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谁又会抗拒别人的偏袒呢

庄穆和丘桃桃带着猫猫去宠物医院系统检查了一圈,没什么问题,因为是流浪猫,医生建议说还是打个猫三联和狂犬疫苗。给猫猫打了猫三联的头一针之后,医生说半个月之后再带来驱虫。

两人应了。

把猫装进空运箱里,庄穆拎着空运箱,问丘桃桃:“你觉得它应该叫什么名字?”

“确定要起名字吗?那就说明你真的要开始养猫了哦。”丘桃桃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

“不然刚刚打针是在干吗?”庄穆反问。

最后两人把这只猫猫取名为“赫塔”,丘桃桃说这是个作家的名字。庄穆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这么起名字,那应该叫“比奇洛”啊!

“比奇洛是谁?”

“他很厉害,历史上第一个发现体温下降,身体对血液氧气需求减少,血液变慢,心脏有可能出现短暂停跳的人,在这基础之上,才有了最开始的开胸手术—”

丘桃桃就静静地听庄穆在这里两眼发光地说比奇洛。

“这样吧,我们石头剪刀布,谁赢了听谁的。”丘桃桃提议。

“行!”庄穆推了推眼镜,“你一会儿要出什么?”

“哈,给我来这一招啊—”丘桃桃一脸看穿庄穆想法的样子,“我出剪刀。”

庄穆点点头:“来吧,石头—剪刀—布—”

丘桃桃出了布。

庄穆也出的布。

丘桃桃挑眉:“你是真的打算让我赢啊?”

“我是来测一下你老不老实。”庄穆说,“结果你果然不老实。”

后面的一场石头剪刀布,丘桃桃毫无疑问地输了。

庄穆很开心,抱着小猫说:“哎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比奇洛了!”

丘桃桃就看着庄穆,也不说话,一双眼睛就这样看着他。

庄穆:“……”

“不行的,愿赌服输。”庄穆艰难地说。

丘桃桃还是不说话,就是看着庄穆。

庄穆僵持了三秒之后,放弃抵抗:“行吧,就叫赫塔。”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盛情难却,我就不客气了!”丘桃桃笑眯眯的样子,“赫塔,走!我们回家!”

庄穆觉得这样耍赖的丘桃桃,有一种奇异的生动感,就像枝头最尖尖儿的嫩芽。

他想伸手揉揉丘桃桃的头,但是又觉得太唐突,于是只好专心走路,做出一副专心聆听的样子,而思绪却早就飘远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要不就把话说明白吧,要不就像很多女生对自己做的那样,走到丘桃桃面前,跟她说自己喜欢她。

但是—

庄穆皱着眉,每次那些女生跟自己说喜欢自己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耐烦,有时候甚至会分裂出另一个人格,高高地飘在天上,看着自己和那些女生—喜欢我?喜欢我什么?了解我吗?知道真实的我吗?喜欢的是我还是你看到的我呢?

这么想着,他脸上不自觉就没了表情,甚至带上了嘲讽。

如果自己跟丘桃桃告白,会不会也是这样?丘桃桃悬到空中,看着她和自己,在心底讥诮地想:喜欢我?喜欢我什么?了解我吗?知道真实的我吗?喜欢的是我还是你看到的我呢?

每次想到这儿,他就觉得,还是别告白了。

回家之后,庄穆把赫塔放进新买的猫窝里。

赫塔在猫窝里转了几圈,好像在努力适应环境,庄穆拍了拍赫塔的头。

“乖,尽量留住那个女生。”他悄悄地指了指丘桃桃的背影。

赫塔微微歪着头,无辜地“喵”了一声。

郑良帛带着几个舍友来庄穆家时,心里其实很忐忑。

庄穆不太喜欢别人进入他的私人空间,所以这么久了,也只有郑良帛去过他家。现在学校停电了,一群人刚打完篮球回来,身上全是汗味儿,却不能洗澡,不知道谁提了一句,庄穆住校外,家里应该没有停水吧。

当即,郑良帛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

“良帛和庄穆玩得很好不是吗,让他带我们去。”

“对啊,之前不是老说在庄穆家里睡过吗,这种关系了,现在带几个人过去洗个澡而已,不会不答应吧。”

郑良帛骑虎难下,只好应了。

他一路都在想,要死就死吧,大不了后面帮庄穆做几个月实验,反正今天必须得把面子顾着。

但是,出乎郑良帛的意料。

来开门的居然是丘桃桃。

“你怎么还没走?”郑良帛很震惊。

“你见我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丘桃桃也很震惊。

后面跟着的男生,也认出来丘桃桃就是传说中庄穆的未婚妻,于是迅速起哄,推开震惊的郑良帛,一窝蜂地往屋里蹿。

他们一边蹿,一边还不忘喊:“桃桃好啊,我们是庄穆的朋友,宿舍里停水了,我们借你家庄穆的浴室用用!”

丘桃桃来不及想别的,一群人已经特别自来熟地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回头,门外只有郑良帛一个人还站在那儿,丘桃桃愣了愣:“你要进来吗?”

“要。”郑良帛点了点头。

庄穆听到门口有动静,从书房走出来,就看到客厅里团团坐着一大群人。

“???”

他不确定地回头看了一下周围,是自己的房子没错。再一看不远处站着的丘桃桃,她也是一脸蒙,再看看此时此刻心虚得不敢跟他对视的郑良帛,他心里明白了一个大概。

“你们怎么进来的?”庄穆想了想,看了一眼丘桃桃,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问了一句。

舍友们抢答:“你未婚妻放我们进来的!”

眼见着丘桃桃的脸就像秋天熟透了的红番茄,唰地炸开,红色迅速染了整张脸,隐隐约约还有向脖子蔓延的趋势。庄穆推了推眼镜,掩住嘴角此时此刻不应该出现的笑意。

“不是,”丘桃桃有些紧张地解释,“不是未婚妻。”

“对,不是未婚妻。”舍友之一一脸“早就看穿了你们这些人的虚伪”的样子,故作正经地说,“这都同居了,不是未婚妻,是普通同学。”

“真的不是—”丘桃桃有些语塞,她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我的手受伤了,在这里暂时住一段时间而已。”

“哇,好大的伤口啊!”舍友们脸上都一副做作的表情,“你要不说,我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庄穆这么好心的啊,好奇怪,之前张成腿做实验不小心被炸了,但是庄穆同学一点都没有可以让借住的意思呢。”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眼睛全都笑嘻嘻地在丘桃桃和庄穆之间来回转,十足十的看好戏模样。

丘桃桃无奈极了,给庄穆递了一个“我也没办法了”的眼神。

但出乎丘桃桃的意料,庄穆似乎很喜欢这样的误会。

他……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介意,甚至有点开心??

这是什么意思?

丘桃桃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不要多想。

“我一点也不喜欢丘桃桃。”

言犹在耳,不准多想。

丘桃桃警告自己。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回到自己房间。

于是,一群人起哄得更加厉害。

庄穆笑而不语,在大家的起哄声里,冷静地推了推眼镜:“晚上可以留下来吃饭。”

“哇!”

“呜嚯!”

