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少年最心动
【早晨六点,阅卿哲准时被生物钟唤醒。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看了一眼仍在**酣睡的蔚缘,宠溺地笑了笑,随后拿着洗漱用品离开了帐篷。
在侍者那里点完早餐,他又叫侍者略微调高了泳池的温度,便在露台的沙发上坐下,将电脑放在膝上,开始处理工作。
天光拂晓,萦绕在乞力马扎罗山山腰附近的雾霭也慢慢淡了,暖金色的晨晖渐渐渗入淡蓝色的天空。阅卿哲收起电脑,走入帐篷。
蔚缘还在睡,他靠近床檐,手指刚触到她的肩,就因她潮红的脸色而僵在了原地。
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他握住蔚缘的肩膀,声音轻颤着唤道:“蔚缘?蔚缘?”
阅卿哲叫了好几声,蔚缘终于艰难地睁开眼,雾蒙蒙的眸子看向他:“阅……阅卿哲……”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不出所料的滚烫:“嗯,我在。”
“我头好晕……”她用脸颊蹭了蹭他手,蹙着眉艰难地开口,“而且浑身没力气……还有点反胃……”
阅卿哲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安抚道:“我打电话让詹妮弗过来。”
蔚缘点点头,又难受地闭上眼。
等了三十秒,电话那头始终是忙音,阅卿哲皱了皱眉,却还是尽可能用温柔的语气跟蔚缘说道:“詹妮弗不接电话,我去她房间找她,你等我一会儿,别怕。”
阅卿哲将手机放回口袋,快步离开帐篷。他走下平台,绕过小径,踏上了詹妮弗房间的木质台阶。
因为野奢帐篷没有门锁,所以每个帐篷前的楼梯拐角处都站着一位侍者。侍者礼貌地拦下阅卿哲,问道:“先生,您找谁?”
“詹妮弗·珍。我找她有急事,麻烦先让我上去。”
侍者有些讶异地回复:“您找詹妮弗女士?可是她在今天早晨五点多就已经离开帐篷了。”
阅卿哲皱起眉:“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侍者摇摇头,又说道:“我看詹妮弗女士走的时候神色紧张而匆忙,似乎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不过她并没有拿行李,只带了一个很小的箱子,应该还会回来的。”
阅卿哲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谢谢您。”
阅卿哲回到帐篷,坐在蔚缘身边,蔚缘微微睁开眼,声音轻微:“詹妮弗呢?”
他拂开蔚缘额上被汗浸湿的头发,轻声说道:“詹妮弗有事不在,我先给你拿点药,你再睡一会儿吧。”
蔚缘虽然有些惊讶,但身体的不适让她无心继续问下去,只点了点头。
阅卿哲是医药专业出身,随后又投身医药行业,药剂药理自然烂熟于心。但他毕竟不是擅长临床的医生,因此也只能从随身携带的药品里,挑选一些能暂时减轻蔚缘症状的给她服下。
等拿好药,阅卿哲将蔚缘扶起来靠在床头。
蔚缘咽下药片,无奈地笑了笑:“毕竟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距离祖国迢迢万里,水土不服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他们都清楚,这不是简单的水土不服。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想要让它暖和一些,微笑道:“回去应该给你补一补,让你身体强壮一些,要不都没法放心计划备孕。”
蔚缘听到这句话脸更红了,嗔了他一眼:“你现在说这些干吗?”
“是伯母说的。”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神情温柔到不可思议,“她说你姐姐生了个女孩,你最好生个男孩,让她享受一下子孙满堂的天伦之乐。”
蔚缘撇撇嘴,把头靠在阅卿哲肩膀上,哼哼唧唧:“我还是头晕犯恶心……”
他扶着她重新躺下,掖好被角,柔声说道:“你再睡一会儿,我已经让刘导游去请医生了,只是这边比较远,路上还需要一段时间。”
蔚缘点点头,手指钩住他的手,眼巴巴地望着他:“那你要陪着我哦。”
他拿了张矮凳,坐在床前,反握住她的手,笑了笑:“现在这个样子,跟我们在日本的时候好像。”
“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你就总撩拨我。”蔚缘哼了一声。
阅卿哲垂下眼,笑了笑:“我是在追你好不好。”
蔚缘撇撇嘴:“就是追得不太明显。”她看向他,小声说道:“你再唱一次那首歌哄我睡好不好?”
