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充满不安与希望
01
12月底的寒冬夜里,外面风似霜刃。
阎怡已经睡下了,萧彬悄然凝望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才转身,缓步走过走廊,到了花园里。外边天色早已黑尽,夜风也凉得惊人,他穿着单薄的衣衫在花园里散步。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上了这种刺骨的冷,或许是因为只有习惯了这种冷,当遇到再让他寒心彻骨的事情时,就会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了。
萧彬看着无尽的黑夜,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他自己都不知道,直到最后倦了困了,他才回到房间,在阎怡身边躺下。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好,做了噩梦,梦到回到了原来住的地方。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个曾经的家,它静卧在晨光之下,仿佛一只暗夜里的巨兽,只要一张口,就能将他吞没。
光线朦胧,他推开铁门走进去。这幢别墅很大,比他现在住的还要大上三四倍,风格偏向古代的殿宇。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走进花园,这里全是他母亲生前种下的玫瑰花。风吹过,枝叶摇动,红艳的花瓣漫天旋舞。他仿佛看见了母亲温柔的笑容,想追上去抓住,可玫瑰花瓣只是轻轻擦过他的掌心,然后随着风飘得很远,很远。他握紧那只手,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煦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可他却垂下头,脸上出现一大片阴影。
过了好久,他才再次迈开步伐,走到别墅的大门前。他用力推开那扇门,随之而来的是沉闷的哭泣声,一波接一波,震撼着他的胸腔。他的视线朝整个大厅里扫了过去,黑压压的一片,站满了穿着黑衣服的人。
“萧少爷。”
人群中有人这么称呼他,紧接着所有人的视线都整齐地看向他。
在这群人的注视下,他觉得全身的骨骼都渗透进了凉意,他一步步向前走着,在视线的尽头,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的黑色木箱,好像是一副棺材。
视线明明聚焦在那个位置,却又好像被人蒙上了一层透明的虚影,像失了焦的镜头。
大厅的天顶极高,上面装着豪华的吊灯,垂下犹如瀑布一般密集有序的水晶。他的脚步声沉重又有力,仿佛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极其神圣。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走到了最前面,俯身向那口黑箱子里面看去,只一眼,他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连四肢都再也无法动弹。
棺材里面躺着的人,竟然就是父亲!
他面色苍白,呼吸全无,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仿佛一道闪电从脑海里掠过,眼前的场景瞬间肢解,变幻出无数个奇形怪状的模样,他感到躯体越发沉重,梦境也变得凌乱不堪,聚满了各种支离破碎的画面。
当一切再次平稳下来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已经变成无数个关着门的房间,由上下左右无数个台阶连接,他独自在上面疯狂地奔跑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用力推开每一扇门,可每扇门后面都是空****的。
为什么这么大的空间里却连一个人都没有?人呢?他们都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孤独、寂寞、恐惧……所有来自黑暗里的东西蜂拥袭来,幻化成了一个无底的黑洞,拉着他向下坠去,跌入暗无天日的深渊里……
已经临近中午,萧彬还没有醒过来,他一直紧皱着眉头,好像陷入了漫无边际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阎怡坐在床边,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惊讶地发现居然烫得惊人!
他好像是发烧了!
她慌慌张张地叫来管家,在好一顿手忙脚乱后,才将萧彬送到医院。可住院几天以来,萧彬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没有太多起色。
看着躺在病**形容憔悴的萧彬,阎怡惶恐不安地发现自己的胸口竟然会隐隐作痛。
她居然会担心他,会为他心痛,这个认知让她很是茫然无措。难道说,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陷入他撒开的情网中,再也无法脱身?
“来,喝药吧。”她端来药,低眉递给他。
萧彬定定地望着她的脸:“为什么要管我?”
阎怡看着他,神色有些许躲闪,迟疑了一会儿才说:“你以前不是也救过我吗?”
萧彬冷笑了两声:“只是为了回报我吗?那大可不必。而且如果你当时抓住机会偷偷走掉,或许现在我已经死了,你就可以摆脱我了。”
阎怡皱了皱眉:“怎么会呢?你家里还有管家和女佣,他们也会发现你生病了的。”
萧彬摇头苦笑起来:“不会的,我跟他们说过,永远都不要踏进我的房间,即便是我死在里面。”
“你这又是何必呢……”阎怡看着他,心莫名地沉了下去。
“你不会懂的。”萧彬说着,目光越来越涣散。
阎怡看着他,却不知道他的思绪飘到了哪里。她以前一直觉得像他这样的富家子弟应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可是为什么此刻他会看起来这么悲伤?