只有郑良帛,在大家的欢乐惊喜之中,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他在微信对话框里愤怒地打字骂庄穆:“你还记得你最初的梦想吗?你不记得!你现在只有这些浮华世界!你居然还留下他们吃饭!你都没有留下我吃过饭!我感冒了你也不说留我睡觉还让我连夜滚回学校!现在这些人不过就是开几句关于你和丘桃桃的玩笑开到你心里了,你就留他们吃饭!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庄穆了!”

庄穆收到消息后,看了郑良帛一眼。郑良帛英勇地和他对视。

“我倒想要问问你了,”庄穆慢吞吞地回复,“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住哪儿的?”

郑良帛再也没回过消息。

他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最角落,拿起茶几上的杂志,专心致志地翻了起来。

丘桃桃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看天空发呆。

秋高气爽。

只有秋天才会出现的,沁人心脾的浅浅蓝天,间或飘着一两朵白云。小区内的桂花香一阵一阵地传来。桂花香好像一种信号,一瞬间把人带回宛如梦境虚无缥缈的童年。

小时候家门前的巷子里也有一棵桂花树,她出生的时候是冬天,桂花早就没了,但是桂花树依旧挺拔地立在巷子里。她在桂花树下慢慢长大,踮起脚摘桂花树的叶子,想要做成书签。但是怎么也够不到那片好看的叶子,一个叫庄穆的人路过这棵桂花树,把那片桂花叶子摘给她。

“谢谢。”

“不客气。”

他比她高,穿着黑T恤和军绿色裤子,脚上一双白边的黑色板鞋,头发清爽利落,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桂花叶子在他手里就像翡翠落进了贝壳里。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丘桃桃从回忆里抽身出来。

“怎么了?”她打开门。

“晚上大家留下来吃饭,嚷嚷着要吃螃蟹,你喜欢吃螃蟹吗?”庄穆站在门口,高高大大。

“喜欢。”丘桃桃点点头。

“走吧,跟我一起去买。”

“好。”

丘桃桃穿着一件连帽的宽松卫衣,走的时候看赫塔躲在猫窝里瑟瑟发抖的样子—估计是不适应家里来这么多人。

想了想,丘桃桃把赫塔抱起来,小小的一只,装进自己卫衣帽子里。

庄穆走在丘桃桃身边,伸手摸了摸赫塔的脑袋。

赫塔“喵”了一声,懒洋洋地在庄穆手心里蹭蹭脑袋,放松下来,舒服地窝在丘桃桃帽子里打盹。

“脖子勒不勒?”庄穆问丘桃桃。

“还好。”她说,“赫塔很轻。”

“过段时间带它去绝育,就会长胖了。”

“都说猫猫要绝育,为什么啊?不绝育会怎么样?”丘桃桃疑惑地问。

庄穆从医学和科学的角度严谨而专业地解答:“绝育的好处其实大过坏处,从可证实的科学角度讲,给猫绝育,可以避免因为**而出现的阴茎感染等问题,以及因为频繁**而出现的分泌物堵塞,导致泌尿系统闭塞等等问题。此外,还有这么一种说法,猫**的时候没有快感,纯粹是生理本能作祟,有种说法是不止没有快感,甚至还很痛,因为猫科动物的阴茎上有倒刺,母猫会很痛,不然为什么公猫在**的时候要咬住母猫的脖颈不让它跑呢,当然也有说法其实猫痛不痛—”

“好了,我知道了……”丘桃桃微微红着脸,打断庄穆的科普,“你怎么一本正经地说这些啊……”

庄穆不解:“我说什么了?”

“算了,是我思想污秽,不配踏进科学的殿堂。”丘桃桃摆摆手。

幸好前面就是菜市场,两人没再探讨这个问题,买了螃蟹就回家。

丘桃桃把赫塔放进猫窝里,然后把猫粮拿热水泡软了放到赫塔面前:“一会儿我们也要吃饭啦!好久没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吃饭了,你开心吗?”

“喵—”赫塔眨眨眼。

“好乖!”丘桃桃捏了捏赫塔的后脖子。

摸了猫,她打算去卫生间洗洗手,却发现卫生间的门给锁了。

什么情况?

“咚咚—”

丘桃桃敲了两下门:“有人吗?”

刚刚在客厅明明看见大家都洗完澡坐那儿玩了啊。

“有。”是庄穆的声音,“我在洗螃蟹。”

“记得先用盐水泡一下嗷,等螃蟹吐出来的水不那么混浊的时候,然后就可以刷刷洗洗啦!”

门被打开,但只开了一条小小的缝。

庄穆从那条小小的缝里挤出自己的脑袋。

他很理智地问丘桃桃:“我有个问题可以问吗?”

“可以。”丘桃桃虽然满心疑惑,但面上也很理智。

“螃蟹不是会爬吗?它怎么可能乖乖待在盆子里被泡?”

“所以螃蟹上不是有绳子吗?”

“……”庄穆沉默了。

丘桃桃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你……把螃蟹的绳子给剪了?”她试探性地问。

庄穆沉默地点头。

“那现在浴室里是不是全是飞奔的螃蟹?”

庄穆再次沉默地点头。

“而且,它们真的很活泼。”庄穆点头之后,还补充了一句。

“谁获得自由的时候不活泼?”丘桃桃反问庄穆一句,然后无奈地推开门,“来吧,捉螃蟹。”

两人齐心协力终于用绳子把螃蟹绑起来之后,丘桃桃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刚才应该不小心被螃蟹夹一下手的。

她就可以痛呼一声,然后庄穆焦急地赶来,看到她受伤的手指,担忧又无奈,拍拍她的额头,说,噢!你个小傻瓜!

啧。

错失了一个多么好的机会。

丘桃桃惋惜极了。

庄穆转头看到丘桃桃一脸可惜的样子:“怎么了?”

“没事。”丘桃桃摇摇头,仍旧怀抱一丝希望,试探性地问,“你说我如果被螃蟹夹伤了,你会怎么办?”

“出血没有?”庄穆一脸医生问询的表情。

“呃,出了?”

“那就应该先用肥皂水进行冲洗,然后把血挤出来,同时也要进行创面的—”

“好了。”丘桃桃疲惫地叹一口气,“我没伤到,走吧,蒸螃蟹去。”

跟这人聊什么偶像剧啊!

就是一木头!

还是千年木头!

丘桃桃又想起刚见面的时候,她不小心从阶梯上摔下来,被庄穆接住,但紧接着庄穆就弯下腰捡起了自己的眼镜。

多么浪漫的开头。

多么崩溃的结尾。

真是—丘桃桃窝火地瞪了庄穆一眼。

“你之前说比我大四岁,你大概比我多学会了多少东西来着?”丘桃桃一脸困惑地问庄穆。

“三十万零三百四十二样。”庄穆迅速作答。

“比我多学了三十多万样东西,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丘桃桃故意说,“捉螃蟹好玩吗?”

庄穆面无表情地看着丘桃桃:“今晚上别想吃了。”

秋末初冬。

丘桃桃的肩膀已经完全好了。

她打算回学校住了。

走的时候,庄穆怀里抱着赫塔,微微皱着眉说:“那赫塔怎么办?”

