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此生无悔

蓬莱岛很大,我们分头行动,燕堂和陌羽一起,小凤不屑与我为伍,和兰萧一起走了。我一人去圣殿寻了一遍,却不见云无渊的身影,恰逢这时听到了御寻欢的动静,他带着锦璎的身体去了寒冰洞。

我逮着一个下人威胁他带我去寒冰洞,他倒也是真怕死,看了我几眼竟吓得昏死过去,此时我已经卸下脸上的妆容,估计是姬月栖这张脸让他受不住吧。

我御剑在空中飞行,从高空俯视着整座蓬莱岛,却见岛角海面掀潮而起,有数道身影从破开的水花中深入进去。

我心思一动,俯身飞速追了上去。

御剑才刚插入缝中,身后水光涌动,巨大的浪潮再一次紧紧合并,抬眸看着眼前的情景,我大感愕然,第一次知道,蓬莱岛的海底也是别有洞天。

海底犹如一个深邃而巨大的冰洞,众人一进去,里面顷刻间便光亮大盛,将整个海底照得恍如白日,兴许是海水太深的缘故,那里面冷如腊月寒冬,才刚行得几步,全身的毛孔都叫嚣着起了一层鸡皮栗子。

越是往前,亮光越大,也越发的冷,到最后连头发都结了霜。我凝眸看向最前面——御寻欢抱着绿裳女子一步一步走得沉稳,冰洞的深处赫然横着一张冰床,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上面。

“璎儿,你在这里等我,很快我就带你离开。”

他俯下身在她额际亲了一下,慢慢站起来,我身形一动,穿过前面的仆人,瞬间移动到他身边:“御寻欢,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御寻欢乍一见我,愣了一瞬,随继妖艳地笑了:“姑奶奶,你终于来了。”他走到冰床边,弯腰抚摸了一下锦璎的脸,又看向我,啧啧有声道,“还是璎儿这张脸漂亮,你现在这张脸太妖异了,不太配你。”

“御寻欢,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因为姬月栖杀了你的母亲,所以你现在要在我身上泄愤吗?”我的声线微微含了厉色,可看着他美艳迷人的脸,又禁不住有些心疼,他不惜伤害自己留在姬月栖身边,只是为了给母亲报仇,可最后姬月栖却并非死在他手里,不仅如此,他还救了我,救了这个借用姬月栖身体的我。

而在当时,他甚至不敢肯定那个姬月栖是不是他的仇人。

在场的众人皆因我们的对话怔住了,御寻欢眼眸低黯,但很快又澄亮起来:“璎儿,这次你猜错了,母亲一事都已经成为过去,况且姬月栖已经死了。你是你,她是她,我从未将你和她看作一人。”

他唇角一勾,忽然一手把我掳进怀里,贴在我耳边低语道:“我将你的身体带走,是真的想娶你。”

我身子一僵,竟忘记要去推开他。在北海三百年,我以为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就是我的终结,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跟我说这样亲密的话,他这样的贵气少爷,到底知不知道一个“娶”字意味着什么?

兴许是我们的亲密拥抱吓到了众人,十来人脸上均是错愕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伸手将他推开:“御寻欢,你别再说了,我的身体暂放在你们的寒冰洞,但总有一天,我会来拿走的。”说完,我像逃荒一样迅速御剑出了冰洞,海上的水经法力一催,从底面裂开长长的缝隙,浪花滔天而起。

我一跃而出,从半空中深深地看了下面一眼,御剑飞速离去,只要知道了寒冰洞所在,日后找到回到身体的办法,再来寻便不是难事。

等我再来到圣殿外面之时,那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朽琛那个老不死的带着数百人把云无渊围困在中央,那些人虽敌不过云无渊,但耐不住阵势吓人,一层又一层的人头看上去瘆得慌。

我立在空中,从我的角度往下看,朽琛一手拿着黑刀,一手嚣张地指着云无渊,怒火冲天地道:“我原以为真君是个明白人,却不想如此不识好歹!那姬月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为她卖命?”

