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结束一个新的开始
01
爱究竟是什么?
自己爱着白墨缘,白墨缘爱着沈珞瑶,萧彬爱着自己,白迎雪爱着萧彬。这究竟算什么?爱情吗?充满伤害的爱情还算是爱情吗?
不!这什么都不算!已经为年少轻狂的青春陪上了一条鲜活的生命,不能再去伤害更多的人了!更不能去伤害一个还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幼小生命……
阎怡躺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寝室里,突然觉得很累,脑袋晕晕的,她窸窸窣窣地又翻了无数次身,最后终于睡着了,醒来时只觉得全身酸痛,大概是晚上睡姿不好的缘故。
以前这个时候,阎怡对面那个位置应该早早就亮起了台灯,李悦莹一定在那里背了好久的英语单词,沈珞瑶则在阎怡斜对面的那个位置开始化妆,只有白迎雪还赖在**继续睡大觉。
可是如今,整个寝室里面暗沉沉的,空寂无声。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深秋的早晨,她又忍不住想起了白墨缘,想起了他从前对自己的呵护有加,想起了他决绝地说出没有喜欢过她,她黯然地垂下视线,转过身。整个寝室都空空****的,她突然很想做些事来麻痹自己的大脑。
每个学期开始,寝室都有一个大扫除的惯例,可是这学期刚刚开始就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以至于都没有来得及做大扫除。
于是,她决定一个人开始大扫除。
窗外的阳光铺了一室,四年的大学时光碾过青春年华的最后一段路程,如今只留下漫天尘埃。她一点儿点儿清理着每一个角落,一点儿点儿回忆着在这间寝室里发生的事情,突然觉得眼前模糊一片,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抬手用力抹去泪渍后,她继续做着大扫除。
在全部清洁完毕后,寝室露出了一个全新的面貌。可是她自己呢?怔怔地发呆许久,阎怡拿出手机,找到了萧彬的电话号码拔打出去,电话响了好几声之后才传来他的声音。
“你今天有时间吗?”
萧彬的口气依然很温柔:“有啊,你约我的话,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那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萧彬在那头开心地笑了笑:“好,我来学校接你。”
阎怡拒绝了:“不用了,我去你的公司楼下等你下班,成吗?”
萧彬语气宠溺地应允道:“好,你说怎样就怎样,都依你。”
阎怡听到这里,随手就挂断了电话。可下一秒,来电铃声又响了起来。她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名字,是萧彬,她诧异地接起来问道:“怎么了?”
“你难道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萧彬像个孩子般在那边纠缠起来,“傻瓜,刚刚没有跟我说拜拜呢。”
阎怡盯着地面的目光有些飘忽:“嗯,拜拜。”她的声音似乎也变得含糊不清起来,然后再次挂掉了电话。
接下来她从衣柜里选好几件衣服放在床沿,走进浴室去洗澡。浴室里水汽蒸腾,水流哗哗地打在脸上,将脸上已经干涸的泪痕全部冲刷掉了。
悲伤如同爱情一样勉强不来,可它一旦来了,想赶走却如此困难。
阎怡掩住脸,满心悲酸却不知是为谁。为自己?为沈珞瑶?为白迎雪?还是萧彬?或者是白墨缘?如果她早一点儿发现白迎雪的妒忌,是不是后面就不会有这一连串的悲剧以及痛苦?如果她真的好好去关心过白迎雪,是不是她就不会变得这么极端?
或许,今天她会成为白墨缘的女朋友;或许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过着美好又幸福的生活,如果……
可惜从来都没有如果,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阎怡仰着头,任由热水从上方浇下,她的脸上就好像布满了泪痕。又过了许久,直洗得手脚都有些发软,她才关了水,擦干头发,穿上件干净的衣服。
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她还粒米未进。她拿着包出门,准备在去找萧彬的路上随便吃点什么。
只是从宿舍楼出来后,在前面的那棵树下,她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站在树下,半掩在阳光下的阴影里。阎怡看着他,突然间思绪飞得老远老远。
那个人也注意到了她,只是神情依然很平静淡定。
是白墨缘。
阎怡不由得想到了白迎雪,想到她说过的话,想到她做过的事情,那么多的悲伤,那么多的纠缠,一时半会儿如何才能说得清楚呢!