丘桃桃说:“还能怎么办,宿舍里不能养猫,只能你养啊。”

“你就不管它了?”庄穆挑眉。

赫塔微弱地“喵”了一声,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丘桃桃好笑地拍拍赫塔的头:“你别来凑热闹。”又对庄穆说,“我有时间的话会过来看赫塔的。”

庄穆猛地掐了一下赫塔的尾巴,赫塔“喵”地叫了一声。

极其惨烈。

庄穆无辜地把赫塔举到自己脸边,认认真真地说:“你看,它舍不得你。”

丘桃桃哭笑不得。

她伸手接过赫塔,绕着圈儿揉赫塔的头,成功地把它一头顺滑的毛给弄乱了,然后亲一下它的额头。

“姐姐也舍不得你啊!”她鼻尖抵着赫塔的脑袋,“但我必须得走了,欠了好多课没上呢。”

庄穆盯着被丘桃桃亲过的赫塔的额头,心不在焉地问:“文学院的课缺一两节也没事啊。”

“我这可不是缺一两节,我这缺了快半学期了。”丘桃桃说,“虽然文学院注重大家自己的文学感,强调自己去阅读,平时上课我就算去了其实也就是在看小说,但是一些必要的文学常识和专业知识该听还是要听的。不然—不然我期末可怎么办啊,史上第一个挂科的提前特招生。”

“好啦,我叫的车到了。”丘桃桃把赫塔放回庄穆的怀里,“我走啦!”

庄穆抱着赫塔,看着丘桃桃离开的背影,双手卡着赫塔的两条前腿,举到自己眼前,平静地说:“你也留不住她,一点用都没有。”

赫塔无辜地眨眨眼:“喵—”

“蠢猫。”庄穆亲了一下赫塔的额头,刚好印在刚才丘桃桃亲的位置上。

好空啊。

庄穆回到家,关上门,扫了一眼客厅和厨房。

真的好空啊。

很奇怪,明明之前没有丘桃桃的时候,过得也不错,也没觉得这个房子很空。

但是,现在突然就觉得空空****。

他像是突然陷进了一个真空的环境里,寂静无声,氧气稀薄。

庄穆叹一口气,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脸埋在柔软的靠垫里。

他的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赫塔蹿上来,熟练地蜷缩成一个圈,尾巴轻轻晃了晃,搭在他的脖子上。

庄穆做了一个梦。

丘桃桃站在高高的书架前,手里翻着一本他看不懂的《眼泪与圣徒》。

猩红色的书壳,就像海面上簌簌升起的朝阳,他在一座岛上,看着一艘又一艘的船从自己面前划过,像成群结队的鱼,欢快地朝那朝阳游去,他又是跳又是喊,想让船载着自己也去向那红冉冉的朝阳,可惜没有一艘船停下。

像是隔了一整个银河系,他总也不了解丘桃桃,总也不明白真实的丘桃桃是什么样,总也看不懂丘桃桃的心思。

她有时候很快乐,能傻兮兮地笑一整天,犯很低级的错误,然后不自觉地摇着尾巴晃悠求原谅,有时候又没什么情绪,冷冷淡淡地撑着阳台栏杆,看着缥缈的天空不发一言。

醒来天已经黑了。

庄穆拉开窗帘,桂花香若有似无地扑进来。

他突然觉得这味道如此熟悉,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就闻过。

在一个巷子里,桂花树,穿白领红裙子的女生,她伸手够桂花叶子,但老是够不着,于是有些泄气。他走过去帮着摘了那片叶子,然后她的眼睛就亮了,盈盈看着他,里面如同装了一片海洋,阳光灵活地在波浪上跳跃。

被称为“流星雨之王”的狮子座流星雨,在每年的11月14号到21号出现。

据说今年的狮子座流星雨会特别盛大,赶得上2012年那场,所以老早各大观星的平台公众号就开始宣传了。

丘桃桃的胳膊好了之后,就回江北了,两人之后断断续续地联系过,但是远比不上那时候住在一起每天见面的亲密。

庄穆看着塞到自己手里的传单。

“晨星天文社,邀您两天一夜岐山游!最盛大的狮子座流星雨,最最耀眼的瞬间,和心上人一起度过吧!”

庄穆挑眉。

他其实私底下联系过陈双念,陈双念在那儿煞有介事地重复自己家大佬的话,说:“我觉得是差一个催化剂,感觉已经到位了,接下来就是需要一个催化剂。”

这不就是陈双念说的催化剂吗?

庄穆打电话给丘桃桃,问她想不想去山顶看流星雨。

丘桃桃确认了一遍,给自己打电话的真的是庄穆。

她立马答应了。

晨星天文社的经费很充足,据说是因为社长是一个浪漫的富二代,当时成立这个社,是为了追一个妹子,后来妹子没追着,却认真地喜欢上了天文。一向不务正业的儿子突然找到了正经路,把富二代爸爸高兴坏了,大手一挥,赞助了天文社好大一笔钱。

两天一夜的岐山之旅,丘桃桃很期待,但是真的到了地方之后,丘桃桃还是一脸止不住的赞叹咋舌。

这是直接包了一栋别墅啊。

晚上的时候,所有人聚在别墅的顶楼,上面有三张长沙发可以坐,一群人闹哄哄的。流星雨还没来,大家便聚在一起玩“狼人杀”。

丘桃桃是“预言家”,结果第一轮就被“狼”杀死了。

游戏还没正式开始,对丘桃桃来说这游戏已经结束了。

她瘪瘪嘴,委屈巴巴地望了一眼庄穆,庄穆坐在她对面,一脸沉静。

庄穆是“狼”,她知道,她还特意给庄穆使了眼色呢,庄穆还很严肃地对她点点头,她以为自己肯定不会被杀。

哼,骗人。

结果下一轮,庄穆就自爆自己是“狼”,于是庄穆成为整个游戏第二个被淘汰的人。

丘桃桃看不明白庄穆这是什么操作。

庄穆对丘桃桃勾了勾手指,丘桃桃因为被淘汰了,也知道谁是狼人了,这个游戏就开始变得很无聊,闲着也是闲着,她就跟着庄穆走了。

原来别墅露台的背面居然也有个秋千,比露台上的秋千小一点,扶手的地方还爬满了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好漂亮。”丘桃桃感叹了一句。

“这儿安静一点。”庄穆坐到秋千上。

丘桃桃也很自觉地跟过去,坐在庄穆身旁。

“不知道流星雨什么时候来。”丘桃桃说。

“不会来的。”庄穆很冷静地说,“狮子座流星雨平均每三十三年到三十四年才会出现一次高峰期,今年不太可能。”

“那—你还让我来看流星雨。”

庄穆指了指夜空:“没有流星雨,看看星星也可以啊。”

他站起身,轻车熟路地推开别墅背面一扇看起来不太起眼的门,回过身看丘桃桃还傻愣愣地坐在秋千上。

“来啊。”

丘桃桃走上前,门里面是一个狭小的、光线不太明亮的空间。

庄穆打开手机手电筒,照在丘桃桃脚下,一路带着她走到窗边。

丘桃桃走近了才看见,窗边有一个好大的望远镜。

“哇!”

