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好男人才不乘人之危
1.
支教的半个多月过得飞快,结束后,假期已然进入尾声。
傍晚,白鲤坐在驾校的教练车上,明目张胆地偷懒。她飞快地在聊天框里输入“您的假期已余额不足”后,一键发送到游戏群里。
自从那天组建了游戏群,假期里,一行人经常在闲暇时聚众娱乐。当然,也包括那位曾经被踢出群聊的方主席。
“让你练‘S’形线路,你在干什么呢?”教练突然凑到窗边,把某人抓个现行。
白鲤笑得心虚,拉手刹,过弯道,侧方停车,然后又开始偷懒了。
群里的消息刷得有点厉害。
尤迢:多少钱一天,我买了。
舍友米虫:他出多少,我出双倍价。
舍友佩奇:楼上的,你楼上那位社会实践去支教了,你呢?完成了吗?可还睡得好?
窦姜:哈哈哈哈,兄弟不嫌多,多了窝内斗。说到这个,你们假期都做了些什么?
白鲤终于插得上话了。
—练车考驾照,弹琴学乐理。
楼下一排人瞬间撤回一个又一个消息,真实展现了“学渣遇学霸,不得不叫爸”的场面。
尤迢:6666666,打扰了,正在外面聚餐的我表示—书山有路先干为敬,学海无涯八宝作粥。
窦姜:我家小白就是“白鲤”挑一,学有余力还玩乐队,让你们眼红哈哈哈!
尤迢:那我就不得不倾情推出我家方沅了……
两个人开始在群里乐不可支地怼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某兄弟终于忍不住出来画重点。
—楼上的二位,什么你家我家的,那两位不才是一家子吗?
众人异口同声:对哦!
群里瞬间被各种姨母笑的表情包刷爆,白鲤半坡停车完,靠在树下一脸蒙。
突然被提到是怎么一回事?
她赶紧在群里随意发起另一个话题:话说“三八妇女节”快到了,你们都准备礼物了?
“准备开饭了!方家的男人们,快出来吃饭。”
方沅从房间里走出来,神清气爽地坐在餐桌上。他拿起筷子前,低头扫了眼手机,群消息仍在不停地刷屏。
方沅抓重点的能力一直很突出,一下子就看到了某兄弟发的一句—
大嫂真是太贴心了!对母上大人的节日这么上心,我看以后进了门,方阿姨也跟着享福了。
方沅低着头,不声不响地勾起了嘴角。
这声嫂子听着舒心。
怡然之余,他支起筷子夹了一颗菜花,放进弟弟方正碗里,眼里是满满的笑意。
“要多吃点菜,知道吗?”
“哥,你怎么了?”方正猝不及防“噎”了口饭,受宠若惊地看了眼方沅。
哥哥的语气太过柔和,这不是真的哥哥!
怎奈“假哥哥”没有给他说废话的机会,夹起菜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方正机械地嚼动着嘴巴,默不作声地往旁边的位置挪了挪,心里无数个问号:哥哥突然宠爱我了怎么办?
厨房里,方妈妈闻卿神神秘秘地捅了捅老公方程的腰。
“刚刚怎么回事,你看见了没,你儿子在笑?”
方程一副“你没睡醒”的表情,端起盘子走人:“你看错了。”
“也对,好几年都没见他笑过了,我就说嘛,劝他找医生,一定是脸部肌肉的问题。”闻卿笃定地下结论。
回过头,方沅正安安静静地在那里吃饭,一如既往的表情。
群里的消息正刷得紧,白鲤现身说法给各位的妇女节礼物支招儿。
—你说的礼物,我们这些男的表示欣赏不来啊!我看不如给我妈买副麻将好了。
—你真是个实用的儿子。儿子,介不介意给爸来个游戏机?
—你滚。游戏机365天都能买给自己,我妈的妇女节一年就这么一个!
白鲤及时画重点:这位仁兄说得很对。私以为,你们男生更应该在这种节日好好地和妈妈增进一下感情。你看吧,谈了恋爱,一年还有12个情人节能给女朋友过,但妈妈呢?不注重母子情感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啊!
下面的回复开始吹起彩虹屁,一个个男同胞冒出来:受教了。
方沅盯着手机上的“好男人”三个字,顿时咳了几声,有种被踢出局的感觉。但是,他向来是一个悟性极高,践行能力极强的人。
抿住一口饭,他不动声色地点开了某购物软件,选购,下单,嘴角带笑,立马给自己扳回了一局。
方程饭吃到一半,手臂又被人捅了一下。
闻卿口型夸张:“我没看错吧,你儿子真笑了?”
方程也不虚张,扫了眼方沅,眉头跟着皱了一下,筷子上的豆子啪嗒掉在桌上。
“你没错,你肯定没看错,应该是我们都看错了?”
这时,桌上的豆子忽然被人夹住,二老抬头,大儿子正慢条斯理地把豆子放进纸盒里,唇畔间还带着未消散的笑弧。
“爸,慢点吃。”
“什么?”
方家的餐桌上,两男一女皆石化,惊讶万分地看着方沅。
方沅却像没看到似的,又把头埋下喝汤,下定勇气似的:“对了,那个什么,明天妇女节,家里会有花送过来,妈你记得签收。”
冷冷的语气带着点生涩,但在其余三人看来,已经是感情丰富,温柔得过头了。
天啊!他这是被什么附体了吗?
方家的餐桌上顿时被投了一颗惊天炸弹,方正屁颠屁颠地去开了电视机,还是看动画片压压惊吧。而方妈妈从一开始的又喜又惊变成了乐极生悲,甜中生苦:“儿子,你没事吧。”
“没有。怎么了?”
闻卿:一定有!今晚就开家庭会议,刻不容缓!
大方和小方:好的,无异议。
当事人方沅:好男人就是我,我就是方沅。
周六,吃过午饭后,方沅如期到排练室给白鲤开小灶。
经过一个假期,白鲤的技术不退反进,并且在乐理知识上有很大的提升,已经能和方沅讨论一二了。
认真的女孩最美丽。
方沅倚在排练室的门边,视线透过鼓谱轻轻落在白鲤的脸上。后者正专心致志地在琢磨一段伴奏,疏松的刘海乖巧地耷拉在脸颊边。
过了一会儿—
“不如开开门透个气,这里面久没通风,好闷啊。”白鲤咳嗽了几声,抬起头看他。
方沅把眼睛重埋进鼓谱里,“嗯”了一声,顺手把门拉开了。
新鲜空气瞬间涌入排练室。
而门口正对着的楼道里,一双火辣辣的眼睛正悄悄盯着里面的人看,此人正是方妈妈闻卿。
经过大方和小方连日来的共同讨论,她很快决定调查一番—是什么能让冰山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呢?
