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荒芜,自成绝色
文/许棠七
一、何乾一向喜欢的是那种比较特别的女孩子
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
许觅香在二十岁的这一天深深明白了这个道理,这段时间她遇到了创作的瓶颈期,加上喉炎复发,粉丝们所期待的新歌未能如约而至,她自暴自弃了一阵子,却在生日这天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男友劈腿了!
她窝在**躺了一天,室友潇潇想尽办法安慰她,或嘘寒问暖,或痛斥渣男,她始终不为所动,两眼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潇潇实在受不了她这副鬼样子,选择了激将法,拿出手机放起了《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跟着哼唱:“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对象呢?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为什么告白他都无动于衷呢?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
在这首歌循环播放到第二十遍时,许觅香成功被洗脑,猛地从**爬起来,指着天花板豪气冲天地说:“说我长得不好看?我倒要去看看他喜欢什么圣母白莲花!”
潇潇满眼放光地鼓掌:“这才是正宫的范儿!”
在潇潇的鼓励下,许觅香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就雄赳赳地出门了,出门前潇潇还给她涂了一个鲜艳的大红唇,美其名曰:正宫红。
她壮志凌云地来到×医大,轻车熟路地赶去实验楼堵截何乾,正逢下课,她浓妆艳抹的样子在满是白大褂的人群中十分显眼,当她气势汹汹地闯入教室时,恰好撞见何乾与一个女生有说有笑。
她目光一凝:“何乾。”
何乾见到面露杀气的她,随手将那个女生护在身后,略带警惕地问:“你怎么来了?”
许觅香冷笑:“分手也该好好道别吧?”
教室里仅剩他们三个人,她慢悠悠地走到他们面前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谈不上很美,只是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引人垂怜,她不由得讥讽:“哟,从良啦?”
何乾一向喜欢的是那种比较特别的女孩子,而不是这种娇弱可爱的。
何乾牵起那个女生的手:“我们之间的事不是因为她,你一心为了音乐而冷落我,是你放弃了我。”
“呵。”她轻笑,“当初你说喜欢我的歌才接近我的,现在又责怪我为音乐抛弃了你?”
“很好。”她环抱双臂,眼神不屑,“何乾,今天是我许觅香跟你分手了!”
两人当即一拍两散,何乾离开后,先前满脸傲慢的许觅香却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悲哀,渐渐倚墙坐下,将头埋在双腿间痛哭起来。
空****的教室中飘**着若有若无的啜泣声,而一个人始终注视着她。
“哭完了吗?”一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递出了一包纸巾,她泪眼蒙眬地抬头,蓦地发出一声尖叫:“啊!”
“现在知道怕了?”林自庭左手捧着一个骷髅头,一脸好笑地看着吓得够呛的许觅香,“你在人体解剖实验室哭得这么伤心,估计会吓到不少同学。”
许觅香这才认真环视周遭,刚才情绪爆发的她压根没注意自己是在解剖实验室,实验台上摆放着各种人体标本,显得十分诡异可怖。
她不禁吞了吞口水:“这都是真的?”
“嗯,对。”林自庭自顾自地将骷髅头放在实验台上,娴熟利落地将台上的各类人体标本摆齐,他戴着一副金丝框边的眼镜,一身白大褂衬得侧脸柔和俊朗,她居然看呆了。
林自庭暼了她一眼,给她递纸巾:“擦擦你的鼻涕。”
许觅香吸了吸鼻子,想着他的手碰过骷髅头又不敢拿纸巾。她扶墙而起,侧头时撞到了一架人体骨骼,人体骨骼在她眼前摇摇晃晃,她尖叫着窜到林自庭的身后:“啊啊啊啊啊!”
“那是假的。”林自庭无奈一笑,没想到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女孩子现在秒成这样。
“嗯……不好意思……”她拽住他白大褂的手缓缓松开,洁白的衣服上显现出一抹口红印,是她刚刚惶恐时不小心将口红蹭到了他的肩头。
林自庭微微侧目,漂亮的唇微抿:“你……想死吗?”
许觅香愣了一下,满含歉意地说:“我可以帮你洗!”
“不是。”他微微皱眉,“我是说,上课处理人体标本时,白大褂上沾了福尔马林,我在想,你会不会中毒?”
