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赃并获的大对戒

1

有句老话说: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我想起来,我来到蓝家的第一天,就被当成了小偷。虽然有蓝染崇出面洗清了我的嫌疑,但现在我身边,没有蓝染崇。

“什么蛋面?鸡蛋面有什么好偷的,你不要冤枉我!”

“哼哼,做了还不敢承认!”薛芳芳鄙夷地看着我。

“优悠,你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连玉华姐也是这样的口气。

虽然她的语气要婉转些,但似乎也相信我是小偷。

天底下有我这么憋屈的小偷吗?我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们为了一碗鸡蛋面冤枉我干吗?蓝家穷到为了鸡蛋面就抓小偷吗?

“不用听她狡辩了,龙凤对戒在她的房间里找到,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苍老的声音透出从未有过的愤怒。

当一身黑色暗纹旗袍的金总管出现时,她的目光如一盆冰冷的雪水,我从头到脚都被彻底冻僵了!

这可是严厉又公正的金总管啊,怎么如今竟然这样武断地定我的罪?

“金总管,也许是误会。”尹承薰想帮我解释。

但金总管立刻打断他:“表少爷,这是蓝家的私事,与你无关!”

这么不给面子的呵斥,不仅尹承薰呼吸一窒,所有在场的人都吓呆了。

她的双手珍而重之地捧着一个锦垫,上面托着两枚戒指,两颗像玻璃一样蛋圆形的戒面呈现出我从未见过的温润光芒。

一颗略比乒乓球小些,另一颗则好似鸽子蛋。

大戒指的指环是由龙身构成,小一点那只则是凤翼环成指环。仿佛被灵气环绕着一般圣洁得光彩夺目——我要是再看不出来这就是“玻璃蛋面龙凤对戒”,我就真是傻瓜!

什么珠宝展上传说中的“鸽子蛋”,在这一对硕大无比的对戒面前,简直弱爆了!但前提是……那真的不是玻璃吗?

见我看得双眼发直,金总管更生气了:“好一个不要脸的丫头,竟敢偷老爷夫人的遗物。我要是饶了你,九泉之下怕是愧对老爷夫人了!”

“金总管别生气了。”晴儿上前搀扶她说,“这样的人赶出去就行了,别生气。”

“不行,一定要等少爷回来!少爷不是总护着她吗,我要当着少爷的面把她法办!”

我顿时怒了:“你们少胡说,这东西我从来没见过,根本就是假货吧!我为什么要偷东西?你们别想赶我走!”

“少装了,这可是蓝家的传家宝,是全世界最大的、价值连城的翡翠戒指!”薛芳芳立刻告诉我这戒指的价值。

“就算它比金子还值钱,我没偷就是没偷!”

“因为你穷!缺钱的你会不想要珠宝吗?”晴儿淡淡地说,“还有,这对戒指就放在崇哥哥的房间里。不是你拿的,还会有谁!”

这才是把我当罪人的原因吧?我傻眼了,只能看向尹承薰。

可是尹承薰一脸严肃,刚才被金总管抢白一顿,他不好再为我辩解。

“先把她关进后院的储藏室,别让她逃了!”捧着戒指的金总管气得浑身发颤,以往的淡定全不见了。

是谁,是谁陷害我?

我心里茫然一片,耳朵里充斥着嗡嗡的杂音。比起被冤屈、被责骂……我更害怕的是,我还能再看到蓝染崇吗?在我被赶出去之前……

罪人当然是没有人权的,所以我连饭都没得吃。

我蜷缩在储藏室里。

这是蓝家的仓库,堆满了各种平时少有用到但必须常备的物品,很多都堆满了灰尘。

没有桌椅,没有床,我也像是这些半废弃的物品一样,因为实在碍眼所以被扔了进来吧?

呵呵,优悠,你看你,自作聪明了十几年,到头来你算得过谁?你总是被别人陷害,每一次都这么狼狈,你还真以为你聪明吗?

