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消失的圣塔
开学典礼错过了大半。
袭司劭根本没打算参加，只是站在路的转角处，微微顿了一下，淡淡地扫了一眼右后方那幢威严的办公楼，那里的会议大厅内，赫本院长正在主持开学典礼。
对于赫尔墨斯学院来说，重要的节日很少，而开学典礼便是这极少的节日中的一个。
沐凉看着突然停住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又发生什么事了，再不去，开学典礼就要结束了，她不想被老师责骂。可是此刻如果自己一个人进去，所有的同学都会注意到她，那样的感觉很糟糕。所以，她只敢偷偷跟在袭司劭的身后，觉得有他在，整颗心都会安定下来。
“那个……”前面的人突然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她忧心地急急开口。
袭司劭转头，投来疑惑的目光。
沐凉抿了抿嘴唇：“你要去哪儿？”
“安静的地方。”他又转回头，继续往前走去。
“呃？”沐凉没时间愣太久，看着前方的身影开始离自己越来越远，她赶紧追了过去。
袭司劭走进了偌大的图书馆，此刻只有前台值班的老师在，整个图书馆比平日里显得更加肃穆。
沐凉不敢出声，连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她看着他向最里侧的书架走去，那是个僻静的角落，放置的书都是些很冷门的作品，一般很少有同学会来这儿找书看。
袭司劭看了一会儿，从最顶层抽出了一本，又从中间一层的右侧抽了两本出来。
沐凉已经走近他，瞥见封面上的书名都是一些关于魔法军事的史书。原来他真的有心要读军事学院。她还是第一次隐约猜测到了他的一些思绪。
他在附近一张靠窗的长桌上坐下来，将其中两本书放在一旁，开始翻看手中的书。
沐凉踌躇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现在一个人再去开学典礼实在太奇怪了，然而就这样呆呆地站着，又感觉浑身不自在极了。
于是她也去书架上抽出了一本言情小说，在他后方的桌子前坐下来。早上他突然爆发的怒气，令她到现在都还觉得莫名其妙。心底被深深地划开，她却只能将它极力隐藏，直到溃烂。
“嘿！”温暖含笑的声音突然自头顶传来。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去——一双笑如新月的眼率先映入了眼帘。
“啊……”一声低低的疑惑轻呼声忍不住自喉咙冲出了嘴唇。
仲薰笑看着她的反应，径自在她身旁坐下，顺手拿起了摆在她面前一直停留在第一页的小说。
“原来你喜欢看这样的书？”他笑。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和你一样，逃了咯。”
“哦。”她点点头，顺便想拿回他手中的书。
仲薰有种认命的感觉，她难道就不好奇他为什么不参加开学典礼？只是随便扯了个理由就相信了，完全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令他开始还费尽心思想了几十个理由来解释。本来没有打算告诉她真正的理由的，而如今却突然觉得心里闷得难受。
沐凉似乎也感觉到了莫名的沉默，偷偷瞥了他一眼，尽管那张俊美的脸上依旧笑如春风，却隐隐有了懊恼之色。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咬着唇努力想找出一些话题，他是她的朋友呢，她一定要好好维系这份难得的友谊才行。
“仲薰喜欢什么书呢？”她小心地轻声问。
仲薰愣了好久，侧转头注视她好一会儿，确定她是在问他问题，嘴角不自觉地弯出了很深的弧度：“嗯……很杂，不过有一本书一定经常看……”他挑挑眉，等着她询问。
“那是什么书啊？”沐凉一脸好奇地问道。
“魔法史课本咯。不想看也不行，我们那个魔法史老教授有好多折腾人的方法。”
“呵……呵呵……”沐凉赶忙抬手捂着唇，怕自己笑得太大声，惹来图书馆老师的警告。因为仲薰在说的时候，还不忘学那老教授的样子，摇头晃脑的。