方妈妈压下大份赌注:一定是女人。
于是,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她决定亲自尾随方沅刺探实情。而现在,她已经嗅到一丝丝的不对劲了。
排练室里,音箱连接线分布得有些繁乱,黑色的线堆在黑色的地毯上。
开了门,方沅准备走进角落里打鼓,脚却踩在了一根音响连接线上,微微一挪,他不慌不忙地抬脚,谁知地上的连接线已经被月老的红绳附体了—
缠绕着把人绊了一下,他生生朝前扑了过去。
他本能地寻找前方的支撑点,刹那间却发现离他最近的是白鲤。
此时的白鲤完全陷入了被支配的恐慌。她连贝斯都没来得及取下,就被某人太过生猛的动作吓得往后倒,眼看着脑袋就要重重地砸在音箱上,方沅飞快地伸出手撑在音箱上,另一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嘭”的一声—他来不及痛呼,心跳的声音已经盖过一切。
那一瞬间,他柔软的嘴唇重重地落在她的额头上,他猛地撑起身子弹开了。亲近只一秒,如梦似幻,却很真实。
她……她被吻了?
白鲤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咪,抱着贝斯蜷缩在音箱上,无处可逃。她一张脸烧得厉害,脑袋后面却清晰地感受到一层柔软的铺垫,像是被人温柔地揽住。
两人的鼻息交错在一起,双眼的距离很近很近。
方沅的视线落在她细碎的睫毛上,脸开始发烫、发烧。
果然,太近了,大脑会眩晕,心跳会失调。他抑制住心中的冲动,不再失神,猛地支撑着音箱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
“抱歉。我被绊倒了。”他说。
“我知道,尤迢天天喜欢乱扔连接线。”白鲤涨红着脸捞起地上的水杯猛灌水,心跳吵个不停,面上却不动声色。
见她不语,方沅也不敢轻言妄动了,手背的疼痛感隐隐传来。白鲤瞥见,那里一片红肿。
“你没事吧?”
门内的白鲤有点愧疚,门外的闻卿却情绪激动—这姑娘怎么这么眼熟呢?
她恍然间想起,屋子里的姑娘不正是生日时上台的那一位吗?
果真有猫腻!
再看看,眼下这是什么神仙画面啊,她真后悔没有抱一团玫瑰来撒个满堂红,又或者,这时候就应该来一首《婚礼进行曲》的大合奏嘛。
这位出彩的音乐指挥家抬起头,努力抑制住流鼻血的冲动,鬼鬼祟祟地抽出手机拍照,正好被前来练歌的尤迢撞见了。
“嘘!”她转头示意。
“阿姨,你怎么在这儿?”尤迢见她这么谨慎,压低了嗓子。
“我、我来拍婚纱照啊。”闻卿心不在焉地摆摆手,注意力全在镜头里。
“啊?”某人顿时吓得没了魂魄,这……
方沅知道他妈要再婚这事吗?
2.
查明真相的方妈妈走了,顺带把尤迢给掳走了。
“别啊阿姨,我特地来练歌的呢。”
“人家小两口生米还没煮成熟饭,你去凑什么热闹呢?走走走,阿姨请你吃饭去。”
上一秒还震惊的尤迢,下一秒变得有点哑口无言,合着他就是个电灯泡啊。
一个晃神,尤迢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方妈妈强行拖走了……
排练室里,同时响起的消息提示音及时挽救了尴尬的两人。
打开来看,乐队群里尤迢突然爽约。
—啊!我出了点状况,下午不去排练了。
面对面的两位立马揪住机会不放。
方沅:?
白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
过了一会儿,尤迢在某妈的眼神支配下,弱弱发出了以下字段:
—你们一天不在一起,我一天不想当电灯泡!请你们原地在一起!现在立刻马上!
这小子是抽了吗?
白鲤瞬间从脸开始自燃,一时间后悔点开了这个群,不仅没有成功转移注意力让气氛得到解脱,还像是自掘坟墓。
于是,白鲤一个眼色,尤迢很快被退出了群聊……
方沅“踢人不眨眼”:“让他冷静一下,学说人话。”
白鲤竖了个大拇指:“队长英明。”
很多时候,气氛就是这样,前一秒还相对尴尬的两人,这一刻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瞬间产生共鸣,之前的坎儿就算过去了。
两个明白人不约而同地开始了新的话题。
“你想打鼓吗?”方沅提议。
“你是说,我们换个乐器玩?”白鲤心里早就琢磨方沅那套贵重的架子鼓了,现在某人主动提,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好啊!其实做个鼓手也挺帅气的。”
方沅背过身去拿鼓槌,嘴角勾起一抹腼腆的弧度,等再转过身来,已然恢复平静。
“你说,这个底鼓怎么用呢?”白鲤接过鼓槌,坐在椅子上,疑惑地低头。
“用脚踩着那个踏板。”
“这么多鼓,都不知该敲哪个好了哈哈!快,方老师指导下!”白鲤茫然地随便敲了几下后,求知欲猛然生发。
方沅索性放下贝斯,坐到了她身旁,淡淡地说:“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教你。”
“是说一对一指导,开班的那种吗?”
“嗯。”他拿起另一只鼓槌,为她示范了一下手势,“你看,握槌的时候你就这么扣腕,也可以这样……立腕。你得让你的手有足够灵活活动的空间。”
“我懂了!是这样吗?”