云无渊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她什么都没给,也不用给。”他一袭飘逸白影,仿如神祇位于众人之中,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那么出众,那么摄人心魂。

“她早就入了魔道,犯下罪孽无数,她该死!姬月栖非死不可!不……或许如今该叫她锦璎。”朽琛略一停顿,忽而诡异地笑了起来,“真君不要命的护着她,莫不是真君喜欢上了这丫头?还是说她将身子给了真君?”

一听这话,我一口老血哽上心头,还不及反应,就听下面朽琛猛地一声惨叫,我定睛一看,云无渊湛白的衣袖高高扬起,又缓缓放下,他飞手结结实实地打了朽琛一个大耳刮子。

扇得好!

我原先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帮云无渊,毕竟他很厉害,先前嘱咐我不要来蓬莱,若我突然出现去帮忙,以他说一不二的禀性定是要气恼我的,所以只打算在暗处防着别人算计他,这一巴掌打得,我很想现在就去给他助威。

“呸……”朽琛嘴里有血沫,朝地上啐了一口,再抬起脸时,他面色十分羞愤,又极是猖狂地笑道,“怎么,被我说中心事,真君恼羞成怒了?”

云无渊的脸色微有不愉:“她是无辜的,不该牵扯到你们的争斗中来。”

朽琛收起笑容,脸色变得狰狞:“锦璎虽不是姬月栖,但她在姬月栖的身体里,总有一天也会失心疯到处杀人。锁艳楼一役,她已经犯下杀戮,老天是不会放过她的,真君不顾上天之命,一心袒护她,就不怕遭天谴吗”

我闻言一凛,想起兰萧曾放出过的狂言——天谴我倒是不知道会不会落在云无渊头上,但似乎我是他的劫?

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才不喜欢我。

“因由自生,命由天定,若天谴真来寻我,我承担便是。”云无渊口气淡淡的,像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那表情和神态,完全就是一尊九天之上斟破红尘的神,无情也无心。

“真君既这么说,便是铁了心要救那丫头。那好,既然这样,也怪不得我对真君下毒手了!”朽琛面上浮上一丝极猖獗的笑,纵身一跃飞到前面,两手迅速结了一个印迦,无数金芒瞬间冲天而起,众人的脚下浮现处一个巨大的五角法阵。

“阴阳鬼阵?”我失声叫了出来。

朽琛应该是听到声音,抬头往上一看,发现我时脸色突变,仰头怒声一喝:“锦璎?你来得正是时候!”

他的话落,我看到云无渊蓦然抬头,绝美至极的面容倏地冷沉下去,事已至此,再藏也无用,我袖子一挥,**开下面的人群,缓缓地落在云无渊身边。

他侧头望着我,已不复方才那般冷静,我发现云无渊每回对着别人时总是云淡风轻,仿佛天上地下没有一件事能叫他破了分寸,那张漂亮的脸总是面无表情;可每回面对我的时候,不是气得拉长了脸,就是气得想一手捏死我,各种不冷静,搞得我好像特别讨他嫌一样。

我心里闷闷的,却朝他灿烂一笑:“真君眼巴巴的跟着老情人跑来蓬莱,但好像人家不欢迎?”

听完我这话,云无渊的脸拉得更长了,低声质问道:“不是叫你别过来吗?燕堂没有告诉你?”

“他说了,可他岂能拦得住我。”我笑得很欠揍,“你不让我来,我偏要来!”

云无渊似是咬了咬牙,气息一顿,转过头不再看我,朽琛见我们俩起了冲突,立刻火上浇油地道:“绫罗是他的老情人,那么你便是他的小情人啦?”