她感觉到一种浓重的悲凉从身体里面的某个角落涌上来,现在她更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白墨缘走过来轻轻地唤道:“阎怡。”声音一如从前般亲切自然。
阎怡深深地吸一口气,她努力扯出一个自然的表情,问:“墨缘哥,你怎么有空到学校来?”
白墨缘却答非所问:“有时间吗?”
“不好意思呢,墨缘哥,我今天刚好约了人。”阎怡的口气透着淡淡的疏离。
白墨缘似乎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难道不能另约时间吗?”
阎怡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墨缘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
白墨缘坚持道:“我有些事情,今天一定要跟你聊聊!”
阎怡看着他,寡淡地笑了笑:“那你可以现在说吗?我约了别人,不过还没到时间。”
白墨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好像有种难以捉摸的雾气:“不,我希望你能跟那个人改期。”他说话的口气固执得简直就不像是他,他聚焦在她身上的眼神里好似隐藏了什么……
明亮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下,洒下一片曚昽的柔光,将两人的身影一起包裹在其中。如果没有白迎雪在中间捣鬼,现在的他们或许已经成为一对人人羡慕的情侣……
阎怡深深地吸了口气,思维在白墨缘和萧彬的约定之间徘徊,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难以克制的咳嗽声。她惊讶地抬头看去,发现白墨缘用一只手捂着胸口,微微弯下腰,咳得惊天动地。
“你怎么了?墨缘哥?”
她紧张地上前查看,白墨缘却冲她摆摆手:“没事,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低下头从包里拿出手机,给萧彬发了一条短信:“今天我有点事情,咱们改天再约吧。”
信息传到萧彬的手机上时,他正坐在Magic董事的办公室里,面前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在这里几乎可以一览整个城市的风貌。看完短信后,他英俊的面容瞬间变得僵硬起来,阎怡改变主意的原因会是白墨缘吗?
是他吗?一定是他!
因为只有他才能左右阎怡!
一刹那,他突然觉得心口如被重锤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与此同时,白墨缘也收到了一条短信,他的眼神平淡无奇,发来短信的是他的朋友,也是Magic的律师慕谦,而那条短信的内容却是——
“说好今天去做手术的,你跑哪里去了?”
02
阎怡跟着白墨缘出了A大,以前他们都会并排一起走,可这一次,阎怡却跟在白墨缘的身后。不知道是他的步伐比以前快些,还是她的步伐比以前慢了,无论怎么样,她都再也保持不了跟他一样的走路频率。
太阳透过两旁的密林,洒在地上形成漂亮的光斑。阎怡跟在白墨缘身后,发现他所走的每一步都似乎在太阳的光斑里面移动,每一步都好像没有走到阳光下,这跟以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以前的白墨缘就像是阳光里的一部分,温暖而耀眼。
白墨缘带她走进一家咖啡厅。这家咖啡厅距离A大很近,阎怡非常熟悉,从白墨缘念大学开始,到阎怡进了这所大学,这期间,他们隔几天都会来这家咖啡厅坐坐。以至于有几次阎怡一个人来的时候,老板娘暧昧地对她笑着说:“怎么今天没有跟男朋友一起来?”
每当这时,阎怡都会羞得满脸通红,然后满脑子都是“男朋友”这个词汇,长久盘旋不去。这是属于青春的记忆,只要一点儿点儿的暧昧就能让人激动很久。
如今,白墨缘照旧选择坐在窗边。阎怡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加了很多糖,白墨缘点了一杯黑咖啡,依然一点儿糖都没有加。
阎怡坐在白墨缘的对面看着他,她突然有种错觉,白墨缘好像瘦了,最近瘦得特别厉害,而且脸色也变得苍白,在阳光下,他的皮肤几乎是透明的。
阎怡还是忍不住想要关心他:“墨缘哥,最近工作很累吗?”
