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喜欢的感觉
“听说你最近经常出入鳕国太子妃的公寓。”赫本院长开口便直接问道。
袭司劭冷冷地抬头看了一眼坐在紫檀木靠椅上的外公，一贯地以沉默作答。
“别的事情任你胡闹，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这事关乎两国的关系，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儿。”这次是非常严厉的口气，他真怕这个总是我行我素的外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到时就算是身为院长的他也没办法摆平。
“还有什么事？没有的话我走了。”他微微弯了一下身，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我有说让你离开了吗！”赫本院长一掌拍向桌面，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朝他怒吼道。
袭司劭站定在那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然后淡淡地嘲讽道：“年纪大了，脾气还是收敛点儿好，不小心中了风躺在**当假死人那可就不好了。”
“混账！有这么跟自己外公说话的吗？！”赫本院长的脸已经涨成猪肝色。
“我只是实话实说，平时亏心事做多了，是很容易遭报应的。”他微侧身望着他。
赫本院长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袭司劭冷冷地看着他，然后握着门把手旋开，走出去的时候顿了一下，低沉地说道：“我虽然很厌恶你一直自以为是地规划那些所谓为我好的人生道路，但从来不曾恨过你，如今你将我对你仅剩的一点儿尊敬都抹去了……不过你肯定不在意，我的想法你从来就没在意过。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从今以后，不要再想来插手我的生活，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他没再看赫本院长一眼，带上门离开了。
赫本院长看着合上的门发呆了好久。他真的老了吧，怎么突然觉得心如此累？
从院长室出来，他双手插着口袋慢慢走着。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身上，有些暖融融的，他的脸上有些颓然的神色。
拐进教学楼正准备上楼梯，正好楼上有人下来，他不经意地抬头望去——
一双满是惊讶慌乱的黑眸同时望着他。
两个人就那么站着，静默地对望着……
沐凉能感觉到心脏剧烈的悸动，她知道她的脸一定红得不像话了。她终于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低着头匆匆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袭司劭的心突然觉得窒息，她最近好像一直有意躲开他。刚才那么慌乱得像一头受惊的小鹿似的，他难道令她这么害怕？
他倔犟地没有回头喊住她，挺直了身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走在香樟树林立的路上，她一手抚着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自从生日过后，她已经好久没有碰见过他，上下学也是故意避开他。
她没办法再若无其事地面对他，也没办法整理好心情面对他。所以，哪怕是鸵鸟的行为，就让自己任性一回吧。
前些天就和仲薰约好，今天中午一起去图书馆查资料，他应该在了吧。
沐凉努力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中午的图书馆人不是很多，三三两两地分散坐着。她四处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仲薰的身影，于是先找了一本书坐下翻看起来。
等了很久，她忍不住抬头看向门口，还是没有人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仲薰不会无缘无故爽约的啊。她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你是孤沐凉吧？”一个男生的声音响起。
沐凉疑惑地抬头看向他：“是啊。”
“我是仲薰的同学，他让我通知你一声，塔今天不能来了。”
“哦。”沐凉失落地点点头，“他有事情吗？”
男生挠了挠头:“他生病了，好几天没来学校了。”
“呀，很严重吗？”沐凉惊得站了起来，引来图书馆其他同学的侧目，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赶紧收了声。
