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甩下这样一句话,谢然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起很久以前,我和谢然也经常吵架,吵架的理由从一袋干脆面到我影响了他打游戏。

他每次都威胁我说:“唐允诺,再这个样子,你就死定了!”

知道他是真的发脾气了,我就会乖乖地躲到许彦飞的身后。

许彦飞倒是不以为意的样子,拉着我的手。

谢然满脸怒容,指着我的鼻尖咬牙切齿地说:“许彦飞,管好你们家的妞!”

因为许彦飞的纵容,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这样无所顾忌。哪知道有一天,许彦飞的庇护,朋友的情谊,会全都失去。

我仰着头看天空,有种冰凉的感觉瞬间渗透到全身。曾经那些细碎的幸福,那些点滴的快乐,全都**然无存。

因为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我醒得很早。周末的社团活动,我提前赶到了事先约好的集合地点。我四处寻找着江景程的身影,随意地拉住一个女生问:“请问我们社长来了吗?”

女生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对我说:“哦,他刚刚去联系大巴司机了,你有事找他吗?要不要我带你去找他呀。”甜丝丝的声音让我忍不住转头仔细打量起她来。

“不用了,谢谢。”我也对她笑了笑。

眼前这个女生,典型的瓜子脸,一头又直又顺的长发,齐刘海,一双大眼睛十分明亮,睫毛长而卷曲,眨眼的时候轻轻地颤动着,皮肤白皙无瑕,嘴唇水润如樱桃。

我在心里啧啧称赞起来,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女生?不禁又多看了女生两眼,像她这样漂亮又很有亲和力的女生,总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于是我主动和她攀谈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社团活动,你好,我叫唐允诺。”

那个女孩子听到我说话,居然呆了几秒,不过也只是片刻的失神。

她说:“你是唐允诺?”

“是啊。”

她又问:“天文社的?”

我点点头,听语气她应该不是我们社团的,也不像是我们学校的。

在我们对视间,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允诺。”闻声,我和这个女生同时回头。

黑压压的人头里面,我一眼就看到江景程朝这边走过来,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朝他招手说:“这边这边。”

晴朗的天,有风轻轻吹过,英俊的男生站在人群里面格外惹眼。看到他的一瞬间,我的心跳得很快。

同一时间,我身边的女生居然朝着江景程飞奔过去。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女生的长发迎风向后飞扬,一眨眼的工夫,她已经扑到江景程的怀里,两只手紧紧环在他的腰间。

江景程愣了一下,然后神情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诗诗,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女生闻言放开手说:“人家第一次去天文台当然兴奋嘛。”

俊男美女,美丽和谐得像一幅画,可是这幅画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我看着江景程和那个诗诗,不禁感叹,两个人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可是我傻愣愣地站在他们身边又算什么呢?

阳光太过晃眼,晃得我有点头晕,我看着他们勉强笑了笑。

江景程开口向我介绍那个女生:“允诺,跟你介绍下,这是李诗。”

那个叫李诗的女生立刻对我露出了明媚的笑容,说:“久仰大名。”

我愣了一下,难道江景程和她提过我吗?

这时候大巴车朝我们这边开过来,江景程喊了一声:“集合。”于是,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地上车。

我心不在焉地跟着队伍上车,没有注意到台阶上有一小摊水渍。在我踩上去的同时,身后有人惊呼一声:“小心!”听到声音的时候,我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从车上栽倒下去。最危急的时候有人拉住了我的手臂。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抬头感激地说:“啊,谢谢呀。”

“不用谢。”李诗松开拉着我的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站在队伍最后面点人数的江景程,挑了挑眉说,“你刚刚一直在走神。”

李诗的眼神十分锐利,对视间我先败下阵来。我低下了头,心里十分混乱,用手抓了抓头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声问她:“你和我们社长关系很好吧?”