“关你屁事!”我爆了一句粗口。

朽琛大约是没看到过顶着一张姬月栖的脸爆粗的人,不禁愣了一下,脸色略有些扭曲:“绫罗自是喜欢他的,她藏得很好,窃以为我不知道,可她是不可能和云无渊在一起的,她是蓬莱圣女,要嫁人也只能嫁给蓬莱的继任人。但我明白,她和云无渊有一段缠绵的过去……”

朽琛还没说完,就被我另一句粗口打断:“关我屁事!”

千绫罗是不是要嫁给御寻欢我不想知道,哪怕她要嫁给朽琛,又跟我有半点关系,她和云无渊有过什么样的缠绵悱恻我更不想知道,自从看到她和云无渊的拥抱亲吻之后,我再也不想让自己去在乎。

我曾那么喜欢他,缠着他,是因为他心里没有人,我觉得近水楼台先得月,时间久了会不会日久生情,可我到底过于高估自己了,即便顶着姬月栖这样艳冠芳华的脸,也还是掳获不了他的心。

也是,姬月栖在世时,他就不曾爱上过这张脸,不管时光更迭多久,结果总是不变的。

现在,他既心中有了思慕,我又何必去自找没趣,相看两相厌,不如相忘于江湖。

人只有淡了,忘了,才不会觉得疼。

朽琛可能没料到我这么粗鄙,整张脸都扭曲得不能看了,指着我气得眼眶都快炸了:“锦璎,没想到你比姬月栖更讨厌!”

“谢谢。”我真诚地看着他,“我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朽琛差点气得吐血:“女魔头,你别得意,你哥哥亲自设下的阵法,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今日就死在这里吧!”

“我哥哥三百年前就杀过我一次了,我到现在都没有死,说明我命大。”我满不在乎地一笑,幻化出一柄长剑握在手中,“老头儿,你还废那么多话做什么,你想等谁过来?别拖延时间了,一起上吧。”

约莫是那句老头儿把朽琛给叫老了,他凶恶地瞪着我,举刀飞速朝我劈来,我握紧剑柄迎面而上,来回过了数十招后,身子被人从后面猛然一拉,我就被拽回了地面。

我一落地,阵法中的细碎流光如同烟花一样,蓦地又一次朝天空迸射而出,高空数道风刃迅猛擦过,我回头看向云无渊,若不是他拉我一把,这风刃就扫中我的身子了。

之前在雪山也有阴阳鬼阵,但那时并没有风刃,锦璃没有催动法阵,是以我并不知道这鬼阵竟厉害如斯,看来在雪山,锦璃对我终究是没有下杀手。

“哈哈,锦璃的阵法,没有人能逃得出去,锦璎,死在你哥哥手上,你安息吧!”

朽琛笑得很欢快,我怒从胆边生,誓要削下他的脑袋喂鱼,云无渊却接住我自己迎了上去,我正有气没地方撒,周围围观的蓬莱弟子齐齐朝阵法里一拥而上,和我打了起来。

这一战,堪称是天昏地暗。

阴阳鬼阵一旦催动,无数风刃在空中来回穿梭,那比万箭齐发更加凶险百倍,朽琛缠斗云无渊,使得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破阵,我飞身一跃逼开云无渊:“真君,破阵吧,否则我们出不去!”

朽琛一边打一笑:“你们休想出去!”

“老东西,姑奶奶今天要是出去了,下次必拿你人头来祭奠被你手刃的亡灵!”朽琛的修为高深,若是姬月栖必定不怕他,可我功力到底不及她,想打败朽琛怕是不能的,想了想,我还是暗运真气,引发体内并没有完全压制住的邪经。

这一运气,身体的温度直接上升,整个身体都弥漫着黑色符咒,我一拂袖,符咒像是有意识般从体内飘出来漫在空中,带着符咒的掌风狠如雷霆,一掌过去地动山摇,符咒扫过的地方亦是惨叫声一片。

朽琛晃着身子,越发用力催动法阵,他双手不停,一双眼睛却贪婪地看着我身上的符咒,笑得猖獗而又噬血:“原来这就是大魔咒的力量,果然很美,很强大!”