男生笑笑：“别紧张，昨天我去看他的时候，烧退得差不多了。”
“他生病了，我都不知道，我这个朋友真是差劲。”沐凉开始生起自己的气来。
“不要这么说，他是不想让你担心，才不告诉你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家的地址，我想去看看他。”
“嗯。”男生点点头。
两个人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已经开始往外走。
“不过，那小子真是好福气，他生病这几天全班的女生几乎天天去看他。唉……我几时能有这种待遇，就是天天让我生病也愿意啊……”
沐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哪有人喜欢自己生病的。”
男生嘿嘿笑了两声：“比喻，只是比喻嘛。”
沐凉点点头：“哦。”告别男生后，她径自到学校的实验室开始研制治疗感冒的药，虽然不知道用不用得上，可还是觉得做了比较安心，虽然她好多事都做不好，可是在医疗方面她蛮有自信的。
下一节课是全校的活动课，她打算和老师请个假提早离开。仲薰的家离学校蛮远的，不过还好有公交车可以直接到达。
她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跳下车，往右边的小路走了几里后，就看见一幢样式简单的小洋房。她开心地笑了，快步往前走去。
这里的环境很清幽，小洋房之间相隔较远，几乎每幢房子都有着一个院子。
来到门前，正准备按门铃，发现门竟然是虚掩着的，隐约可以听到里面嘈杂的声音。
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洋房内，一大群人围坐在客厅，大多是女生，唧唧喳喳的好像集市，人群的中央，那张洁白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仲薰，依旧是那种笑意盈盈的样子，此刻却多了一份虚弱的美。
沐凉犹豫了许久，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她不习惯和那么多人相处，也怕她们会讨厌她。想着想着，打算将药放在鞋柜上离开好了。
仲薰看起来很有精神，应该没事了吧。她笑着又从人群的间隙中望了他一眼，正准备转身离开……
“沐凉。”突然一个带着笑意的好听的声音叫住了他。
所有的人都好奇地循声望过来。
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仲薰已经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将她拉进了屋里，站在刚才他坐的真皮沙发旁。
“这位好像是医疗治愈系的那个谁啊？”一个女生开始嚷嚷。
“嗯，是啊，仲薰你怎么认识她呀？”
“她不是上次和袭少爷在一起的女生吗？”
“对了，就是她！”
女生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聊着新的八卦话题。
沐凉硬着头皮只能干笑，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正式给大家介绍一下吧。”仲薰好听的温柔的声音响起，虽然声音不大，但奇怪的是，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她叫孤沐凉，是我的女朋友。”他接着说道。
所有的女生全部惊讶得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们。似乎能听到好多女生的心破碎的声音。
沐凉不比她们的惊讶少，瞪大了眼转头看向他。
仲薰笑意不减，朝她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要多话。
“所以现在我女朋友要来照顾我了，大家就请先回去吧。”
“骗……骗人的吧！”一个女生颤着声不死心地问。她心中温柔的王子啊，怎么会有女朋友了？
“没骗大家，你们也知道，在学校不方便透露。这几天她又在和我闹别扭，所以一直没有来看我，今天来了肯定是不再生我气了，我的病也就好了。谢谢大家这些天的关心。”他顺势搂过沐凉，以便显得更有说服力。
沐凉僵硬着身子，继续干笑。
“那……那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另一个女生还算理智，“不打扰了。走吧。”
“我想请大家帮我个忙，在学校能不能继续替我们保密。我真的不希望因为我，令沐凉受到不必要的骚扰。”仲薰笑得那么灿烂，那么诚恳。
“嗯，一定不会说的。”所有女生异口同声地应道。
然后在不到一分钟内，刚刚还人满为患的房间，一下子空得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为什么要骗大家呢？”沐凉问道。