阅卿哲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蔚缘说的是哪首歌,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那你闭上眼吧。”
“今天今天星闪闪,剩下我北风中,漆黑中带着泪,念当天当天,跟他一起的每天……”
阅卿哲低沉微哑的嗓音在耳畔萦绕,蔚缘慢慢有了困意,她模模糊糊地说道:“你上次唱了这首歌,我回去又搜了一下……你知道吗?歌里那盏百年煤气灯,在台风山竹中被毁掉了……”
阅卿哲没说话,仍轻轻唱着歌哄蔚缘睡觉,见她眼睫逐渐平静不再抖动,才收住了声音。
他望着她潮红的脸,轻搭在她被子上的手慢慢握紧成拳,指节被攥得发白,指甲深陷入掌心也浑然不觉。
人常说,世间好物不牢靠,彩云易散琉璃脆。
他有时生怕这些只不过是美梦一场,梦醒过后,他的掌心仍旧空无一物。
中午时分,老刘请的私人医生到了安博塞利。
医生进来的时候蔚缘还是昏昏沉沉的,检查一番后,私人医生眉头紧锁,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按水土不服给蔚缘开了一些药。
到了下午,蔚缘头晕恶心的症状已经好转很多,乏力和困倦却愈加严重。中途,阅卿哲每次叫她起来吃药,都要叫很多次她才醒。
傍晚的时候,蔚缘终于清醒了一点,阅卿哲将她从**扶起来,让她靠在床头。
她病恹恹道:“我想喝粥。”
阅卿哲摸了摸她的头:“好,我去给你取点,等我一会儿。”
他快步走下平台,往餐厅的方向走去,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阅卿哲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詹妮弗,詹妮弗正扶着柳曦盎摇摇晃晃地向前挪动着。
感受到阅卿哲的目光,詹妮弗抬头朝这边望来,等撞上他冰冷的视线,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阅卿哲微微扯动嘴角,却让詹妮弗在夏日的暖风中抖了三抖。他道:“詹妮弗,请你送完柳小姐后,来我和蔚缘的房间前,我想我们应该谈一谈。”
詹妮弗僵着脖子,连点头都没能做到。不过阅卿哲丝毫不介意她是否回应,收回视线,径直转身离去。
詹妮弗将柳曦盎扶回自己的房间,门口的侍者看到浑身是血的柳曦盎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詹妮弗小姐,您需要我们提供医疗援助吗?”
詹妮弗摇了摇头,艰难地把柳曦盎扶进帐篷,让她坐在自己的**,又掀开她的衣服,重新为她包扎身上的伤口。
柳曦盎中途醒了一次,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笑眯眯地说:“珍,你的医术还是那么好,妙手回春。”
柳曦盎的皮肤上密布着斑驳的陈年旧伤,詹妮弗一晃神,下手就重了些。
柳曦盎惨叫了一声,詹妮弗板着脸讥讽道:“柳曦盎,你生命力还是那么顽强,就像打不死的蟑螂。”
柳曦盎摇摇头,笑得开怀:“NoNoNo,不是打不死的蟑螂,一般都说打不死的小强。”
说完这句话,柳曦盎又晕了过去,詹妮弗无声地把她身上剩余的伤口包扎完,端起那盆血水前,飞快地用手背擦了下眼角的泪水。
她和柳曦盎拌嘴的时光,说是走远了,却又总在梦里看见,要说从未走远,那今天的恍若隔世感又是什么呢?