李诗看着我,大眼睛眨了眨,毫不犹豫地说:“是啊,不是一般的好。”

我本来还想追问,好到什么程度,可是想到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就硬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有些失神,今天遇到的事情完全不在我的预料之中。

突然间,我想起了江景程身上总是带着一样东西——那个让我纠结了很久的情侣钥匙扣。

以前江景程的身边并没有出现和他关系很亲密的女生,我还可以对自己说,那个情侣钥匙扣也许只是一个单纯的饰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可是现在,当我看到那个笑容甜美的李诗挽着江景程的手时,我终于明白,其实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看着阳光下的江景程和李诗,我有点受打击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李诗笑了下就上了车。

第一次参加户外的社团活动,大家都非常兴奋,大巴车开动没多久,有人就提议说:“社长,要坐这么久的车好无聊,要不要找人领头唱首歌什么的啊。”

江景程淡淡地一笑,摸了摸李诗的头,笑着说:“诗诗,你学了这么多年声乐,既然大家这么高兴,你就起个头吧。”

“行啊,不过我要拉着你和我一起唱。”四周有人在起哄,李诗站起来,她就这么直视着江景程,唇角微弯,带着撒娇的意味。

江景程像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李诗的头发说:“乖,不要淘气。”那么亲密的动作落入我的眼中,刺痛了我的心。我垂下了眼帘,将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

“小气,我有多久没听你开口唱歌了。”李诗嘟了嘟嘴,也不再去劝说什么,随手抓起一个矿泉水瓶当作麦克风,酝酿了一下,张嘴就开唱了。

她的嗓音特别好听,唱到最后,一车子的人都被带动起来,都跟着她的旋律唱起来。可是我觉得心里越来越酸,一直以来对江景程所有的期待好像都在一瞬间瓦解了。

事实已经很清楚地摆在面前,不管我想不想承认,在江景程的生活里面我只是个外人。

打开车窗,一阵不够柔和的风吹干了我潮湿的眼眶。

终点到了的时候,江景程站在我的座位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允诺,我们到了,下车吧。”

我找借口说想去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我捧着水往脸上泼,让自己冷静一点。当我抬头看镜子,看到站在旁边的李诗时,我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朝她笑了笑。

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李诗突然喊住我:“等一等。”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李诗定定地看着我,不同于之前的客气友好,她开门见山地说:“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吗?”

“说什么?”我很疑惑地看着她。

她看了我很久,突然说:“唐允诺,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很客气的李诗,突然转变了态度。转念一想,肯定是因为江景程的关系吧。

“哦,彼此彼此。”我毫不退让地回敬她一句。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李诗皱紧了眉头,有些意外,也有些恼怒。

能为什么,无非是正牌女友警告觊觎自己男友的女配角那些话。又不是在拍偶像剧,她喜不喜欢我又有什么关系?对我而言,我最在乎的是江景程对我的感觉。

我看着她笑起来,说:“李诗小妹妹,你是想向我示威呢,还是宣战呢?我想你找错了人,我和江景程只是朋友。”

说出最后朋友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有点疼。

“朋友?少给你自己找借口,你刚刚在车上明明就快哭了,我站在那里都看见了,是你自己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你就是个胆小鬼。”李诗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既然你都无所谓,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李诗走出了洗手间。

我在原地站了许久,好半晌才走近洗手台,又捧起水往脸上一泼再泼。我自己的感情,为什么连我自己都摸不着头绪,李诗却看得这么清楚?

户外的空气格外清晰,阳光也很灿烂。天文台在山顶,我们一行人爬了一级又一级的台阶上去。

我撑着膝盖不停喘气,李诗从我身边经过,语带讥讽地说:“你也太缺乏锻炼了吧,才走几步就累成这样。”

自从我们在洗手间里说过那些话以后,她就没有给过我好脸色看,我也表现得满不在乎。

江景程点了人数,从后面走过来。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耐克运动装,头上松松地扣了一顶白色棒球帽,清爽又帅气的样子。他递给我一瓶矿泉水说:“允诺,喝水吗?”瓶盖已经被他细心地扭开了。

我刚喝了一口,立刻就有人看不顺眼,跳出来喊:“我也要。”

我十分厌烦李诗这样没完没了地找碴,把手里的水递给李诗说:“你喝这瓶吧。”

李诗怎么都不肯接,撇嘴说:“你喝过了。”

我一听,脸垮下来,解释说:“我只喝了一小口……”

