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要做你的家属

1

当顾浅穿着亚麻料包臀长裙,搭配棕色西装外套,脚踩八厘米小高跟从卧室款款而出时,原本靠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看书的郁柏言坐不住了。

“你要去干吗?”郁柏言坐直身子,随手把书撂在茶几上,扶了扶不常戴的眼镜,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顾浅在全身镜前晃来晃去,一边补口红一边答道:“去迎新啊,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嘛。”

“你昨天没说要穿这件衣服啊。”郁柏言说着,眉头皱得更紧了。

顾浅看出郁柏言吃醋,故意蹭到他身边,调侃道:“怎么,没想到你郁家家教这么严,我穿什么衣服你也要管?”

郁柏言瞟了顾浅一眼,立刻老脸通红,磕磕巴巴地为自己辩解道:“没,怎么可能,我就是想着……”

“想着什么?”顾浅亲昵地掐他脸颊,“威胁”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不好你就完蛋了。”

“我就是想着……我就是想要和你穿得登对一点嘛。”郁柏言长吁一口气,趁顾浅不注意,赶紧脚底抹油溜到卧室门口,“你等着,我去卧室换一件衣服,一会儿我陪你去迎新。”

看他那副为自己辩解的木讷模样,顾浅忍不住偷笑,明明就是吃醋了,还偏要嘴硬。

不多时,换好衣服的郁柏言走出卧室:“走吧浅浅,我送你去学校。”

“你一个化工学院的研究生,来我们能源学院迎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顾浅双手环胸站在门口。

她决意难为郁柏言,看看郁柏言怎么见招拆招。

“虽然我是化工学院的研究生,可是我还有一个身份啊。”

在顾浅疑惑的目光中,郁柏言嘴角轻扬,从容不迫地搂着顾浅推开门,沉声道:“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家属。”

这回轮到顾浅老脸一红了。

所以那天入学报到,新生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貌美声甜的学生会主席站在教学楼外填表格,旁边杵着一个高且帅的研究生学长,两人频频互动,一会儿突然对视眼神放电,一会儿心照不宣相视一笑,狠狠喂了在场群众一把又一把狗粮。

但是,偏偏有些不怕死的猛士,非要秀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事情发生时,顾浅刚出去接了个电话,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学妹立刻围住郁柏言,疯狂展开魅力攻势。

“学长这么帅,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呀?”其中一个黄头发的学妹最先开口。

郁柏言茫然地环视四周,没找到说话的人,最后低下头想拿手机,这才看到那两个穿着厚重松糕鞋,身高都不到一米五五的学妹。

“你们说我吗?”郁柏言问。

学妹做作地点头,佯装可爱,掐着嗓子嗲声嗲气地说:“对呀对呀,说的就是学长你呀。”

郁柏言“哦”了一声,面无表情:“我女朋友在那边迎新呢。”说着,他示意了一下顾浅的方向,“你们看到了,刚才还帮你们填表格来着。”

“学姐长得也挺一般的,学长和她在一起,不觉得受委屈吗?”这回说话的不是黄头发的学妹,而是另一个戴着夸张耳饰、化着韩美娟同款大浓妆的女生。

郁柏言错愕了,心道面前这两个妹子莫不是审美有问题——我家浅浅美丽大方有气质,方方面面秒杀你们两个浓妆怪,怎么就能昧着良心说瞎话呢?

但是良好的教养告诉他,遇事绝不能和傻子计较,否则就会越描越黑。

况且,他实在不想和这两个奇葩姐妹有什么交集,就回答道:“我觉得你学姐挺好看的。谈恋爱就是这样,自己看着喜欢就够了。”

“那我们看着不喜欢啊。”两个女生异口同声道。

郁柏言只想翻大白眼,你们喜不喜欢和我有什么关系,怕不是脑子有毛病?

“男人都是花心的,家花永远没有野花香。”其中一个学妹沾沾自喜地递上微信交友二维码。

没想到郁柏言脸色一沉,冷冷道:“这位同学,请你注意一下影响好吗?”

他忍无可忍:“我是看在你们俩刚刚入学,还和我们浅浅同一个专业,这才礼节性地客气一下,完全不是对你们有好感,懂?”虽然表情不变,语气却冷若冰霜,“什么家花没有野花香,小小年纪在哪儿听的这些个歪理?”