白墨缘低头喝了一口咖啡,说:“还好。”
阎怡也喝了一口咖啡。过了许久,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老板娘走过来,乐呵呵地送上一盘炸薯条和一对鸡翅,她说:“你们两个好久没有来了,这是送给你们吃的,以后要常来哦。”
阎怡笑着点点头:“谢谢老板娘,以后会常来的。”
老板娘看着他们两个,脸上依旧带着暧昧的笑容离开。
阎怡看着薯条和鸡翅,问:“你吃吗?”
白墨缘摇摇头:“不吃。”
阎怡拿起鸡翅开始啃,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对哦,我差点忘记了,你从来不吃这些的。”她早上起来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
白墨缘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好像还似从前,他的语调突然变得温润:“这些东西吃多了不好。”
这是白墨缘以前常说的话,即便他每次都这么说,到最后都还是会买一堆来哄她开心。阎怡看着他,这一瞬间,心里隐约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她问:“墨缘哥,你今天找我有事?”
白墨缘却反问道:“你呢?今天原本约了谁?”
阎怡没有吭声。
白墨缘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听说你跟萧彬在一起了?”
阎怡皱起眉头:“我不想提他的事情。”或者准确地说,她不想在白墨缘的面前提起萧彬。
白墨缘问:“为什么?”
阎怡闷声不答。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知道白墨缘究竟知道多少,特别是关于白迎雪的事情,她更加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该怎么去解释,因为一想起这些事,她就觉得脑袋里混乱极了,情绪也跟着变得烦躁不已。
“我不想说,我现在心里很乱。”
可白墨缘还是在追问:“你真的对他有感觉?”
阎怡的眉头越皱越紧:“墨缘哥,你别逼我,我现在真的很头大。”
“我逼你?”白墨缘苦笑一声,眼神变得冷冽起来,“你知不知道,他之前是迎雪的男朋友!”
阎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你什么意思?”
他是在指责自己做了不光彩的事,抢走了他妹妹的男朋友吗?
“你知道的吧,他是迎雪的男朋友?”白墨缘说出的这句话,仿佛一根针朝阎怡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地扎下去,她只觉得那里疼得要命。
“然后呢?你也想说我不要脸吗?”阎怡整个人都变得尖锐起来。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要跟萧彬在一起?”白墨缘的语气就好像阎怡明知道萧彬是白迎雪的男朋友,却还要插足在他们之间一样。
阎怡只觉得冷意从头顶灌下来,她避开了白墨缘逼视的目光,死死地咬着唇没有开口。
沉默像是生了根,气氛变得凝重。
良久,白墨缘将语气放柔和了一些:“跟他分开吧,萧彬不适合你。再说,他是迎雪的男朋友。”
他一再强调萧彬是白迎雪的男朋友,这让阎怡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再次沸腾起来。本来她今天约萧彬也是为了说清楚这件事情,为什么白墨缘非要用一种笃定她才是破坏者的口气跟她说这些话呢!胃里传来一阵**般的疼痛,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吃了油炸的食物引起的,或者是因为空腹喝咖啡的缘故,这一下下的抽疼让阎怡的额头沁出了冷汗,她死死地捂住胃部,直到忍过这波痛楚。
她看着白墨缘,记忆中他应该有着如同暖阳一样温暖人心的笑容,那应该是阎怡一生中见过的最温暖、最璀璨的笑容。可是曾经有着这样微笑的人,此刻的表情却如此陌生。
见她迟迟不作声,白墨缘再次劝解道:“答应我,不要再跟萧彬在一起了。”
“你有资格这么说我吗?”阎怡咬着牙,又一阵**般的疼痛从胃部传来,她将颤抖的手僵硬地握成拳头,几乎快要说不下去了。
白墨缘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我跟沈珞瑶的事情,以后有机会会解释给你听的。”
“不用了,人都不在了,又有什么解释的意义呢?”阎怡强撑着回应。
白墨缘又把话题扯回到萧彬的身上:“萧彬不是一个好人,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阎怡冷笑了一下:“这句话你为什么不去跟你妹妹说?却跑来跟我说?”