我掏出手机,无声滚落的泪水滴答在手机屏幕上,渐渐晕开。我慌张地抹开,却有更多的水滴溅落。

我翻开电话簿,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找着,珠珠、院长……原来我谁也不敢找,这个电话我打不出去!

“我不能给她们添麻烦……”因为她们根本没办法救我,我的求救只会让她们为我担忧!

这时,一个从裙兜里滚出来的东西在一片黑暗中吸引了我的目光。在手机屏的反射下,它发出柔亮的光辉。

是尹承薰给我的珍珠戒指。

“这个戒指大概用不上了吧?”我捧着戒指,心里一片空白。

我该怎么办?似乎只能孤单地等待着“死期”吧。

“喂……”

一片黑暗中,突然冒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来。

“谁?”我呼地站起来,那熟悉的声音让我的灵魂都几乎飞离身体。

“把气窗打开!”

当我垫着箱子把那个高高的气窗打开时,蓝染崇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皎白的月色映着他的面容,深深的眸子里是我从没见过的焦急。我这才意识到,他出现在这里是件多么奇怪的事。

“你不在医院休养跑回来干吗?”我生气极了。

这家伙的腿还要不要啊?

“你都要被赶出去了,我还能若无其事地躺着吗?”他比我更生气。

一股沁甜的滋味竟然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从我心底弥漫。

“陈一把人都引开了,拉我进去!”

见他朝我伸出双手,我瞪大眼睛,难道他是要钻进来吗?

“开什么玩笑,这窗口这么小,你这么巨型怎么进得来!”

“谁巨型了?你把我当猪啊!”他纵身一跃,扒着窗口就朝气窗里挤。

“可恶,卡住了!”

拦腰挂在窗口,他的连帽衫不知勾到什么动不了了,他居然干脆地把上衣撕成了两半。

“呼,总算进来了!”

虽然我不敢相信,但这家伙居然真的凭着野兽的“本能”,从那么小的气窗钻进来了。

“你太强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死灰般绝望的心情竟然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喘息着,光洁的胸膛不住起伏,优美的胸廓以及健硕的腹肌在淡淡的月色勾勒下,仿佛倾倒了一盆雪白的牛奶在身上,有种充满甜蜜**的美丽。

“笨蛋,连我都能从那里爬进来,为什么你没有逃跑?”他突然问。

逃跑?我根本没想过。

看我摇摇头,他继续奚落我:“舍不得我家吗?”

他的目光落到我套在拇指尖上的珍珠戒指,口气微冷:“是舍不得尹承薰吧?好不容易等到他的求婚,如果逃跑就什么也没有了对吗?”

我的心微微一刺:“大概是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

“你呢?这么晚了,别告诉我你是专门回来审问我的。”我盯着他,心里竟有股异样的期待。

“是你的尹承薰打电话给我。”蓝染崇坐下来,伸直了双腿,尽量放松关节。

尹承薰竟然联络了蓝染崇,而蓝染崇会为了尹承薰一个电话连夜赶回?

“蓝染崇,其实你……你跟尹承薰的感情很好,对不对?”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渐渐成型。

他无言地看着我,眼眸中竟然迸发出异常明锐的亮光来。

“他是我哥哥。”他突然这么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这不是废话嘛!

不过难得他愿意正面提起尹承薰,那是不是代表他对尹承薰已经改观了?