他继续说:“是,我承认男人都花心,但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都长成这个样子了,我怎么对你花心?还是说我长得像红十字会?一看就博爱天下乐于助人,习惯性回报社会救死扶伤?”

两个小姑娘一下就愣住了,呆呆地杵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收起手机夺路而逃。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顾浅当然不可能没看见,那两个女生刚要走,却被顾浅一个眼神盯住。

“你们过来一下。”说话的是顾浅室友,专门负责大一新生寝室分配的舍务部部长。

“学姐学长好。”

回到自己专业的门口,两个女生立刻化身回单纯善良小白兔,细声细语地和顾浅等一众学生干部打招呼。

“你们俩也是能源的?”顾浅把名单一翻,眼皮都不抬一下,“刚才分到哪个班了,报一下。”

“学姐问这个干吗啊?”黄头发的女生尴尬一笑,赶紧点头哈腰道,“我们刚才哪儿做得不对,给学姐您道歉。”

顾浅一摔花名册,皮笑肉不笑道:“哪儿做得不对?你还好意思问?光天化日之下在我面前抢我男朋友,当我眼睛是瞎的?”

眼见顾浅没给她们留面子,两个女生也收起伪装,趾高气扬地问:“既然话都挑明了,那我就直接问了,你刚才问我们俩是哪个班的,怎么,难道你还要针对我们俩不成?”

她们俩本以为,顾浅会碍着面子说不,没想到顾浅冷哼一声:“对啊,我就是要针对你们俩啊,不然问你们班级干吗,难不成还要给你们俩送福利?”

顾浅把花名册丢到室友面前,朗声道:“我记得七舍有一个寝室,冬天冷夏天热,厕所还经常堵,每年都是谁倒霉谁去住,今年就让这两个学妹发挥一下博爱的精神,把她们安排到七舍的寝室吧,你看怎么样?”

身为舍务部部长,分配新生寝室的这点权力还是有的,室友点点头,接着说:“那一会儿我让她们俩的班级最后取被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旁边有人偷笑:“最后取被褥,这也太惨了吧。前年我们班就是最后一批取,拿到的都是仓库最里面的,潮得要命,不重新洗一遍晒干净根本用不了。”

两个学妹脸都绿了:“你这是公报私仇,你故意的!”

顾浅晃了晃食指:“分配寝室本来就是我们学生会的任务,你觉得不公平,大可以去找辅导员老师,公事公办,你是要接受我的分配。还有,咱们能源学院是有晨读、早操和晚自习的,我会通知学习部和纪检部,如果捉到你们一次迟到或者早退,当月量化清零,期末评优取消。”

顾浅的室友又接话道:“放心,每周三的查寝我也会以最高标准要求,千万要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哦。”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要是觉得不公平,大可以去找辅导员,找系主任诉苦。”看着两个女生铁青的脸,顾浅微微一笑,犹如绵里藏针,“你们要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挖我墙脚,那我就用最光明正大的规章制度压到你们大学毕业,好好改改你们不正的三观。”

话音未落,人群中已然叫好声不断,不少学妹大呼“学姐干得漂亮”。

那两个女生见势不妙,像过街老鼠一样匆匆离开,没想到她俩刚从人群中逃出来,就被姚静拦住了去路。

2

迎新后没几天就是新生军训,按往年的标准,能源学院先是要开一场与入学典礼同性质的军训动员大会,自此,新一届学生干部团才算正式接管能源学院的学生会,和老师一起参加学院内部活动的策划和管理。

作为第一个“抛头露面”的机会,动员大会演讲一向是历任学生会主席最重视的活动之一。顾浅虽然不看重自己这个主席的职位,但是也不好打破历年来不变的传统。以至于大会举办的前一周,顾浅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演讲稿,甚至连每一段的结构,其间的遣词造句,都要郁柏言一一过目,两个人一致认可才算成型。