他一下子没了力气般瘫坐到沙发上，顺势将沐凉拉到身旁。
“不能怪我呀，这些天被她们吵得头都大起来了，你看你看，是不是觉得我很憔悴很可怜？”他将俊脸凑过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沐凉笑了起来：“生病的人当然会憔悴，怎么可以怪到同学身上，她们都是喜欢你关心你呀。”
“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仲薰揉了揉她的头发，“开开玩笑都不行。”
“还有啊，女朋友不能乱认的呀，万一你喜欢的女生听到会误会的，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仲薰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道：“瞎操心，我保证——不会。”
沐凉也不跟他计较：“你的病真的快好了吗？”她不放心地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好像还有些热啊。
仲薰安静地坐着，含笑的眸中有温柔的光闪动。
“我拿药泡给你喝，好不好？”她看着他。
仲薰点点头，看着她拿出的药，奇怪地问了一句：“好像没见过这种药啊。”
沐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自己研制的。”突然想到什么，慌忙补上一句，“如果你不想喝，可以不要喝。”
“沐凉自己做的药，当然要喝。”他看着她，笑着却很认真地说道，“沐凉要相信自己，好吗？你在医药方面的天赋，我相信没有人比得上，所以不要对自己没信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身边，我们是朋友。”
沐凉咬着唇，鼻子涌上一股酸意，然后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我肚子好像有些饿了。”他有些赖皮地眨眨眼。
“咦？啊？我去买，你想吃什么？”
仲薰笑着摇头：“我想吃你做的可以吗？”
沐凉瞪大了眼，然后笑了两声：“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确定真的想吃吗？我怕你感冒好了，又得其他病了。”
仲薰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沐凉同学，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诚实呀，好多女生可是排着队等着煮东西给我吃。”
“可是我从来没煮过，真的怕让你吃坏肚子了。”
仲薰投降似的举高了双手，笑着：“逗你的，真是不可爱。我去煮泡面吃，好不好？”
“嗯。”沐凉开心地点点头，这让她想起旅行时共度的室友时光。
“想起民屋了？”仲薰一下子就看出她单纯的小脑袋瓜里想着的东西。
“是啊，时间好快呢。”
“下次再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好啊。”沐凉兴奋得连声应道。
仲薰笑看着她，连自己都没发觉此刻脸上宠爱的表情是那么明显。
夜有些深了，路灯已经亮了，香樟路上行人很少，显得格外清幽。
沐凉一个人慢慢走着，离开的时候，仲薰一定要送她回来，可是他的烧才刚刚退去，风凉露重，怕病又会反复，所以她坚决不同意，不过答应一到家就打电话报平安。
走着走着，远远地看见孤府围墙外有一个黑影，斜靠在不起眼的墙角边上，那身影有些熟悉，所以她没有害怕得停下脚步。
越走越近，淡淡的月光下，那个身影缓缓直起了身，也看到了她。
虽然在这么漆黑的夜里，她却能深切感觉到自己与他眼神的交汇。
他就站在那儿，没有任何动作，如黑暗中的神一般，如此鲜明地存在着。
沐凉已经隐约猜到是谁，心里有一丝喜悦却又不知所措。她的脚步有些迟疑地慢了下来……
袭司劭看着她，冷漠的脸上此刻阴晴不定，特别在这样的夜晚，看上去更显得可怕。
“这……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呀？”她壮着胆子轻声问道。
袭司劭瞪了她一眼，转过身走向铁门。
沐凉不敢再多话，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他一直很沉默，周身都处在低气压中，直到他推开自己的房门，踏进去的时候，沐凉感觉到他顿了一下，以为要和她说什么，她紧张地站在旁边忘了继续往前走。可是，也就那么短短的数秒钟，他走了进去，然后随手关上了门。
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心中是轻松还是失望。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她迈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袭司劭靠在门旁一直倾听着她的脚步，直到她慢慢离去，忍不住将门打开一条缝，正巧看见她关上房门。