白墨缘皱了皱眉,他没有理会阎怡的讥讽:“萧彬就是一个花花公子,拿感情当儿戏,吃干抹净就不管别人死活了!你觉得你们在一起真的会幸福吗?”
“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你为什么不去跟你妹妹说这些话,让她明白?我又不是萧彬的女朋友!而且,白墨缘,你究竟是我的什么人?你凭什么指挥我做事情?我又凭什么要听你的呢?”阎怡鼓足全部的力气,一气呵成说完全部的话。来自胃部的**又涌了上来,她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哼出半点儿声音。
面对阎怡的质问,白墨缘的身子变得僵冷,他迟疑了一会儿,望着她的眼神变得凝重又复杂,他说:“给我点儿时间好吗,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跟你解释。”
阎怡别开视线不再看他:“有什么话就现在说,我不想再拖下去,我们之间已经拖了很多年,还有意义继续这么拖下去吗?”
白墨缘再次沉默了,他的嘴唇紧抿成沉默的线条。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他一再沉默?
阎怡转回头看着他,眼神很执拗,似乎希望这一次能彻底把他看透:“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白墨缘脸色一僵,心里好像被蛇咬了一口,细细的痛楚蔓延开来。过了许久,他才说:“没有。”
这不算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阎怡眼底残留的希冀陡然消失,神色瞬间暗淡下来,随后很快又绽开了一抹苍白而虚弱的笑:“这样就够了……”她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脸低垂着,一头长发亮如黑缎,遮住她的脸颊两旁。从白墨缘的位置上看过去,正好看到一个背光的侧影,如同夜色中的深潭。
心口猛地窒息起来,他想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腕,可终究还是没有。他低下头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直到咖啡厅前的门铃“丁零”一声响,他才重新抬起头,看着阎怡推门走出去。
从咖啡厅走出去,阎怡有好一阵都怅然失神。
阳光笼罩着她的身影,她机械地伸出五指挡在眼前,可明媚的阳光依旧晃花了她的双眼,所以最后她只好闭上眼睛。只是这样一来,一直隐忍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都说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可她偏偏固执地要抱有一丝幻想,现在也彻底破灭了。
心口隐隐作痛,她心神恍惚地往前走,脸上露出了一个自嘲的微笑。她早就应该明白的,墨缘哥如果真的喜欢她,怎么会不愿意亲口说出来让她知道呢。原来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她在一厢情愿地想当然而已。
如果他真的喜欢她,那他根本没有理由要瞒着她,欺骗她说不喜欢她啊!
阎怡恍恍惚惚地走到一个路口,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辆小轿车正朝这边飞驰而来。眼看着车与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司机猛按喇叭,发出了警告。可似乎已经太迟了,等阎怡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来不及避开,一瞬间,整个人就被车子撞得飞了起来!
她的身体在空中掠过一道弧线,最后落到地面,翻滚出一段距离才停下。短暂的麻木过后,全身各处的疼痛刺激着她的每一处神经。
她似乎看见白墨缘从咖啡厅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在清冷的阳光里,他的模样也变得有些模糊了。
视线越来越模糊,可她的大脑却异常清醒,眼前浮现出无数破碎的片段。她想,是不是每一个快要死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幻觉?
她看到了许多人,有白墨缘、沈珞瑶、萧彬、白迎雪……他们每一个人都似乎在跟她说话,可是她无法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她无力地眨动着双眼,明明知道这是幻觉,却无法抑制心底的痛。
她爱的人、爱她的人、她的朋友、她的青春,那些人、那些场景都离她越来越远,她试图努力地伸手去抓,可最终一切都如泡沫般破裂,化作无数光点,缤纷地落下……
03
阎怡没有想到自己还活着,全世界所有的人都抛弃了她,连命运都给了她一记重拳,可最后,还是把她从阎王爷那里送了回来。
窗外冷风扫落叶,一片寂寥。她慵倦地倚在病**,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似刚睡醒的模样,脸色还透着苍白。
白墨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挑出一个他带来的苹果削了起来。季节转换,阎怡在医院住了将近两个月,如今眼见就要入冬。
在这段时间里,都是白墨缘陪着她,可是他们之间都没有怎么说话。阎怡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囚禁了一样,每天只有吃饭、睡觉这两件事情可以做,无聊得都要发疯了。
她挣扎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住院的人不需要手机。”白墨缘把苹果削好,切成一块一块,放到小碗里,再送到她手边。
阎怡没有接过小碗,只是看着他。
白墨缘的神情和面容都淡淡的,他没有强行让阎怡拿着小碗,而是放在床头,平静地说:“想吃的时候,自己拿吧。”
这段时间,白墨缘一直在照顾她,可是感觉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这种例行公事的好究竟算什么?