不过话说回来,郁柏言和顾浅作为两个货真价实的理科生,很快就表现出了理科生的窘困之处,演讲稿还没写完,他们俩就词穷了。

别说华丽的语言、优美的修辞了,只要能把这个演讲稿完整地从头写到尾,他们俩就谢天谢地了。

“怎么办啊!”夜深人静,顾浅坐在电脑前抓狂,“这才不到四百字,我已经把我毕生的词汇都用在上面了。”

“如果我会写文章,那我当年考的就不是化工,而是清华了。”郁柏言把一杯牛奶放在顾浅桌上,无奈地挤出一个苦笑,“浅浅,这回我是真帮不了你了。”

顾浅幽幽长叹一口气,忍痛在知网花钱买了好几篇国外的入学典礼演讲稿,一点点靠着自己的翻译汉化,连借鉴带瞎蒙,这才写出一篇辞藻华丽但毫无内涵的鸡汤发言稿。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一篇鸡汤演讲稿,差点在动员大会当天给她惹出大笑话。

当日,动员大会开在综合楼五楼报告厅,傍晚六点,顾浅在后台换好西装,外面突然有人传话说辅导员找顾浅分配任务,当时时间紧迫,顾浅没精力分辨真假,赶紧去辅导员办公室询问情况,没想到办公室大门紧锁,她立刻反应过来,辅导员根本就没有叫她。

等她再回到后台,就发现自己放在桌上的演讲稿已经被换成几张白纸了。

顾浅一个理科生,就连提前准备演讲稿都费了好几天时间,临时演讲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存心想看她笑话。

“刚才是不是有人动我演讲稿了?”顾浅随手拉住一个后勤部的女生询问情况。她脸色突变,语气也不甚平和,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足足把那个女生吓了一跳。

女生点点头,回答:“刚才有两个大一的女生来过,不过很快就走了。”

“谁允许大一新生进后台的?”

顾浅又气又恼,如果她没猜错,那两个女生一定是开学报到时自己教训的那两个人。但是学生会明明有规定,大一新生不能随便进入会场布置区,她们俩怎么能进得来呢?

谜底很快就揭晓了,在顾浅的威逼下,女生对顾浅承认说:“刚才姚静学姐来过一趟,她说那两个女生是宣传部叫来帮忙的,让我一定放她们进来。我不敢和学姐顶嘴,就让她们进来了。”

这下破案了。

“呵,她们仨还真是蛇鼠一窝,臭味相投!”

顾浅越想越火大,忍不住重重一拍桌子,好巧不巧,一枚耳钉从桌上掉下来。

顾浅弯腰捡起耳钉,越看这枚耳钉越眼熟,突然想起新生报到时,那个黄头发的女生戴的正是这样一枚耳钉,旋即心生一计——

“和我斗,那我就奉陪到底。”

前面的主持人已经在招呼顾浅上台演讲了,顾浅攥紧那枚耳钉,步履坚定地走到台中。聚光灯白得耀眼,她站在灯光里,面向观众深深鞠了一躬,台下掌声不断。

一套简单的寒暄后,顾浅的讲话终于进入正题。

“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在你们看来,做人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呢?”

台下的学生议论纷纷,坐在第一排的老师则听得兴趣盎然。似乎觉得顾浅的发言十分新奇,系主任甚至放下手机,专心致志地等着台上的顾浅继续发言。

“大家说了这么多,究其根本,全都能归结于两个字。”顾浅微笑道,“那就是‘人品’。”

“可能在座的各位都听过这么一句话,进入大学,就相当于你已经迈入了半个社会。和高中不同,大学更加注重的是学生的综合素质,而非单一的学习成绩,所以一个人的人品好坏,就显得尤为重要。”

顾浅将那枚耳钉拿出来,碎钻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

“说到这儿,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件有趣的事。”顾浅握紧话筒,语气严肃几分,“就在刚刚,我们所在的报告厅后台,发生了一起盗窃事件。”

台下学生一阵唏嘘,系主任眉头一皱,脸色不太好看。

“被盗的是我价值四万元的卡地亚手镯。”顾浅说着,目光四处搜寻着那两个女生,终于在角落里看到其中一个女生错愕的表情。

四目相对,她接着道:“经过我们确认,这枚耳钉应该是小偷无意间遗失的。”