她迟疑了一下,俯身放柔了语调说道:“马上就要到新年了,所有不开心的事,就让它们随风飘散吧。”
听出她话语里的关切,萧彬的心中莫名一动,他看着阎怡,怔怔出神。身后的窗外飘来一阵风,扬起她的长发,有几缕轻轻拂过他的脸颊,隐约嗅到一股香甜的味道,是来自她发间的香味。
“哎呀,忘记关窗户了。”阎怡一边急急地站起来去关窗,一边埋怨着自己,“我想着今天天气好,就开窗透透气,忘记你还没有完全康复,我真是太粗心了。”
虽然已经是冬天,但今天的天气很好,窗外吹来的风也不太冷,反而有种温暖的感觉。萧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关上窗户,转身走过来,重新坐在床边。
她的声音依然温温软软的:“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萧彬摇摇头,凝视她许久才开口:“不过倒是有个地方想要你陪我一起去。”
阎怡连忙问:“哪里?”
“我家。”
“想家了吗?”阎怡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才是萧彬啊,无论他是看起来温柔,还是邪魅,或者是霸道,他的身上总能透出一些孩子气。她温柔地望着他,说:“等你好了就回家,比起这里,那个有着天窗的房间真的很不错,抬头就可以看到头顶的蓝天。”她似乎丝毫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潜意识里已经不抗拒那个地方了。
萧彬却一口否认了:“不,不是那个地方,是我以前住的家……”
阎怡愣了一瞬:“那是哪里?”
萧彬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着窗外,一阵风从树梢刮过,带着枯萎的树叶飞到高远辽阔的天空……
02
萧彬出院后,阎怡陪着他回了老家,就在A市郊区,萧家还有一座老宅。
“我知道那个地方,我记得我小时候去过,好像是陪我妈妈去的。”阎怡皱着眉努力回想着,只是那段记忆太久远了,有些画面已经不太清晰,“都十年了,我几乎忘了。”
萧彬静静地听她说着,那个地方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想永远忘记不再想起的禁区呢,可越想忘却越忘不掉。
见他一直沉默,阎怡也无趣地不再讲下去,她一手撑着脑袋,看着车窗外。冬天的清晨格外阴冷,铅灰色的浓云堆叠到天边,抬头不见一丝阳光。
十年前,她母亲病重,需要换肾,如果无法找到合适的肾源,可能就会随时有生命危险。那一年她才11岁,也是冬天,她还记得当她站在专家诊疗室的门口偷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小脸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她以为妈妈要死了,就窝在角落里拼命地哭,几近崩溃。那个时候,有个男人走过来抱起她,阎怡还记得那个男人的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烟草香和莫名温暖的味道,他问:“你叫阎怡吗?”
她趴在他的怀里,一边继续用力哭,一边点头。
那个英俊的中年男人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说:“我以前曾经跟她说过,如果有一天她生了女儿,我希望用‘怡’这个字作为名字……”
阎怡没有听明白,她那会儿只知道哭。
那个男人接着问:“你为什么要哭?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哭成这样?”
阎怡含糊不清地告诉他:“我妈妈要死了,我不想她死。”
那个男人柔声安慰她:“不会的,你妈妈不会死的。我不会让她死的。”
阎怡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
她记得那天的阳光特别明媚,明媚得几乎都照花了那个男人的模样,无论她怎么努力去回忆都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在那之后,果然如同那个男人承诺的一样,阎怡的母亲得救了。可母亲却在一个月后告诉她,那个男人死了!
阎怡突然觉得脑部有些疼,她揉着太阳穴,怎么都想不起那个男人的名字。
萧彬猛地踩住刹车,把车子停了下来,看着窗外不远处的雀山发呆。
阎怡也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这里虽然叫“雀山”,实际上却是一个不太高的山丘,据说上面有一座小寺庙,寺庙前面种着一株老树,常年青绿,只要在寺庙里求得一条红丝带,然后写上心愿,系在树上,就能梦想成真。
阎怡看了一眼萧彬:“要去吗?”
萧彬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将车熄了火,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萧彬望着雀山,他永远都记得,十年前,他母亲曾在新年的那天晚上,约父亲到雀山系红丝带,可是她等了一天一夜,都没有等到父亲,而就在几天之后,却得到了他捐肾救人的消息。
萧彬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他的瞳孔也在瞬间冰冷地缩紧。
阎怡走下车,冷风扑面吹来,她看见萧彬的背影像是凝满了无限的悲伤,她怔了一刻,心口莫名地有些发紧。她轻轻喊了声:“萧彬……”
萧彬松开双手,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往日的神态:“走吧,我们上去看看。”
阎怡点点头,跟着他沿着小道往山上走。
雀山这个地方,阎怡很早以前就听说过,可一直无缘一见。时下虽已入冬,但这个地方还有参天的树木。阎怡看着郁郁葱葱的老树,感觉宛若走在春天里。她走到萧彬身边,想跟他搭上几句话,可见他脸色沉郁得可怕,心里便忐忑起来,自从萧彬生病以来,他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沉默寡言。
阎怡张了张嘴,最后却连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她突然惊觉自己竟不会表达关心,以前也从未真正在意过萧彬到底在想些什么,她踌躇半晌只弱声问:“你有心事吗?”
