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中 谋招安盐帮帮主访公府 搭桥梁崇义郡主入宫阙

苏知鱼点点头:“没错。正同私盐生意有关。”

原来刘天雄这个全真弟子,十几年前就投靠了漕帮。而漕帮势力以北方为主,又同山东义军颇有瓜葛,把持了南宋同金国的南北贸易,论实力还在盐帮之上,只是因为这几年食盐价格上涨,才被盐帮给慢慢赶上的。而此次漕帮突然发难,为的就是想要劫持盐帮大小姐苏南雁之后,逼迫盐帮就范,分出一部分私盐产业给漕帮,以便从中攫利。

“原来如此……”柴安风道,“看来人活一世,要的还是真金白银。只是漕帮刘天雄这么做,就有些穷凶极恶了,似乎也不太讲江湖规矩吧?”

苏知鱼刚要回答,却听柴念云说道:“不对吧……据我所知,漕帮之中有不少抗金义士,也还算是忠烈之士,似乎做不出这等事情来。昨日他们的作为,应当不仅仅是为几颗盐粒子吧?”

苏知鱼点头道:“不愧是柴郡主,猜得丝毫不错。据我安插在漕帮里的线人说,漕帮日前依旧投靠了金国朝廷,已成了金国的鹰犬了。他们妄图并吞盐帮,或许就是给金狗纳的一份投名状!”

柴安风一听“金国”这两个字就来气,忍不住骂道:“好个刘天雄,好个漕帮。好好的汉人不做,偏要去当金国的狗!做了狗也就罢了,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居然还敢跑到临安来乱吠,真是恬不知耻!”

姐姐柴念云的城府要比柴安风深不少,心中虽然不忿,却没有咒骂开去,却道:“如果此事为真。那漕帮得了金国的帮忙,实力势必更加强大,不知盐帮如何能同漕帮抗衡呢?”

苏知鱼眼神一闪,道:“柴郡主果然见识高明,苏某夙夜忧叹,所为的就是此事。在下日思夜想,想来想去,觉得想要保留我盐帮的香火,就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招安!”

“招安?”

“招安?”

柴念云、柴安风姐弟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没错。就是招安了。”苏知鱼用极为沉稳的口气说道,“我们盐帮虽然贩卖私盐,可也做官盐生意,而且素来有意为朝廷效力,招安之策,无论对朝廷还是对我盐帮,都是有利无弊之举。”

“哼!”柴念云冷笑一声,“想要招安的是你盐帮,而你盐帮想要投靠的是朝廷,你苏知鱼乃是盐帮的帮主又是皇城司的提点,你自己去找朝廷商量就是了,和我们崇义公府又有什么关系?”

就连柴安风也道:“可不是嘛!莫非安排苏姑娘和我相亲,为的就是借我崇义公府的名头,来办你向朝廷效忠的事情不成?”

苏知鱼脸孔一红:“苏某惭愧。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不怕柴爵爷、柴郡主见怪,苏某一个盐狗子的头目、又是个小小的武官,就算再怎么有钱,也巴结不到朝廷里的大佬,只能想着同朝中各勋贵人家结亲这一条路了。而且崇义公地位尊崇,有贵府从中引荐,想必招安时候,朝廷也不会过于为难吧。”

此刻的柴安风已经恢复了冷静:“苏帮主怕是太瞧得起我们了吧!我柴安风不过是个落魄公爵罢了,脑袋上这顶崇义公的帽子最多也不过吓吓傻瓜罢了。你刚才进府时候也瞧见了,我阖府上下能差遣的,也不过是这三五十个家人而已,哪比得上你这位一呼百应的苏帮主呢?”

苏知鱼忙道:“柴爵爷过谦了……过谦了……”

柴安风不待苏知鱼搭话,又接着说道:“就算是我在朝廷里能说得上话,可招安盐帮这样的大事,又岂是区区一个寻常公府能够做主的?我和我姐姐,也最多不过是在皇上、太后和史相国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罢了。可惜你现在不露实底、没有本钱,怕朝廷也懒得去招你这个安吧?”

柴安风穿越成为南宋的崇义公后,朝廷里的是是非非没有招惹多少,可却学会了做生意,最讲究一分一厘、明来明往的勾当。

不过他这话说得虽然不留情面,却说到了最关键之处——朝廷招安也不是白招的,招了安就要封你的官爵,给你手下的弟兄发军饷俸禄,你要是手头没有什么干货,朝廷吃饱了撑的花那么大的价钱来招你的安?