他清冷的声音回**在空旷的教室里,她的背脊上霎时冒出了一层冷汗。
二、他的声音清冽,却带着一丝暧昧的气息
许觅香看似放得下这份感情,可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显得郁郁寡欢,好几个晚上在宿舍阳台上抱着尤克里里唱情歌,喝着果酒也能烂醉如泥,她醉眼蒙眬地弹唱:“白天的肆意换夜的撕心裂肺,胡来和妄为背后是冰冷与卑微……”
晚风缠绕着空灵缥缈的歌声,隐晦的灯光落在她酡红的脸颊上:“谈恋爱真麻烦啊,为什么要整天腻歪在一起呢?就不能有各自的生活了吗?”
“我想要自由,也想要爱情,有错吗?”她拽住潇潇的手,迷迷糊糊地问。
潇潇叹了口气:“民谣歌手本该孤独啊。”
许觅香热爱民谣,她的歌孤独自由,算得上一名小众歌手,可自从跟何乾谈恋爱后,她就突遇创作的瓶颈,写不出想要的歌了。
她一度觉得这是因为感情顾此失彼,才会冷落何乾。
“对,我活该孤独!”她嗤笑了一声,“可我有点舍不得…”
“瞧你这窝囊的样子,舍不得就去抢啊!”
“我有这么没出息吗?”
她果然就是这么没出息,不但每天通过微博窥探何乾的生活,甚至还想串通一个朋友给她传递消息。
那次她亲密接触过福尔马林后,当即就大呼小叫地用水洗嘴巴,拉着林自庭的手臂:“快救救我!”
林自庭沉思了一会儿,不知从哪儿掏出一瓶84消毒液:“要不试试这个?”
她悲壮地接过84消毒液,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逗乐了林自庭,他夺过那瓶84消毒液,唇边扬起似有似无的笑意:“逗你玩的,我把联系方式给你,回去有事就找我。”
两人就这样相识了,她却想将林自庭培养成内线,她总会在微信上打探何乾的日常,比如:何乾有没有跟她吵架,有没有闹分手诸如此类的。
过了很久,对方才回了一条信息,一个微笑的表情。
躺在**看手机的许觅香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真够高冷的!”
一会儿,林自庭又发来一条消息:想知道的话,自己来这里看。
有了林自庭的邀请,她就有足够的理由去×医大了。她是个行动派,立马就换了身衣服往医大跑。
×医大与她所在的传媒学院只隔了一条街,二十分钟后她再次来到了解剖实验室,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投射在实验室内,一个颀长的背影闯入她的眼帘,他依旧一身白大褂,神情自若地摆弄着实验台上的人体标本。
似是察觉到她的到来,他垂着眼淡淡地说:“不害怕的话,可以参观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观察着实验台上的人体肌肉组织:“你在干吗呢?”
“给下节课做准备。”他伸手扶了扶金丝框眼镜,漂亮修长的五指骨节分明,阳光落在他干净的白大褂身上,带着一丝禁欲的气息。
许觅香啧啧称奇:“这么好看的手,整天摸人体标本,可惜了。”
“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摸一下你。”他的声音清冽,却带着一丝暧昧的气息。
许觅香的脸忽地一热,就见他眼底晕染出一层笑意:“想什么呢,穿上那件白大褂,待会儿一起上课。”
“这也可以?”
“人体科学馆本来就是供学生学习与校内外人员参观的。”他淡淡地答。
三、他坚定的眼神里似有万丈光芒
当学生陆陆续续地来到实验室,许觅香跟着大家一起上课,她才猛然发觉林自庭是实验老师。
他讲起课来从容不迫,在讲述肌肉组织的时候,他将实验台旁的金属柜打开,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味道袭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副人体,众人纷纷后退,他戴好口罩与橡胶手套,镇定自若地将手伸进去,翻出标本的肌肉组织:“大家凑过来看看。”
许觅香戴好口罩,好奇地凑过去,听着他认真专业的解说,看着低眉显露出俊逸的侧脸,这一瞬间,她花痴地想:为什么别人的老师这么好看啊?