“不太对。是这样……”他伸出手,宽厚的手掌完整地包住了她握着鼓槌的手。
触手生温。
这一次,心里的小鹿已经不受控制。无措间,她忽然站起身来,把鼓槌还给了他。
“按我这速度,要打个节奏型那得多久啊,你干脆来一段?正好我部门里有很多你的小迷妹,向我讨你的演奏视频呢。”
“行。”他坐回鼓架前,挪了挪椅子,等她把摄像头调好,开始了演奏。
这一段来得很**澎湃。
看着方沅忘情地沉浸在节奏的世界里,白鲤忽然觉得一直以来,音乐都是相通的。不同的乐器不过是以不同的视角去展望音乐的世界,而她和方沅,无数次地配合,不过是换了一种音乐语言在进行对话。
正是因为理解了彼此,才能有更好的演奏共鸣。
手里的视频快要录好,排练室的门却忽然被人打开。房东阿姨的脸赫然露了出来,上面写满不高兴。
“欸,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啊,太吵了!现在都几点了还打鼓,楼上的有意见了。今天不许练了!再这样我不租给你们了啊,扰民问题我都强调好几次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白鲤连连赔笑:“好好好,阿姨,您别生气啊,我们这就停。”
几分钟后,白鲤和方沅冒雨跑到了最近的地铁站里。
这雨来得突然,两个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头顶上,各自撑着的外套都湿淋淋的,裤脚也被溅湿了,人却没遭殃。相视一看,都笑了。然后不约而同地收起外套,往地铁站里的贩卖机走去。
来两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白鲤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方沅将热饮递给了她。
“谢谢。”
“你看,那是什么?”他突然提醒。
白鲤往后一看,过道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流浪歌手,支着小话筒正在卖艺。手里还抱着一把有些破旧的吉他,样子有点儿沧桑,唱出的歌也饱含故事。
“我曾经给一个路边的卖艺人打过箱鼓伴奏。”他握着纸杯,被牛奶滋润过的嗓音略带醇厚。
“那一定很有趣。”她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有人会觉得挺无聊的,又或者,是大闲人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怎么会?”她一饮而尽,把盒子准确无误地扔进了垃圾桶里,“那一刻,你一定觉得很充实很快乐。”
他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笑了。
“打节奏,就是不断地重复精彩。”
“你带箱鼓了吗?”
“嗯?带了,在车上。”
“那,不如现在就去精彩一下?”她忽然扯着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人拉到了流浪歌手身边。
在说明来意后,对方欣然接受了白鲤的提议。
过了一会儿,方沅打着车里带来的伞,一手抱着箱鼓,站在地铁的那一头远远地望着白鲤。白鲤已经蹲在那儿欢快地拍着手,和流浪歌手一起唱歌。
方沅一步一步地接近,星海般的双眸里沉淀着自己也未曾发觉的温柔。等他坐在箱鼓上,又一次为街边的歌手打起鼓时,脸上的笑意已然藏不住。
白鲤在他身后鼓掌,那一刻,他转过头来,回眸一笑,众生颠倒。
一时间想了很多,又好像认清了什么。被“吻过”的额头开始发烫发热,白鲤的心呼呼作响,急了。
欸!这人怎么回事,别对我笑啊!
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怪好看的?
3.
“怪我手速慢?这不可能啊,我写字贼快的!但收卷的时候我才写了半份卷子,我废了我废了。”
“你不会做?”
“我会啊!但是你没看这老师要求多离谱吗?每题800字啊!这是两个小时内能完成的任务吗?”
春日下,方沅打开车门,倚在边上看着尤迢,一字一顿:“那是每大题800字,不是每小题。
“考试不是让你写论文。你要多考虑出题者的意图。”
“他想我死。”尤迢拍了拍方沅的肩,然后抱头转身,走起了崩溃型“S”路线。
“你去哪儿?”后面关怀的声音追了上来。
尤迢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不用安慰我了!无情的生活击垮了我,我要去爱心协会里用爱填满我的心!”
方沅摇了摇头,告别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近期,爱心协会组织免费的家教活动,帮忙连线校外有需求的家庭和校内的学生,提供上门补习的服务,这是社团的传统活动,也是重头戏。尤迢接到任务准备去摊位上看看,还没接近目的地,就被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了。
摊位上,一个身材高挑的中年女子正弯腰和部员交谈着什么,脸上的面罩尤为引人注目。
“你好,请问是校外的家长需要家教服务吗?”尤迢凑过去问。
中年女子的面罩缓缓揭下。
“方阿姨,是你?”
闻卿一把揽过尤迢进行秘密交谈:“是的,你别和方沅说我来过啊。不过既然你在我就省事多了,我们家小孩需要爱心家教,教英语的。”
“方弟弟?”记忆中,方沅的弟弟好像也是个学霸啊。
“不是,我说阿姨,凭你们家的条件,完全可以在外面请一个金牌教师什么的……”
“我家不需要金牌教师,就需要一个金牌儿媳。”方妈妈冷不防打断了他,语出惊人。
尤迢愣住了。
“您是说白鲤啊……”
“怎么样?她也报名参加了吗?”
“我记得她好像每学期都报名来着。”
“那没问题,我就要她了,你做中间人,帮我们对接一下?”
“这样啊……”尤某人忽然犹豫,这一次再这么帮着亲娘坑方沅,不会被直接卷铺盖扔出宿舍吧?上次就被踢群聊了。
此时的尤迢并不知情,验证他们兄弟默契的时刻到了。
“你就说帮不帮阿姨这个忙吧?”方妈妈的眼神期待满满。
俗话说,女人似衣服,兄弟如手足,自己都这么七手八脚地裸奔了二十几年,总不能让兄弟也跟着这么受苦下去。
于是,尤迢心一横,豁出去了。
“阿姨,您放心吧,一定把佳人送上门!”
这晚,饭后,闻卿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一听声音,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通话变成了如下画风—
“啊!小白!终于接到你的电话了。”
“你好……”这家人怎么这么热情?电话那头,白鲤被这么有爱的称呼吓到了。
“叫我方阿姨就好,不过以后就改称呼了!”
怎么有点听不懂?白鲤有点蒙。
“我是F大这边的家教老师,想事先了解一下,您家小孩的英语水平大概是什么水平呢?方便我准备一下补习的方案。”
“方案?都行呀。人来了就对啦!补习这事其实不急,来日方长,以后就是一家人嘛。”
这家人怎么怪怪的?
“那,方便问一下小孩的成绩大概是什么水平吗?”
“小学,98分、99分吧?”