那个女生脸色铁青,不知道是彩光灯打在脸上色彩斑驳,还是被顾浅这番言论吓得花容失色。

顾浅轻呵,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我认为,无论金额多少,都无法改变偷盗这种行为的恶劣本质,所以我已经决定,结束今天的发言后报警。

“人品优劣是一个人的自身修养,但是,如果因为她的行为触犯了我的利益,那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顾浅话音刚落,后面的女生突然站起来大喊:“你说谎!”她一边说一边试图冲上演讲台。

场面一度失控,系主任示意保安将女生带出会场。

没等保安上前,那个女生已经冲上台大声道:“那枚耳钉是我的,但是我没有偷她的卡地亚手镯,她根本是血口喷人,她要敲诈我!”

台下又一阵唏嘘。

“同学,大一新生好像不能进报告厅后台吧?”顾浅佯装不解,“那你的耳钉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桌子上呢?”

“我是去偷你的演讲稿,根本没拿什么卡地亚手……”女生说到这儿,愣住了。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

顾浅朝台下又鞠了一躬:“在此,我要和大家郑重地说一声抱歉,刚才我所说的,的确是假的。”

“事实上,刚刚上台前,有人谎称辅导员老师找我有事,把我支离后台。而就在我离开会场后台的十分钟里,我原本准备好的发言稿,被换成了几张白纸。”顾浅将讲台的白纸高高扬起,“虽然我捡到了小偷的耳钉,但是我希望能让她自己站出来承认。用欺骗大家的方式来达到我的目的,我很抱歉。”

台下的苏雪冬挥挥手:“我找到演讲稿了!”她在那个女生的书包里翻出几张皱巴巴的演讲稿,上前几步,雄赳赳气昂昂地拍在系主任面前,“老师,偷窃行为不论大小,这话您同意吗?”

系主任点头。

“那就按校规处理,给她记处分吧。”苏雪冬一指那个女生,“整个能源学院的人都看着呢,老师,您可千万不能姑息这种行为,不能助长不良风气啊。”

一听说要记处分,女生慌了:“凭什么记我处分?是姚静学姐让我偷的,你们要记也应该记她,不应该是我啊!”

呵,还有意外收获?

这下更热闹了。

3

事件的处理结果是,姚静被记处分一次,那两个大一女生分别被记警告一次。

顾浅这次在演讲台上声东击西,引蛇出洞,在能源学院学生会主席发言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同时,这场发言也使顾浅一战成名,让整个工大都知道能源学院还有顾浅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辣椒”,更是在能源学院新生面前狠狠圈粉,一洗之前的花瓶人设。

然而,相比人设这些莫须有的虚名,顾浅更在意这周末她要以什么样的形象和郁柏言爸妈见面。

“你说我是走邻家妹妹温婉风,还是独立女性御姐风?”顾浅拿着两套裙子从试衣间走出来,在苏雪冬面前晃了晃,“这件杏色的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太张扬了?”

苏雪冬拎着大包小裹,坐在商场沙发上叹气:“浅浅,你刚才那件就挺不错的,为什么还要换啊?”

“你觉得不错,郁柏言的爸妈不一定觉得不错啊,万一人家觉得女孩子穿露肩的衣服轻浮呢。”顾浅把试过的衣服交给导购小姐,指着橱窗里的那一排,“那边的拿给我试一下。”

“小姐,能不能麻烦您再明确一下,您想要试哪件呢?”导购小姐显然是有点不耐烦,虽然说出来的话很客气,语气却一点都不好听。

顾浅眨巴眨巴眼睛,满脸天真:“我要全部。”

导购小姐上下打量了顾浅一圈,又看了看一旁的苏雪冬。顾浅知道导购小姐在看自己的穿着,想借此评判她们有没有购买能力,偏偏顾浅今天实践课刚下课,浑身上下一件奢侈品都没有,看上去和一般的穷学生没什么区别。

“抱歉啊小姐,如果您不能接受我们的价格,就请你别再试来试去了。”导购小姐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表情也颇为不屑,“建议您出门左转,前面有一家服装批发城,您可以去那边看一下。”

苏雪冬“扑哧”一声笑了,故意揶揄:“浅浅,听没听到,咱们还是去服装批发城吧,人家都赶人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浅冷呵,目光看向另一个穿金戴银、不停试衣服的女人,质问导购小姐,“那位客人也一直试衣服,凭什么你对我们俩的态度完全不同?”