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她去哪里了？和谁在一起？怎么会这么晚才回来？
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不是吗？明明是知道的，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喜欢的是慕菲，关心的也是慕菲，其他人怎样他没兴趣知道。可是——只要对方是她，他就做不到，做不到置之不理，做不到漠不关心。
虽然生着莫名其妙的气，却掩不住心底深处的担忧和关心。
这么晚，一个女孩子一个人走在路上，该有多危险！
他知道，自从那天他突然冲出去找慕菲开始，她就有意在躲他，上下学都故意避开他，那么害怕祖父的她，那么以祖父之令唯命是从的她，竟然为了躲他，不惜冒着被骂的危险开始违抗起来。
他真的很生气，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想要冲出来。
究竟怎么了？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又是一年雪榕花盛开的季节了呢！
“一年一度的魔法节开始了，街上现在应该很热闹，袭司劭吃完早饭和沐凉一起去逛逛吧。”孤老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望着窗外如落满晶莹雪花般的雪榕，开口说道。
沐凉和袭司劭同时惊讶地抬头看向他，又忍不住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不着痕迹地把目光移开。
“嗯。”袭司劭咬了一口吐司，轻声应道。
沐凉正想着找什么理由拒绝，此刻听到他的应许，更加惊讶。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如往常地面无表情地咬着面包，低垂的眼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他应许了，她还能说什么。
孤老一直望着雪榕树，怔怔出神，眼神藏着复杂的光。
……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好热闹，雪榕花的花瓣随着微风轻扬飘落，洁白的花瓣好似雪花，落在人的头发上、身上，落了满街。
整条街都洋溢着雪榕花的清香，柏油路仿佛铺上了一层雪榕做的花毯。
这条街，在这个季节总是如此繁盛喧哗。
沐凉紧紧跟在他身侧，人群很拥挤，一不小心就会被挤散。
“那个……”她突然开口。
袭司劭斜瞥了她一眼：“什么？”
“你如果有事就先离开吧，我可以一个人逛的。”她努力扬起灿烂的笑。看到他从开始就一直紧皱着眉，她知道他不喜欢人群，更不喜欢嘈杂的环境。而且他好像有心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袭司劭突然一阵郁闷，难得两个人出来逛逛，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赶他离开？如果不是为了她，他才不屑凑这种无聊的热闹。
“你不用担心祖父，我会跟他解释的。”她不想他为难，忙又说道。
袭司劭的脸色阴沉得很难看，然后侧了身快步挤过人群，离开的时候不带情绪地说了一句：“随便你。”
沐凉站在那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看着那抹耀眼的黑衣背影，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好想挽留住他，哪怕只是一天也好啊，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来不及深思，身体不由自主地行动起来，她慌乱地追了上去……在那个背影还没消失在自己眼前时，她拼命地想要追上他。
就算任性也好，即使短暂，她也想要拥有和他在一起的快乐回忆。
人越来越多，她很努力地挤着，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她一惊，转头望去——一张比阳光更加明媚的笑脸正看着她。
“仲薰？”
“说我们没缘分，大概老天爷都不相信，这样也能遇上，呵呵……”他打趣地笑道。
沐凉忍不住望了望前方，已经看不到袭司劭的身影了，她有些落寞却还是漾开了笑容：“是啊，你怎么也来了，病好了吗？”
“嗯，多亏了你的药，就说小沐凉是医药方面的天才。”
“才不是呢，你的体质本来就很好。”沐凉的脸被夸得热乎乎的。
仲薰呵呵地笑着，将她拉至身边，细心地替她挡开涌过来的人群：“我们去广场吧，听说那里有好多游戏可以玩。”
“哦。”沐凉点点头。