我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现在并不是打断的好时机。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空难去世了。没有父母的小孩是很危险的,虽然有金总管照顾我,但总是有些不怀好意的家伙。于是有一天姑姑把薰送了过来,说是让他陪我。”他笑了笑,洁白的牙齿在月色与黑暗的交界线,隐隐透出一种锐利的光。

“她们到底打什么主意,其实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但我当时太小了,薰也才比我大两岁而已。我们一起长大,要说这世上最好的兄弟也不过就是我们这样了。”

我默然。

大人的世界总是充斥着尔虞我诈,亲情在巨额的财富面前或许是不值一提的。但是对纯洁无辜的孩子来说,就算把全世界的珍宝捧到他们面前,可能也抵不过伙伴的一个微笑。

“薰吃过很多苦,夹在姑姑和我之间,却一点埋怨都没有。虽然我小时候不懂这些,但长到十来岁时我也能看明白了。我越来越敬重他,真心把他当成亲哥哥一样。可是……”

“可是出了那次车祸?”我终究忍不住出声了。

“对。”他仰起脖子看着气窗外那轮明月,“那年薰十六岁,刚刚考了驾照。我们都很开心,我订了一辆车送他,说好由他载着我一起去兜风。他说等我十六岁可以考驾照时,他也会送我一辆。呵呵……那天明明一开始很顺利的……”

我的心猛然揪紧了,那个“明明”就预示着接下来会发生意外吧!

“结果在环海公路上,进隧道之前他想减速才发现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知道,突然刹车就踩不下去了,好像卡住了。他为了减速,只好把车撞向隧道洞口。他的本意是撞自己这一边的,但是没想到后面的车追尾撞到我这边,我的腿当时就骨折了。”

再怎样平静无波的叙述,也无法掩盖那一场可怕的意外。

尽管那些已经过去了,我还是能从蓝染崇微微颤抖的嘴唇看出他回忆得有多么痛苦。

“是、是车子故障吗?”

“不知道,我当时在病**,知道自己的腿成那样后,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管任何事了。”

我能理解。

骄傲的蓝染崇那时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刚刚正式踏上网球这一条金光大道时,却突然失去了腿,那是多么严重的打击。

“你……恨薰吗?”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他看着我,竟微微一笑。

我眼前仿佛一朵高贵的墨兰,静静地绽放它妖娆恬静的花瓣,美得嚣张,也美得心碎。

“一直想要原谅,却无法原谅啊……”

2

“崇少,时间差不多了。”

突然,一个声音从窗外依稀传来。

蓝染崇赶紧站起来朝外爬:“我要走了,你待在这里不要乱动。”

“可是……”我就这么坐以待毙?

“交给我处理,我会解决的!”他没多说,但眼里的光是坚毅的。

他信任我?

我突然一阵热血涌头:“蓝染崇,你真的相信我吗?连金总管她都不愿听我解释……”那可是无论做什么都要理由、规矩一大堆的金总管啊!

他微微一笑:“我祖父母死得早,金总管的儿子早就离家了,我爸是金总管带大的,所以她心里把我爸妈当作自己的儿女,比亲生的还用心,因此只要牵扯到我父母的事,金总管就很容易失去理智。这次的事情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利用我爸妈的遗物激怒金总管。”

我脑子一团乱:“为什么?”

“只要金总管脑子清醒,想在我家兴风作浪自然不容易。但如果金总管失去理智的话,自然就会被人有机可乘。”他没再解释,径自离开了。

就这样?我无力地坐下。虽然蓝染崇赶了回来,但我还是没有安全感。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什么的……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我开始分析蓝染崇话里的意思。

他是说有人想利用那对翡翠戒指搞鬼吗?

不管有什么目的,总之现在受苦受难的人是我呀!

不行,求人不如求己!我不能这么傻等着。

看着那黑洞洞的气窗,望着窗外那轮近乎圆满的明月,我微微眯起大眼。

哼哼,想整我,没门!

好不容易爬出气窗的我,发现外面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戒备森严。

毕竟这不是演电视,人家并不会真把我当成全民大公敌严防死守。在保全部大哥们眼中,我只不过是个只会哭泣的笨丫头吧?

等着吧,小瞧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要去哪儿呢?所谓猫有猫路鼠有鼠道,按照我女人的直觉,我找准了方向——“晴儿,这件事一定跟她有关!”