阎怡生气地撩起被子,竟然想拖着骨折的腿自己下床。但她显然还没有完全康复,身子稍稍一动,就直直地往床下坠去。白墨缘没想到她会这么胡来,连忙上前一把将她抱住,可一个重心不稳,两人双双跌坐在了地上。
阎怡半仰着脸,赌气地说道:“你做什么?我不要你管!”
白墨缘皱紧了眉头,怀里的她竟是如此单薄,仿佛一伸手就能折断。阎怡还在他怀里挣扎,试图站起来去找她的手机,可腿上猛地传来一阵阵**,她痛得面色煞白,手指也不由自主地紧紧揪住了白墨缘的衣角。
“你的手机丢了,等你出院后,我再买一部新的给你。”白墨缘说完,将她重新抱回了**。
阎怡似乎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她的全身,她死命地咬住牙,没有吭一声。白墨缘坐到床边看着她可怜的模样,俯身为她按摩腿部,试图通过按摩来解除**。
痛苦稍稍得到缓解后,阎怡的脸上闪过一抹沮丧,她垂头丧气地说:“我最近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好端端地走在路上也会被车子撞倒,真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白墨缘望着她,语气轻淡:“医生说,你还需要再休养一段时间。”
阎怡却一脸执拗地说:“我不想再住院了!”
白墨缘的声音依旧无波无谰:“可是你的腿还没好。”
“不管怎样,我就是不想待在这里!”阎怡伸出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揪住床单,疼痛之余,怒气也蹿上心头。
她曾经有个梦,就是每天一醒来就能跟白墨缘在一起,她曾经觉得那样的生活就是最幸福的。可是如今呢,窗外的景色一成不变,鼻息间到处是药水的味道,而眼前那个曾经温暖的人如今也是苍白疏离的,阎怡觉得自己就好像身处万籁俱寂的冰天雪地,在肃杀银白的世界里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不知过了多久,白墨缘拉过被子将她裹好,起身说道:“我出去一下,有事情再叫我。”
阎怡没有搭理他。
萧瑟的北风从窗外吹过,隔着玻璃,似乎也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她望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百无聊赖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许多往事,可是如今想起那些事情,却只会觉得胸口发痛。
白墨缘、沈珞瑶、萧彬、白迎雪……
脑海中翻涌出无数画面,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发生了那么多事,阎怡不知不觉皱紧了眉头。她想到了萧彬,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跟他联系,上一次突然约他,可后来又突发变故住进了医院,这期间都没有来得及跟他说一声,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急疯了吧……
还有白迎雪,之前答应她要跟萧彬做个了结,如今因故耽搁下来,也没有来得及跟她解释,她会不会为此而更加憎恨自己?恨自己言而无信?
阎怡黯然苦笑,一股疲倦涌上来。她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呼吸慢了起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另一边,白墨缘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他站在门口,背靠着病房的门,从兜里拿出两部手机,一部是他自己的,里面已经有无数个未接来电提醒以及无数条短信,都是好友慕谦发过来的。他粗略看了一些,慕谦留下的信息都是——
“你到底去哪里了?”
“陈医生的手术预约,我改在了下周,你快点回来。”
“陈医生的手术预约,我已经改了几次,你再不出现,以后可能真的就没有希望了!”
白墨缘的眼神很平静,表情平淡无波,随后,他关掉了自己的手机。
至于另一部手机则是阎怡的,里面同样有无数个未接来电以及许多条短信,绝大多数都是萧彬发过来的,白墨缘逐一点开那些信息看了一遍——
“阎怡,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阎怡,你不要躲我了好吗?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跟我说!”