广场上挤满了年轻的男孩女孩，笑闹声不绝于耳，好多游戏都是特意给情侣们准备的。
“两位一定是刚刚开始交往的吧，要不来玩玩我们这个游戏？”
沐凉不自在地看了一眼仲薰，红着脸忙摇摇头：“不是，不是的，我们没有在交往，只是朋友啊，呵呵……”
仲薰只是笑着，没说什么。
“那正好，我们这个游戏可是很准的哦，叫做命中注定：如果两人没有缘分只能当朋友的话，这个游戏就会失败；如果顺利完成的话，就说明你们是命中注定的恋人，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肯定会在一起的。”老板不厌其烦地继续游说。
“那如果已经是情侣，游戏又失败的话，是不是就代表将来一定会分手？”仲薰调侃地笑着问。
“那……不能这么说嘛。”老板哈哈大笑。
“沐凉，我们玩玩吧。”
“啊？”被仲薰突然的提议吓了一跳，沐凉一脸疑惑地轻呼了一声。然后就被他莫名其妙地拉进了游戏场。
趁着前面一对正在进行游戏，老板开始介绍游戏规则：“这个游戏很简单，男女双方各自从对面出发，能在中央的某一个站点上相遇的话，游戏就算过关。”
“老板，你是骗人的吧，这样每对朋友玩都能相遇的啊？”沐凉一脸不相信地质疑。
老板倒不动怒，反而自信地哈哈大笑了两声：“小姑娘，你可别小瞧了我这水池中的几个水晶桩，它们可是按照上古的八卦阵排列的，想要相对的两人相遇在同一个水晶桩上，那真的是需要很深的缘分哦。”
“真的那么神奇吗？”沐凉依旧有些不相信。
“这个游戏还有一个考验信任度的规则，开始的时候，女方先蒙上眼睛，然后按男方的指令前进，男方也同时从对面走来。如果男方指令错误，或者女方稍有怀疑就会掉落水中，游戏也就结束了。游戏的后半程换男方蒙上眼睛，女方指令。然后在最后的十米，男方摘掉蒙眼睛的丝巾，互相注视着对方相对前进，是错身而过还是相遇就看有多大的缘分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仲薰笑着点了点头。
沐凉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好复杂。心里有个声音偷偷地说，这老板不是存心想拆散那些情侣吧，万一游戏失败，很多女生都会介意的啊。
正想着，前面响起“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
然后一个女生开始哭了起来，掉落水池中的男生赶紧爬起来，浑身湿漉漉地上前安抚她，脸上明显一副很沮丧的神情。
“好像轮到我们了。”仲薰笑着说。
沐凉想拒绝都来不及了。还好他们只是朋友，就算游戏失败也没有关系。
一个年轻的雇员用红丝巾将沐凉的眼睛蒙上，让她站在第一根水晶桩上。仲薰也已经站上对面的水晶桩。
“准备好了吗？”温柔的声音传来。
沐凉点了点头：“好了。”也许是蒙着眼睛的缘故，觉得仲薰的声音更加温暖人心了。
“先慢慢抬起左脚往左前方，对……再远些……嗯，好了可以放下了。”仲薰不急不缓地指挥着，自己也跨上一步……
他们很顺利地完成了前半程的游戏。
“好了，现在换男生蒙上眼睛。”老板在一旁宣布。
沐凉摘下了丝巾，开心地望向仲薰，却见他带笑的脸上变得有些迟疑起来。仲薰不想让人蒙上眼睛吗？
“仲薰？”
“呵呵……别担心，我只是有些不习惯。”他投来安抚的笑。蒙上眼睛会令他有不安全感，更何况将自己完全交由他人，完全信任对方——很难啊！
他自嘲地笑着。一直就是一个不习惯信任别人的人，不用多想，这个游戏肯定会失败。可是刚才却有着冲动想要和沐凉一起玩，也许他真的很想知道，沐凉在自己心底的分量吧！
“我们不玩了，好不好？”沐凉看出他的为难，替他解围。知道他其实一直是一个不会拒绝别人的人，就算不喜欢，就算很讨厌，还是会笑着接受。他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啊，可是她知道他是个好人，不会轻易伤害别人的感情。
“可是我想玩呢。”仲薰笑着顽皮地说道。
沐凉有些意外。
仲薰已经将黑丝巾蒙上了眼睛，一下子陷入黑暗中，令他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笑着：“小沐凉，你可要好好指挥哦，不然害我掉进水里，你可就惨了。”
“知道啦。”沐凉看他真的想继续玩下去，才笑着回道。
“现在抬起左脚……”
刚开始的时候，仲薰还是有些迟疑的，可是沐凉的声音莫名地给了他坚定的信心，他慢慢按着她的指示走着……
围观的人为他们加油。
他们顺利地进入了最后一个环节。
“我就说我们很有缘分嘛。”仲薰的嘴角得意地勾起。
“还有最后一关呢，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了。”沐凉泼他的冷水。
“小沐凉认命吧。”仲薰坏坏地笑看着她。
两人开始相对着向前走来……
沐凉突然想，如果此刻对面走来的是袭司劭该有多好！虽然有些对不起仲薰，可就是忍不住开始这样想着。
仲薰迎视着对面走来的女孩，心突然莫名地狂跳起来，他开始真的期盼他们能相遇。一开始接近她的目的似乎慢慢在变质了。