庄穆微微一笑:“来吧,看星星。”

星星很美,从望远镜里看过去更美,如发光的宝石,遥远而渺茫,显得特别干净圣洁。

“真想做颗星星。”丘桃桃喃喃自语,“做了星星就彻底没什么想要做的了。那么远,那么高,谁也管不着。期中考试、平时分、毕业后找什么工作、要不要考研……这些事情都跟星星无关。”

“逃避人生。”庄穆一针见血。

“有几个人能跟你一样啊?大多数人跟我一个德行,知道应该怎么做,但就是做不到。谁在一开始就想要逃避呢?肯定是提前猜到自己可能会做不好,提前觉得这个事儿很麻烦,所以才逃避的呀。”丘桃桃耐心地解释。

“归根结底是怕失败。”庄穆想了想,说。

“对。再挖深一点,就是怕自己对不起别人的期待。但如果没有别人的期待,好像更加没有动力去做什么事情—啧,麻烦。”丘桃桃瘪瘪嘴。

两人在这里看了一会儿星星,就听到有人在叫他们,庄穆牵着丘桃桃一路摸黑走出去。

“你们俩上哪儿去了?”组织人是一个长头发的大眼睛女生,她径直走向庄穆,看了一眼庄穆和丘桃桃牵在一起的手,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丘桃桃。

丘桃桃一瞬间觉得很烦。

她扭了扭手腕,把自己的手从庄穆的手掌中挣脱开来。

“走吧,买了夜宵,大家都在等你们俩呢。”大眼睛女生顺势要挽住庄穆的手臂。

庄穆移开自己的手,避开大眼睛女生,然后往后伸,坚持拉住落后他们半步的丘桃桃。

庄穆说:“腿短好歹频率快一点,行不行?”

到了地方坐下之后,庄穆问丘桃桃想吃什么。

丘桃桃摇摇头,说不想吃。

“那想干什么?”

“想看星星。”丘桃桃说。

于是,庄穆露出一个无奈得不得了的笑容:“等等,一会儿再带你去。”

“下次不要这么跟着一大群人来了。”丘桃桃小声说。

“但是租这个别墅很贵。”庄穆冷静而煞风景地计算,“一大群人一起来比较好。”

丘桃桃没想到这时候了,庄穆居然能回这么一句话。她笑着拍了一下庄穆:“那你来的次数挺多啊,我看你轻车熟路的。”

庄穆点点头:“是挺多。”

“那那个小屋子,你也经常带人去喽?”丘桃桃酸溜溜地问。

“对了一半。”庄穆说,“经常去小屋子是对的,但只是我一个人,你是第二个去那儿的人。”

“行吧。”丘桃桃不自然地别开眼,嘴角微微抿着,看起来像是在偷笑,她要幸福疯了。

今天晚上庄穆总有一种无时无刻都在偏袒她的感觉。

谁又会抗拒别人的偏袒呢?更何况,这个“别人”是庄穆。

庄穆居然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丘桃桃很受不了地看着他:“那你在那儿跟我装模作样算什么租金啊?这整个都是你的。”

“租给别人我可以挣钱,我自己来,就不能挣钱了。”庄穆顿了一下,又推了推眼镜,再开口时,语气有些不自然,像是在说什么推销自己的话,“所以,你看我真的有很多钱。”

丘桃桃点点头,敷衍地夸他“哇,那你真有钱呀”,接着问道:“那那个小屋—”

“只有我有钥匙。”

酒快要喝完了,流星雨还是没来。

但是看这架势,也没几个人是真的来看流星雨的。

庄穆被几个男生叫着一起下山买酒,走之前,他特别嘱咐丘桃桃说不要喝酒。

丘桃桃乖乖地端着一杯橙汁,点头说:“好。”

等庄穆一走,丘桃桃立马拿起桌上的酒,好奇地抿了抿。

好怪的味道。

先是涩,然后满满的果香,最后是苦,咽下去之后,变成了喉咙管一路的辣。

这么难喝的东西,到底是怎么被那么多人喝下去的。

丘桃桃正要再喝第二口时,旁边一个头发有些卷的女人笑着阻止她。

“不是说不让你喝酒吗?”

“我没喝,就是抿了一点。”丘桃桃连忙说,虽然面前这个女人很漂亮,但是怎么看怎么不像学生,“你—您,也是晨星天文社的吗?”

面对丘桃桃的疑问,头发微卷的女人对丘桃桃眨了眨眼:“看不出来吧,我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丘桃桃挑眉:“您确定吗?”

“确定啊。”女人喝了一口酒,理所当然地说。

“可我……朋友说这栋别墅是他的,我朋友从来不说谎。”丘桃桃在说庄穆的身份时,犹豫了一下。

“你那朋友就是刚才那个不让你喝酒的男生吧?”女人说。

丘桃桃摇摇头:“转移话题对我来说没用的。”

女人三十来岁的年纪,长发微卷,刘海是时下流行的长八字刘海,松松地搭在脸两边,鲜艳的深色口红,手里端的蓝色酒杯沿有一道红色的口红印。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丘桃桃一边在心底夸赞她,一边也警惕地看着她。

“啧。”女人直起腰,无奈地叹一口气,“偷偷溜进来的呗。听说这里可以看狮子座流星雨,还有免费的酒喝,我的腿不听使唤,自己就来了。”

“这是社团活动—”丘桃桃话没说完。

“你是社长吗?”女人挑眉,问她。

“不是……”

“那不就得了。”女人挤挤丘桃桃的胳膊,拿酒杯点点四周,“你看这里有谁是正儿八经来看流星雨的?小妹妹,管好你自己的事儿。我只是想来体验青春年少,积累写作素材,不干坏事儿,你放轻松。”

“哇!”丘桃桃瞪大眼睛,“作家吗?”

女人耸耸肩:“对啊。”

“真厉害。”丘桃桃夸道。

“你都不知道我写了什么就说我厉害了?”

“能做这类一听就朝不保夕的事儿的人,都很厉害。”丘桃桃说,“我也挺想写小说的,但是怕到时候把自己饿死。”

“想那么多干吗,真饿死了再说吧。”女人喝了一口酒,慢吞吞地说,“我觉得做什么事儿都是这个道理,老在一开始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先在那儿提心吊胆,想很多有的没的,我觉得很没有必要。之所以想那么多,是因为不想得到不好的结果。但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你就可以一来就是好结果?有用吗?根本就是浪费时间。管他那么多,干了再说。”

感觉整个世界都被震撼了一下。

“很酷,很潇洒。”丘桃桃真心诚意地夸女人,“真的,特别帅。”

女人碰了碰丘桃桃的杯子,对丘桃桃眨了眨眼睛。

丘桃桃心里奔涌着一条浩**的江,她突然有了无数的勇气,还有立马行动起来的决心。

—管他那么多,干了再说。

“我打算跟我喜欢的男生告白了,你觉得可以吗?”