“阿姨,您确定是为小孩补英语这个学科吗?我建议可以考虑一下其他相对薄弱的科目呢。”
“其他的好像满分。要不,你来了再看看适合补哪个科目?只要你能来,我们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白鲤有点束手无策了。
但无论如何,答应下来的事还是要履行承诺,况且是部门里走正规渠道安排的,应当不会是什么暗黑组织。
事实证明,这家人不仅不是什么暗黑组织,还和蔼可亲。
周末,白鲤第一次到方家报到,开门的人是闻卿。她衣着端庄得体,气质浑然天成,一上来就热情地把白鲤请到了屋内。
不同于那晚接到电话时的“浮夸”,这一次,闻卿女士慎重地决定要恰到好处、循序渐进,不可太过急进而吓到未来的儿媳妇。
因此,白鲤在报到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相反,她总觉得这家人带给她一种亲近感。
不知为何,这种亲近感在见到方正小朋友后越发深刻,白鲤暂且将这种熟悉感归结为眼缘。
不得不说,方正年纪虽小却唇红齿白,好生俊俏,而且,她算是明白了,自己根本就不是来补习的,而是来提优的,这小子的智商在同龄人里遥遥领先。
几天相处下来,他们一大一小相交甚欢,原因是两个人都喜欢看美剧和动画片,并且都追同一个明星哥哥。方正不仅要到了白鲤的电话号码,还总在闲暇时call她联络感情。
于是乎,乐队排练时,方沅时不时看见白鲤在角落里软声软气:
“欸,亲爱的小方,今天有没有好好完成任务啊?”
“哈哈,我明天就去啦,给你带好吃的呢。”
“最近比较忙,周一的考试你加油呀,给你爱的鼓励哦!”
白鲤那神情,那语气,别提有多温柔和蔼了,简直就像恋爱中的模样。
方沅连日来坐立不安,寝食不佳,在家里渐又失去了“神采”,而方弟弟就不同了,最近在家总是突然嬉皮笑脸的,还在线上和别人聊个不停。
一大一小,两人一个坐在沙发左侧和白鲤千里刷屏,一个坐在右边落寞地盯着白鲤的头像,内心戏有点丰富—
群里怎么还没有人说话?尤迢这小子倒是给点力啊!嗯……不如私戳?说点什么好?
在白鲤又一次拒绝了乐队排练后的聚餐,几次要被请吃饭的尤迢终于忍不住调侃了:“白鲤,又这么急着走?最近是忙着约会还是怎么的?”
“约会?”白鲤忙不迭摆摆手。
后面,方沅的耳朵竖得高高的。
白鲤解释:“我是去给人补习,哪里是去约会啊。”
尤迢突然心虚,不提这茬子事他都快忘了自己背着方沅做了什么瞒天过海的把戏了,也不知道方沅发现了没。
尤迢当即决定闭嘴不提:“行,那你快去吧!应该快迟到了?”
“对啊!不说啦。”白鲤扬长而去。
方沅原本被提起来的心也跟着放松了。
那边白鲤人还没走远,吉他手小伟忽然“精分”:“凭我男人的第六感,白鲤一定不是去家教的,这是个幌子!”
“什么意思?”一直不说话的方沅开口了。
“我猜她是约会,和男生去看电影了。”
“依据?”
“你看啊,她今天穿了裙子,接电话时也容光焕发的,刚才又那么迫不及待,这不是去和情人幽会是什么?”
“您可真聪明!”尤迢对着小伟的头猛地就是一拍。
方沅倏地冷下脸来背着包径自走了,今天的天空不再美丽。
“欸,你去哪儿啊?”一向精明的尤迢被撂在后面忽然蒙了。
“没胃口,你们吃。”
“我们吃就我们吃。”
尤迢摇了摇头,这小子最近真是怪里怪气的。
傍晚时分,白鲤坐在方弟弟的房间里和他相谈甚欢。
“方正小朋友,我们来梳理一下这部分知识。”白鲤像往常一样做课程收尾,但这一次方正好像不太配合。
“白姐姐,这些我都懂了,我们可不可以讲点别的?”
“那你想讲些什么呢?”
“给我唱首歌吧,你唱歌好听。”
白鲤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姐姐唱歌好不好听呢?但要是你喜欢,你认真上课,我每次来都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我觉得按次来算不好,我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白鲤的重点:这孩子超纲成语用得很不错嘛!聪明的孩子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她笑道:“你说,是什么办法呢?”
方小朋友语出惊人:“你嫁给我哥,做我的嫂子,我不就每天都能听到你唱歌了吗?”
门外的闻卿一脸满意地捂住嘴笑,小方果真孺子可教,试探得好啊。
门内的白鲤则表示受到了惊吓,缓了缓神,只当童言无忌:“方正小朋友,成年人的世界呢比较复杂,你哥哥感情的事不能这么随便,要讲究两情相悦。”
“难道,白姐姐你不喜欢我哥吗?”
“呵呵,关键是,我连你哥是谁都不知道啊!”白鲤尴尬地笑着。
这时,方正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一抹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出来吃饭。”
心中莫名不安,白鲤回头一看,方沅清俊的身影就这么倚在门边,真人无疑。
一秒的诧异后,方沅的眼里带着些藏不住的闪烁,随后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而当事人正石化般端坐在桌子边,扭着头纹丝不动,完全像受到暴击。
“他就是我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方正立即站起身来,一语点醒梦中“鲤”。
门外的方妈妈见机凑了过来,母子三人的身影又一次清晰地摆在了白鲤面前。
“你是方正,他是方沅,这是方妈妈?”
这画面有点熟悉啊……
白鲤的脑子一时间乱成团,怪不得总觉得这家人眼熟,原来就是上次在生日宴上遇到的!她的眼力什么时候能有点长进啊?
4.
—白鲤的家教,你安排的?
某餐饮店,正在吃饭的尤迢突然收到哥们的短信。内容很简单,语气很难判定。
这该怎么回?是要委婉地受死还是直截了当地受死?
尤迢有点忐忑,想了好一会儿,方沅这人最不喜欢拐弯抹角了,便试探性地回了一个字:对。
良久,那头的回复过来了。只有一句话:下次请你吃饭。
啊啊啊啊啊!那么问题来了,这是真的谢谢他,还是鸿门宴呢?