晴儿的房间在三楼,因为蓝染崇腿脚不便,所以一楼是蓝染崇的,二楼则是尹承薰的。

由于我与晴儿关系不好,直接导致我连尹承薰的房间都懒得踏足,所以这还是我第一次去晴儿的房间呢。

这时已经是深夜了,我蹑手蹑脚地溜上楼。一路上真是超级幸运,一个人都没遇到!

“哈哈,太走运了。”

从晴儿的房间隐隐透出晕黄的灯光,我稍微靠近一点,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

“崇哥哥,承薰哥都跟优悠求婚了,你还要帮优悠吗?难道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忘记了吗,你买车给承薰哥,可是承薰哥让你的腿……”

“那是两回事!”蓝染崇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我呆了。

晴儿你到底想干吗?在尹承薰面前是一套,在蓝染崇面前是一套,你演来演去到底想干什么?全人类都希望他们俩冰释前嫌,你为什么要在中间挑拨来挑拨去?

“可是崇哥哥不是喜欢优悠吗?”

啊?

神啊,您是要给我当头一棒还是怎样?我我我我……我一定听错了……

“你这么拼命帮她,最后她还是会和承薰哥订婚不是吗?承薰哥也真是的,明明看出崇哥哥喜欢优悠居然还抢先求婚,还当着我的面叫珠宝商人送戒指样品目录来。承薰哥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呢,崇哥哥!”

“别说了!”蓝染崇仿佛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崇哥哥,你就是太善良才总是被承薰哥欺负。别看承薰哥表面上什么都让着你,其实你什么都没得到。公司股东、家里仆人、还有你心爱的网球,都因为承薰哥而远离你了,你这次不能再牺牲了。”

蓝染崇没再说话,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握住了。那种被残酷**的剧痛,让我无法呼吸。

“崇哥哥,你这次要听我的。不管明天发生了什么,你要一口咬定优悠偷了叔叔阿姨的遗物,这样她的生杀大权就掌握在你手里。就算你不许她跟承薰哥订婚,她也只能听你的!”

哈哈,真是好计啊!

晴儿,原来你真的好聪明,你的计策真是棒透了!

“真的吗?这样就可以吗?”蓝染崇不确定地反问。

我顿时呆若木鸡,蓝染崇竟然真的听晴儿的?

“是呀,只要崇哥哥照我说的做,优悠就会成为你的。”

我悄悄地揪紧胸前的衣襟,胸口正像被撕裂般疼痛着。

茫然中我按照原路回到储藏室,找了个地方躺下来,像小婴儿一样蜷成一团。无声的泪水将我包围,我的灵魂好像被撕成了两半。

蓝染崇,你为什么要答应晴儿?

你明明是来救我的……你说过了,你会救我的。可是你却在助纣为虐!

你竟然答应晴儿……竟然说喜欢我……

我做了梦。

在这个被泪水打湿的冰冷夜晚,我又梦见了那个离奇的梦。

我还是那个公主,我又看到了骑着黑色骏马的王子。他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我,黑沉沉的眼睛却像深邃平静的湖面,倒映着我的身影……

那张脸,是蓝染崇。

我的梦醒了。

朝阳透过那高高的气窗,映入我红肿的眼睛。我仰望着那远远的小小的一方天空,外面的喧闹声竟然让我内心充满赴死般的豪迈气概——

蓝染崇,你就傻傻地去当晴儿的走狗吧。

你所有的助纣为虐都是可笑的——因为你们都不知道,我心里喜欢的人,是你。

3

一切都好像电影。

无声地推进着每一格画面,每一个人都按照自己的位置各就各位。

我站在花厅里,波斯地毯正中心的宝石花踩在脚下,仿佛我是整个世界的焦点。

但这个世界是黑白色的,悄无声息,死寂一片,每个人都用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看着我。