是好是坏？他突然不想去深思。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他有了想拥有一个人的心。
他们慢慢向对方走来，慢慢靠近着……
突然一个水球袭来，接着两个，无数的水球不断袭击过来……
两个人双双掉进了水里。
围观的人纷纷逃开了，老板吆喝着维持秩序。
仲薰一把拉起沐凉，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两人全身都湿淋淋的，比落汤鸡好不了多少。
“真是不甘心啊。”仲薰有些失落地叹息着。
“也许是天意呢。既然我们很有缘分了，干吗还要测这个？”沐凉笑着安慰他。
“那倒是。”他很认同地点点头。
然后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游戏老板了解情况后，向他们道歉，因为隔壁游戏器材出了故障，才导致不断有水球袭向他们。他承诺下次他们来玩，一定免费招待。
仲薰和沐凉笑着答应，和他挥别。
“肚子有些饿了啊，我们去吃东西吧。”仲薰拉着她，“这里离榕山顶的室外餐厅不远，我们去吧，听说那里的牛排很好吃。”
“可是我想吃意大利面。”沐凉商量着。
“据说意大利面也很不错。”仲薰马上接话。
沐凉只能认命地任他拉着往山顶走去。其实有时候仲薰任性起来，真的很霸道啊。不过这样的仲薰却显得很孩子气、很可爱。不会令人觉得很难亲近、很遥远。他不知道他那带着笑意的假面具，会让真正想关心他的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榕山，据说是因山上满是雪榕树而得名，这个季节，雪榕花的花瓣将整座山装点得格外美丽，远远望去，满目的绿和片片的白交相辉映。
大自然真的很神奇啊。
仲薰一直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并不急着赶路，而是闲散地边走边欣赏着山间的风景。
“仲薰，榕山好像一支巨大的冰激凌呢。”
“是不是突然很想吃？”
“嗯。”沐凉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所以这座室外餐厅的冰激凌也是招牌点心哦，据说每个光临的顾客，都会点上一支，到后来成了习俗，到室外餐厅不点冰激凌就不算真正来过。”
“因为看着榕山就会想起冰激凌吧。”
“对啊。”雪榕花的花瓣随着微风轻轻飘落，两人笑着拾级而上，终于到达山顶，沐凉已经有些喘息，脸颊也红了起来。
“这就是平时缺少运动的后果。”仲薰不忘笑她。
“我不喜欢运动。”沐凉很诚实地反驳。
“走吧，那边有空位。”仲薰拉起她，往前面走去。因为过了午餐时间，现在空位不少，如果平时来的话，估计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两人兴冲冲地走过去，与迎面而来的人遇个正着。袭司劭和一身白衣的鳕国太子妃站在那儿，因这不期而遇感到些许讶异。
仲薰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打招呼。
慕菲还了一个礼。
沐凉低了头，一直不敢看他们，心阵阵抽紧疼痛着，原来他离开是去找慕菲了啊。其实心里隐约也猜到了，可是亲眼看见时却没想到会这么难过。
“听说这里的牛排很不错，袭司劭想尽地主之谊带我来尝尝。”毕竟是鳕国的太子妃，慕菲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不会失了身份。
袭司劭漠然地站在一旁，眼神冷冷地盯视着对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娇小女生。
“嗯，我们也是慕名而来啊。”仲薰笑着说，眯起的眼中敏锐地察觉出了气氛的怪异。
沐凉突然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他会心地低下了头靠近她，侧耳倾听。
“我们去别的地方吃，好不好？”沐凉很轻地问道。
仲薰愣了愣，然后一脸笑意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他转头看向袭司劭他们：“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你们慢用。”
“嗯，好的。”慕菲笑看着他们。
“走吧。”仲薰牵起她的手，温柔地说着。
沐凉始终低着头，很用力地回握住仲薰的手，仿佛这样才有面对的勇气。走过袭司劭身边时，她忍不住微微抬眼，却刚好遇上了那双阴沉得可怕的黑眸。
他在生气？沐凉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却已经没有勇气再回头看他。她苦笑了一下，心想肯定是自己看错了吧。
慕菲看着他们走远，才在身旁的位子坐下，她轻声笑着说：“感觉很幸福的一对啊！”
袭司劭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思绪仿佛飘了很远。