然而坐在她前桌的袭司劭却听得很真切，心底那股无名的烦躁怒火越升越旺，他来不及多做深思，转过头，冷冷地开口：“要聊天给我去外面，别在这碍着人，很吵。”
沐凉惨白着脸——差点儿忘记坐在前面的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看着他的背影，连声道歉。
仲薰看着她，于心不忍，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她摇头制止了。
沐凉怕两个男生为这些不必要的事吵起来，努力笑着，轻声说：“我们去外面吧。”
仲薰看着她，瞥了一眼她前面的黑衣男生，点了点头——他不想她为难。
他陪着她将那本言情小说放回书架上，两个人并肩往外走去。
坐在那儿的袭司劭，一直沉默地坐着，然而只要稍稍细看，就会看到那双拿着书本的手，已经紧得快将整本书抓破，手关节也已紧得泛白。
她竟然对着那个一脸假笑的家伙笑了，还笑得那么愉快！
沐凉几乎是逃着出了图书馆的门。
他又在生她的气了啊，她沮丧地想着。自己似乎总是做着令他讨厌的事，明明只是想在不打扰他的情况下，只是就那么静静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就已经很开心了。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子的吧。偶尔他回过头来瞥见她，只是那么淡淡地看着她，她便觉得很幸福了。可是，她留给他的似乎永远只是讨厌的印象啊！
仲薰看着她，隐约地明白了些什么，却不愿深思。不想看到她失落的样子。最适合她的表情其实应该是微笑，因为她的笑容会令人感觉到温暖。
“有没有白纸？”他开口笑问。
沐凉讶然了一下，然后本能地点着头应了一声：“哦，有的。”然后她拉开书包的拉链，探手进去，拿出了用来画图的宣纸，递给他。
“把眼睛闭上。”仲薰神秘地笑着，冲她眨了一下眼。
“嗯？要做什么啊？”她好奇地问道。
“等等就知道了，先把眼睛闭上。”
沐凉犹豫了一下，抿着唇乖乖地闭起了眼。
她听到风中传来纸片被撕开的声音，还有仲薰清凉温和的笑语：“不许偷看哦。”
于是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
一会儿，一切似乎都静止下来，仲薰的声音含笑传来：“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沐凉试探地先睁开了一只眼，然后才正视过去。他的手里，一大束雪白洁净的纸百合，含苞欲放。沐凉傻傻地盯着它们许久，才慢慢从它们身上移开视线，看向那张如清泉般的笑脸。
“送给我吗？”她很小声地问，从来没有人送过花给她啊。
仲薰笑着很认真地点头：“不是要我扔垃圾桶吧？好吧，只是纸花，不想要，我也能理解。”很可怜的口气，然而脸上可完全看不出难过。
沐凉赶紧接过：“谢谢，很漂亮呢。”
仲薰只是笑，笑容中还藏了一丝坏坏的感觉：“哪有女孩子这么好骗的？”
沐凉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还没完呢……”他说，等着她抬头询望过来。
“呃？”
“像这样。”他微倾身凑近她抱在怀里的那束纸百合，然后冲着其中一朵，轻轻吹了一口气，神奇的事发生了——那朵本是蓓蕾的百合，竟缓缓地一瓣一瓣舒展开来，像是用高清的摄像机将花朵开放的过程录制下来，呈现在眼前。
“啊！”沐凉低声惊呼，满脸的兴奋与讶异，“它……百合花开了呢。”
仲薰已经立起身来，笑看着她：“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咦？”她看着他，眼里是惊奇的期待，“我也可以吗？可以让它们开花吗？”
“嗯。”他点头微笑。
似乎终于又提起精神了，他静静地看着她，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沐凉学着他，低头对着胸前那一朵朵含苞欲放的百合轻轻吹气，好像生日的时候，吹熄蛋糕上的许愿蜡烛般。她扬着快乐的笑，认真地凝视着已经开始缓缓展开成花朵的百合。
一束盛放的百合在她胸前，只在弹指间，却幻化成了一只鸽子般大小的纸鸟。
沐凉忍不住又低声惊呼起来。
仲薰只是笑着问：“好看吧？”
他抬起一只手，漂亮地打了个响指。