萧彬走在前面,并没有回答。
阎怡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这或许是她第一次认真地凝视萧彬的背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一路两人始终沉默无语。直到山顶,萧彬站在许愿树下,天边铅灰色的浓云密密堆叠到了一处,恰如他眼底的郁郁之色。
阎怡望着他,越发有些心慌,一阵阵寒风吹来,带着山里特有的湿冷潮气。
进入寺庙后,阎怡特意去求了一条红丝带。她紧紧握着红丝带放在胸口,就好像把心底那份热切的愿望放进了里面。末了,她侧过脸来静静地看着萧彬,见他站在树下,目光深幽如潭。她轻声问道:“你想许什么愿望?要不要我帮你也去求一条?”
萧彬面无表情地开口,语声迟缓:“不了。”
阎怡试探着继续问他:“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不写个愿望吗?”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萧彬的语调变得沉重,就像有什么厚重的东西黏覆在上面。
他究竟在想什么?
最近几天萧彬好像心事重重的,阎怡看在眼里,却分不清心中是何种滋味。她拿着红丝带走到老树边,跳起来试图够着树枝,可是试了好多次都是失败。冬天里的寒风吹动着树梢,寒意通过衣领钻进去,她重重地打了个寒战。
“给我。”萧彬向她伸出一只手。
阎怡愣了愣:“什么?”
萧彬没有打算跟她解释,而是一把拿过她手里的红丝带,身手敏捷地攀住一根枝丫,将丝带系在了上面。
阎怡仰望着那条随风飘动的红丝带,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恰逢这时,太阳终于穿透厚厚的云层,日光穿透密林照耀在地面上形成漂亮的光斑。她看着萧彬,从树缝中落下的阳光把他的眉眼都映成了金色。
她感到时间仿佛永远停在了这一刻。
03
阎怡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她跟萧彬之间,竟然还有这样深的渊源。
回到萧家老宅后,萧彬第一时间就去了后山的墓地,阎怡也跟着他一起去了。这一条路,她越走越熟悉,仔细回想,往日里零星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十年前,阎怡的母亲带她来过这里,母亲告诉她,这里睡着的是救命恩人。那一天,阎怡的母亲在这块墓碑前哭得声嘶力竭。她不懂母亲为何如此悲伤,即便是过了很多年,当阎怡再次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母亲也只是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永远会有一个人值得你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怀念……
那个时候阎怡犹自懵懂,她不懂这种刻骨铭心的思恋,也不懂这种伤心欲绝的痛苦。
淡淡阳光穿透云层,萧彬带着阎怡在那块熟悉的墓碑前站定,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名字。
突然间,阎怡就煞白了脸。
难道说,母亲的救命恩人就是萧彬的父亲?
萧彬蹲在墓前,用手清理着墓碑上的灰尘,幽幽地开口:“这是我爸,他走了十年了。”
看着他悲伤的面容,阎怡满怀愧疚,如果不是为了救母亲,萧彬的父亲不会那么早就走了。
她也终于知道萧彬这些天的忧伤到底来自哪里,他在思恋他的家人。原来她不仅欠他一份深情的爱,还欠他一条命,甚至是一个完整的家。她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却哽住了。现在她能跟萧彬说什么呢?即便说,她又该用什么样的口气跟他说呢?如果不是自己的母亲,或许萧彬的父亲还活着,如果他知道了这一切,一定会恨死自己吧!
阎怡咬住嘴唇,手心渐渐冰冷,她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
“我爸是一个工作狂,他实在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如果他还活着,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该有多好……”萧彬的话里透着浓浓的伤感,他看着墓碑的眼神却冷如冰屑。
如果阎怡看到他此刻的这个眼神,她的血液和骨髓一定都会冷透,但是萧彬背对着她,所以她无法看到。
阎怡只听到了他悲凉的声音,她掩住脸,满心酸楚,不愿让萧彬看见她眼里的泪光和愧疚。
午后冬日的阳光有种别样的静谧,萧彬蹲在墓碑前,阎怡站在他身后,就好像是一幅被定格住的画面。
这天晚上,萧彬带着阎怡住进了萧家老宅,他领着她到了一间独立的卧房前,说:“今天晚上你睡这里吧。”
阎怡一个人窝在**,她觉得自己已经陷在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里面,就像是被蜡封住了似的,整个人被哀伤与沮丧的情绪包围着,无法脱身。她真的没有想到萧彬竟然是救了母亲性命的恩人的儿子,萧彬知道这些吗?如果他知道了,他会憎恨自己吗?