导购小姐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人家能买得起,你能买得起吗?小姑娘,人家那种消费阶层才是我们服务的对象,你啊,还是去淘宝上看看衣服,买点自己买得起的吧。”

如果这个导购是因为自己试衣服太频繁而生气,顾浅反而没这么火大,偏偏这个导购用一副你买不起就别来看的态度,让顾浅越想越生气。

“那我今天还偏要在这儿买。”顾浅说着,故意把卡雷拉的车钥匙丢给苏雪冬,“你先拿着点,一会儿郁柏言来接我们回去。”

导购小姐看到车钥匙,语气略微变了:“那小姐您想试什么风格的衣服呢?”

“我要见男朋友家长,你说该穿什么?”顾浅瞥她一眼。

“我推荐您考虑一下这种小香风的套装,尤其是杏色的一系列,减龄又不失沉稳。”导购把顾浅带到橱窗前。

顾浅眼珠一转,随手指着一排衣裳道:“这回不用试了,那一排,所有的L码,给我一件一个,分别包起来。”

导购员眼前一亮,再不像刚才那样不情不愿,而是满脸堆笑着问:“您确定?”

“确定啊,有什么不确定的。”顾浅拿出金卡走到前台,“我结账,你去给我包衣服,一件一件分开用礼盒包装,知道吗?”

导购小姐的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好好好,您先去结账,我给您包衣服。”

“对了,再给我朋友倒一杯美式,要热的。”顾浅又吩咐。

导购小姐面露难色:“抱歉啊小姐,我们店里只有摩卡,没有美式了。”

“那好,我换一家有美式的店吧。”顾浅作势就要收起金卡。

没想到导购一把拦住她:“哎呀小姐,您看您和我也是有缘,不就是一杯美式嘛,就当姐姐我请你,你等着,我这就去买。”

顾浅干脆就坐在那儿等她,颐指气使道:“那你快点,要是等不及我们就先走了。”

“好好好,我马上就回来。”

看导购小姐真的奔向咖啡店,苏雪冬暗中碰了碰顾浅的胳膊,问:“浅浅,你还真的要把那些衣服都买下来啊。”

“开什么玩笑!”顾浅用余光瞥了瞥那几件衣服,奚落道,“你没看到吗,她刚才故意把店里最丑、最难搭配的衣服推荐给我,分明就是以为我不懂货,骗我人傻钱多。”

顾浅暗暗呸了一声:“还减龄又不失沉稳呢,她也真能说得出口,那些衣服,我穿上立刻变成三十岁大妈。她不是说我不是她的消费对象吗?像这种拜高踩低的势利眼,一会儿我就好好让她见见世面。”

不多时,导购小姐拿着两杯美式回到店里,气喘吁吁道:“小姐,您的美式。”

“谢谢啦!”顾浅接过咖啡,挽着苏雪冬的手就要离开。

“等等!”导购一把拉住顾浅,“小姐,您还没结账呢。”

“结账?我没有喜欢的衣服,现在要去逛下一家了,为什么要结账?”顾浅“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不会是要强买强卖吧?”

这下轮到导购小姐哑口无言了。

“好啊,我懂了,你刚才都是忽悠我的对吧?”导购小姐拦住顾浅不让她走,“不行,你得把咖啡钱还给我,凭什么白喝我咖啡?”

“行啊,我还你咖啡钱,顺便把你拜高踩低的样子发在网上。啧啧啧,这种视频最容易上热门了,这么好的热点新闻,看来今天我还是赚了。”

顾浅手疾眼快地拍下导购胸前的工号牌,并且打开视频播放器,视频里的导购臭着一张脸说:“人家能买得起,你能买得起吗?小姑娘,人家那种消费阶层才是我们服务的对象,你啊……”

“你什么时候拍的?”导购小姐脸色更差了,居然还试图抢手机。

“惊喜吧?”顾浅收起手机,看了一眼店家的牌子,“没记错的话你这是一家连锁店吧,我要是发给官网客服,估计你明天就要失业了。”

“你到底要干吗?”导购小姐恶狠狠地瞪着顾浅。

“我也没什么恶意,谁叫你先歧视我,估计你也没少这么对待其他客人吧?”