与此同时,白鲤正对着一桌的美食移不开眼。
她左手被方弟弟攥着,右手腕被闻卿轻轻挽住,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邀请她留下来吃饭,还特意强调是为了感谢她而做的丰盛晚餐。
白鲤委婉地推拒了几声,肚子却很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咕噜”一声。
“你看,我就说你饿了吧,来来来,先喝点汤垫肚子。”
看着闻卿一脸姨母笑的样子,又想起那天生日宴上“被安排”的恐惧,白鲤连连给方沅递了好几个眼神。
后者倒是一身休闲服,半声不吭地挪开椅子坐下了,还顺带伸手递上一双筷子。
这人倒是置身事外悠闲自在得很呢?
筷子都送到嘴边了,不接就显得不近人情了。白鲤只好“束手就擒”,尴尬之余,连声说谢谢,在方沅身边坐下。
方沅的脸色看不出太大的波澜起伏,心里却和明镜似的。
尤迢的安排他可以算误打误撞,而闻卿的做法明显是有意而为之,费尽心思把人弄到家里来无非是好奇,想一边了解白鲤,一边看看他的反应。
这么想着,心里莫名还有些期待。方沅默不作声,他不发言自有人会忍不住。
闻卿夹了块鱼肉放进白鲤的碗里,似有意无意:“小鲤啊,你和我家方沅认识吧?”
白鲤耿直地点头:“是啊,没想到这么巧。”
事到如今还以为是巧,白鲤还真是傻……方沅的眼角不动声色地溢出笑意。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呀?关系好吗?”闻卿又试探道。
白鲤不假思索:“挺好的。毕竟是经常一起排练的关系嘛!”
话音刚落,身旁,方沅的腮帮子突然不动了。
“呃,只是这样吗?”闻卿又问。
“不是……吗?”
“这样啊,我以为,你和方沅在谈恋爱呢。”
“噗”的一声,香甜的汤水直接从白鲤鼻腔里喷了出来,捂都捂不住。
白鲤此举一出,全场凝滞。
杵在一旁的方沅忙递给她几张纸巾,白鲤手忙脚乱地把脸蛋埋进纸里,唯一露出的两只耳朵已经红得像锅里的番茄了。
“小心点小心点,没事吧?”闻卿拍着背给她顺气。
白鲤缓了一会儿尴尬坐回原位,往嘴里塞了块肉,试图掩饰刚才的尴尬。
“我没事……”白鲤埋着头支支吾吾,“然后,我和方沅,也没事……”
声音虽小,在场的人却都听清了。
方沅手上的动作有一秒的停顿,但仔细想来,她说得也没错。
他们确实还没走到那一步。
不过,对面的方妈妈显然是一副“不入虎穴安得虎子”的态度。
“没关系啊,来日方长嘛!你觉得我家方沅怎么样呢?”
白鲤的脸又红了,扫了眼旁边那位,脑海里迅速甩出玫美墙上贴着的九字真言,大众评价客观无疑:相貌佳,心肠好,能力强。
“咳咳……”这下,旁边那位不淡定了,今天的饭菜怎么有点甜?
眼看着闻卿张嘴又要甩出什么重磅话语,白鲤倒是很有远见,伸过手肘私下捅了捅一言不发的方沅,后者却莫名不想帮腔了。
他想看看白鲤的反应。
于是—
“这样啊,真好。我看你们俩还是能成的哦。”闻卿愉快地下结论,顺带暧昧地朝白鲤眨了眨眼睛。
白鲤连忙往嘴里又塞了一口饭,严严实实地堵上了嘴巴,假装没有回答的空间。
这时,一直被忽略的方正弟弟开口了,瞥了白鲤一眼低声问:“白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我、爱、吃、辣、椒。”白鲤咽下饭,立刻舀了一勺辣椒拌进碗里,这种程度她还是撑得住的。
然后……
旁边那位不知是心疼她手短不方便拿,还是有意逗她玩,也来凑热闹:“那你多吃点。”
一勺辣椒又被送进碗里,白鲤手抖了一下,强撑着笑:“谢谢您啊。”
晚饭过后,方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某妈突然把外套扔了过来。
“这么好的天气,我们是不是该出去锻炼身体?”
方程扫了眼窗外:“黑不溜秋的,去哪儿锻炼?留家里看……”
老婆一个眼神,他后半截话立马咽了下去。
“哦,对对对,家里的老传统,每天都要运动。”
“对啊,小区里每晚都组织跳广场舞,孩子他爸就好这口,每晚都拉我一起去。”闻卿取下腰间的围裙,穿上外套直接把方程往门外带。
厕所里,正在拼命漱口的白鲤竖起耳朵,满脸问号。
她都还没走,主人就要走了?这什么情况?
白鲤立马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准备一探究竟,岂料,主人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阿姨,你们要出门啦?正好,我也要走了。”
“走?别呀!”闻卿摁住白鲤的肩,往后一转,信手拈来,“对了,方沅刚才还说要和你说点事呢,正经事。方沅!你说是吧!”
厨房里的方沅擦了擦手,深知闻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这药他还挺想要。
于是,他淡淡抬头应了句:“哦。”
方妈妈一听,倍感欣慰。她站在门口,回头,一下又捕捉到角落里磨蹭的方正。
“弟弟也跟着一块去啊。”
“我不!”
“真乖。”
方正直接被夹带出门了。
左手老公,右手儿子,闻卿拖家带口地把人轰出了家门。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方沅和白鲤两人。后者还有点蒙,回头看看门,再瞧瞧厨房里的某人,心生疑惑。
“你刚才说什么正经事啊?”
方沅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
“嗯……宣传歌的进度我差不多弄好了,今晚讨论下,可以的话就这么定了。”
“对哦,不过你速度可真快。那我们现在讨论吧,写好的东西呢?”
方沅心头一颤,手稿放在排练室了。但,给他点时间,他可以凭记忆迅速复原。
于是,方沅面上坦然地走到客厅,开电视:“手稿放书房了,前两天方正去我书房玩,有点乱,我找找看,你先看会儿电视。”
白鲤应允下来。不料,他刚打开电视,白鲤却自个儿乐了,三两步走到电视机前一个劲儿地“舔屏”。
“天啊,这档综艺!我男神!对哦,差点儿忘了今晚八点准时开播。”白鲤好看的眼睛里开始冒星星。
“对啊!都说是男神了,我能不喜欢吗?”