本来我还想说一句“你爱喝不喝”,但是走在最前面的队伍突然欢呼起来,有人喊:“社长,你来看呀。”

江景程闻声便朝山顶小跑过去,没过多久,他回头朝我们招手说:“那个白色的圆顶就是天文台了,我们到了。”

李诗看了我手里的矿泉水一眼,无所谓地说:“我好像又不怎么渴了。”说完转身就朝山顶飞奔过去。

我气得把瓶子直接捏变形了。

一行人浩浩****来到天文台,由于天文楼顶空间狭小,容纳的人数有限,我们被分为两批依次参观。

李诗扯着江景程的衣袖,有些霸道地说:“你可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

看得出江景程十分迁就李诗,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最后我和江景程、李诗都被分在了第二组,我恨恨地看着他们肩并肩地往前走,心里很不是滋味。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当然不会这么快就认输,于是趁着工作人员解说完望远镜的操作过程后,凑到他们中间说:“社长,这个望远镜看上去很普通,真的能看到那么远的星球吗?”

江景程松开了李诗拽着他的手,摆弄着望远镜跟我解释说:“这个是光学望远镜,我们用它看到了太阳黑子。如果是晚上,可以清晰地观察到月球还有许多其他的星体。”

李诗因为被江景程晾在一边,愣了一下。我趁着江景程不注意,转头对她做了个鬼脸,心里觉得很解气。当江景程解说完了,我又快速把头转回来,看着江景程,一脸向往地说:“这地方视野真好,如果晚上来这里看星星,肯定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

李诗不甘示弱地挤过来说:“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她靠过来的时候,故意用力撞了我一下,因为太突然,我整个人站立不稳,擦着光学望远镜往后面倒下去。江景程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已经“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江景程吓了一跳,急忙蹲下来,扶住我问:“允诺,允诺,你怎么样了啊?”

让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江景程失去了以往镇定自若的样子,神情看上去很焦急,一脸苍白。

虽然我摔得挺狼狈的,但是其实我也没有摔到哪里,只是看上去好像摔得挺严重。我看到江景程一副非常自责的样子,刚想说没事,李诗就凑了过来,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呀,怎么突然就摔倒了呀?”表面上她是挽住我的手要扶我,其实是阻止江景程过来拉我。

旁边的人都听到响动围了过来。

我咽了咽口水,把刚刚想说的“没事”又吞回了肚子里,故意皱着眉头,唉声叹气,哭丧着脸说:“哎哟,我的脚好疼啊!”

李诗挽住我的手,我借力靠在她身上站起来,为了装得更像,勉强向前走了一步,又马上倒了下去。

江景程立刻过来扶住我说:“允诺,你别动,肯定是崴到了脚。”他不容我开口就说,“允诺,我送你回去。”

我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李诗,勉强站着,继续装作一脸抽痛的表情说:“我的脚……”

江景程将背包扔给李诗,背对着我蹲下说:“我背你。”

我半推半就地说:“虽然我的脚很痛,不过这样太麻烦你了,不太好吧。”

江景程转头对我说:“没事,上来吧。”

这次轮到李诗脸色大变了,她恨恨地看着我,讲不出一句话。

我怀着既兴奋又紧张的心情爬上了江景程的后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转头对李诗说:“诗诗,麻烦你把地上的书包递给我,好不好?”

看到李诗黑着一张脸把书包挂到我的脖子上时,我拼命按捺住自己想要狂笑的冲动,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对她说:“谢谢啊,扫了你们的兴实在是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

我一边心虚一边得意,江景程背起我的时候,我还不忘回头对李诗做了个鬼脸,把她气得直跺脚。

抛下李诗,江景程背着我提前回去了。

趴在江景程的后背上,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柠檬味。我的手轻轻环在他的脖颈上,依稀感觉到那温热的体温,说不出来为什么,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反而好像很熟悉。他的头发让风吹乱了,有几缕掠过我的脸颊,呼吸声骤然更近了。

江景程背着我下山的时候,因为背对着他,所以我才有勇气开口问:“李诗她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现在不是。”

“现在不是?”