“袭司劭？”慕菲轻喊了一声，有些担心。
“嗯？”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慕菲在心里自嘲：“没什么，我们点餐吧。”
“嗯。”雪榕花轻轻飘舞着，慕菲温柔地看着沉默的少年，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却足够让一个少年成长。她不明白心里为什么会那么不安。袭司劭，她似乎再也不能走进他的心，就像此刻她根本看不出隐藏在那冷漠表情下是怎样的情绪。
三年，真的很长啊。
一朵雪榕花落在了袭司劭的唇上，他抬手将它抚去……
没有人发现，落在地上的雪榕花洁白的花瓣上沾上了鲜红的颜色。也没有人发现，刚刚在那少女被人牵着离开时，沉默站立的黑衣少年，紧握的拳那么紧，以致指甲嵌入手心流出了血。
“小沐凉，我没力气了啊。”仲薰在半路已改为被沐凉拉着走。到了石栏前他终于出声阻止，怕那丫头继续跑下去，他会直接晕倒。
沐凉一顿，忙停下放开了他的手：“对不起。”
“这么道歉很没诚意呢……”仲薰赖皮地笑——不想看到她这么沮丧，为了另一个男人变得这么没有精神，他觉得他很介意。
“那，那……”刚刚只顾着自己的心情，只想着快点儿离开那个令她难受得快要窒息的地方，都没有顾及仲薰的感受，她不安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前面有一个小摊，她讨好地笑道，“我请你吃便当，好不好？”
仲薰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佯装很无奈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吧，勉强可以接受。”
“本来应该请你吃牛排的，现在只能请你吃便当了，真的对不起呀，下次一定补请你。”两人坐在石栏前的岩石上，沐凉不好意思地笑道。
仲薰刚分开筷子，一听这话忍不住举起筷子轻轻地敲了她一记：“笨蛋沐凉，哪有女生请男生的。”刚才只是开玩笑，可是她却坚持一定要请他，害他已经付给老板的钱还被退回来，这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为什么呀？女生不能请男生吗？”
“是啊，是啊，很伤我们自尊的。”他委屈地挑了挑眉。
沐凉摇了摇头：“好像是歪道理。”
正咬了一颗鱼丸的仲薰，一听差点儿被鱼丸噎住：“咳，咳……”
“慢慢吃，不急的呀。”沐凉担心地站起，帮他拍着后背。
一向笑盈盈的仲薰，差点儿忍不住要翻白眼。还不是你害的啊，居然说他讲的是歪道理。这句话其他人说也就算了，居然是出自沐凉的嘴，一向胆小唯命是从的小沐凉似乎对他渐渐打开了心扉吧，所以才会那么无所顾忌地说话。
这么想着，他突然觉得无比开心。
沐凉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脸上的笑为什么会突然如初春的阳光般耀眼而温暖。
“奇怪的人。”她小声嘀咕，哪有被鱼丸噎住的人还这么开心的？
仲薰一直笑着，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她，突然心动了起来。怎么回事？第一次感觉到心竟然跳得如此剧烈，他感觉到脸微微烫了起来。
沐凉侧头朝他笑了一下：“好点儿了吗？”
仲薰呆呆地看着她，结巴着点了点头：“嗯，好多了。”
他怎么了？怎么突然有了一种心动的感觉！还是一直存在，只是自己刻意地在逃避忽略？
他喜欢她！？这样的认知惊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仲薰，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真的没事吗？”沐凉担心地急忙问道。
仲薰苦笑了几声：“没事。”然后马上掩藏了自己的情绪，催着，“快吃饭吧，不然都凉了。”
“哦。”沐凉点了点头，总觉得有些怪异。
仲薰没再像以前一样笑着逗她，虽然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意，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在吃着饭。
他微微侧头看着低头吃饭的她，心里莫名地感到不安。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泉镜。他不确定他们那天找到的是不是真正的泉镜，可是当水面平静时，那上面竟是一片空白。
如果那天她想要知道的是将来的男朋友，那么那一片空白代表什么呢？
眼前的女孩，那么纯净善良，他真的很想好好地保护她——如果他有资格的话。
沐凉抬起头，看见他在看她，轻轻地朝他笑了。微风抚来，将她碎碎的发丝吹起，那么美。
他笑得更加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