一节课下来,她甚至无暇注意另一个角落中的何乾。下课的时候,何乾反倒率先跟她打招呼:“你怎么又来了?”
与他并肩的依旧是那个女生,眼神不善地望着她。
许觅香一愣,拽过林自庭,小鸟依人般靠在他肩膀上:“我来找我男朋友啊。”
“你跟林老师?”何乾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对啊,拜你所赐。怎么啦,你有了新欢,就不准我找啊?”她挑衅道。
林自庭低头看着她小嘴微扬、满脸神气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可爱。
后来,她变得越发大胆起来,时常会跑到隔壁医大去找林自庭。经过他的介绍,她逐渐了解人体各个组织结构,也开始了解管理人体解剖室并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不仅要天天跟人体标本打交道,还要接触一些有害的化学物品。
有一次,她下课后去找林自庭,刚跨进实验室,就见林自庭正弯着腰检查一个人体标本,他一脸严肃地对她说:“出去。”
他微冷的声色令她心里有些发怵,她却大着胆子走了过去?:“怎么了?”
倏忽,他转过身取下脸上的口罩反戴在她脸上,半推着她走出实验室,神色不悦:“我要处理一些事情,你不准进来。”
她茫然地看着他反身走进实验室,脸上的口罩还残余着他温热的气息,心底生出一丝担忧与莫名的悸动。
许久,林自庭走出实验室,就见许觅香垂头丧气地对着墙发呆,他站到她身后,低声说:“等久了吧?”
她惊吓似的回头,差点撞上林自庭的鼻梁。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灯光落在他脸上,泛着温润的光芒,她结结巴巴地说:“啊……是我打扰你了。”
“嗯,走吧,洗澡去。”他转过身,领着她往楼上走。许觅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疑惑地道:“洗什么澡?”
在实验中心的浴室洗完澡,许觅香才得知刚刚林自庭紧张的原因,原来他发现实验室内一个人体标本的肩部发生霉变,他需要亲手将霉斑抠下来,因为霉斑会逐渐造成标本的霉变腐烂,而这些霉斑都是有害物质 ,如果不慎吸入肺部,会造成感染,所以他才会那么严肃地赶她出去。
“那你经常接触这些,会不会对身体不好?”淋浴过后,她换上了他的长T恤,衬得整个人越发娇小了。
“嗯,会有影响。”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份工作?明明你这么年轻,可以去医院啊,不用整天跟这些人体标本打交道的。”她的语气骤然变得紧张,睁着杏眼拉着他的手臂道。
“有些事,你不去做就没人做了,这些标本需要有人来守护,他们是值得我们尊重的。”他与她走出实验大楼,暮色四合,星光烂漫,他坚定的眼神里似有万丈光芒。
四、我心荒芜,自成绝色
失恋的这段时间,许觅香久违的灵感如潮水汹涌,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首张专辑。暑期将至,她决定去周边的瑶里古镇散散心。
清晨,她背着吉他行走在青石街上,瑶河之畔有年轻的女人一边在古青石板上拍打衣服,一边哼唱着古老的歌谣。
晨雾朦胧,远山蓊郁,许觅香行走在这幅泼墨画中,灵感层叠渐涌。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林自庭。在汪湖的时候,她坐在林荫下弹曲,有人经过,微带诧异的声色:“觅香?”
他手上捧着一束白芍药,在晨光中摇曳生姿,她万分诧异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得知许觅香是来找灵感写歌的,林自庭说带她去一处好地方。
他们沿着山间瀑布徐徐而行,看到了一处花海—漫山遍野的芍药花美不胜收,映衬着远处落寞的汪湖村,像是一片荒芜中的一抹艳色。
这时仿若福至心灵,许觅香打开手机备忘录写下一句话:我心荒芜,自成绝色,风衍生万物,万物不如你。
她捕捉完稍纵即逝的灵感,又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这儿有一片芍药花?”
林自庭望着随风翻涌的花海,轻声说:“她最喜欢芍药花,每年我都会抽空来这里摘一些送给她。”
他语气清淡,却在她心底掀起一层风浪,她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缠绵的思念:“应该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吧?”