詹妮弗把血水倒掉,咬了咬嘴唇,向阅卿哲和蔚缘的房间走去。
詹妮弗愧疚不安地站在帐篷门口时,阅卿哲刚刚喂蔚缘喝完粥。他静静地守着蔚缘睡着,然后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帐篷。
他淡淡地看了门口的詹妮弗一眼:“再往外站一些吧,她睡着了。”
詹妮弗依言跟在他身后往前走了几步,两人站在栏杆前,正对着的就是远处的乞力马扎罗山。
落日的余晖将山顶的皑皑白雪染成温柔的橙黄色,长颈鹿慢悠悠地走过广袤的草原,詹妮弗有些感慨:“原来真有人能让你也染上人间烟火味。”
阅卿哲不置可否,表情淡漠地看向她:“詹妮弗,我很遗憾,从我们相识到你进入研究所工作,你在我眼中一直都是一个公私分明、严谨敬业的人。”
詹妮弗望着远方黄昏中的稀疏树影,低声道:“她带着小队去抓那个臭名昭著的偷猎团伙,那些人都带着步枪,对安博塞利那只象牙有近两米长的象王虎视眈眈……”
阅卿哲打断她:“詹妮弗,我没耐心听你讲故事,你要知道,我请你来肯尼亚,是为了让你全程照顾蔚缘。”
“是的,阅,我知道。”詹妮弗用双手捂住脸,“但是我遇到曦盎……你应该会懂这种感觉吧?有一个人,她让你失去理智,放弃所有,在她面前,你好像找到了自己,又好像丢掉了自己……”
落日逐渐没入远山,阅卿哲收回视线,清澈的眼瞳映着淡淡的暮光,平添了几分柔和:“蔚缘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有点头晕恶心,现在好了一点,但还是困倦和乏力,你去看一下吧。”
詹妮弗吸了吸鼻子,压抑下眼底的泪意,低头往帐篷内走去:“好。”
阅卿哲平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詹妮弗,人生总需要一些抉择,你想找到双全的办法,恐怕最后会一无所有。”他顿了一下,又说:“如果是我,我会放下所有,陪她留在这里。”
詹妮弗身形微微一僵,回头勉强地笑了笑:“阅,你一向聪明,不用我说你就能猜到我和她的故事。”
阅卿哲没再说话,詹妮弗扭头,抖着手掀开了帐篷的门帘。
因为蔚缘的身体不适并不是简单的生理问题,所以詹妮弗也只能给蔚缘做静脉注射来补充营养。
阅卿哲走进来坐在蔚缘床边,向詹妮弗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詹妮弗便蹑手蹑脚地收拾东西离开了帐篷。
绕过小径,詹妮弗一眼就看到从木质楼梯上走下来的柳曦盎。
她急匆匆地跑过去,扶住柳曦盎的胳膊:“你受那么多伤,现在……”
柳曦盎推开她的手,若无其事地笑道:“珍,我在野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些伤都是小事。最近纳戈很危险,我们必须尽最大努力保护它。”
纳戈就是那只象牙近两米长的象王,它的美丽与威严为它招致杀身之祸,即使它已经活了四十余年,但盗猎者的一发毒箭或是一颗子弹就能轻易将它带走。
保护组织已经努力筹措了许多资金用于大象保护,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人手不够。巡逻员无法遍布广袤的非洲草原,他们也很难在各种肉食动物出没的野外二十四小时监察象群。
柳曦盎拍了拍詹妮弗的肩膀:“珍,这五年来已经有几千名的巡逻员丧生,能活着已经很幸运了。”柳曦盎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能活着保护这些美丽的生灵,已经很幸运了。我的同伴在找我,我先走了。”
詹妮弗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无声地目送她的背影远去。
柳曦盎蓬乱的短发在夜色中像一丛鸟窝,詹妮弗忍不住笑了一声,眼泪却无声地从脸颊滚落,没入泥土。
她还记得她在日本学医,第一次见到柳曦盎时的场景,那时的柳曦盎长发飘飘、皮肤白皙、明眸善睐,站在那里就好像会发光一样。
她也记得她和柳曦盎在毕业舞会上分开的场景,柳曦盎带着几分歉意跟她说:“珍,我不能和你报考同一所大学的研究生了,因为我要去肯尼亚投身于动物保护。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象牙市场,作为中国人,对于这些美丽的生灵,我深感愧疚,日夜难安。”