女人手托着下巴,眼睛里盛着鼓励的笑意:“我觉得可以。”

庄穆和其他男生拎着好几箱酒从山下回来,看到的就是丘桃桃在沙发上烂醉如泥的样子。

旁边一个头发微卷的女人,看到他跟见了救星似的,说:“哎哟喂,赶紧把你这位小女朋友领走吧,太缠人了,喝醉酒怎么这样了。”

庄穆听到“小女朋友”四个字,挑了挑眉,嘴角不合时宜地上翘了一下。

他把丘桃桃接过来,礼貌地对她说:“谢谢沈阿姨。”

“你认识我?”

“之前您来家里玩过,那时候我还小,可能您没印象。”庄穆自我介绍,“我爸爸是庄正,是您初中同学。”

“哦!”女人恍然大悟,上下看了庄穆一眼,“哎呀,都长这么大了。”

庄穆微微笑了一下,简单说了两句话之后,他把丘桃桃扶到别墅里屋去。

“丘桃桃?”庄穆叫丘桃桃的名字。

“到!”丘桃桃很配合,还举手回答了。

他把她扶到**,让她躺好,蹲下身子给她脱鞋,一边脱一边数落:“走之前我跟你说什么了,你能不能回答出来?”

丘桃桃这会儿不配合了,就跟压根听不见庄穆的话似的,还很自在地在那边哼歌。

庄穆说:“你还挺开心。”

“原来酒真的是个好东西啊。我感觉现在有点飘。”

庄穆好笑地捏捏丘桃桃的脸,丘桃桃这会儿还挺清醒地嫌弃庄穆:“你这手刚刚脱了我的鞋啊!”

“没事儿,过会你就忘了。”庄穆半真半假地忽悠丘桃桃,“酒精会损坏大脑细胞,导致记忆力、决断能力和身体反应性下降。”

又开始了。

丘桃桃看着庄穆:“还有呢?”

“酒精还会损伤肝细胞;胃肠黏膜也会被酒精损坏,造成消化性溃疡,严重的时候还会消化道出血—”

丘桃桃就这么笑着,听庄穆给自己科普。

庄穆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问丘桃桃:“你这是在看什么?”

丘桃桃笑眯了眼,目光暖融融的:“在看我心爱的—”

庄穆一口气提起来。

“—小哪吒!”丘桃桃大喘气之后,突然很兴奋地开始唱歌,“小呀嘛小哪吒呀,背着个书包上学呀……”

庄穆又好气又好笑,隐隐约约还有点失望。

他一把将正在扑腾的丘桃桃按进被子里:“什么哪吒,赶紧躺好。”

庄穆去房间自带的卫生间里,拆了一块新毛巾,烧开水把毛巾烫了两遍,然后又兑了冷水,毛巾温度刚好不冷不热的样子。他把毛巾叠成四方形,给丘桃桃擦脸。

丘桃桃一直哼哼唧唧的,不配合。

庄穆把她的手塞进被窝里,学着家里表姑哄自己小孩儿说的话,哄丘桃桃:“你不洗脸,脏脏的,就没有人喜欢你了。”

丘桃桃一下子就安静了,特别配合地让庄穆给她擦脸。

总算弄好一切,庄穆把毛巾晾在洗手台上,最后看了一眼丘桃桃。

蓬蓬软软的被子,像朵朵白云团在她身边,脸刚被擦过,粉嫩嫩的,黑头发散在脸颊两边,眼睛闭着,睫毛却微微颤抖。

他伸手轻轻弹了一下丘桃桃的额头:“别装睡了。你乖,早一点睡觉。”

丘桃桃果然睁开眼睛,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拉庄穆的手。

“怎么了?”

“我在拉你呢,你得赶紧蹲下来。”

于是,庄穆无奈地蹲下来,问:“到底怎么了?”

丘桃桃说:“我听见你对廖阿姨说的话了,你说你一点也不喜欢我。我有点难过,但是分不清是因为自尊心而难过,还是因为你的不喜欢而难过。后来发现我真的是因为你不喜欢我而难过。知道这个事儿让我更难过了。我特别想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但是又不敢,不敢问出声,更不敢听回答,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你面前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但其实一点也不开心。”

庄穆抱着醉酒的丘桃桃,听了她的这些呓语,酸酸的感觉像电钻一样,涩涩地往心里扎。

丘桃桃酒后没有力气的手,软趴趴地贴住庄穆的胸口,按着他心脏的位置。

“这里,快点装下我,好不好?”

丘桃桃费劲地坐起来,想要亲庄穆,却摇摇晃晃地只碰上庄穆的嘴角,她不管这些,执着地继续说完自己的话:

“这里,快点说喜欢我,好不好?”

庄穆微微偏头,准确地印上丘桃桃不断嘟囔的嘴唇。

“喜欢。”庄穆的声音有些哑,“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星星好像还在窗外的夜空中眨眼,传说中盛大的狮子座流星雨并没有如约落下来。

窗帘轻轻地拍打在窗户沿上。

是风吹进来了。

远处传来风琴的声音,连绵不绝的悠扬,连绵不绝的悲伤。

10月的桂花香混着风琴声被风一起送进感官里,甜蜜浓厚,但是又不黏稠。

丘桃桃睁开眼坐起来,迷迷糊糊的,有些蒙,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她和庄穆在一个小屋子里看星星,遇到一个漂亮的女作家,她十分羡慕,默默想着成为作家真的很好。她兴起喝了酒,然后迷迷糊糊看见庄穆了,她觉得很开心,于是对庄穆说自己喜欢他……

等等!

丘桃桃瞪大眼睛。

她屏住呼吸。

不想相信。

等等,她干了什么?

震惊!

她到底干了什么?!

是说了喜欢吗?

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的说了喜欢?!

如果真的说了的话,那么—

庄穆呢?

他是怎么回应的呢?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刚睡醒的迷糊在一瞬间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只剩下恐慌和震惊。

还有一点点微不可察的,几乎可以忽略却怎么也忽略不掉的期待。

丘桃桃一猛子跳下床,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该干吗,反正就是乱七八糟地在屋里转。

陈双念正巧在这时打来电话,丘桃桃接起来。

陈双念说:“你的猫在我们宿舍里拉了好多屎啊,我应该怎么办?”

丘桃桃脑子还嗡嗡响着,她愣愣地说:“不是有猫砂盆吗?”

“宿管阿姨要查寝的,我把一只猫偷偷运进来已经很危险了,还偷运一盆猫砂盆进来,我是生怕她不知道我这里有一个违禁物品吗?”陈双念崩溃大喊,“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们流星雨看完了吗?你们俩到底在一起没有啊?我明明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女,为什么要天天操心得跟个媒婆一样!”

丘桃桃提到这个也很崩溃,说:“我昨天晚上好像是跟他说了喜欢,但是我不知道他最后回答了什么。而且,我也不确定我到底有没有说喜欢。如果是我做了一场梦,现在去问他昨晚上我有没有告白,我也太此地无银了!”