他的话音一落,一道白影忽闪,云无渊就到了我跟前,他眉目沉沉,似是生了极大的怒气。我的体内热血翻涌,眼窝里早已猩红一片,尽管认得他,却已经没有了冷静,我挥开他,凶猛地朝朽琛一掌劈了过去。

这一掌,朽琛注定躲不过,他吐着血飞出了法阵。我想乘胜追击,却被隔在法阵里面出不去,看着他站在外面挑衅而又狷肆的笑,我的脑海就像被愤怒塞满,一时恨痒难当,徒手撕扯法阵,末了又用脚去踢,最后用符咒把整个法阵包裹起来,不断地撞击。

“锦璎,你不要命了!”身下传来云无渊的声音,明明还能分辨得出是他,可我双眸赤红,已经看不清他到底在哪个方向了。

“璎儿,你冷静!”

似乎又来了很多人,有道红影还试图来阻止我,被我一掌扫了下去,我的长发和衣裳在空中肆意飞舞,疯了一般尽最大的能力催使符咒,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一股狂烈的剑气震**着整个法阵。

轰隆一声巨响,阴阳鬼阵化成了一个庞大的鬼脸,然后诡笑一声,消失在空气中,我浮在半空,赤红着双眼朝周围看去,模糊的视线里是地上的一摊血红,以及朽琛疯狂的大笑。

“锦璎,原来你和姬月栖一样,都是魔鬼!哈哈哈……”

不,我不是!

我在心里怒声反驳,身影一动,就朝他劈去,这时,前方忽有人大声喝道:“锦璎,你再敢动一步,我就杀了她!”

我的手离朽琛只有几步之遥,却僵在空中,凝神细细朝下面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御寻欢和燕堂,兰萧,千绫罗等人都赶来了。燕堂满身是血,而千绫罗手上则捏着一个人,那人一身蓝衣全被血迹染红,额头上还有鲜血汩汩地往外流,看上去触目惊心,正是陌羽。

我的心一下子像被什么攥住,燕堂瞪着千绫罗,一双冰凉的眼亦是赤红,痛声斥道:“千绫罗,你放了她!要杀你便杀我!”

千绫罗看也不看他,只望着我道:“锦璎,你可莫要后悔!”她说着,举手就往陌羽的天灵盖打去,我旋身落地,下意识地就朝千绫罗出手,与此同时,空中一抹白光忽闪,云无渊拦在我面前,在我出手之前,伸手快速在我眉心一点,定住了我。

“云无渊,快放开我,我要救陌羽!”

我厉声一喝,远处千绫罗的手已经打了下去,云无渊的速度倒也快,白袖飞速一拂挥开千绫罗,将陌羽救了下来。

看着满身是血的陌羽,我还是惊得一痛,燕堂踉跄着走了过去,疼惜地把陌羽抱在怀里。云无渊快步走到我面前,目光中怒火难抑,我这才看清,他的嘴角竟有鲜血滑落。

“云无渊,你这是干什么?快解开定身术!”他怒,我只有比他更怒,他方才居然不准我伤害千绫罗,在陌羽那样危在旦夕的时刻,他居然不准我伤她?

“闭嘴!”

“云无渊!”

他伸手一拂,点了我的哑穴,我怒瞪着他,他对我的仇不满却视而不见,只走过来环住我的腰,像之前一样用冰凉的手掌盖住我的眼睛,那股寒就从眼眶里渗了进去,可这一次,却并没有驱散体内的热,那股躁动依然猛烈地在胸口激**,而且越来越烈,有股势不可挡的架势。

云无渊也感觉到了,但他没有放弃,继续用真气灌注更大的冰凉,两股力量在我体内激烈碰撞,最后将冰凉消灭殆尽。云无渊终于妥协,淡淡地叹了口气,放下覆盖我双眼的手。

“璎儿,我早就说过,你体内的邪经不能妄动,若再有下一次,必定全部吞噬你的心智,届时你就会认不出我们是谁。我们,还有你,以及整个天下都有可能覆灭在你手上!”