柳曦盎的背影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詹妮弗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踏上了楼梯。
她在机场看到行李封条,并没有想到世上会有这样的巧合。
“Liu Xiang”原来并不一定是跨栏那个“刘翔”,而是她心底永远的秘密“柳曦盎”。
次日,蔚缘已经基本恢复了,鉴于她身体的原因,这趟安博塞利之旅被大大缩减,而接下来的飞机和酒店都已提前订好,所以他们只能简单逛了逛安博塞利几个标志性景点,便起身前往机场,准备搭乘短途私人飞机,前往马赛马拉国家公园观赏动物大迁徙。
坐上私人飞机的时候,蔚缘还有些遗憾:“都是我身体不好,拖累你们没能好好观赏安博塞利。”
詹妮弗爽朗笑道:“蔚小姐不必介怀,我们还有很多更美好的东西可以看呢!”詹妮弗指了指飞机舷窗,“你看,从这里我们还能看到安博塞利的斑马群。”
蔚缘的注意力就这样被窗外的景色吸引过去,她还拉着阅卿哲叽叽喳喳个不停:“你看你看,远处是不是有猎豹在追角马啊?哇,扬起好高的尘土啊……”
阅卿哲还是担心蔚缘的身体状况,时不时地问她要不要喝水或吃东西,让后座的詹妮弗都忍不住扶额:“阅,你现在好像一个老妈子。”
蔚缘“噗”一下笑出声,詹妮弗突然想起柳曦盎之前跟她说的话:“对了,柳曦盎跟我说,之前盗猎团伙的人盯上了她,而她的行李箱里放着一些很重要的文件,所以才被迫错拿了蔚小姐的行李箱,请你们见谅。”
怪不得她的行李箱被打开过。蔚缘恍然大悟,说道:“柳小姐是在这边反盗猎吗?”
“嗯。”詹妮弗笑了笑,“她大学毕业就来这边了。”
“那应该很多年了吧……”蔚缘好奇道,“就是盗猎大象吗?”
“也有犀牛,其他动物少一点。”詹妮弗想了想,“因为非洲象的象牙质量最好,所以这边的大象盗猎现象最严重。”
“用来做象牙制品吗?”
“是的,盗猎者会用电锯将大象的脸割下,然后取下它们的象牙,用集装箱运到世界各地的加工厂。”詹妮弗轻叹了一口气,“非洲象的数量减少得很快,据曦盎说,在之前几年,每十五分钟就有一头大象被盗猎者杀害。”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蔚缘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他们这样盗猎大象,不等于竭泽而渔吗?他们不怕大象灭绝吗?”
詹妮弗摇了摇头:“这些象牙贩子巴不得大象灭绝,这样象牙的市场价格就会水涨船高。”
蔚缘沉默下来,心中沉甸甸的,阅卿哲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道:“我们下了飞机就去坐热气球,热气球的终点是大象孤儿院,我们去领养一头小象,好不好?”
蔚缘看向阅卿哲,眼睛眨了眨,然后拉住他的手,低声说:“遇见你真好,真的。”
遇见他,她才懂得,什么叫灵魂伴侣。
他填补了她的灵魂,他令她的灵魂升华,他让她懂得什么叫灵魂契合。
蔚缘下了飞机,刚打开手机就是运营商发来的一连串短信,提醒她在刚才有近十个未接来电,她一看号码,全是来自蔚纤和蔚母。
蔚缘心头顿时浮上不祥的预感,阅卿哲看到她突变的脸色,关切道:“怎么了?”
她勉强笑了笑:“我姐和我妈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我先回个电话。”
蔚缘走到角落,拨通了蔚纤的号码,电话响了十几秒才被接起:“缘缘。”
毕竟是相伴十几年的亲姐妹,蔚缘敏锐地察觉到了蔚纤嗓音里强压的哭腔,蔚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姐,怎么了?我刚下飞机。”
“兮瑶……”蔚纤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得可怕,“兮瑶前天凌晨突然有点不对劲,浑身发冷,呕吐腹泻,我们连夜送到医院,说是感染了NEC(新生儿坏死性小肠结肠炎),做了第一次手术后就送进了NICU,这两天已经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
蔚纤有些哽咽,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蔚缘又着急又担心,连忙问:“那现在兮瑶怎么样了?你怎么不早点跟我们说?”