“要是给你一个机会,你会和他在一起?”
“你说呢!不过,我配不上我家男神嘻嘻!”白鲤说完,赶紧又往厕所跑,热情似火,全然忘了上一秒还打算收拾包袱走人的念头,“我去上个厕所立马回来啊,省得等下错过精彩的部分。今晚绝不能错过我家虎牙小哥哥的首播呢,我的心头最爱啊啊啊!对了,你慢慢找,没关系,我可以等!”
说完,一阵风从方沅的身边刮过,带着丝丝冷漠和无情。
喜欢,男神,心头最爱……
等厕所的门关上了,方沅手指一点立马换台了。想了想又直接把电源掐断,处乱不惊地再把遥控器的电池掰了下来,顺带走到电视机旁,幽幽地把藏在后面的电源也拔掉。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过了一会儿,白鲤兴匆匆地从厕所里出来。
“我来了我来了!我的小哥哥!啊?电视怎么黑屏了?这是咋回事啊?”白鲤目瞪口呆,二话不说凑到电视机前捣鼓起来。
摁了摁开关键,始终没有反应,于是,她扭头求助:“你家电视机坏了?”
“不会吧?”方沅有条不紊地从书房里走出来,然后拿起遥控器,热心肠地替白鲤摁了几下开关。
电视毫无反应。
“刚刚还好好的,可能是欠费了,或者电源烧了。”某人思路清晰地寻找原因,顺便走到机盒前认真研究起来,简直是有求必应的好人。
白鲤抱头崩溃:“不会吧,这么巧?你家电视机是天生和我家小哥哥磁场不合?”
“嗯……大概吧。”一想到白鲤要坐在他的身边,明目张胆地盯着另一个男人看,方沅的心里就不自在。
“好吧。”白鲤天真地跪了,只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回头开始急着找手机了,电视不行她还能用手机上网看直播呢。
“我的手机呢?”白鲤忽然想到手机放厕所了。
一溜烟往厕所里钻,手机就摆在洗手台,白鲤一捞走人,谁知越急越乱,衣袖不小心碰到洗漱台边的牙杯,牙杯瞬间倒了,紧接着牙杯里的牙刷也不能幸免,跳下洗手台直接拥抱马桶了。
白鲤傻眼地看着“游泳”的牙刷,思路断了,脑海里浮现一道选择题:这支牙刷是方正的呢?还是方爸爸的呢?还是方妈妈的呢?还是……方沅的呢?
“怎么了?”见白鲤一直闷在厕所里不出来,方沅好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默默出现在门边,问道。
白鲤忙将人挡在门外。
“没什么没什么。”她心里飞快地在搜寻解决办法。
但是白鲤错估了方沅的身高,在她内心慌乱之时,方沅的视线早就越过她的头顶,一下就发现了端倪。
“啊!”白鲤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嘀咕道,“我就猜,是他的吧。”
“所以,”方沅走进厕所,定定地看着马桶里的牙刷,大胆作出猜测,“你把我拦在门外,是打算捡起来洗一洗,再放回去吗?”
少年居高临下地垂着眸子,一双眼里有些许调侃的意味。
白鲤立马否认:“怎么可能!我没那么缺德好吗,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取出来。”
“我倒是比较关心,今晚怎么刷牙。”某人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又将人往里逼了一步。
白鲤双手摸索到后面的墙壁,忙贴着墙,一张脸面红耳赤地强撑着笑:“我……你家不会没有备用牙刷吧?”
当然有。
但莫名地,他就是不想承认。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回复道。
眼看着他扬起手,摆出要打人的架势,她吓得闭上眼睛,脱口而出:“那那那……那我给你买!”
男人高高扬起的手却轻轻落下,拐了个弯,纤长的手指在她的发丝上滑过,抖掉了上面沾染着的一小张纸屑,声音很轻:“别怕,我不怪你。”
5.
恰逢超市打折,605整个宿舍发动大采购。
白鲤推着购物车,在拥挤的队伍里努力不被人流冲散,嘴上也不闲着:“你们说,食人族吃什么呢?”
“问这个问题简直是在侮辱我的智商!”窦姜捞起一袋洗衣液放进购物车里,“当然是人啊!”
“那如果有一天,食人族的人都出家了,打算吃素,那他们吃啥?”
窦姜愣了,答不上来。
一行人纷纷出谋划策,这脑筋急转弯一时半会儿还真拐不过来。
最后,白鲤索然无味自报答案:“当然是吃植物人啊!笨!”
推着购物车经过卫生用品区,一排牙刷华丽丽地从眼前晃过,白鲤停下脚步,眯着眼扫了下标价,取过一个双人牙刷扔进购物车里。
“怎么突然想起买牙刷了?”窦姜随口问。
白鲤并没有多想,脱口而出:“给方沅买的,正好两支装便宜喽。一支给他用,一支我自留。”
某人说完这话就径自往前走了,背后的人异口同声地追了上来:“什么?!你给方沅买牙刷?”
窦姜:“你为什么要给他买牙刷?你们同居了?”
呦呦:“为什么买情侣款,你们在一起了?”
玫美:“你要给方沅刷牙?”
白鲤两只手捂不住三张嘴,只能用一双白眼扫过三个脸蛋。
“这事说来话长。”她一边往前走,一边简洁地解释了下那晚发生的事。
过了一会儿,故事结束,重点浮出水面。
四个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看,脑海里都浮现了一个疑问:所以,方主席后来是怎么把牙刷弄上来的呢?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方沅自己知道了。
爱心协会加班加点,终于及时把这首歌放了出来。
上线几天的时间里,朗朗上口的旋律便在网络上引起热烈的讨论,作曲人方沅和白鲤再一次成了关注的重点。
排练室里,尤迢一如往常地做话筒试音,回头一看,方沅和白鲤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欸!我们的年度作曲新星来啦!”