他说到这里,眉宇轻轻一拧,一口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那血黑沉如墨,乍一看去十分吓人,我心底蓦然一惊,他受伤了吗?看样子应是很严重!

透过他清透的眸子,我看到自己猩红的眼瞳微微闪烁,渗出些许不知所措,我很想问他伤势如何?谁伤的他?什么时候受的伤?

可他点了我的哑穴,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无渊缓缓抬手,用湛白的袖子擦去嘴角的血污,之后他凝眸看向我,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这位被称为无情无欲的天下第一剑仙,把我拥进了怀里,然后吻住了我的唇。

人群中有人发出凄厉的尖叫,还有纷乱的怒吼声。

“无渊——无渊——”

“云无渊,你快放开璎儿,她是我的妻子!”

“寻欢,你胡说什么,给我回来!”

声音很多,很嘈杂很乱,我却已分不清,只感觉一瞬间所有热血全部冲向了脑海,疯狂攒动得我快要炸开。恍惚间,好像有人上来要拽开他,却被一道防护罩弹开,不知何时他已设了一个结界在我们周围。

他微用力,撬开我的齿关,我猛然睁大眼睛,一道异常冰冷的物什被他渡入口中,慢慢滑入我的体内。刹那间,我的身体仿佛由内而外被冰冻了,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冷和一股滔天的力量流入我的全身,很快窜透我的四肢百骸,体内躁动的热血和噬血的欲望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他的仙丹?因为真气没办法,他便用仙丹强行替我压制?

我的身子猛然僵直,双眸紧紧地锁住云无渊,他后退一步,嘴角的血瞬间涌了出来,仙丹是仙体的保命符,他受了重伤,又没了仙丹,若朽琛这时候出手,他必死无疑。

周围的结界消散,他一拂手解开我身上的术法,喷出一口黑血,捂着胸口缓缓地跪倒在地,我心下一震,迅速跑过去,千绫罗也奔了过来。

“老东西,你对他做了什么?”我愤怒地朝朽琛大吼。

兰萧和小凤也过了来,低身检视过后,兰萧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这是中毒的迹象!”

朽琛站在对面,笑得格外居心叵测:“倒叫你看出来了,他的确是中毒了,一种仙界最狠绝的毒药,名唤‘仙尽’。七天之内不服解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说起来,这还得感谢绫罗,以真君那样的修为和秉性,若不是绫罗与他交好,使得他没有防备,‘仙尽’根本不可能让他轻易服下,也没有人能逼得他服下。”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千绫罗:“要怪只能怪真君自己过于信任绫罗了,真君一直压制着毒素不发作,老朽都差点误以为他没有中毒,直到后面他破阴阳鬼阵后,实在抑制不住毒素了,才显现出来,不愧是真君,修为之高竟连‘仙尽’都奈何不了。不过现在难说了,有仙丹护身尚且能多活些时日,如今连仙丹都给锦璎了,七天过后,这世间就再没有天下第一剑仙了,可惜了那一身无人能敌的修为啊!”

他的话令全场的人都惊呆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千绫罗身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朽琛,又满怀愧疚地盯着云无渊嘴角的血丝,忽然摇着头慌乱地站了起来:“不,无渊,我没有要害你,我不知道那茶里面下了‘仙尽’,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无渊,你相信我,我不可能会害你!”

“千绫罗,你够了!”我抬手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手掌一伸,化出一柄长剑抵在她喉间,“无渊是怎么对你的,你竟然反过来害他?你害了他,还害了陌羽,千绫罗,我杀了你!”

小凤也发火了,头一回与我站在同一阵线上:“锦璎,杀了她!你不杀我也要杀了她!”

我点头,看着陌羽和云无渊如今的样子,心里蕴涵着翻天覆地的恨,下手直指她的死穴,云无渊却在长剑刺向她时制止道:“璎儿,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杀人了!”