直到蓝染崇和金总管、尹承薰以及晴儿到场,这无声且黑白的电影才像是突然渲染了色彩一般,逐渐鲜活立体起来。

蓝染崇自然坐在最高位。

为了尊重金总管,所以让她坐在了蓝染崇的右手边。

晴儿是养女,在右侧;尹承薰是寄养的表少爷,在左侧就位——真是大户人家的好规矩啊。

我在这个时候竟然奇异地平静下来。

就好像拿着一本精彩的小说,看着开头觉得很有趣,但我却一不小心翻到了结尾,于是早已知道剧情的我再也没有心情去关注这本书的过程。

这情形就好像三堂会审,可谁能知道铁面无私的“包青天”已经换成了满是私心的蓝染崇呢?

“少爷,您应该知道龙凤对戒对于你的重要性吧?”金总管率先开场,花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充满压力。

“当然。那是我父母亲在空难时唯一留下的随身物品,它和遗书一起放在保险箱里,是留给我的唯一遗物。”蓝染崇淡淡地说道。

他今天穿着一身凝重的黑,仿佛是把所有深沉阴霾的色彩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映着苍白的脸,有种苍凉的锐利。

我到现在还是茫然的。

大概是大彻大悟后的疲累吧?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却已经失去了资格的那种疲累。

蓝染崇,我一直在你面前说喜欢尹承薰,我一直在伤害着你;可是,你也即将要伤害我,因为你接下来会用“喜欢我”当理由,把我打入地狱。

“所以,没有任何理由为偷窃者说情,您说对吗?”金总管先给今天的审讯下了定论。

蓝染崇无声地点头。

“金总管,我认为这里头有误会。小优根本连龙凤戒指的价值都不知道,她不懂那是翡翠。”尹承薰还在为我努力。

我对他的感激,几乎已经进化成怜悯了。

你真是个好人,尹承薰。你是最好最优秀的王子殿下,是我配不上你。

你总是那么好,所以我在你的面前,永远只能克制、忐忑地展露自己伪装的优秀。

我怕自己配不上你,这种害怕让我从来没有一秒钟能真正安心地和你交往过。

我们的开始,就并不单纯。所以,我终究是不能和你在一起的。

“可是也许那是装出来的呀。戒指放在崇哥哥的房间,除了贴身女仆的优悠还能是谁拿的呢?”晴儿浅笑地说。

“那就奇怪了。她跟小崇去了山庄,人都不在家,为什么不把戒指带走?还有,这样的珠宝根本不可能轻易变卖。不能折现的珠宝对一个穷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尹承薰对晴儿的话极力批驳。

“或许她只是看着喜欢就想要,贪财爱慕虚荣!”晴儿眼珠一转,四两拨千斤。

“这一切都是你们猜测,法律原则是疑罪从无。没有真凭实据你们怎么能随便扣帽子?”尹承薰也激动地站了起来。

“真凭实据就是戒指在她的衣柜底下找到,这还不算证据吗?”

“她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回房间,一直跟随小崇在外面,这么可疑的证据怎么能拿出来作数?”

“承薰哥你疯了,你竟然帮着外人这样呵斥我?”晴儿也浑身发颤地站起来,激动得脸蛋通红。

“够了!你们怎么自己吵起来了,刚才已经说好不许任何人为她求情!”金总管严厉地打断这两人的唇枪舌剑,但她话里的冷意,已经让在场所有人都明白——

我已经走投无路,要被定罪了。

尹承薰深吸一口气,突然看向蓝染崇:“小崇,你不说话吗?你怎么看?”

那双与蓝染崇酷似的凤眼,总是**漾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已经紧张地眯起。

而我,本来已如死灰般的心,也随之狠狠抽搐了一下。

呵呵,难道我还在期待吗?