一进门就被这么夸,她可不敢抢头功,谦虚道:“应该说,这歌大部分都是方沅创作的,我只是提了一点小意见。”
“小意见,却是关键意见。”方沅淡淡补了一句。
“啊?”尤迢和白鲤同时发出惊叹,并且扭头望向他。
尤迢难得见方沅夸人,自作聪明地助攻起来:“听见没?你才是他创作的重要灵感!俗话说,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
然而,这同义转换一点都不合格,方沅直接把乐谱蒙他脸上:“闭嘴。”
白鲤为他默哀地比了个鬼脸,让你皮!
因为明天就要开始校园音乐节,虽然这一周以来乐队的排练都很紧,但一行人为了能发挥出最佳状态,排练得都很拼。今天,一轮排练下来,已经天黑了。
尤迢他们饿得不行,勾肩搭背地先去店里了,方沅在后面锁门,白鲤有意磨蹭了一会儿,然后从包里掏出牙刷塞进某人兜里。
“喏,给你的。”
“牙刷?”方沅摸了摸口袋,大概能感觉到是什么东西。只不过,这牙刷好像不是一支,是两支啊……
他抽出来一看,一蓝一粉,还真是。
“这是两个人用的?”
白鲤这才意识到忘了把自己那支先拆开留下了,连忙改口:“不是,就给你一个人用的。”
方沅的眼神停留在她脸上,白鲤有点心虚,余光触碰到粉红色那支牙刷,忽然又觉得这谎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便老实交代:“就是买一送一嘛,原本我是打算一支还你,一支留给自己用的。”
昏黄的夜灯下,白鲤的表情好像有点儿无辜,脸颊带着点红粉,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扯起嗓子,声音软软的:“你可别误会了。”
“你觉得,我误会什么了?”
脑子一愣,她答不上来了,整个人像失了神一般,开始发蒙。她的脸有些发烫,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
“没什么,没什么。我先回学校了。”为了藏住自己有点欢悦的心跳,她决定赶紧扭头跑。
“白鲤。”他忽然喊她的名字。
“怎么?”
白鲤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树影下,他的身躯凛凛,声音带着点温柔的笑意。
“明天加油。”
音乐节的场地安排在校体育馆,舞台广阔,观众席位前所未有的宏大,还没开始表演,白鲤望着那黑压压的人群,一颗心跳个不停。
方沅人缘好,到后台和他打招呼的人很多,白鲤却没几个认识的。于是,她下意识站在另一边,贝斯被她抱得紧紧的。
尤迢化完妆,拎着话筒走过来。
“我想上厕所。”某人第N次念叨。
“怎么?后悔没带夜壶了?”
白鲤体谅他是个傻子:“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没看到我很紧张吗?”
见她脸色的确不太好,尤迢停止了调侃,往后一指:“喏,你姐妹来了。”
白鲤转头看见窦姜的脸,总算舒心了一些,把心里的紧张一股脑儿倾吐出来。
“咋办,万一我搞砸了怎么办,辜负了乐队这么久的努力。”
“小样儿,可把你能的,你们方主席和尤学长的风头是你一个小小的错误能掩盖得了的吗?”窦姜拉了把椅子坐下,信手拈来一堆歪理。
尤迢在一边禁不住笑。
窦姜怕他这个烦人精打岔,扭头瞪了一眼,尤迢作势拉上嘴上的拉链不说话了。
“那如果是严重的错误呢?”关键时刻,白鲤可没那么好哄。
窦姜一吸气,一时半会儿没想出来怎么回答,便眼疾手快地朝身边那堆人一指,说:“你们方队救场。”
巧的是,窦姜话音刚落,那头方沅便从被包围的人群里走了出来。
不知是听到了什么,他定定地在白鲤身边停下,低头,笃定:“没关系,你犯错了,我兜着。”
白鲤愣了愣神,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人已经被人群簇拥到聚光灯下了。
窦姜开始不依不饶了,又是起哄又是暧昧地朝某人眨眼:“听见没,你闯多大的祸都有人替你收拾烂摊子呢!”
白鲤急得推她:“滚滚滚,一边去,演出要开始了。”
但奇怪的是,他一句话,却令人十分受用。旁人的多少句安慰好像都抵不上他的一声承诺,上台前,她的确安心了不少。
即便前面是战场,是枪林弹雨,又如何呢?
演出很圆满地结束了。
白鲤果真顶住了巨大的压力,不负众望地在舞台上游走自如,发光发热。结束时,她头一回感受到被作为焦点围在人群中的感觉。
“乐队的贝斯手不就是当初那位‘最美宣传员’吗?还是MV里那位女主角!”一些人纷纷前来和白鲤表达欣赏之情。
“小小年纪,又是拍MV又是弹贝斯的,还真是很有才华呢。”团委老师亲自夸奖白鲤,白鲤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蜂拥而来的鼓舞和喜爱之情让白鲤有些失了神,杵在人群里远远地朝另一头望去,那里,方沅也被层层包围着,高挑的身姿形成一种天然的优势,整个人被笼在灯光下,柔和而英气。
对他,是感激,是感动,也是欣赏,还是别的一些什么……
一时间,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他,再无别人。
这,是不是就是喜欢呢?
6.
