试图给火苗求情的羿仁,大义灭亲对我这样的狠女人来说不在话下。

“你这样挠他痒痒,笑声会吵到老君炼丹的。”

“这次就饶你一回!”

“这可……哈哈哈……都是羿仁……哈哈哈……要喊你起床的,哈哈哈……我只是帮个忙,哈哈哈……”

没想到火苗这么怕痒,我都停了手,他还在那儿笑个没完。

我将仇视的眼神转向羿仁。

羿仁立马后退了十几步,生怕我扑上去挠他痒痒,简明扼要地解释道:“昨晚你在姻缘府睡了过去,回了老君府本想让你好好休息,但有颗丹药必须要你去送。”

“所以就咬我?”手上的齿痕清晰可见,尽管他解释了,我仍是起床气十足。

羿仁有些尴尬:“本来我喊了你好一会儿,见你没反应才晃了晃,后来火苗说总不能咬不醒。”

火苗心虚地“嘻嘻”假笑。

一把年纪还装萌,我又给了他一个栗暴。

“那既然你醒了,丹药就放在桌上,到了三十二重天自会有人接你的。”

“不去。你们有手有脚又清闲,我还困着呢。”抱着被子,我就要躺下想再补个回笼觉。

被子被扯住了,一大一小两个神仙在床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卖可怜。

“我们昨晚连夜带你回老君府好累好辛苦啊。”

“这位匿名的上神要的是草木之灵炼制的丹,全老君府也只有你是木灵成仙能保药性不散。”

于是,被扯住被子又心软的我还是来到了三十二重天。

与数月前相比,我的心境已是天翻地覆,更何况这次是送丹给一位女上神,应该不会再与渊华有什么纠葛了吧。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这位匿名上神是女的,男上神会需要丰胸丹吗?

在三十二重天入口处停留了一会儿,我左顾右盼也没见到任何接引的人,难道走错了?

我正胡思乱想之时,胳膊被一只小巧精致的千纸鹤戳了戳。

我低头定睛一看,这千纸鹤的翅膀上还写有字“送药的跟我来”。

想来这位上神应该是个脸皮很薄的姑娘吧,使用丰胸丹这种事藏得好像是作案的小贼一般。

我觉得有趣,一路随着千纸鹤,慢慢飞行。就是这路线似乎是刻意绕了远路,让我灵力消耗有些大。

到了目的地后,千纸鹤“砰”的一声消散了去,一位清丽秀雅的侍女姐姐走上前来询问:“你便是老君府派来送药的吧,拿出玉环看看。”

我老老实实地激活仙界公民必备的手环,上面有关我的身份信息一目了然。

侍女姐姐看完点点头,就带领我去上神的寝殿。

一路上我未见到任何标榜上神府邸的牌匾之类的物品,想来是因走了后门,无法见到。

侍女姐姐边走边交代我:“上神近日练功不慎有些内伤,你送了丹药就快退出来,不要久留。”

我乖乖点头应是,心想这位上神姐姐可真是害羞,连个面都不让人见,一位平胸、腼腆、美丽的女上神形象浮现于脑海。

跟着侍女姐姐在后院七拐八拐地绕了许久,才到了上神居住的这处僻静的寝殿。

这就是女上神的寝殿吗?怎么看起来虽不算朴素,但也是简约大气,一点都不像女上神会住的地方。

不过经历过姻缘府那堪称家徒四壁的大厅,对这些上神的品位我心里也有了底。

然而,一开门我还是错了。

这寝殿装潢得十分别致,大到墙壁上栩栩如生的凤凰雕塑,小到我此刻坐着的朱雀羽编织成的地毯,无一不彰显着这位上神的身份高贵,财力雄厚。

床榻上被华光纱帐遮掩的身影慵懒闲适地侧躺着,我心里默念了几遍大悲咒,清了清嗓子:“小仙乃老君府甘凝仙侍,特来为上神送……送拒绝抱抱丹?”

奇怪,怎么这丹瓶上的字到寝殿里就变了个样儿?而且,这变得也太怪了吧。难道是我拿错了丹药?

我刚想为自己的失态道歉,却没想到一阵劲风袭来,炽热的怀抱将我紧紧环绕,粗重的喘息似乎吹进了心里,仙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我顿时晕晕乎乎,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位女上神,莫非是走火入魔要吃我?

03

殿中造型精美的凤凰香炉不断升腾着令人安神静心的袅袅檀香,但明显无甚作用。被强行抱住的我简直欲哭无泪,只是来送个丹药竟被堂堂上神轻薄,还是个女的。

不对,女的?