“嗯,今年诗诗打算报考我们学校。”

环在江景程脖子上的手渐渐没有了力气。我的心里微微泛起一丝疼,应该庆幸的是,还好江景程看不见此刻我眼中的失落。

江景程曾经说过,他是为了一个女生才来这所学校读书的,安雪也说过江景程在学校没有和其他女生走得很近,所有的可能性归结到一起,我只想到了一种结果。

李诗就是江景程一直在等的女生。

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下来。

从天文台的场馆里面出来,江景程已经累得满头大汗,连我自己都看不过去,又不好跟他说其实我一点事情都没有。心里暗暗下决心,回去以后一定要减肥。

还好没多远就拦到一辆的士,车子一路开到了我家小区门口,此刻的我心虚得不得了。

眼看没多远就要到家了,我转头对江景程说:“那个,社长,到小区门口就可以了,没几步就能到家了。”

哪知道江景程非要背我回家,他还说:“你变成这样我要负责任,背你回去是应该的。”

我愧疚地低下头,说:“不关你的事,要怪就怪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江景程真的是非常的执拗,说什么都不肯让我一个人回去,下了车就问我:“脚还疼不疼?”

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哼哼几声。

“都这样了,你就别逞强了,我送你到家好了,你家住哪一栋?”没想到他以为我是在忍痛,二话不说就将我打横抱起,抱我时的动作也很小心,唯恐再伤到我。

靠在江景程胸前,我心跳加速,想要看他又不敢看的想法占据了我的全部思绪,只觉得手足无措。不用猜我也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肯定红透了。

磨磨蹭蹭终于快到家门口,我眼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拎着菜篮子从小区门口往家里这边走过来。

不会这么倒霉碰到我妈吧。我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以前只是无意撞见我和许彦飞走在一起,她就打电话给我班主任问情况,要是被她看到江景程这样抱着我,还不知道会怎样发脾气。

我推了推江景程说:“好了,就送到这里吧,我觉得脚不那么疼了,你快回去吧。”

他不放心地问:“你确定?”

我重重地点头,说:“确定。”心里祈祷他赶快走吧,万一真碰上我妈,就死定了。

江景程把我慢慢放下来,动作很轻,一脸紧张。

为了让他放心,我又单脚在地上跳了几下,说:“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没准还能跑……”

跑字的尾音还没说完,一个人影突然从江景程背后闪过来,我觉得背后一凉,看清楚那个人影的时候,脚下一软,整个人差点坐到地上去。

我的视线越过江景程直接落到他身后的人身上,颤抖地喊了一声:“妈。”

江景程听到我这么喊也跟着回头往后看。

老妈瞄了我一眼,说:“唐允诺,你在乱蹦什么呢?”说话间抢先江景程一步把我扶起来,顺势将我拉到她身后,又用审视的眼光把江景程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转头问我道,“允诺,他是?”

我唯唯诺诺地说:“这是我们天文社社长江景程。”

扭头又对江景程说:“这是我妈妈。”

江景程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对我妈妈说:“阿姨,是这样,今天是天文社的社团活动日,允诺在天文台崴了脚,所以我就送她回来。”

我站在一边不吱声,眼睛偷瞄老妈的表情。老妈脸上狐疑的表情更甚,冲江景程浅笑着点点头,完了对我说:“你怎么这么娇气,就这么点小伤还让人家送。”把我说了一通,才转向江景程,“麻烦你送我们家允诺回家了,要不要上去喝杯水?”

江景程忙说:“阿姨,不用了,既然我已经把允诺平安送到家,那我就不上去打扰了。”

老妈忽然眯了眯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江景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我用力挽住老妈的手,提醒她说:“妈妈,人家跟你说话呢。”

老妈瞪了我一眼,再看向江景程的时候态度没有了之前的严肃,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十分和善地说:“哦,既然这样,那谢谢你送我们允诺回来。”

我看着老妈,觉得她真是演得太假了,又看看江景程,他脸上一直挂着礼貌的笑容,气定神闲的样子。

回到家里,老妈一直没有吭声,拎着菜就进了厨房。一般暴风雨来临的前奏都是比较平静的,我想自己这次肯定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看着老妈从头到尾都不吭声的样子,我想这回怎么也得下场大暴雨。

哪知道我坐在客厅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一点动静,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我走到厨房里面看到老妈正在切菜,试探着说:“妈妈,那个,江景程是我们学校理科加强班的高才生,我和他只是在一个社团。”

老妈切菜的动作没停,点头说:“我知道。”

我吓了一跳,问:“你知道?”