指尖一怔,长剑再没有进去半分,但我却没有放手,我紧紧盯着失了分寸的千绫罗并没有回头,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觉得荒凉,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要为她求情吗?

云无渊,你就这么爱她,爱到可以为她丢弃性命吗!

“云无渊,你都要死了,我还守什么承诺!你死了,什么誓约都没有了,我会杀了她,还会杀了所有人!”

小凤见我不动,便要上前,却被云无渊给喝止住了。

“璎儿,没有了他,你还有我。”一旁的御寻欢举步走到我身边,握住我执剑的手,“你犯不犯杀戮我不管,但你不能为云无渊放弃你自己,他死了倒也好。”他瞥了云无渊一眼,明艳一笑,“他迟早是要死的,今年刚好是他的劫数。璎儿,他不死,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我的手指轻轻一颤,云无渊的劫数,就是我。

但那又如何?我还是要救他的,哪怕最后真的死在他手上,我亦无悔。

我挑起嘴角,噬血地笑了:“朽琛,你一定有解药,把解药给我,我就放了千绫罗,否则今天我们所有人一起给他陪葬!”

“绫罗?”朽琛露出一丝鄙夷的笑,神色蓦然一厉,“她是圣女没错,但她的命不足以抵过云无渊的命。不过你若真想救他,也不是不可,只要你交出大魔咒,解药老朽一定亲自奉上。”

千绫罗一听这话,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一瞬间仿佛万念俱灰,御嘟嘟向来与她交好,此时见状,上前扑向朽琛替她求情:“爹爹,不可以,一定要救救绫罗姐姐,当时哥哥受了重伤,若不是她不顾脸面地带我去苍华台寻药,哥哥现在也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爹爹,你救救绫罗姐姐。”

她说到这里,又猛然转头看向我:“妖女,我哥哥当时差点因你而死,如今你又来克真君,现在还要杀绫罗姐姐,你就是个煞星!”

我冷冷一笑,难怪那时会在苍华台遇上千绫罗,原来是去为御寻欢求药的,她杀了御寻欢,去为他寻药,不是应该的么?但到底是比我要好,御寻欢为救我而死,我却一点忙也没能帮上。

“嘟嘟,你莫要为我求情。”千绫罗抵着我的剑,并没有任何反抗,只痴痴地望着云无渊,“无渊若是死了,我必不会独活。今天的事是我错了,掌门一心拉拢无渊,无渊没有同意,我却没能瞧出掌门的心思,害他陷入如今的境地。”

她死死地闭上眼睛,一串泪水如帘珠一样滚下脸颊:“无渊,我陪你死,你会原谅我吗?”她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忽然抬头盯着我,“锦璎,你去死吧,只要你死了,无渊就可以活下来了。你救他,哪怕要我性命都行,只要你救无渊!”

呵……好一个情深意切!我轻淡一笑,夹着一丝嘲讽说道:“千绫罗,若我果真要救他,也只是因为我喜欢他,并非因为你。”

千绫罗一怔,御寻欢妖异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我正要向朽琛提议两人换个交易,眼角余光瞥见云无渊又吐了一口黑血,在兰萧的搀扶下稳稳地站了起来,他看着我,微微笑了一下:“璎儿,走,回缥缈阁。”

我犹豫了一瞬,还是走到他身边:“燕堂,带陌羽回去。”

“锦璎,你别忘了,你的身体还在寒冰洞,若你不来,我迟早将她千刀万剐!”朽琛一双冷眼如黑潭,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我浑身一凉,突听得御寻欢怒斥道:“父亲,你休要动她!”他望着我,依然是那样明媚照人的笑容,“我的姑奶奶,我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他笑得那样无害而惑人,我朝他点头表示感激,然后带着人扬长而去。

走出很远后,我回过头,似乎还能看到圣殿前那一袭绝艳的红影。

妖娆,招摇,又举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