“因为兮瑶经常生病,我以为她这次也能平安度过,你们俩又在度蜜月……”
“姐,当然是兮瑶比较重要啊!我现在让阅卿哲帮你们联系医生,这次肯定也能平安无事的!”
“可兮瑶现在状况好差……手术后肺出血,接着脑出血,上了有创呼吸机,呼吸还骤停好几次……我真……真的觉得……”
蔚纤的话又停顿在了令人揪心的哭音上,蔚缘很少见蔚纤哭,在她眼里,姐姐甚至比妈妈还坚强而冷静。
蔚缘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姐,你别担心,肯定没事的……”
蔚母担忧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你都两天没合眼了,去休息一会儿吧,你不考虑自己,但是之后兮瑶要母乳怎么办?”
蔚纤没说话,蔚缘也跟着催促:“姐,你稍微休息一会儿吧,我跟阅卿哲说下这件事。”
蔚纤低低地“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蔚缘放下手机,眼泪汪汪地看向阅卿哲。阅卿哲拿着手帕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蹙着眉柔声道:“兮瑶发生什么事了?”
蔚缘把刚刚和蔚纤在电话里聊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阅卿哲,阅卿哲面色凝重,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担心,有我在,我立刻联系本家的医生过去。如果情况严重,我会帮兮瑶从外地调最好的医生过来。”
“谢谢你。”蔚缘抽噎着靠进他的怀里,“卿卿,我想回国,我想回去陪我姐……她本来就是单亲妈妈,现在兮瑶还这样,我得去陪着她。”
阅卿哲毫不犹豫地答应:“好,我立刻叫人订最近一班的飞机票。”
蔚缘把脸埋进他的胸口,闻着他衬衣上淡淡的清香,眼泪还是不停地掉:“你在真好。”
阅卿哲抱着她,垂首吻她的发顶:“是你在,我才会这么好。”
能订到的最近一趟回国的航班在五小时后,时间允许的情况下,为了让蔚缘转移注意力,纾解下忧虑的心情,阅卿哲还是按照原计划带蔚缘去坐了热气球。
上热气球前,阅卿哲看了詹妮弗一眼,说道:“你跟老刘一起吧。”
詹妮弗愣了愣,有些促狭地笑了:“年轻小情侣是需要一些时间独处。”詹妮弗从包里翻出一个小药盒,“这是一些常备药,底下都贴了标签,不过就二十分钟的旅程,应该也不会出多大问题。”
阅卿哲接过来点了点头,便带着眼眶还有些红的蔚缘上了热气球。
热气球缓缓上升,蔚缘还有些蒙:“就……就我们两个人吗?”
“嗯,我在国外上学的时候考过热气球驾驶执照,所以不用驾驶员。”阅卿哲笑了笑,“而且我希望,这个时刻只有我们两个人。”
清风拂过,蔚缘压抑的心情也轻快了许多,笑着说道:“我怎么感觉你什么都会?那你会开挖掘机吗?”
阅卿哲的表情有些错愕:“嗯?不会。”
看他一本正经地回答,蔚缘就知道他不懂挖掘机的梗,有些好笑地转开了视线。
热气球到达既定高度后,开始平缓地向东北方向移动,蔚缘趴在篮子边缘,俯瞰着广袤的草原,成群的斑马、角马和瞪羚向前奔跑着,散发着野性的勃勃生机。
她喃喃道:“真美。”
阅卿哲笑了笑:“等下就能看到马拉河了,我们能在那里观赏到最为壮观的‘天河之渡’。”
蔚缘点了点头,感受到阅卿哲一直徘徊在她身上的视线,回了头看向他:“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对我说?”