老妈说:“怎么不知道,江景程嘛,上次去你们学校开家长会,他的相片就贴在学校公告栏最显眼的地方,上面还介绍了他以前拿过的奖,整整占了大半个公告栏呀,真是不得了,听说他以前是晓晓那个学校的。啧啧啧,你们学校居然有这种人才啊,长得还挺好看。”说完瞅了瞅我,哼了一声,“你要是能赶得上人家十分之一,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蹩眉说:“妈妈,你只是想和我说这个呀?”按照我妈以前的脾气,看到我和一个男生走得那么近,应该会仔细逼问我们之间的关系,然后再把我狠狠教训一顿,怎么今天碰到江景程就全变了呀。

老妈放下菜刀,又擦了擦手,转头对我说:“你妈,又不是老古板,只要不影响学习,正常的男女生交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江景程这孩子成绩这么优异又这么有涵养,真是难得。”言语中妈妈毫不掩饰对江景程的赞赏,在我的印象里面这还是第一次。

就在我转身准备回客厅的时候,突然听到老妈嘟哝了一句:“说起来,那孩子看上去真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我诧异地回过头,妈妈又瞪了我一眼,我也不好再说,快速溜出了厨房。

晚上,黎晓听说我崴了脚立刻就来看我。她推门进我房间的时候,我正好在房间里找手机数据线,她一进来就看见我从**蹦下来,到处乱翻,她关了门说:“我听说你崴了脚,怎么现在看你挺正常的呀。”

我边在屉子里找数据线,边对她说:“得了吧,那都是我瞎编的。”

黎晓立刻发挥她的八卦精神,赶紧问:“说说看,怎么回事呀?”

好不容易从桌子底下翻出黑色的手机数据线,我把数据线一端插在手机上,另一端连接上电脑,才慢慢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黎晓。

完了我还十分纳闷地问她:“你说我妈今天是怎么了,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你说她要是把我骂一顿,我还觉得挺正常,现在这样反而让人害怕。”

黎晓思考了半天,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摸了摸下巴说:“都说岳母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我看差不多就是这个理。”

我顺手拿起椅子上的抱枕就往她身上砸过去,骂了句:“鬼扯!”

电脑和手机通过数据线连接起来,我点开手机里面的资料,电脑里面全部是我躲在江景程后面偷拍他的照片。

黎晓抱着我扔过去的抱枕凑过来看,一脸惊艳的样子,说:“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天才少年江景程吧?天啊,比在我们学校校刊上登的照片还要帅,你看他的侧脸这么立体,比那些什么号称少女杀手的明星强多了,允诺你碰上传说中的极品了。”

我好笑地看着花痴一般的黎晓,打趣地问她:“那比起你们学生会会长呢?”

感叹归感叹,黎晓马上为自己喜欢的人辩护,说:“他们是不同类型的,不能放在一起比较。我们会长也很帅啊。”

我笑了笑,问她:“对了,你和他发展得怎么样了?”

黎晓有些丧气地说:“别说发展了,不论我为他做什么,他的回应都是淡淡的。听说他以前有过一个女朋友,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分开了……你说那个女的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我愣了愣,轻轻地说:“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再纯粹的感情有时候也不能抵御外界的阻挠,或许是因为父母的反对,或许是因为老师的劝导,又或许是一方的退出,很多时候,我们其实都是身不由己的。

黎晓不认同地摇头说:“我可不管那么多,我妈总说我现在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可是谁说年纪小就不懂爱了,我就是要坚持到底。”

我哀叹了一声,说:“晓晓,你记不记得以前我谈恋爱的时候,你对我讲过什么?”