“我也不知道,关键是我真的没喝多少酒,我就好奇地抿了一口,后面就一直喝橙汁,谁知道那酒后劲儿那么大啊。真是的,聚在一起看流星雨,买酒买的度数那么高,也是不知道为什么—”

“丘桃桃。”陈双念平静地叫她全名。

丘桃桃有些心虚地咳了咳。

“你现在转移注意力真的会被我打死。”陈双念说,“赶紧把主线和正事儿说完。”

“我就抿了一点,后来觉得手臂有些痒,再后来就有些晕,然后就睡过去了,然后今天早上醒来,突然就记得昨晚上好像是说了喜欢,但又不确定。”

陈双念听完,先是“啊啊啊啊啊”叫了很久,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哀伤地叹了一口气:“我算是知道了,我之所以不能成为女主角,就是因为我酒量太好,一点点的酒根本灌不醉我。我照你说的那么抿一口,估计跟我咽自己口水差不多。”

“可是,我真的觉得手很痒,现在觉得脸也挺痒的……我去,我现在觉得我全身上下都很痒!”

丘桃桃酒精过敏。

庄穆很确定地判断。

因此两人没再参与后续的活动,直接去了医院。

输了液,拿着药走出医院大门时,天色早就沉下来。

“突然挺想看你穿白大褂的。”丘桃桃说,“刚刚在医院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医生,觉得好帅。”

“我在实验室里也穿白大褂的。”庄穆推了推眼镜,“学校里不是有个什么高岭之花的评选吗,虽然这种东西很无聊,但里面确实有我的照片,你可以去看看,就是穿着白大褂的。”

丘桃桃眨眨眼。

怎么觉得庄穆今天异常乖顺呢?

居然还让她去看他穿白大褂的照片?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现在心情不错?

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顺嘴问问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昨晚上,我是不是说了一些……”丘桃桃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简单地说,“话。”

庄穆转头看着她。

月光清冽幽微地照下来,丘桃桃的眼睫毛仿佛在发光。

“你说你喜欢我。

“你说你再也不要先喜欢人了。”

庄穆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理智,像是笼着一层丝质的绸子,淡泊克制的,清凉冷漠的,然后无比准确地扎向了丘桃桃。

她亲耳听见胸腔里那颗不受控制狂跳的心脏的声音,如同什么战事开始前的锣鼓,“咚咚咚咚”撞着她可怜的自尊心。

不要管那么多,做了再说。

但是不先开口说喜欢,除了不敢,还有就是不愿意啊!

自尊心真的很顽固啊!

为什么要一时冲动就说了呢?

酒真的不是好东西。

“但是我想说,是我先喜欢你的啊。”庄穆紧接着开口说道。

此时,现在,一天之始!

啊,请让我立刻死去。

茨维塔耶娃的诗词,完美表达了丘桃桃此时此刻的所有想法。

就让我现在死去吧。

人生怎么是这么美好的东西!

“然后你就和庄穆在一起了?”陈双念在电话那头听起来比丘桃桃本人还要激动。

“应该是吧。”丘桃桃面带开心的笑容,但也有些不确定。

她后来跟着庄穆回了学校,庄穆接走偷偷放在宿舍里的赫塔。丘桃桃送庄穆下楼,庄穆手拎着航空箱,里面赫塔很兴奋地来回走,航空箱就前后摇摆,衬得庄穆沉静得宛如一尊佛像。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对庄穆挥手说拜拜,庄穆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他伸手牵过丘桃桃的手:“赫塔想你了。”

丘桃桃觉得被庄穆握着的手很烫,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我去陪陪赫塔吧。”

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带到了庄穆家。

丘桃桃跟陈双念电话还没打完,庄穆就端过来了一碗鸡蛋羹。

她指了指自己耳边的手机,示意自己现在不方便,但是庄穆没理会,自顾自拿勺子舀起一勺鸡蛋羹,等凉了就凑到她嘴边。

丘桃桃张嘴吃了一口,眼睛一亮。

“唔—”丘桃桃惊喜地看着庄穆,“好好吃!”

“我先不跟你说了啊!”丘桃桃受了美食的**,顿时把陈双念抛到了脑后,一门心思要好好享受鸡蛋羹。

“这么烫,不要急着吃。”庄穆看丘桃桃没等晾凉就直接往嘴里塞,不赞同地皱起眉。

“为什么?”丘桃桃不是很明白,“天气越来越冷了,有一口暖和的食物吃着多爽啊。”

“食道表面覆盖着一层娇嫩的黏膜,能耐受的高温约在50℃到60℃,一旦超过65℃就足以被烫伤,偶尔一次烫伤还没什么问题,可是如果每天吃的食物都很烫,食道就一直都处于高温刺激下恢复不过来,就很可能会促进癌症的产生。”

“什么癌症?”丘桃桃试探性地问,“食道癌?”

庄穆认真地点头,一脸“孺子可教”。

“你开玩笑的吧?”丘桃桃不信。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庄穆平静地说,“我没必要拿希波克拉底来开玩笑。”

当天晚上,丘桃桃依旧睡在客房。

夜色朦胧昏暗,一切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丘桃桃迷迷糊糊地想,这到底是在一起了还是没在一起呢?

搞不明白。

她烦恼地叹一口气,然后哀愁地转身,背对着门,兀自想着以后应该怎么做。

门轻轻地被推开一条缝,一小道银灰色的光顺着门缝照进卧室里。

丘桃桃自己思考得太认真,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声音,丘桃桃直接一猛子蹦起来。

“我的声音这么难听吗?”庄穆很疑惑地捏了捏自己的嗓子。

“只是被吓了一跳。”丘桃桃转头看他。

庄穆推了推眼镜:“你这是,睡不着?”

“你说,”丘桃桃手揪紧了被子,“我们这是在一起了吗?”

庄穆挑眉。

“不然呢?”庄穆反问丘桃桃。

丘桃桃“哦”了一声。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庄穆不太自在地说:“我回去了。”

丘桃桃点头说:“好。”

“嗯,晚安。”走出去都关上门了,庄穆又倒回来打开门,说道。

“晚安。”丘桃桃也很配合地说。

这到底是什么重量级的尴尬啊!

丘桃桃把头死死埋进被子里。

为什么会觉得全身都不自在啊!

与此同时,房间那头的庄穆也在用脑袋捶墙,“哐哐哐”砸得特别响。

郑良帛大半夜接到庄穆的电话以为是实验出问题了,特别紧张地接起来:“怎么了?”

“我跟丘桃桃在一起了。”庄穆说。

“……”

郑良帛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来电人是庄穆:“你现在也搞‘秀恩爱’那一套?”

“不是。”庄穆的声音听起来很苦恼,“到底要怎么谈恋爱啊?你有什么可以作为参考的数据吗?”

郑良帛思考了一会儿,慎重地开口:“从小到大跟我亲近的只有石建国和你。”

“石建国是谁?”

“小时候家里养的狗。”郑良帛说。

庄穆沉默了半秒:“睡吧你。”

“我记得石建国以前**的时候,我们是把它拿去阉了……”郑良帛还想提供一下自己的数据经验。

“闭嘴。睡觉。”

“好的。”

丸子姐姐要约丘桃桃出去吃饭,这是丘桃桃怎么也想不到的。

“你不想去吗?”陈双念手撑着床,趴在**上下滑手机刷微博。

“不是不想去。”丘桃桃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有一点别扭。”

“啊?”陈双念没太懂丘桃桃的意思,“之前你不是挺开心跟她一个学校吗?”