对方只着一身轻薄的亵衣,硬朗的肌肉线条触手可及,除此之外,还有道道狰狞的伤痕。

这是男的啊!我拼命地挣扎起来,可上神的力气翻江倒海都是正常,我一株小草根本抵抗不了他,这番情景若是在凡间必定是判我不知羞耻勾引上神。

我偷偷盘算着此时用毕生功力打飞他的利弊,又瞥了眼侧颜惊人的男子,生生制住了自己不理智的爪子。

然而,这时他忽然发出一声沙哑的呻吟,似乎勾起了我成仙以来压抑许久的锦罗草捕虫本能,那就是抱抱。一股炽烈的欲望驱使着我把手放在他的背上,缓缓摩挲。

那人一直微闭的双眸陡然睁开,吓了我一跳,他盯着我,咬牙切齿道:“纵使本座毒性发作,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轻薄到我身上来的,还不松手!老君尽是养这些狐媚子,祸乱仙界。”

我们二人对视,一下全愣住了,此刻抱住我的不是旁人,正是渊华帝君。

渊华咬牙切齿的神色瞬间消散,恢复成我初来仙界时所见的那副清冷模样,一言不发。

我原以为自己的仙心不会再因他而痛了,胸口却好像被蜜蜂蜇了般难受。

我当下气性上头,一双手将渊华抱得更紧了,嘴上也丝毫不让步:“小仙并非狐媚之流,是开天辟地来第一株化仙的锦罗草。平日小仙也是知晓自己爱拥抱事物的本性,不与人过多接触,但如今可是帝君先轻薄于小仙的,自然是怪不得小仙了。”

“你何必如此借机接近我,如今你也成了仙,贪欲过多只会自食恶果。”

他还真是好意思,嘴上说着我贪欲过多,手上却紧紧抱着我,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而且清冷的脸上竟飞起两团红霞,天底下竟有这般占其他姑娘便宜自己还害羞的男子,真是天界大了什么样的仙都有,渊华帝君的脸皮之厚实乃我平生头次所见。

这团几十万年的破火堆还真是什么都敢讲,明明自己人前君子,人后痞子,还来污蔑我是狐媚子!想想除了二百年前那件事,无论是做草做妖还是做仙,我就没被人占过便宜,谁承想竟会被同一个男子揩了两回油。

不行,虽然我们无缘,但活色生香的肉体摆在眼前,怎能只我一个被占便宜,一双手在他身上肆意地**起来。我倒要看看,谁吃的亏多。

渊华竟声音中带着些许慌乱:“甘凝,别闹了!再这样,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我难得有机会出一口恶气,哪里还会管他说什么,当下更是往身前令人脸红的地方摸去。

“甘凝,住手!啊——”渊华不停地倒吸凉气,看起来很是煎熬。

于是侍女姐姐进来便见到我俩紧紧相拥的不堪景象,她显然是头一回见自家主人做此龌龊之事,瞪着颇大的眼睛,磕磕绊绊什么也说不出。

“奴婢愚钝,不打扰帝君。”说完,她双手颤抖着关门离去。

倒是管教得不错。

“站住!”渊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总是如此动人心弦,“过来把那丹瓶给我。”

我也忽然想起,被渊华扑上来强抱时,吓得把手里的丹瓶打翻,滚落在地。不过还好只是让侍女捡起瓶子而已,我还有些担忧渊华抱不够还想再加一个人。

侍女将丹瓶递给渊华,他得到丹瓶后立马让侍女退下,从侍女走之前那忽然枯败的脸色来看,她也是觉得渊华抱不够吧。

那药似乎很有用,渊华吃下后非常轻松地放开了我,然后用会说话的冷眼盯着我。

我识趣地也松了手,但举手投足和灵力运行都有种莫名阻碍,我也没在意,默默整理起衣襟来。

侍女姐姐出门时还用眼神来回在我们之间细细打量,不知在暗自揣测些什么。

而等渊华整理好形象,侍女姐姐退下后,偌大的寝宫气氛越发不对起来。

我有好多话想问他,但又不知从何开口,只好借此机会好好欣赏起他俊美无俦的面容、修长挺拔的身姿、清高孤傲的气质,不愧是被狐朋狗友夸到天上去的人物,名副其实啊。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露骨,渊华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眸中是冷漠的凶光。见我老实后,他才开口解释道:“本座两百年前与魔族征战之时遭小人暗算,虽遇贵人相救,但也留下了隐疾。”

隐疾……我望着渊华略带粉红但仍冷峻的脸色,颇为古怪,魔族之人也真是恶趣味,难道想用这种方式来让渊华羞愤致死?