黎晓没有吭声,还是我先开口说:“你说两个人在一起,爱得比较多的那一方是会吃亏的。”这可是黎晓以前的爱情理论。

黎晓愣了半天,才嘟着嘴说:“你那时候不是也告诉我,喜欢就是喜欢,吃亏就吃亏呗。”

我彻底无语了。

那时候的我真是傻,只想到义无反顾地对他好,因为他的一句甜言蜜语开心好久,因为他的不理解而伤心流泪。

只是后来的后来,我终于明白了,有时候只有爱是不够的,光有爱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关掉照片文件夹,黎晓却另有发现,指着我手机存储盘里面一个文档说:“这不是我上次发给你的星座解析吗?你还说对星座没兴趣,原来都偷偷储存在手机里了。”

黎晓转头对我笑,说:“你又是偷拍人家,又是研究星座解析,允诺,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江景程了?”

好像心事被人看穿了一般,我哑然失笑,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黎晓掐了我一下,问:“什么叫不知道啊!”

我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站在江景程的身边,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亲切,很舒服,很想靠近……”然后我弯腰拔出插在电脑USB接口的数据线,接着说,“但是,他好像有女朋友了。”

虽然我觉得那个李诗并不适合江景程,可是到底适不适合并不是我说了算。

从一开始,我就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以为只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就有百分之百的勇气去面对,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原来也是会怯懦,会受伤,会心疼的。

越是深陷,就越是无法自拔。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去接近江景程。

我长叹一声,爬上床,翻了个身,把被子往头上一盖,说了一句:“暧昧果然不适合我呀。”

星期一回到学校,所有人都在为后天的期中考试忙得团团转。江景程正在准备一个理科知识竞答比赛,根本没空搭理我。

中午的时候,安雪被老师留下背课文,只剩下我一个人吃饭。我也懒得去食堂排队,直接在小卖部买了方便面和奶茶,剩下的零钱买了两根棒棒糖。拆开包装纸,一手一根棒棒糖,左边手上的舔完再换右手的舔,一脸十分享受的样子,以至于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我根本就腾不出手接电话。

离教室已经没多远了,我想肯定也不是什么重要电话,干脆等对方再打过来,于是一蹦一跳地往教室跑去。

刚到教室门口,我的脑袋立马短路了。江景程站在我们教室门口,手里端着饭盒,还提着一袋子水果。

我在心里大喊,完蛋了,完蛋了,这下穿帮了,江景程怎么会来我们教室呀?

安雪站在江景程旁边,冲我不停使眼色。

江景程满脸疑惑地看着我,问:“允诺,你的脚好了吗?”

“啊。”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心虚地说,“哦,好了,休息两天就没事了。”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就有越描越黑之嫌。以江景程的高智商,八成也明白是被我骗了。我现在真的有一种想要从教学楼上跳下去的冲动。

江景程点头说了句:“哦。”然后把视线移到我手里提着的方便面和奶茶上。

我下意识地把手里的塑料袋往身后藏了藏。

他嘱咐我说:“方便面里面有防腐剂,吃多了不好。”说着就把手里的饭盒和水果交给我,说,“我帮你打了饭,袋子里是新鲜的水果。系主任找我,我先走了。”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说,“崴了脚的话还是要好好休息比较好。”

我提着江景程给我的东西,无比挫败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安雪也清楚地看到了刚刚那一幕,拉着我的手臂问:“允诺,你什么时候崴了脚,我怎么都不知道呀?还有,还有,江景程居然带那么多东西给你吃,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啊?”她边讲边激动地摇着我的手臂。

我转头看着安雪,答非所问地说:“江景程找我,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呀!”

安雪翻了个白眼说:“你还说呢,刚刚我打电话给你,你都不接,江景程都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我把江景程送给我的水果抱在怀里,捶胸顿足,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活该!

从那天以后,我对电话铃声特别敏感,几乎是铃声一响就立刻接起来。

黎晓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还问:“允诺,你什么时候接电话变得这么积极了呀?”

我哀叹一声说:“别提了,一提我就想吐血。对了,你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学校,找我有什么事呀?”

黎晓难得好声好气地说:“允诺,你还记不得以前你会一种很独特的红绳编法,好像是叫情人结对吧,就是你以前送给你前男友的那个。”

我点头说:“记得呀,怎么了?”