蔚缘很少看见阅卿哲这种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慢慢敛起笑容,说道:“之前……我跟你说,有些事情,我找到合适的解释方式后才能告诉你。”他的语气有些内疚,“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胡思乱想,又瞒了你这么久。”
蔚缘隐隐意识到他要说的是哪件事,心跳突然加快,她小声问:“那你现在找到合适的解释方式了吗?”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现在你应该拥有知道这些事情的权利。”他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她,又有些僵硬地搭在了栏杆上,“那是一段很长的往事,或许在你听起来会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欺骗你。”
蔚缘惴惴不安地点了点头。
“祁蕴仪跟你说过,我在十八岁那年遇到了一个女孩,而她改变了我的人生。我确实在十八岁那年遇到了一个女孩。在最开始,她凭空出现,一直缠着我,还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即使我冷漠相对,她依旧有用不完的热情和精力。”
阅卿哲低头轻笑了一声,神色是沉浸在回忆里的温柔,蔚缘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然后呢?”
“慢慢地,我发现她有些奇怪,她似乎无家可归,没有朋友,不用上学,所有时间都用来围着我一个人打转,而且,她很了解我。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逐渐敞开心扉,接纳了她的存在,她那时总是说,要把我改造成一个乐观向上、努力拼搏的人。”
蔚缘僵硬地应和:“在某种程度上,她算是成功了。”
阅卿哲认真地看着她,如果蔚缘此刻抬头,就能看到他比湖水还温柔的眼神:“在遇见她之前,我以为生命是一潭死水,但遇见她之后,我的生命才变成了海洋。”
海纳百川,上善若水,因为她,生命才有了无限的宽度和未来。
“她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但我利用一些试探的话语,知道了她是心理系的学生,她无意间提起过一位老师的名字。在她突然消失后,我一所学校一所学校地去查,终于确认了她是B大的学生,于是我不顾家人的反对,报考了B大,可是我查遍所有高年级的女学生,都没有找到她。”
蔚缘错愕地抬起头,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跃入脑海。
阅卿哲望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分别六年,半纪时光,木星绕着地球转了半周,我终于在B大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她。”
“蔚缘,那个女孩不是别人,就是你,从十八岁到现在,我都只爱过你一个人。”
蔚缘被这个消息惊得脑子都在嗡嗡响:“啊?真……真的吗?”
“我不会编一个这样的故事骗你。”阅卿哲眉眼低敛,神色又浮上几分忧郁,“因为你回到过去改变了我的人生,所以现在的你……身体才会出这么多问题。”
微醺的暖风混杂着热带草原特有的干爽香气拂过两人之间,蔚缘反应过来后,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眼眸弯成月牙,里面盛满了光:“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我还以为是我得了绝症呢。”
阅卿哲有些愕然:“你不后悔吗?你受了那么多罪……”
蔚缘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有些嗔怪:“你想什么呢?我们都订婚了哎!”她美滋滋地眨眨眼,“能让你死心塌地地爱上我,我觉得受这点罪真的超级值了好不好?”
他拉起她的手,轻吻她无名指上的婚戒:“谢谢你,缘缘。”
蔚缘笑眯眯地说道:“我还是特别好奇,我是怎么让十八岁的你敞开心扉的?因为我那会儿上学的时候,大家都说你超难接近,像一座大冰山。”
阅卿哲无奈地笑了笑:“以后慢慢跟你讲,好不好?”
热气球驶近马拉河,蔚缘顺着阅卿哲指的方向看到那条蜿蜒曲折的河流:“好长啊……不过也不是特别宽的样子?”