他微微颔首:“嗯。”
那一刻,她透过他瘦削的侧脸,看到随风翻涌的花海仿若瞬间失去了颜色。
这天晚上,许觅香在客栈的天井里创作了一首歌,名为《莫别离》。芍药花别名别离草,花语却是情有所钟,而这世间的感情唯恐别离。
她坐在藤椅上一遍遍唱着:“我心荒芜,自成绝色。”脑中闪现的始终是林自庭那张神情自若的脸庞,那一夜,她良久死寂的心再次鲜活起来。
第三天,她与林自庭一同回城。
在高铁上,两人一起用手机看了部电影,一部爱情喜剧,讲述了一个不相信真爱的女孩遇上一个疯狂爱上她的男孩。整部电影充满了独特的神秘感,诠释着男女主角在相爱和失落中徘徊的感情。
看完电影,许觅香觉得有些难过,忽然开口说:“很多时候,我们都无法掌控感情,无法掌控它将如何结束,又因何开始。”
她的语气带着试探性的意味:“林自庭,你觉得呢?”
林自庭尚未懂得她从何而来的矫情,眼底闪过一丝茫然:“真实的感情是能掌控自如的。”
她望着他恬淡的神情,发觉他并没有领悟她的深层意思,更无法感受她心底如荒草疯长的感情。
她无奈地打开手机?:“我录了新写的歌,你就做第一个听众吧。”
我心荒芜,自成绝色,风衍生万物,万物不如你。
耳机里的女声空灵动听,林自庭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挺好听的。”
五、因为她喜欢,花开的时候,她会看到
许觅香花了整整一个暑假录唱歌曲,终于在开学的第二个月推出了首张专辑。
歌曲一经上传,立马就火了起来,她的曲风清新空灵又带着孤独的怅然,是一张令人心喜的民谣专辑。
慢慢地,她的名字就被人所熟知,有公司来找她签约。庆功宴结束回来的路上,潇潇喝了许多酒,不停地抱着许觅香转圈圈,醉眼蒙眬地说:“觅香,你还是不谈恋爱的好,你看,一离开渣男,你的灵感哗啦哗啦就来了!”
她说着还一边指着天空唱歌:“一闪一闪亮晶晶,觅香不能谈恋爱……”
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许觅香哭笑不得地扶着潇潇:“得,敢情我得孤独一辈子。”
的确,她能成功地创作出这张专辑,是拜失恋所赐,而更多的是她这段时间心底未明的悸动与爱而不自知的惆怅。
许觅香再次见到一大片芍药是在×医大的中草药种植园。
次年春天,她在医大溜达了一圈才在种植园找到了林自庭,远远地就看见他带领几个学生在观察草药。他半蹲在地,骨节分明的手捏在芍药根茎处:“块根由根茎下方生出,内部白色,富有营养,不直接发芽,秋季收集断根便能繁殖。”
“芍药可以养肝护肝……”他的嗓音娓娓动听,一双好看的手时不时上下摆动,那样认真恬淡的模样,让好几个女同学都痴迷地盯着他。
许觅香心底没由来地冒出一股子酸意,又不好打扰,一个人站在旁边闲得发慌。
林自庭讲述完后,有同学小声提醒:“林老师,你女朋友来了哦。”
他这才注意到许觅香,张了张口:“她不……”
“这段时间我可想死你了!”许觅香耳尖,故作大声地掩盖了他的声音,她满脸笑意地跑了过来。
他望着她俏皮的神态,心底像塞了一团软糍粑,软糯香甜。
同学们离开后,许觅香打量起眼前的芍药,意味深长地问:“你为什么对芍药情有独钟啊?”
“因为她喜欢,花开的时候,她会看到。”他讲得真挚,一双眸子里潋滟生辉,许觅香很想问问那个“她”是谁,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下个星期在金凌剧院有一场我的歌友会,你来看看吧?”