“现在也很开心。”丘桃桃整理一下自己的语言,“这就好比你吃饭,吃得很香,但是突然被里面藏着的小石子硌了一下牙,后面你当然还是会接着吃下去,但是你吃得没以前那么香了。”

“就因为她好像也喜欢庄穆?”陈双念丢下手机,趴在床头,问丘桃桃。

“我也不知道……”丘桃桃叹了一口气,“现在说这些感觉很讨人厌,我也没理明白我心里那股别扭劲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总之,先去吧。”

两人约在一家串串店里。

丘桃桃喜欢吃辣,现在是冬天,吃一锅热乎乎的串串,超级爽。

“就知道你会喜欢。”丸子姐姐笑得很温柔,“你从小就喜欢吃辣的,每次一有零花钱,立马跑去买辣条。我记得那时候别的女生都喜欢那个什么戒指糖,就你一个人,每次特别坚定地去买牛板筋,然后还不给人分,自己吃独食。”

两人肩并肩走着去冰柜里拿串串。

“但是如果有人也喜欢牛板筋呢?”丸子姐姐问丘桃桃。

丘桃桃拿香菜的手顿了顿,继续若无其事地往盘子里拿菜:“那就去找自己的牛板筋啊。”

“可是好的牛板筋就那一袋。”丸子姐姐步步紧逼。

“那就各凭本事,谁先拿到手就是谁的。”丘桃桃也一点没退让。

丸子姐姐笑了笑。她拿了一大把的泡椒牛肉:“你已经拿到手了吧。”

丘桃桃手紧紧捏着盘子边,看向丸子姐姐:“所以今天叫我出来吃饭,就是确定这个的吗?”

“哪有。”丸子姐姐浅浅地笑了一下,有些怅然若失,“只是觉得,挺没道理的……你好像是生病?请了很久的假,我来宿舍看你,但是你不在,听你同学说你去江南了。”

两人端着两盘满满当当的串串,走过拥挤的人群,坐到桌子前,锅底早就煮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儿。

把牛肉什么的下下去,再在另一边下蔬菜,丘桃桃熟练地把所有签子拢在一起,用一个杯子倒扣在签子上固定住。

“江南校区能有什么呢,你又在江南校区认识谁呢?”丸子姐姐手撑着下巴,平淡地说,“学校论坛里、朋友圈里都在说你是庄穆的未婚妻,定了娃娃亲,我还在想是空穴来风,小时候我们一起玩,如果有娃娃亲,我能不知道吗?可是,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我就在想,那一回在食堂,我们打算吃旋转小火锅,我扭扭捏捏地说可以让庄穆坐在我们身边,但是又不好意思去叫她,于是怂恿你去。你当时一脸了然的神情,我当时只觉得害臊,觉得你起哄,现在想想,你当时是在看我笑话吧?”

丘桃桃手一顿,认认真真地说:“我没有。”

怎么可能去看笑话呢?

有什么笑话可看呢?

她当时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喜欢上庄穆了,只以为自己对他的注意是因为从小就听着这个人的事儿长大,心里起了较劲的意思。

那时候敏锐地发现丸子姐姐可能是喜欢庄穆,她也只是觉得心里有些别扭,但也搞不懂这别扭是因为什么,想不了那么多,于是下意识跟着从小积攒的交际惯性,用揶揄的眼神看着丸子姐姐,拉长了声音回了一句意味深长的“哦—”,只是交际惯性罢了,根本没别的含义。

“我不是看你的笑话。”丘桃桃重复了一遍。

丸子姐姐耸耸肩,不置可否。

丘桃桃皱了皱眉,想张嘴解释,但是又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这种身份,说什么都像狡辩,索性沉默。

“你现在已经和庄穆在一起了。”丸子姐姐确定地,又像是喃喃自语,轻声说道。

丘桃桃想到自己酒精过敏,摆手示意自己不喝,于是丸子姐姐自己干了那杯酒。

“你说为什么呢,我明明也很努力,追着他的脚步,考到了岳鹿大学。”丸子姐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光,“但是三年了也没什么发生,你才刚到没有一学期,你俩就在一起了。”

丘桃桃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难咽下去的串串了。

“可是就因此对你生气吗?更没道理。你又做错了什么呢?”丸子姐姐瘪瘪嘴,“我真是烦死现在的自己了!”

丘桃桃一直揪着的心,因为这句话松了一点。

她给丸子姐姐挑了一串牛肉很大颗的泡椒牛肉过去。

丸子姐姐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然后张嘴吃掉了那串泡椒牛肉。

“为什么不直说呢?”丘桃桃找到自己声音,“三年多了,为了他来了这个学校,一直默默关注着他,为什么不说呢?不说的话,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

丸子姐姐笑着摇头。

她盯着热气腾腾的锅,想了想,过了好久,才慢吞吞地回答:“因为怕失去。”

她说:“不说的话,可能不会知道,但是我也可以继续故意路过江南去找同学,继续假装偶遇碰见他,聊两句小时候的事儿,窃窃地开心和得意—我跟别的女生不一样,我和庄穆小时候在一起玩过。如果说了,那么这些都没有了。”

吵闹的串串店。

烟雾缭绕在两人头顶上空。

寒冬将近,冷空气逐渐占领街道。

串串店外的人脖子上围着围巾,匆匆赶路,窗户上因为室外温差,细细密密笼了一层水雾。

丘桃桃叹了一口气。

挺累的。

真麻烦啊。

“那么又为什么要把这些话跟我说呢?”丘桃桃静静地坐在桌子对面,看着喝了一瓶半啤酒,脸颊已经红红的丸子姐姐,“是想让我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愧疚?”丸子姐姐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希望你怎么样呢?不知道。反正就想找个人说说,不然自己这些年沉默的喜欢和仰慕,好像都跟着水雾蒸发了似的,好像就没存在过。”

丘桃桃没说话。

“你能懂我的心情吗?知道你没错,但是看着你,就是觉得如鲠在喉。”

还有最后半瓶酒,索性也不拿杯子喝了,丸子姐姐直接抄起酒瓶,对着灌了下去。

喝完之后,她不在意地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就这样吧,解决不了的情绪就交给时间吧,可能以后会好的吧。”

不会的。

丘桃桃心底明确地响起这三个字。

不会的。

丸子姐姐这时候心底应该也会同时响起这三个字吧?

时间其实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时间只会让问题搁置。

丘桃桃一路扶着丸子姐姐往学校里走,她摇摇晃晃的,不配合,扒着一个电线杆子不撒手,说要跟电线杆子比谁高。

丘桃桃头都大了,哄着说:“你高,你最高。”

丸子姐姐突然伤心了:“那为什么庄穆不喜欢我,要喜欢你呢?”

“因为我漂亮。”丘桃桃随口敷衍,同时翻口袋,打算让陈双念过来接一趟,她一个人有点搞不定。

“你意思是说我不漂亮?”丸子姐姐眉毛一扬,眼睛一瞪,“你还是人吗?我都这样儿了,你还说这种话!”