黎晓赶紧说:“你能不能再帮我编一个呀,我想在圣诞节的时候送给我们学生会会长。”

所谓的情人结其实就是中国结的一种编法,只是编织方法完全相反。我记得那时候是我和许彦飞逛街的时候在地摊上看到的。

我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可是摊主怎么也不肯把手艺交给我。他说:“这个叫情人结,只能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后来我每天都去那个地摊转一转,一连去了一个月,摊主终于被我打动了,教我编了这种特殊的情人结。

我编好的第一个情人结是送给许彦飞的。许彦飞离开后,我就再也没编过,因为我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情人结只能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没想到黎晓还记得这个,我愣了愣问:“干吗非要送那个呀?”

黎晓说:“允诺,我准备和他正式告白了。”

我愣了一下,突然觉得有点失落,我没有告诉黎晓,刚刚有一瞬间,我想起曾经那么那么喜欢许彦飞的自己,所以心也跟着狠狠地痛了一下。

不过事关表妹的幸福,我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黎晓立刻欢快地说:“谢了,我就知道表姐你最好了!”

约好了和黎晓星期五去买编情人结要用的红线,结果中途她接到学生会会长的电话,满心欢喜地对我说:“学生会要准备圣诞节活动,他说让我回学校。姐,你不会怪我吧?”

我气不打一处来,不客气地骂:“你有没有搞错,我是来陪你买东西的,现在你居然要把我一个人丢下。”

黎晓央求着我:“对不起,对不起,别生气了,大不了下次我请你吃大餐。”

我现在总算明白这傻丫头是一头栽进去了。

挥挥手,我对她说:“行了行了,等下我自己回去。”

走之前,黎晓还笑眯眯地说:“允诺,如果我告白成功,一定带他来见你。”

我一边赶她走一边说:“去,去,去,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什么事情都丢给我,真不知道是你告白还是我告白。”

黎晓回学校去了,我也没有兴致一个人逛街,买好线就回家帮黎晓编情人结。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手工活了,手法自然有些生疏。

研究了半天,红色的绳子在指尖绕呀绕,好在出来的效果还是很不错。收尾的时候,我习惯性地在两根线的最尾端分别串上一粒黑曜石,有辟邪的作用。最后剪掉多余的线,大功告成,我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赶紧掏出手机接听。

“喂,允诺,我是江景程。”好听的嗓音立刻让人心情愉悦。

我笑着说:“我知道。”

他带着笑的声音传过来,说:“允诺,圣诞节学校有个歌唱比赛,学校规定每个社团都要参加,为了公平起见,我们社团抽签决定参加比赛的人员,明天下午放学记得来阶梯教室抽签。”

听了他的话我沉默了一下问:“可不可以弃权?”

江景程笑了笑说:“允诺,你是不是很害怕比赛呀?不过这次我也没办法,别说你就连我也逃不了,因为社长是必须参加的。”

话虽如此,我仍然抱着侥幸的心理参加了第二天的抽签,让我想不通的是,像我这种向来和中奖无缘的人居然会这么“幸运”。

我手里拿着抽到的字条,看着上面写着“比赛”字样,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我这嗓子吼几句还可以,唱歌绝对不行。”

江景程说:“不用担心,学校举办这个活动就是为了热闹,重在参与,唱得好不好其实无所谓。”

我可不这么认为,立刻说:“那也不行,我可不想上台丢人。”

江景程不说话,我知道他在学习和工作上一直是很认真的人,既然之前就宣布了规则,就不会随便改变决定。

我说话的语气软下来,央求着:“会长,天文社里面也有学声乐的女生,我觉得她们更加合适。”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漾在我的心里。一束阳光照进来,我微微有些醉了,而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和李诗那么亲密,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我?我心里又不自觉地咕噜咕噜冒泡。

我委屈地看着他,低下头,很小声地问:“可是我和你一起唱歌,你女朋友会不会不高兴呀?”

江景程愣了一下,满脸疑惑地说:“谁说我有女朋友。”

“啊!”我惊讶地问,“难道李诗不是?”

江景程顿了一下,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梨涡浅浅陷下去,他笑着说:“允诺,你想多了,李诗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