六、他瘦削的侧脸笼罩上一层迷离的光芒,煞是好看
那天晚上的歌友会人很多,整个舞台布景光怪陆离,灯光随着音乐忽明忽暗,许觅香染了一头烟灰蓝色的头发,一袭黑长裙衬得肤白如玉。她光脚站在舞台中央抱着吉他自弹自唱,摇曳缥缈的声色像是独自漂浮在幽蓝的深海上。
林自庭站在人群当中,望着她孤独而又自在地吟唱,眉目凛冽,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在弹唱《莫别离》的时候,她在孤束的灯光下说:“这首歌的灵感来自一个朋友,他今天来到了现场,我想送给他。”
全场欢呼雀跃,她的目光骤然投向了他,肆意侵略,令林自庭瞬间感到心悸。她唱:“我心荒芜,自成绝色。”
她沉醉在自己的歌声里,将满心爱恋倾注于此。歌曲末了,她对着人群轻轻地说了一句:“我爱你。”
全场沸腾,整个世界都变得光怪陆离,那一刻,林自庭仿若陷入一场绮丽的梦境,天地仿若失色,唯独她成了绝色。
歌友会结束后,许觅香被好几个同学簇拥着走出后门,就看见林自庭的车停在不远处,他倚在车上,似乎在等着她。
潇潇见状,立马起哄:“哦,原来那个朋友真有其人啊!”
大家闻言,也跟着乐呵:“还是个大帅哥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裸地打量着林自庭,可他依旧如闲云野鹤似的,神情自然地望着他们微笑。
“走走走!瞎起什么哄。”许觅香忙着赶起人来,众人也就自觉地散开了,潇潇拍着她的肩膀:“得,重色轻友!”
她扒拉开潇潇的手,朝林自庭的方向小跑过去,倏然,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一个啤酒瓶,如流星般准确地砸到她的额头。
一道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她的眼前霎时一片黑,待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就看见林自庭与何乾扭打在一起的身影。
何乾满脸通红地指着她:“许觅香,火了就了不起吗?毁我名声很好玩吗?”
霎时,林自庭又是一拳抡了上去:“混账!”
何乾喝了很多酒,像一摊烂泥摔翻在地,浑浑噩噩地笑了起来:“对!我混账,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是渣男了,你满意了?”
许觅香尚未搞清楚状况,就见潇潇跳了出来:“你个王八蛋,那篇微博文章是我发的,有本事冲着我来。”
透过零星言语,许觅香才弄清楚状况,原来当初何乾劈腿时,潇潇发了篇文章痛斥渣男,还艾特了他们学校微博,一开始没人当回事,但许觅香火了之后,很多粉丝开始注意到这件事,纷纷跑到何乾及学校微博下痛骂,何乾渣男的帽子就如影随形了。
许觅香一把扯住暴走的潇潇,说:“好了,你俩别揍他了,先关心关心我。”
他们这才发现她额头上显露出来的血色,林自庭脸色一黑,当即一把捞起她,默不作声地往车上走去。
潇潇急得直跳脚,走之前还不忘踹了烂醉如泥的何乾两脚,待上了车,她瞧着前面气氛暧昧的两个人,恍然大悟:“啊!我们学校有门禁,再晚我就回不去了,林老师,觅香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就一溜烟跑了。
林自庭带她去了附近的医院清理伤口,坐班医生似乎认识林自庭,看到他们时差点惊掉下巴:“可喜可贺,你终于交女朋友了。”
许觅香疑惑:“怎么,他是有什么隐疾吗?”
坐班医生一边给她包扎一边叹气:“因为……”
“闭嘴。”林自庭薄唇轻启,打断了他,又对她说:“受伤了就少说话。”
许觅香微微咋舌,不再说话。
出医院时已是凌晨两点,回去的路上,林自庭始终一言不发,许觅香疲倦地倚在窗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车里在播放她很喜欢的一位民谣歌手的歌,女声低吟:虽然我是自由自在,但我一定会爱上你。
她悄悄暼了一眼林自庭,夜色微浓,他瘦削的侧脸笼罩上一层迷离的光芒,煞是好看。似是感受到她炙热的目光,林自庭冷不丁地问了句:“想什么呢?”
“呃……”她收回目光,说,“这么晚了,我估计回不去了,要不借你的车睡一晚?”