旁的不说,就是《水浒传》里描写的北宋朝的宋江,他一心想要投靠朝廷,可朝廷却一直没把宋江、把梁山放在眼里。直到梁山好汉几次打败了朝廷兵马,甚至生俘了太尉高俅,让赵宋朝廷知道梁山宋江的厉害之后,才下定决心下旨招安。

因此来说,招安,也不是你想招,朝廷就肯招的,非得有朝廷无法拒绝的本钱不可。

苏知鱼既是皇城司的提点,又是盐帮的帮主,可不是那种不懂实务的傻瓜:“柴爵爷讲的道理,苏某都是懂的。我盐帮也并非全无可以效忠朝廷的地方。别的不说,招安之后,盐帮再不从事私盐买卖,朝廷盐业专卖收入必然更多,于财政可谓是大有裨益……”

“那那些吃不起官盐的百姓呢?你不卖私盐了,总不能让他们一个个都淡死吧?”柴安风追问了一句。

苏知鱼忙道:“这点,苏某也想到了。招安之后盐帮宁可降低出售给官家的盐价,宁可自己吃亏一些,也要让利于民、让利于朝廷。”

“呵呵。”柴安风冷笑了一句,“这样一来,官盐的收入固然是增多了,可售价一降,利润也随之降低,朝廷或许未必就能从中得利,就算得了利了,也不过是仨瓜俩枣的蝇头小利罢了,我大宋朝廷或许还看不上眼呢!更何况招安之后就要封官,就要发饷,只怕这点筹码,还难以打动朝廷吧?”

苏知鱼听了柴安风的分析,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柴爵爷见识非凡,这番话真如醍醐灌顶,苏某一心想要招安,原以为自己考虑得已经很全面了,却被柴爵爷一语道破,真是惭愧万分、万分惭愧……”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苏知鱼这几句不是马屁的马屁,拍得柴安风万分舒坦,忙不迭笑着摆摆手:“苏大人过谦了。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苏知鱼拱了拱手:“不敢不敢。只是若按柴爵爷所言,这招安之事,大概不过是一场春梦了吧?”

柴安风叹了口气:“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觉得筹码似乎还不够分量罢了。要是苏帮主真的有意向朝廷投诚,我们小小一个崇义公府,也愿意从中撮合。至于能不能成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听了这话,苏知鱼眼中又放出光了,赶忙从座位里站了起来:“柴爵爷能有这番话,真让苏某感激万分,还请爵爷、郡主能在圣上面前多替我们盐帮弟兄美言几句。事成之后,我们盐帮必有重谢;万一不能成功,崇义公府这份恩德,我苏知鱼也是铭记在心。”

柴安风刚要点头,一旁的姐姐柴念云忽然急促地轻咳起来,咳了一阵方道:“老弟,我这两天的热病又犯了,你先扶我下去吃几口药吧。”

说着,柴念云又轻咳了几声,对苏知鱼道:“苏大人,失礼了。”

言罢,柴念云便颤颤巍巍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缓缓往后堂走去。

柴安风见状,心里却打起鼓来:自己这位姐姐虽是个女子,可素来身体极好,虽比不上精壮汉子吧——却也绝非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一吹就倒的娇姑娘,最近也没听说她染过什么病;而柴念云刚才那两声咳嗽、几步蹒跚的演技实在是有些浮夸,显然是临时装腔作势出来的。

柴安风转念一想:姐姐可是个精明人,这样拙劣的演技背后,一定是想要找借口同自己谈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且这件事情是不便在苏知鱼面前提起的。

想通了这点,柴安风也立刻站起身来,快步上前两步,扶住姐姐,道:“好,确实是到吃药的时间了,还请苏大人少歇片刻。”便同姐姐一道,绕过一座屏风,便到了后堂。

孤零零坐在崇义公府大殿之中的苏知鱼也是个耳清目明之人,知道这姐弟俩是在装腔作势,可他现在是客人、又有求于人,只能躬身肃立,恭送这柴家两姐弟离开。

一入后堂,柴安风便撒开了扶着姐姐的手,压低了声音问道:“老姐,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还等着给苏知鱼回话呢!”

柴念云一脸严肃:“回话?回什么话!难道你真要答应替苏知鱼说话,让朝廷招了他盐帮的安不成?”

柴安风点点头:“没错啊,不愧是我老姐,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有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你少来。我们柴家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是个仰人鼻息的前朝皇族罢了,平时不惹是生非还怕有闲人告我们的刁状,朝廷大事哪里有我们说话的份?更何况是给盐帮招安这种样的大事了……”

“姐姐,你听我说……”柴安风想解释两句。

可柴念云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你还是听我说吧。好了,就算我们替苏知鱼说了好话,也确实被朝廷听进去了。可老弟你刚才说的不错,朝廷也未必就一定肯招安盐帮。到时候你怎么给苏知鱼一个交代?”

“我这不是打了‘预防针’了吗?”柴安风道,“提前跟苏知鱼说明白了,这件事情我们崇义公府办归办,可未必办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