丘桃桃扑哧一乐。

“我不是人。”陈双念没接电话,丘桃桃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岳鹿大学。”丘桃桃把丸子姐姐塞进出租车,“谢谢。”

“喝醉了?”司机大哥皱着眉,不太高兴。

“嗯。”丘桃桃赔着笑,“我会看好的,不吐在您车上。”

“干啥啊,大白天的还喝酒,喝成这样。”司机大哥转过头,“你们考研压力大啊?”

“不是—”丘桃桃正要解释。

“她!”丸子姐姐突然醒了似的,一下子坐起来,指着丘桃桃,对着司机大哥说,“她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你说烦不烦人!”

“再烦人不也把你搬来了嘛。”司机大哥说,“要真的烦人,就该直接把你丢饭店里。”

丸子姐姐不吭声了,她卸了力气,瘫倒在车窗边,呼出的气像明灭的信号灯,一帧一帧地落在车窗上。

“所以才更烦人啊。”丸子姐姐喃喃自语。

丘桃桃以为她要说什么,凑近,问:“啊?”

丸子姐姐转头看她,一双眼睛装满了各种情绪,最后眼睛一眨,落了一滴泪下来。

“桃桃,我好希望回到小时候。”

不懂什么叫喜欢,不懂什么叫占有,不懂什么叫嫉妒。

快乐地玩在一起,直接的喜悦和简单的愤怒。

桂花香一阵子,香完了,就过去了一年,就长大了一岁。

她是人群里的姐姐,丘桃桃是人群里的妹妹。她站在阳台上,看着底下丘桃桃耀武扬威地说自己是妈妈,所有人都得听她的。不远处,那个叫庄穆的男孩儿,穿着蓝白校服,冷冷清清地转过拐角走过来。

这估计是庄穆从小到大遇到的最难的难题。

怎么跟喜欢的女生相处,谈了恋爱之后又要怎么相处呢?

庄穆托着下巴,眉头紧紧皱着,太难了。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导师咳了咳,庄穆转过身,问了声好。

“我跟你说,”胡教授神神秘秘的样子,“你别看我平时很严肃的样子,其实我追人很有一套。”

“这么快?”胡教授很吃惊,“我听说你不是不久前才确定自己喜欢上一个女生了吗?”

“对啊,然后现在就在一起了啊。”庄穆推了推眼镜,说。

“凭什么我当年用了—咳,当然,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胡教授又咳了咳,“我当年其实用的时间也不是很多,轻轻松松就追上了你师母。”

“可是,我怎么听说您三十六岁的时候才把师母娶回家。”庄穆疑惑地看着胡教授。

“美好的爱情总是需要时间酝酿的嘛……”

“可是刚刚你才说没花多少时间—”

“够了!”胡教授一挥手,“已经发生的事情不重要!我的意思是,看你最近心不在焉的,怎么了,有什么矛盾?”

“没有矛盾。”庄穆思索着现在的状况,“主要就是尴尬。刚确定关系,不知道该怎么做。”

胡教授一脸“你问对人了”的表情,拍拍庄穆的肩:“亲啊!狂吻!用男性荷尔蒙征服啊!”

庄穆:“那倒也不用……”

胡教授说归根结底还是两个人的相处时间太短。虽然在同一个城市,听起来也像是在同一所大学,但是一个在江南的医学院,一个在江北,客观距离上隔了一整个市区,平时庄穆又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那么满,所以也没什么机会煲电话粥沟通交流……总之,跟异地恋也差不多了。

庄穆听完胡教授的话,觉得太有道理了,虚心请教那么自己该怎么做。

“加强沟通和联系,随时随地保持交流的频次和质量。”胡教授手摸着下巴,沉着脸,正经严肃地说。

说做就做,从不拖沓。

庄穆当即就给丘桃桃打了个电话。

被挂了。

“……”

庄穆平静地看着胡教授:“她不接。我现在应该继续打吗?”

“嗯,其实有时候互不打扰才是最好的情侣相处方式。”

庄穆深呼吸一口气,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不太好。

胡教授看庄穆的脸色,莫名其妙有点心虚,他正讪讪笑着准备走人,突然想起来早上开教研会之前那些老师说的话。

“想起来了!最近文院在集中注意力写什么东西吧,听说那个项目国家给了200万的研究经费。丘桃桃肯定会被叫去加入那个课题,忙点儿是正常的—比起这个,马上就要去医院实习了,这周六一起来我家里聚一聚。”

“好。”庄穆点头应下。

“来了之后不要太吵,我现在一听人吵吵就头疼。”胡教授皱起眉,伤脑筋得很,“偏偏我的这群学生,除了你都吵。”

那你跟我说什么……

庄穆推了推眼镜:“嫌吵就算了吧,反正每个医学生最后迟早都要去医院实习,不是什么大事儿。刚好,我这周六也可以带着丘桃桃出去玩一下。”

两个小时之后,郑良帛发微信问庄穆周六去不去胡教授家里吃饭。

庄穆说要去啊。

郑良帛松了一口气:“那会儿你说了个不去,把胡教授吓坏了,以为你真的不去,非得让我跟你确认一下。胡教授为了师母也是费了劲儿,明明自己不喜欢热闹,为了师母,硬把大家往家里带。啧啧啧!”

庄穆有些愣怔,若有所思地挂了电话。

晚上的时候,丘桃桃回了个电话过来。

“在干什么?”庄穆问。

“和陈双念吃鸡!”丘桃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突然好想吃炸鸡,所以就点了一整只,哇!你都不知道,绝了,好好吃。”

“跟你说过什么?要细嚼慢咽。”庄穆皱着眉。

“吃炸鸡还细嚼慢咽,多没意思啊!炸鸡就是要一口吃完,尤其是吃鸡腿的时候,整个塞进去,然后拔出来只有一根骨头。”丘桃桃说。

“从前有个人,大口吃鸡肉,被一块巨大的鸡皮卡住了,然后就因为气管异物窒息,死了。”

丘桃桃:“……”

她突然觉得手里的炸鸡有点难以下咽。

“我……”丘桃桃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庄穆在电话那头,满意地点点头。

“吃完出去散散步,不要坐在那里,不利于胃部的舒展消化。”庄穆继续苦口婆心。

“哦……”

庄穆挂掉电话后,走到自己书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电脑。

打开电脑之后,他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放着几个Excel表格。

“庄穆的每日安排”—里面以一周为单位,详细写了早午晚三餐的食谱,定时的锻炼,课程表以及自习、实验的时间安排。

庄穆拿着鼠标扫了一圈,在周六的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腾出了一个空当。

键盘声音响起。

电脑上显示出一行字:增加相处时间,和丘桃桃约会。

标黄。

代表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关掉这个Excel表格,又打开“庄穆的2017年度计划表”。

增加一行备注:

已谈恋爱。对象:丘桃桃。

然后,他又打开“庄穆的五年计划表(详)”,在“仁和医院”的后面,增加一个顿号,写道:结婚。结婚对象:丘桃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