七、那样高尚无私的一个人,必将是他心底永难抹去的存在啊
林自庭带她回了家。
他的房子很大,整个屋子呈暖色调,反倒不像他风轻云淡的性子。
林自庭找出一套男式睡衣扔给了她:“先将就着穿吧,记住,额头不能沾水。”彼时的他换上了一身休闲服,衣领松松垮垮的露出半截锁骨,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种诱人的意味。
许觅香吞了吞口水,窘迫地点点头,就连忙跑去洗漱了。
待她淋浴出来,林自庭已经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给他盖上一床小毯子。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他摘下了眼镜,双眸微闭,长睫斐然,眉似远黛,高挺的鼻梁,再往下就是鲜嫩的唇。
他温热的呼吸扑洒在她的脸上,仿佛透过毛孔挠得她的心痒痒的,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想要触碰一下那双唇。
倏忽,他睁开了眼,四目相对,空气凝固,许觅香的视线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进退不能,最后他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你居心不良。”
兴许是色令智昏,许觅香变得大胆起来,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谁让你长得好看。”
女生身上特有的清香扑鼻,眼里是显露无遗的肆意,林自庭心底有些燥热,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眼底的炙热转瞬化为清明:“快去休息。”
许觅香捕捉到他的一丝变化,轻笑着用手揽住他的脖子:“毋庸置疑,你也喜欢我。”
林自庭拿开她的手,故作淡定地望向窗外:“别闹了。”
他看似无动于衷的样子惹恼了许觅香,到底是情窦盛开的女孩子,她满载着一腔热血钻进他怀里,用耳朵去听他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心跳声猛烈。
“林自庭,你欺骗不了你的心。”
温玉入怀,他的心底炙热难当,声音却依旧清冷:“我不能。”
“有什么不能的?”她有些生气了,“潇潇跟我说,我不适合恋爱,那样会失去我的孤独、我的灵感。我有纠结过,可是现在我清楚地知道,我不想错过你。”
她早就明白,自己那颗心是曾因上一段恋情的关系而彷徨犹豫过,可如今,她不想错过眼前的这个人。
她神情倔强地盯着他,声音甚至带了点哽咽:“所以,你可不可以也勇敢点?”
夜色沉寂,全世界骤然安静,仅剩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声,他不忍再看她眼底的炙热,轻轻闭上眼说:“我无法给你全心全意的爱,我忘不了她。”
又是她!
许觅香再也无法忍受了,她猛地站起来:“她究竟是谁?”
自从认识他以来,他身边出现的女孩子寥寥无几,甚至连一丝恋爱的痕迹都没有。
“她是大体老师,她病亡后,自愿将遗体捐赠给母校做学习研究。”
他睁开眼,神色哀伤:“我们相恋三年,身为一名医生,我却救不了最心爱的人,你说,我还做什么医生啊?”
所以他才会离开医院,选择回到母校,成了一名实验老师,他想默默地守护着她。
许觅香的身体不由一颤,全身血液仿若倒流,她难以置信地说?:“难怪你会留在学校,难怪你亲手栽种芍药花……”
那样高尚无私的一个人,必将是他心底永难抹去的存在啊。
八、她将那一段故事酿成了毒酒,自酌自饮
两人之间的感情就此沉寂。
许觅香自知无法替代那个人在林自庭心里的位置,也就不再执着了。
那一年,她将所有心思放在音乐上面,陆陆续续出的几首歌都大火,位列各大音乐软件大热歌曲榜单前。
每一场歌友会,她都会唱《莫别离》,她将那段故事酿成了毒酒,自酌自饮,从情愫初生唱到黯然神伤。不少人想探寻其中的故事,而在这之前,她遭遇了歌手生涯来最大的难关。
有人爆出《莫别离》抄袭。
一个人越火,那外界对她的争议就越大。似是有预谋般,一个个证据比对接踵而来,流言蜚语如流星般砸向许觅香。
有一次,在某个网络音乐节目上,主持人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莫别离》这首歌是你的成名曲,而有人说它是由你真实的感情体会所写,那是一段怎样的故事呢?”