“因为我们是在高处看,不过马拉河确实不怎么宽。”阅卿哲指着排成弯队过河的角马,“马拉河不是特别深,水流却很湍急,河底还暗藏着埋伏的鳄鱼,对于这些过河的动物来说,这其实是一条横亘于生死之间的天河。”
有落单的角马在河流中央打转,应该是被鳄鱼咬住了后腿;有母角马带着小角马在河岸上犹豫不决地踏着前蹄;大多数角马都义无反顾地跳进河流,溅起浑浊的浪花。而远处停着许多越野车,车里车外都站着人,长枪短炮地捕捉这壮观的景象。
蔚缘看了阅卿哲一眼,笑着说:“看到这些真的不枉此行。”她又轻叹一口气,“希望以后能带姐姐和兮瑶一起来,兮瑶啊,还有很长的美好人生没有体验呢。”
阅卿哲揽住她的肩:“都会好起来的。”
下了热气球,一行人便直奔大象孤儿院。
途中,阅卿哲和蔚缘提前在网上挑好了一头小象,为的就是节约时间,毕竟他们还要赶飞机回国。
车子行驶了不到半个小时,在大象孤儿院门口停下,志愿者热情地迎上来——因为他们留的信息是中国人,所以孤儿院特意安排了一位亚裔志愿者接待他们。
志愿者说的是日语,所以只有阅卿哲和詹妮弗能无障碍和他交流。蔚缘和老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惭愧。
志愿者带着他们来到那头小象面前,笑着说了几句话,阅卿哲看向蔚缘,笑道:“摸摸它吧。”
蔚缘欣喜地伸出手去,触上小象刚冲过水还有些潮湿的皮肤,轻轻地摸了摸。小象抬起鼻子碰了碰蔚缘的手,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
老刘在旁边说道:“都说大象是最聪明的动物,他们甚至会回到同伴的尸体前为它哀悼。这些小象,大多数都是因为盗猎而成了孤儿。”
蔚缘有些感伤,阅卿哲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她问:“中文名还是英文名?”
“都可以。”
蔚缘想了想:“叫安宁吧,希望它一生都能平安喜乐,还能为兮瑶带来好运。”
志愿者将姓名卡和笔递过来,阅卿哲又递给了蔚缘:“你写吧。”
蔚缘捏着笔,满怀祈祷和祝愿,一笔一画虔诚地写着拼音:An Ning。
阅卿哲摸了摸她的头发:“等你身体好了,我们也可以把生孩子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蔚缘将笔和姓名卡还给志愿者,问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阅卿哲温柔地笑笑:“我都喜欢,你呢?”
“我更想要个男孩。”蔚缘想了想,“因为兮瑶是女孩,以后他长大了可以保护姐姐,而你忙的时候,家里还会有个小男子汉照顾我。不过女孩也很好啦。”
阅卿哲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等一切都好了,我们带他和兮瑶,还有你家里人一起来非洲玩儿,我们再来看安宁。”
小象似乎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抬起鼻子伸出篱笆外,碰了碰两人紧扣的手指。
蔚缘笑起来:“好啊。”
回国的航程依旧需要近十五个小时,一路上蔚缘的状态都不太好,有些低烧,还伴随着胸口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蔚缘靠在阅卿哲肩膀上,闭着眼睛,神情有些痛苦:“卿卿,我心口好疼,是不是兮瑶出事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阅卿哲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别乱想,飞机上气压低,你身体又弱,才会不舒服。”
蔚缘勉强笑了笑:“嗯,兮瑶肯定不会出事,你给她起名字,起那么好……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他柔声接道:“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同光。”
“真好。”她望了眼窗外莹莹亮的天空,“你给兮瑶设计的衣服,都设计好了吗?”
“嗯,蜜月第一天就设计完了,然后交给了阅家的裁缝去做,我让她们在兮瑶满两月宴前赶制完。”
蔚缘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我头好晕,再休息一会儿。”
时间过了好久,阅卿哲才低下头,看向靠在她肩膀上的蔚缘。
她脸色苍白,眉头轻蹙,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
他隐忍地闭了下眼,然后轻轻将滑落的毛毯拉回蔚缘肩上。
下午六点,飞机抵达A市机场,蔚缘刚打开手机,手机就在手里振动起来,她心下一慌,手机落在了地上。
阅卿哲立刻弯腰帮她捡起来,他将手机递过来,她有些害怕地摇了摇头:“你……你接吧。”
他依言按下接听,将手机放在耳边:“姐?”
蔚缘揪着胸口的衣服,见阅卿哲的神情越发沉重,心也跟着不停下坠。
阅卿哲终于挂断了电话,对上蔚缘期待又恐惧的眼神,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开口:“蔚缘,兮瑶在三个小时前,不幸夭折了。”
仿佛被丢入了冰冷的海水,因要下机而嘈杂的机舱瞬间寂静无声,蔚缘耳边只剩她自己猛然加快的喘息。
她看到阅卿哲的唇不停地张合,然后抬起手按上她的肩,黑眸中满是担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斑斓的颜色混成一片,她彻底坠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