胸口涌起一阵闷闷的钝痛,她几乎不敢想象,如果萧彬恨她,会怎么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冬天里的寒风呼呼吹过,几片凋零的黄叶随之飞了起来,最后飘远,融入浓重的夜色里。夜很深了,阎怡还是没有入睡,她的耳边似乎听见钢琴的声音,在房间上空回**。
她循着声音走出去,一直走到别墅的最顶层。门是虚掩着的,缝隙中有微弱的烛光倾泻出来。
她轻轻推开门向里望去,所有的窗户都被打开了,白色的纱幔被夜风撩起,外面就是玫瑰花园,而房间里却空****的,只有一架白色的钢琴,上面摆放着两样东西,一个银质烛台,一个老式CD机,音乐就是从这里面流淌出来的。
阎怡走进去,赫然发现窗前站着一个人,是萧彬!
窗外的月光倾泻进来,映照着他像月色一样光洁的脸。阎怡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继续走进去,还是悄悄转身离开。
萧彬好像察觉到身后有人,缓缓转身,看到是她之后,一脸沉静地问:“吵着你了吗?”
“没有,我只是路过。”可这个谎言显然很假,阎怡低头看着脚尖,她惊觉自己竟不会撒谎。
萧彬拿着银质烛台走出来,跃动的烛火在他的身体周围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身后的房间则布满了冬夜里的星辉。他温柔地侧过头注视着阎怡:“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睡不着。”阎怡的嘴角泛起一抹无奈而又苦涩的笑容,十年前的往事,来回地在她心上摆**,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面对萧彬。
萧彬的目光沉静如海,他低声问:“怎么了?住着不习惯吗?”
他还是一如最初认识时那般温柔和体贴,阎怡紧紧地握着双手,深深的愧疚感开始在她的血液中奔涌:“对不起……”
萧彬的表情微微愕然:“怎么突然这么说?”
阎怡张了张嘴,有些话已到了嘴边,却又哑然。
萧彬仿佛不想让她为难,冲她笑了笑:“没事的话,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还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阎怡轻声问他:“你不打算休息吗?”
萧彬摇摇头,他的神色有几分悲凉,他说:“不了,那歌是我爸生前最喜欢的,我还想在这里再陪陪他。”
阎怡望着他,眼底悔痛纠缠。
如果不是因为十年前的事,萧彬一定不会是这样的,他一定过得比现在快乐幸福,他的笑容里更不会隐有几许悲凉。
见她呆呆的没有动,萧彬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阎怡紧紧地抿住唇角,低下了头。
萧彬伸手按住她肩头,关切地问:“你有心事?能跟我说说吗?”
他的话仿佛带着魔力,阎怡决定豁出去了,索性将压在心里的话统统吐出,她语速飞快地跟他讲了十年前的那些事情。
往事如同浮光掠影一般,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段已经被她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往事现在说起来竟然会这般清晰。
最后,她哽咽着说:“对不起,萧彬,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妈,或许你爸爸他还活着……”
如果萧彬要恨她,那就恨吧,她愿意承受,因为这一切都是她欠他的!
时间一点儿点儿地流逝,阎怡觉得,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那么长。
夜更深,人更静。
终于,萧彬按住她肩头的手滑到她的腰际,顺势将她揽到了怀里。
“萧彬,你骂我,骂我吧!”阎怡抽噎着,泪水如珍珠般滚滚而下。
萧彬手中的银质烛台上烛光摇曳,一闪一闪,映在地上,化出的影子似乎成了千百条魔影,有如他的脸色一般透着生硬冰冷的寒芒。
阎怡一直在等着他说话,她靠在他的怀里,看着他身后的房间。月色沁入,铺在地上,也铺进了心里,带来微微的凉意。
“我恨你做什么?已经过去了十年,都过去了……”萧彬的眼神里好似深藏着不被人知晓的秘密。
阎怡的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你真的不生气吗?真的不恨我吗?”她想抬头看他,却被萧彬紧紧地按在了怀里。
“怎么会呢,你是阎怡啊……”
萧彬笑了,可是那个笑却带着深深的嘲讽,还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