许觅香神色一僵:“对不起,我不太想提。”
“那最近爆出《莫别离》抄袭的事情,你该怎样证明呢?”主持人不依不饶。
她的脑海中闪过林自庭的脸,那段求而不得的感情是她不容触碰的痛处。
她脸色一黑,毫不客气地对着主持人说:“公道自在人心,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就是像你们这样的人搅动起来的。”
说完,许觅香也不顾直播现场,抱着吉他转身走出了直播间。
她的这一举动更是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无数的谩骂与斥责扑面而来,她性子烈,不道歉也不解释,公司拿她没办法,只好停止她的一切宣传与演出活动。
六月,她从学校毕业,干脆独自飞去香格里拉散心。
从纳帕海到洁白壮丽的梅里雪山,再到松赞林寺面对天地神佛的洗礼,她的悲伤、空灵与自由都寄托于天地,带着孤身一人闯江湖的决绝。
在回来的路上,车行至虎跳峡陡峭的山路,一侧是峭壁,一侧是深谷,许觅香坐在车内俯视滚滚金沙江时,接到了潇潇的电话。
潇潇在那边激动地说:“这两天,你那边信号不好,我都联系不到你,你有上网吗?那篇文章完美地解释了抄袭的定义,并通过专业人士对比,《莫别离》摆脱抄袭的帽子啦!”
“而且,林自庭还解释了《莫别离》的灵感来源,流言已经不攻自破了!”
“天哪!他不眠不休地做出视频,还自爆是《莫别离》的主人公,简直太帅了!”
许觅香又惊又喜,可尚未待她细问,耳边传来砰的一声,他们的车被一块落石砸中,被迫急刹车停在原地。
她被甩得七荤八素,胸前悬挂的手机里不断传来潇潇询问的声音,她却只迷迷糊糊地听到最后一句:“林自庭已经来找你了。”
九、唯有眼前人成绝色,万水千山皆不如你
林自庭赶到虎跳峡景区时,事故现场已有救援队着手处理,除了司机昏迷,并没有太大伤亡。
而透过重重人影,他的目光终于锁定了窝在角落中的许觅香。
天空笼上一层阴霾,她茫然地呆坐在安全地带,额头上显露出几丝血痕,那瘦弱无措的模样,令他感到一丝心疼。
蓦地,她眼前出现一个颀长的人影,她抬头,就看见了那张无数次午夜梦回的脸庞。
他一把将她拉起来,声音带着难抑的怒气:“自己受伤了也不知道吗?”
他毫不掩藏的关心令她感到难以呼吸,她低头嘟囔:“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他没心情与她争论,而是转头找人借了碘酒与创可贴,将她拽到身边,亲手替她消毒。他细心地用棉签替她擦拭额头上的伤口,两人贴近到彼此的呼吸都显得沉重。许觅香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他的衣袖,哑着声问:“你在担心我吗?”
林自庭的手顿了顿,以为她是害怕,轻声安抚道:“没事,我在呢。”他温柔的声色如丝如雾,扣人心弦。
她却猛地打翻了碘酒,带着哭腔吼道:“你干吗对我这么好啊?明明给不了我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好啊?”
为什么在她努力忘记他的时候,他还来撩拨她这颗悸动的心?
她说完就往远处的栈道上跑去,他连忙跟了过去。
天空中飘起蒙蒙细雨,他们顺着栈道徒步下行,滚滚的江水带来阵阵凉意。许觅香望着身下滔滔江水,问他:“林自庭,假如今天我从车上滚了下去,你这辈子都会记得我吗?”
他忽然抱住了她,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想到我会这么在乎你。这一年多来,我始终关注你的一切。得知你被舆论攻击的时候,我只想来保护你。当得知你独自跑来这里时,我只想来找你。在潇潇跟我说你遇险的那一刻,我煎熬得快要死掉。”
也许就在那一刻,他掩藏至深的感情总算冲破牢笼。
“面对感情,我想给的从来都是一心一意,可我无法摆脱过往,却也逃脱不了喜欢你的事实。”
许觅香觉得眼睛有些干涩:“那她呢?”
山风清冷,她的手冻得冰凉,他将她的手护在胸口:“她将成为一个秘密。”
“她”或许永远会在他心底占有一席之地,而如今最珍贵的就在眼前。他将她的手放在胸口左肋上一寸寸移动:“从今往后,左一肋间隙往里深一寸,那里面,都将是你。”
细雨清凉,落在他情深似海的双眸之中,倒映出眉梢满是欢喜的她:“好。”
这一刻,日月过平川,四野皆尽头,天地骤然荒芜,唯有眼前人成绝色,万水千山皆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