苏雪冬似笑非笑:“你应该庆幸她没让你把衣服一件一件包完。”

顾浅接过话茬,说道:“实话告诉你,橱窗里那一排衣服,就算一起买我也买得起。原本我打算刷了卡就退货,让你一件一件包好再拆开,但是看在咖啡的面子上,我不难为你。”

导购小姐这才认识到,原来顾浅实在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只能自认倒霉,恭恭敬敬地道歉。

走出商场,苏雪冬吸溜着咖啡,感慨道:“浅浅,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好像永远都没有吃亏的时候。”

“忘了高中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了?”顾浅笑她,“那时候跟着我可没少吃亏。”

“那时候还小嘛。”

“我每次看着你,就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苦尽甘来。”苏雪冬又说,“刚认识你的时候吧,感觉你就是咱们班最不起眼的那个女生,天天坐在座位写数学题,一学期都没见你说过一句话,真的,我当时连你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我去办公室看到贫困补助申请表,这才第一次记住你的名字,你说巧不巧,那天我从办公室出来,正好看到邬倩倩在那儿耍威风,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好啦好啦,突然这么煽情干什么。”顾浅搂住她,“说得好像以后不见面了一样。”

“你说要去见郁柏言的父母,我第一次感觉,你好像马上就要嫁人了。”苏雪冬说,“也是第一次,我觉得咱们要迈入新的人生了。我马上就要出去实习了,以后我不在B市,你千万自己照顾好自己,别让郁柏言欺负你。”

“你要去哪实儿习?”顾浅问。

“考编制,回老家的高中当化学老师呗。”

苏雪冬信誓旦旦道:“郁柏言要是敢欺负你,你千万记得找我给你报仇,你放心,我在哪儿,你的娘家就在哪儿。”

4

去见家长的前一夜,顾浅愣是紧张得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顾浅早早起床化妆换衣服,来来回回把礼品盒数了好几遍,确定无误,这才开始吃早饭。

“其实见我爸妈不用这么紧张的。”郁柏言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笑着道,“实在不行,你就把我妈想象成罗老师吧。”

“罗老师?”顾浅想了想,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别提罗老师,你提了我更紧张。”

“为什么啊?”郁柏言问。

顾浅叹了口气:“罗老师哪儿都好,就是对我太好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顾浅提议:“对了,要不今年再过节,咱们一起去给罗老师送礼吧,送点什么都行,表示一下我的心意。”

郁柏言当然同意:“好啊好啊。不过首要任务呢,是你快点把早饭吃完,然后咱们就去我家。”郁柏言把粥放到她面前,“你放心,这次的粥绝对不是咸的了,我用我的良心担保。”

“油嘴滑舌。”顾浅用勺子拨着碗里的粥,悠悠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

“当然是和我家可爱的浅浅学的。”郁柏言歪着头想了想,“或许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朱还是墨?”顾浅装出生气的样子,故意难为他。

见此情况,郁柏言赶紧回答:“你当然是朱啦!”

“骂谁是猪呢!”顾浅把煎蛋拿到自己面前,“罚你今天早上不许吃煎蛋,都归我吃。”

郁柏言家距离燕景华庭颇远,一路上闲着无聊,顾浅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郁柏言,你家在B市有多少房子啊?”顾浅趴在车窗上朝外张望,问道。

“我还真没数过,毕竟我爸就是搞房地产的,不过这几年房地产行业已经不如前几年了,但是至少应该有十几套吧。”说到这儿,郁柏言宠溺地看她一眼,“你以后要是不愿意上班,可以闲在家里当老板娘,天天拿着钥匙收房租。”

“天天收房租,那样的日子也太没有挑战性了吧!”顾浅脱口而出,转念一想,又问,“郁柏言,你身边有没有把收房租当工作的朋友啊?”