帝君大人的脸皮还是靠得住,避开我古怪的目光后,淡淡补充道:“这么多年来,每当本座想拥抱之时,都是闭关运功压制,可长此以往,这病越来越严重。故而本座才向老君求助,炼制可以缓解这病的丹药,谁知你身上的灵力似乎与我身体的灵力产生共鸣,此前才压制不住。”

“这样啊……”在凡间之时他曾与我解释过一次,不过那时,他只说是控制不住对我身上灵力的需求,没想到是病症。

不过,这药就叫作“拒绝抱抱丹”也是稀奇,老君现在起名越来越随意了。

渊华的神色尽管一如往常的高寒,但我总能看出一些窘迫。

“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你便回去吧,下个月送药的时候别自己进来就是了。”

虽然还有好多话想问,但我莫名有一种直觉,渊华并不是因我想象的原因才不理睬我的。

想到此,我很听话地回了老君府。

回去的路上,没见到那位侍女姐姐,不过我也知道了路线,就自己走了。

不知为何,我依然心神不宁,渊华目送我离开时的身影在脑海挥之不去。他病发时的模样甚至有些可爱,念及此,连灵力都莫名变得灼热起来。

我赶忙回自己的住处,对羿仁和火苗的询问都随便找个理由敷衍了过去,身上的异样让我颇为不适,只想回房好好洗个冷水澡。

谁知天不遂人愿,我打开房门,只见随便披了身绛紫色长袍、长发散乱的渊华又扑到我身上来。

而我也本能地抱紧了他,他眼神迷离又咬牙切齿地粗喘道:“你的灵力好像刺激了我的病症,它发作得越发厉害了。老君的丹药没用了,我……实在忍不住。”

我长叹一声,觉得自己像是被登徒子花言巧语欺骗的无知少女。

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时,我体内的灵力按熟悉的手法被渊华吸了过去,被渊华一个个借口骗了数次的我终于忍不住了。

“你这吸灵力的毛病到底是真是假?为何光吸我一个,还要抱我?为什么在凡间一个样,到了仙界就像变了个人?”

“甘凝……相信我,真的是病。”

渊华听完我的质问后,万载寒冰似的神色忽然融化了,话语中仿佛蕴含千万般歉疚。他的下巴在我颈窝摩挲,酥麻入骨的嗓音只说了一句话,我就像见了春光的冬雪,一瞬间化作清水,心里只剩他一如凡间模样的倒影。

有点犯傻。

怀中的储灵玉被渊华招到了手上,然后他神色庄重地又将储灵玉交给我,宽大的手掌将我的手裹得严严实实。

“只要我拥抱住你,你就赶紧拿出储灵玉,你那点修为还不够我吸的。”还算是有良心。

灵力流入,身体舒服了很多,我哼唧着回道:“那你还要吸我灵力?”

“对不起。”

什么?我震惊地从渊华肩上猛地抬起头。

“对不起,甘凝。我不想这样一次次地伤害你,可对这病我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也不想伤害你。”

我见过凡间玩世不恭、风趣幽默的渊华,也见过仙界高高在上、清冷威严的帝君,但这个满怀歉疚,甚至声音都带着颤抖的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仙心里像是有个什么东西破土冒出了芽儿,我不由得伸手抚摸他:“没事的,你没有伤害到我,你做得很好。”

他如同卸下了一块巨石,轻松了许多:“谢谢。”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将这么多的埋怨和难过轻描淡写地带了去,可自仙心中的那芽儿出现后,所有因他产生的不好的情绪都被轻轻吹散,剩下淡淡的、像阳光般美好的、难言的小秘密。

不知不觉,带着这样温暖的心情,我们抱在一起睡了过去。

直到卯日星君飞到了三十三重天最高处,我才醒了过来。

**的凹陷和淡淡的清香,说明昨夜有人在此留宿。

我烧着脸,摸着被子,忍不住地傻笑,然而门外传来的声音令我瞬间收敛了笑意。

“到现在还没起床,昨天是有多激烈啊。”

“叫她送个丹药怎么还带回了个帝君过夜呢?”

“你小点声,别被她听到。”

“放心吧,她肯定累得睡不醒了。”

此刻“睡不醒”的我很是忧虑,渊华居然不施个隐身术就走了,以我对老君府的八卦传播速度来推测,只怕我明天哪儿也不能去了。

为什么渊华不能遮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