“阎怡,你到底去哪里了?我真的很担心你,你知道吗?”
白墨缘皱紧了眉头,抿紧嘴唇,转身快速向前走了几步,把阎怡的手机拆解成数块,然后一扬手,丢进了垃圾桶。
他以为这样就会彻底阻断阎怡和萧彬之间的联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阎怡在出院的第一天,就约了萧彬……
04
出院那天,阎怡撑着红雨伞,望着头顶灰茫茫的天空,不由得有些失神。上一次出门的时候,还是阳光灿烂,如今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寒冬之中。漫天的大雪从天而降,纯净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大地上。她伸出手掌,几朵雪花轻轻地落在掌心,很快就融化成一小团水渍。
她约了萧彬今天中午在A大学校门口见面,还是在那家咖啡厅。当阎怡推门进去的时候,刚巧看见萧彬从位置上站起来。实在太巧合,他现在坐的位置就是两个月前她和白墨缘坐过的位置。
阎怡缓缓牵动嘴角,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将红雨伞放在门前,朝他走过去。
萧彬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一段时间没见,她明显消瘦了许多,整个人憔悴不堪,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眼神充满了探究的意味。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故,让她不仅不接他的电话,甚至连一条信息也懒得回复?
阎怡来到他面前,迎上他灼灼的视线。明明只有两个月没见,可就好像过了很多年一样,她心里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阎怡,你这两个月究竟去了哪里?”萧彬一把抓住她的手,劈头问道。
阎怡低下头,错开与他交集的视线。
见她这样躲闪,萧彬的情绪似乎更加激动了:“我派人去学校、去你家里都找过,都没有找到你,也没有查到你的出境记录。”
是啊,又有谁会想到她住进医院了呢……
阎怡露出一抹怅然的笑:“萧彬,我们坐下说好吗?”她的声音平静中透出疲惫,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萧彬怔了一刻,心口有些发紧。不过最后他还是皱着眉松开她的手,依言坐下了。
阎怡叹口气,在他对面坐下。
萧彬看着她,眼光依然很慑人:“你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是跟白墨缘在一起吗?他这两个月也没有来上班。”
阎怡避开他的注视,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两份饮料和一些小吃,她说:“这次我请客。”
她一再躲避他的问题,究竟是在隐瞒什么?
萧彬的眼底覆上了一抹霜色。
阎怡喝了几口饮料,平静地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平缓地说道:“关于我跟你之间的事情,你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萧彬眼角处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你说什么?”
“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是我跟你的一个梦。”阎怡说到这里的时候,眼底的神色一暗,下一句话的声音便低了许多,“一个梦而已,做不得数……”
“因为白墨缘吗?”萧彬的声音突然就变得冰凉如水。
那一瞬间,阎怡微微晃神。
她的失神让萧彬的心里又酸又涩,还有一种微苦的味道。这是什么感觉?心里面好像钻进了一条小蛇一样,来回在心上摆动。
萧彬的眼底起了一连串细微的变化,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你还是爱着他的,是吗?”
阎怡微微一笑,慢吞吞地说:“不,跟他没有关系。”
“那你的表情是这样?”萧彬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阎怡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说:“我说了,跟他没有关系。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从现在开始,以后都不会再喜欢了!”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萧彬的声音听起来充满莫名的焦虑。
阎怡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间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悲哀。
“对不起……”她低下头,觉得有些愧对萧彬的深情,但她更不想对不起白迎雪。
萧彬定定地望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我不想听‘对不起’,我只想听你说,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只想听你告诉我,你也爱上了我。”
阎怡抬头又看了他一眼:“萧彬,我跟你是错误的,该结束了。”
萧彬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他说:“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吗?你就这么爱白墨缘?”
阎怡皱起眉头:“我说了,这跟他没有关系。”
萧彬似乎不肯放过她:“那你告诉我,这段时间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我的电话?”