因为之前艾滋病的推广曲迎来了很多好评,所以,社长决定办一场小型的庆功宴。
作为歌曲的原作者,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方沅。
“悠着点吧,他们都是高手,高手如林啊。”白鲤站在一边,小声跟方沅说话。
虽然早知社长一群人上了酒桌都是不依不饶的类型,但方沅的人缘和人气明显比她想的还要好。酒店包厢里,已经到的人见到方沅入座,纷纷和他打招呼问好,有的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杯敬。
说实话,白鲤是有点担心的。
“放心,我也是高手。”方沅偏头,表示不用担心,单薄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有种难见的俏皮。
事实证明,方沅的确是元老级的高手,千杯不醉。
倒是白鲤,被人又是夸又是捧的,自己也因为开心,一杯接一杯,喝得不亦乐乎,到头来把自个儿给灌醉了。
方沅全程一直盯着白鲤,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吃别人豆腐了……
差不多快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尤迢同学差不多等于半个废人了,瘫在椅子上神色迷离,拉也拉不动,铁了心要睡在酒店里。白鲤还软在另一头的沙发上,方沅挪不出多余的手,没有工夫和这小子磨蹭,一个电话,把宿舍里的其他两位叫来护送尤迢了。
“那白鲤……”社长一行人还保持着些许清醒,揪着白鲤说要一起送回去。
“不用了,我送她。”
“你今天是我们的客人,还是大恩人,怎么好意思呢?”社长的脚步半颠着,就要去叫醒沙发上的白鲤,被方沅一手拦住了。
不愿她被吵醒,方沅拧眉,神色微戾:“让她睡,睡醒了我带她回去。你们先走。”
方沅的意思很明显了,社长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传闻他们是情侣关系,现在见方沅的表情,看来真有这么回事。想通了后,社长便不再推辞,带着一伙人离了场。
白鲤睡得很熟,醉卧时的她乖乖巧巧。
等那些人都走远了,方沅很轻易就把她腾空抱了起来,一双手托住她的脑袋,让她的头轻轻伏在自己的肩膀上。
虽然也喝多了酒,他的脚步却仍旧稳健,或许,是因为她醉了吧。
她醉了,他总该做清醒的那位。
夜风有些凉,等到了车边,他轻轻把白鲤放进车后座,然后将外套盖在她身上。皎洁的月光沿着车窗倾泻在她酡红的面庞上,有种纯洁无瑕的美。
他俯身缓缓抽出垫在她脑袋下的手,一张脸贴她很近很近,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像栀子花的味道。
这一刻,内心忽然有了吻她的冲动。
缓缓靠近,缓缓下落……却在即将贴近时又缩回身子,整个人从后座抽离,关上了车门。
站在车外,他暗自低着头笑了。
比起不明不白的吻,他更想要的是一个肯定的回应,而不是乘人之危。
白鲤在一阵头疼中醒来。
隐隐约约回想起昨晚的事,记忆却在睡着后戛然而止。
记忆可以被忘却,她干过的蠢事却不能被抹净!
宿舍里的几个人见她醒来,一个个都凑到她床头围攻起来。
窦姜:“天啊!白鲤,昨晚你被方主席抱着回来的你知道吗?”
呦呦:“而且,你太重了,方沅抱着你的时候手骨折了!”
玫美:“现在在医院呢,姐妹的脸都被你丢尽啦!”
骨折?医院?
“真的假的?”白鲤一个鲤鱼打挺从**坐了起来,脑子乱哄哄的,一颗心被吓得失神,掀开被子就急着下床,“完了完了,方沅在哪个医院?伤得重吗?现在怎么样了?”
“担忧”二字赫然写在某人脸上。
白鲤火急火燎地套衣服,动作之快就是百米冲刺都比不上。窦姜一行人就静静地杵在那儿看着她手忙脚乱,过了一会儿,憋不住了,三人齐齐笑成了猪叫。
窦姜:“哈哈哈哈哈!这你都信?你对你们家方沅的体力太没自信了吧。”
呦呦:“小样儿,还挺原形毕露的嘛!都这样了,还不承认你喜欢人家呢?”
玫美:“方主席是把你抱到了六楼,但手没骨折,而且现在还被你捅上热门话题了。”
“哈?”白鲤一头雾水,袜子只套了一只就被窦姜扯到了电脑面前。
电脑界面显示,昨晚她发了一条微博,内容是感谢方沅的,感谢他一直以来在音乐上为自己提供的指导,还为艾滋病日的宣传活动提供了帮助……一连串肺腑之言,除了指名道姓外,她还特意@了方沅本尊。时间显示,发博时间是凌晨两点。
而那个时候……刚好是她半夜醒来上厕所的时候。
敢情她上完厕所还鬼使神差地做了这么一个壮举?这么想着,好像迷迷糊糊间她确实捏了一会儿手机。
真是喝酒误事!
再看评论区里,大部分都是鲜花玫瑰和祝福。
—天啊!深夜被喂了一波狗粮,女主角出来@男主,看来是实锤了!
—这种委婉的表白方式太温情了吧?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方主席简直是好男人中的战斗机了,一直陪小姐姐成长呢!
—呜呜呜呜!妹子出来发声明了,男神是别人家的了。
—连名字都是一对,出生时就注定是一家了好吗?
不知是哪位精明的小伙伴最先发现了两人的“姓名密码”,指出方沅和白鲤的名字刚好能凑成一个成语—“方圆百里”,紧接着,下面的评论纷纷开始调侃起来。
—我身边本来很多方沅唯粉的,结果看了小姐姐发的这段,太励志了。已经路转粉,萌这对啦!是我们想要的爱情了!
评论区里群众嗑瓜嗑得不亦乐乎,白鲤这个当事人却坐立不安。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躲进厕所里,她不厌其烦地把整个评论区翻了个低朝天。这种感觉太过微妙,和以往的任何一次上热搜都不同。
这一次,她的失误好像有点恼人,又有点儿刺激。心里的声音总忍不住地指使着她为那些好评点个赞,脑袋瓜却烫得发蒙,手指发软。
方沅看到了吗,他会怎么想呢……
食堂里,尤迢同学也正有此问。
他无赖地拖着腔调,一个劲地打听昨晚的事:“兄弟,喝蒙了的我昨晚到底又错过了什么?怎么一大早你们又背着我上热搜了啊!”
方沅扫了他一眼,反问:“你不也背着我把人送到家里来了?”
尤迢同学顿时心虚不吭声。
上次某人承诺的那顿饭还不知道是不是鸿门宴呢。
做好了被批评的准备,尤迢一根筋绷得紧紧的。
没想到,方沅像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似的,举着筷子轻敲了敲他的碗:“吃饭吧。说了这顿我请你。”
“什么?不是鸿门宴?你认真的?”方沅的态度不但很平静,言谈间竟还有种强忍笑意的错觉,尤迢将信将疑。
“嗯。”
“那!等等!你的意思不会是……啊啊啊!我明白你的心思了,你是真对人家有意思了?”
之前和白鲤绑定的时候,这人脸臭得啊,可是看看现在……看来是妥了!
“咳咳,既然如此,采访一下方先生,请问你现在对再次上热门话题怎么看呢?”
方先生沉默了。
就在尤迢以为当事人选择无视问题的时候,方沅再度开口,语气不卑不亢:“不是你说的,要发动人民群众,并相信人民群众的力量吗?”
“腹黑沅”冲某人挑唇笑了一下,尤迢同学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在下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