“我身边都是这样的朋友。”郁柏言苦笑,“在他们眼里啊,我这种每天躲在实验室搞科研的才是怪人。”

“那他们每天都干什么啊?”顾浅咋舌。

“先去国外花钱混一个学位证,回来后接管老爸的公司,如果碰巧家里哥哥比较多,那就从家里拿点钱自己做生意,收房租,再不济开一家小酒吧,反正他们不缺钱,不在意赔本。”郁柏言答道。

“有钱就是好。”顾浅有些羡慕,“果然,快乐都建立在金钱之上,连实现梦想都如此轻松。”

看自己家小财迷这副失落的样子,郁柏言把车挂上自动挡,用空出来的手拉着她,道:“没关系,你有我啊。”

郁柏言故意逗她:“实现梦想的路还很长,你带着我,我带着钱,这不就得了。”

“那可不行。”听了这话,顾浅却很严肃地摇摇头,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我必须向全世界证明,我顾浅不是因为钱和你在一起的。”

“那我就得向全世界证明,我郁柏言也不是因为你漂亮才和你在一起的。”听了顾浅的话,郁柏言说。

顾浅好奇地问他:“你要怎么证明呢?”

“嗯……”郁柏言沉吟了一下。

“你总不可能永远保持二十岁的美貌吧。”想到这儿,郁柏言笑了,“等你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我还是会像你二十岁时这样爱你。”

他说:“这个证明很长,如果我没预估错,这应该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难的一道题,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求解。”

顾浅刚要说点什么烘托气氛,没想到被郁柏言一句话堵了回去,只见他一脚踩下刹车,说:“下车吧,到家了。”

果然,直男就是没情调,浪费了刚才那么好的气氛。

顾浅在心里愤愤地想。

和顾浅想象的不同,郁家虽然也在某高档小区中,住的却不是商品房,而是小区内部一栋独立的高档复式别墅,就和偶像剧中看到的一样。

郁柏言在大门口按下门铃,听筒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郁,大门没锁,直接进来吧。”

这声音,怎么莫名有些熟悉呢?顾浅刚要开口询问,就看到从别墅里走出来一个不能更眼熟的身影。

“罗罗……罗老师?”顾浅吃了一惊,仔细地揉了揉眼睛,再一看,没错,面前的的确就是罗老师啊。

“什么情况?”

顾浅提着一大堆保养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在众目睽睽下保持假笑,暗中退两步躲在郁柏言身后伸手掐他胳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快跟我坦白,否则你就死定了。”

“罗老师就是我妈,我妈就是罗老师。”郁柏言道,“我怕告诉你之后太尴尬,就一直没提。”

可是现在更尴尬了啊!顾浅在心里哀号。

“老师好,啊不对,阿姨好。”顾浅本想伸出手握手,无奈两只手都拎着保养品,想来想去,只能尴尬地鞠了一躬。

罗姿华赶紧接过保养品,惊讶道:“呀,这么沉啊,小郁你怎么能让顾浅拎这么多呢,再者说,回自己家还客气什么。”

“是浅浅非要买的,她说空着手来不礼貌。”郁柏言道。

“都说了,回自己家还说什么礼貌不礼貌,哪儿来那么多规矩。”罗姿华嘴上这么说,脸上已经乐开花,顺手把保养品交给郁父,“千万小心点,别把儿媳妇买给我的东西弄碎了。”

“快进去吧,我和你爸正做饭呢,马上就开饭了。”罗姿华带顾浅到客厅,把干果和水果摆好,又拿来果汁矿泉水,“顾浅你先坐,咱们马上就开饭,别着急啊。”

郁父嘲笑罗姿华道:“还让顾浅别着急呢,我看你比人家姑娘都着急。”

“你个老头子懂什么。”罗姿华嗔怪道,“快去后厨把螃蟹收拾干净,准备放高压锅上蒸一下。”

“要不我跟着帮忙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顾浅急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去厨房帮忙。

她被罗姿华拉回沙发上:“这可不行,你今天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干活的,没事,老师连实验都能做,更别说做饭了。”

“而且我做饭特别好吃。”罗姿华笑着说,大眼睛眯成细细弯弯的两条线。

这个表情,简直是和郁柏言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而蠢钝如她,居然连这么明显的母子关系都没看出来!

顾浅点头:“我知道,我喝过您做的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