阎怡愣了一瞬,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刚想说什么却又重新闭紧了唇,她的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却无法言说。
难堪的沉默持续了许久,萧彬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人扎了个很小很小的孔,一直往外漏气,却又找不到确切的痕迹。
最后,阎怡站起来,淡定地说:“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从此之后,我们两不相欠,你就当从来都不认识我好了。”
“我会让你后悔的。”萧彬眼中有抹怒色一闪而过,话里暗藏锋芒。
阎怡惊了一瞬。她看着萧彬,她几乎有种错觉,刚刚那句话好像不是他说的。咖啡厅里面的灯光柔和耀眼,明明光彩照人的他,眼底却有灯光照耀不进的狭长阴影。他身上似乎也有自己并不了解的一面。阎怡恍然地笑了笑,但是那又怎样呢?他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从此往后,他们就是陌路人。
萧彬一直看着她走到门前,拾起地上的红雨伞,推开咖啡厅的大门走出去。在大雪之下,她手上的红雨伞色彩浓烈,就如同她刚刚说的那些残忍决绝的话,令他无法忽视。
即便自己费尽心思靠近她,想方设法取悦她,最后都无法获得她的心!
放在桌上的手僵硬地握紧,作为Magic帝国的继承人,他一向叱咤风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原来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吗?
看着阎怡即将消失在视线里,萧彬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燃烧着一把火,明明是在冷到了极致的冬天,他仍旧觉得空气闷热,仿佛能听得见血液在身体里沸腾的声音。
阎怡!你是躲不掉的,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和电话那边的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切断通话后,他转头看着窗外。
外面白雪纷飞,依旧固执地下个不停,天地间一片冷寂。
他记得父亲曾经说过,也是这么一个大雪纷飞的季节里,他邂逅了他想用一生去爱的女人,即便后来他不能娶她为妻,他也愿意用一生去想念她,而那个女人,就是阎怡的母亲!
萧彬还记得,父亲曾经站在母亲的病床前说:“我娶你,只是遵循我父亲的意见,我们门当户对,我理应娶你,繁衍下一代,继承萧家的产业,可是我不爱你,以前不爱,现在也不爱,以后也不会。”
从那个时候开始,萧彬就恨极了那个横亘在父母之间的女人。
而就在十年前,父亲为了救阎怡的母亲走上手术台,捐献出一个肾脏,术后由于休养不当,加上疲于工作,在某个深夜倒在了办公桌上,从此再也没有醒过来。
萧彬记得,那也是个寒冷的冬天,他站在白色的床边,听完医生公式化的宣告,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拉上那块白色的布,将父亲的面容彻底盖住。那一刻,他觉得天都塌了,心中盛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绝望。他像疯了一样跑出去,站在花园里大喊大叫,最后喊累了,他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没过多久,悲伤过度的母亲也一病不起,很快就病逝了。
那段时间,家里一片凄凉,他听着每一个前来哀悼的人跟他重复着说些宽慰的话,心里的怨恨却越来越深。他憎恨阎怡的母亲,如果没有她,父亲不会死,母亲也不会死,他现在更不会像一个可怜虫一样,孤单地守着一座偌大的房子,被动地接受着别人的怜悯和同情。
他失去父母,全都是拜阎怡的母亲所赐!
从回忆中抽离出思绪,萧彬满脸愤然,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心里的恨像潮水一样堆积,他要报复阎怡的母亲,让她也尝到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他要那个女人生不如死!
三年前,他在A大遇见了阎怡,那个女人唯一的孩子,一个完美的计划立即在他的心底悄然形成。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步步为营,让白迎雪成了他的傀儡,白墨缘成为Magic帝国的法律顾问。他控制了阎怡身边最亲近的人,掌握了关于她的一切资料和最新动态,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着,暗中谋划,就像猎豹一样。
待时机成熟之后,他再接近阎怡,让她先尝到甜蜜幸福的滋味,然后再从云端狠狠地跌落地狱。让阎怡痛苦,就能最彻底地报复那个女人——阎怡的母亲!
可是如今阎怡居然拒绝了他,她没有按照他所计划的那样陷入他的情网。
不过,没关系……
萧彬脸上的悲伤之色很快淡去,再抬头时,他诡秘地扬唇一笑:“阎怡,我一定会让你乖乖地来求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