蓝染崇一直冷冷地坐着没说话。

他就好像一个冰封了情感的神祇,高高在上地用法则约束着一切。

当他那双狭长锐利的凤眸轻轻抬起,那幽深冥黑的眼瞳,仿佛冬天的深黑色湖水。

那种空虚的没有交点的眼神,带着上位者特有的虚无冷峻。

他淡色的嘴唇轻轻翕动,低沉但很清晰的几个字轻轻在空气中跳跃:“我觉得……”

“对啊,崇哥哥,你是主人,你的决定才是最重要的!”晴儿在这个紧要关头,异常响亮地打断了他的声音。

我心头一凛,蓝染崇的目光轻轻移向晴儿,然后又缓缓看向我。

我大胆而无畏地昂起了头。

在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我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纤细的身躯,满头黑亮的发丝泛起黑水晶的光芒,略微红肿的眼睛竟然透出不屈的光……

我挑衅地看着他,而他虚无暗淡地看着我。

我不会原谅你的,蓝染崇!哪怕我已经觉悟了自己的心意。

“我觉得……”蓝染崇缓缓闭上眼帘,纤长的睫毛像鸟羽一般,柔软地拂下淡淡清影,每一个人都紧张地聆听着他的声音。

不同的是,有人得意,有人担忧。

“我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蓝染崇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立场。

哗——

假如吃惊的状态能用声音来表现,那么花厅的天花板大概已经被各种各样喧嚣的呐喊给掀翻了吧?

所有人都对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立场给弄糊涂了。

“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蓝染崇看着金总管,没有说话。

晴儿得意地一撅嘴:“很简单啊,崇哥哥的意思就是说,证据确凿,他只信证据!”

金总管露出“本该如此”的表情。

“不,我的意思是,我没看见这家伙有机会偷走我爸妈的遗物。”

什么?

太过吃惊,让我的身子晃了晃,差点直挺挺地摔倒!

我张大嘴巴看着蓝染崇,脑子完全处于罢工状态。

你这家伙不是喜欢我吗?

你这家伙不是想要留下我吗?

你这家伙不是想捏住我的把柄吗?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混蛋?

4

“崇哥哥?”

“小崇!”

“少爷?”

三个人同时喊蓝染崇。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镇定说辞惊呆。

“少爷,你必须解释一下。”

金总管果然很看重那份遗物,连蓝染崇的面子也不给了。

“很简单……”蓝染崇用手掏掏耳朵,把额前散落的几绺暗红色的碎发拢向脑后,“那对戒指我放在我的衣帽间,却没有放在珠宝配件的抽屉里。”

大家表示这样的解释听不懂。

“笨,我的东西不会乱放的。龙凤对戒我平时不会佩戴,所以我没有放在它本该放的地方。”

“那放在哪里了?”金总管这才意识到有问题。

“放**的抽屉里。”蓝染崇恬不知耻地给了大家一个超级可怕的答案。

“哗啦”一声无数人应声跌倒,全是翘首企盼答案的“忠实观众们”。

“少、少爷……”金总管用手绢擦着汗爬起来坐好,“这么重要的东西怎能放在那种地方?太不敬了……”

“重点不在这里啦金总管,重点是,这家伙根本不可能想到这对戒指会放在那种地方。”

谁都不会想到好不好?

我心里一阵狂吼:谁会把父母的遗物跟**放一起啊?

“她是你的贴身女仆,这个说法不成立吧?就算……您放置的地方离奇了一点……”薛芳芳插嘴。

“咦,我没说过吗?这家伙从一开始,就从没有侍候过我穿衣服啊。”蓝染崇一脸无辜地说道。

“啊?”女仆们齐刷刷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她不是您的贴身女仆吗?您的意思是这么久以来,她只领薪水不干活?”所有人都傻眼了。

蓝染崇懒洋洋地说:“因为这家伙有着穷人所特有的那种吓死人的‘品味’,从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见识到她那无敌的搭配风格,所以她不愿意帮我选衣服搭配饰,我正求之不得。”

喂喂喂,你是在帮我还是在吐槽我?

我的品味怎么啦?

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时我的品味很糟吗?

我赫然想起那个悲惨的初次见面,我穿着亮片吊带裙和可笑的白毛毛披肩……

天呀,那还真是惨不忍睹的初次见面!

“那少爷您的意思就是说,她不知道这戒指会在哪里?”金总管冷静下来果然还是很睿智的。

“她应该根本就没见过,并且认不出东西的好坏才对。像我爸妈那对翡翠戒指,在她看来大概会以为镶嵌的是玻璃珠吧?金总管你要知道,穷人的眼光有时候是出乎你意料的差劲啊。而她则是穷人中的极品,就算你给她金子,她也会当成黄铜哦。”

你够了,蓝染崇!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你其实是想拐着弯拿我开涮吧?

“那怎么解释戒指会在她的房间里呢?”

“很简单,我放戒指的地方她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那么要找到这样东西,必然是需要时间的。谁能有机会进我的房间,并且长时间不出来还不会引人怀疑,那就是小偷本人。”

金总管脸色一沉:“那可疑的人就变多了,但不能解释戒指在她那里的原因。”

“为什么不能是有人陷害她呢?”尹承薰沉声说道,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晴儿。

而晴儿竟然与他对视着,圆圆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悲愤决绝。

“为什么承薰哥要这样袒护她呢?”晴儿尖锐地道。

尹承薰飞快地看了蓝染崇一眼,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我喜欢她,她是个单纯正直的女孩!”

蓝染崇的眉头随之跳了跳,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晴儿随手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轻轻一笑:“承薰哥,你真的相信她是喜欢你的吗?你真的想要和她在一起?她什么都没有,你也并不了解她,你就这样相信她了?”

一连串的问题没有让尹承薰迟疑:“我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亲眼所见的事实。”

我的心突然狂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是女生的第六感吗?

蓝染崇皱着眉打断他们:“够了晴儿,到此为止,我已经决定不追究了。”

我忽然明白这是蓝染崇在与晴儿对暗号,因为昨夜他们之间的“密谋”。

但晴儿显然没有料到,蓝染崇最后并没有遵守他们的约定。

晴儿望着蓝染崇,再看看尹承薰,突然诡异地一笑:“承薰哥,你竟然愿意娶一个不明身份心怀不轨的女生吗?你怎么跟你妈妈交代?说你要和这样的女生订婚?”

她突然在手机上按了一下,随后用隐晦的声音轻轻对两个男生说道:“崇哥哥、承薰哥,这是你们逼我的。”

那个看似毫无意义的举动,在几秒钟过后,将我置于万劫不复——

【……你混进我家是为了什么?

……我就是拜金女怎么了,在我眼里尹承薰比你好一百万倍!……】

手机里传出来的录音,那声音是谁?

我呆若木鸡,这无比熟悉的对话,这无比熟稔的争吵……这在记忆里早就被翻过去的一页——是我和蓝染崇!

那一段因为尹承薰而引发的争吵,是我跟蓝染崇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用吵嘴的方式表达自己内心的一段对白。

那是早就被淹没在彼此的记忆中、像无知孩童一样互揭伤口互相伤害的战斗。

可是,在此时此刻,这段似乎被掐头去尾地剪接过的录音,呈现出了一种令人惊讶的结论——

我是个拜金女,为了麻雀变凤凰混进蓝家。

我发现蓝染崇不易下手,于是就把矛头对着尹承薰……总而言之,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女骗子!

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利剑般的眼神看着我,像是瞬间把我穿透一般,无情的审视似烈火、又似寒冰!

“大家听到了,让这样的女人进入我们蓝家,才是真正的笑话!”

晴儿掐掉那段录音,天真纯洁的圆脸蛋上,露出了如同天使一般可爱的笑容。

我看着她的笑脸,浑身如坠冰窖,只感觉到森森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