只见刚刚还被沐凉双手抱在胸前的纸鸟，微微颤动了几下，挣扎着扑扇了几下翅膀，竟飞了起来，绕着他们头顶飞了几圈后，瞬间长大了数百倍，然后，它缓缓地飞低，降落在离他们不过数步远的地方。
沐凉已经惊讶得忘了该有的反应。
仲薰笑呵呵地抬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回神咯。”
沐凉看着他，充满疑惑的双眸中，对仲薰更加佩服起来：“好厉害，你的魔法级别完全不像是一年级的，怎么会这么高深的魔法呢？”
仲薰只是笑着，没打算回答：“走了，带你去俯瞰整个赫尔墨斯学院。”
“呃？真的？真的可以吗？”
仲薰笑着，那双如新月般的双眸里流光轻转，他已经开始扶着她坐上纸鸟的背脊，等她坐稳后，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
沐凉是新奇而兴奋的，整颗心不由自主地不规律地跳动起来，白皙的双颊也晕开了一抹红晕。
“准备好了吗？要出发了。”
“嗯。”沐凉抿着唇点点头，嘴角的笑忍不住溢了出来。
巨型的纸鸟，在仲薰抬手拍了拍它的脖颈处后，扑扇了几下翅膀，缓缓地飞了起来。
“它能驮起我们吗？会不会坏掉？”沐凉开始担心起来，激动的心情中渗进了一丝担忧。
“不会的，别害怕。”
他的声音有种安抚心绪的魔力，她的心奇迹般地安定下来。
纸鸟已经飞上了半空。
身旁似乎感觉有流云飘过，风吹得发丝纷飞乱舞，整颗心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清爽与刺激。
沐凉脸上一直不自觉地流露着笑，一只手紧紧拽着仲薰一侧的衣角，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害怕掉落下去。
仲薰微侧头看向她，看着她紧张而又兴奋的小脸，心莫名地悸动了一下。
“看那边，是整个赫尔墨斯山的全景。”他抛开突然涌起的思绪，开口说道，和着风声的嗓音比平时亮了许多。
沐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整个赫尔墨斯学院竟像是嵌在一张版图上用积木搭成的玩具屋，那样小巧而精致。
“那里是教学楼吧？在它旁边的那幢一定是文艺楼，那边该是实验楼。啊，那儿，那该是我们刚刚才在的图书楼吧……”沐凉兴奋地一个一个指认出来。
仲薰只是笑，他知道此刻她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纸鸟只在学院上空盘旋了一会儿，便继续向前飞去，很快便到了学院后方的连绵山峦的上空。
从高处俯瞰底下的山脉，好似一条连绵不绝又起伏不断的绿色绸缎，又似一条盘卧着的巨龙。
“我记得附近好像有个神秘的湖，湖面终年雾气缭绕。”仲薰俯视着下面，四顾着寻望了一会儿。心底始终认定他要找的东西一定就在这附近，只是已经找了好几次却毫无眉目，如今也有了些许的怀疑。
“是吗？那个飘着雾气的湖就在下面啊。”沐凉有些惊奇。
“嗯，应该就在这附近了，等一下我们飞低点儿估计就能俯瞰见整个湖被雾气笼罩的景致。”仲薰说着，已微微调整了方向，纸鸟慢慢地飞低下去……
沐凉突然紧张地惊呼起来：“往右，快往右，要撞上了，快点儿……啊……”她害怕得忍不住紧闭起双眼。
仲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却还是顺着她，让纸鸟稍倾了身转了个大弧度后又飞高起来。
“怎么了？”
沐凉等了许久后，没听到什么动静，知道已经平安躲过了那个“障碍物”。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向仲薰：“虽然隐在雾色中，可是刚刚真的有座塔在我们前面，差点儿就撞上了。”她余惊未了。
“塔？”仲薰轻声地喃喃重复道。
“对啊，你没注意到？”
仲薰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疑惑，没有开口，许久，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如新月般的双眸突然亮了一下，璀璨无比。
“你说刚刚你看到一座塔在我们前面？”
“是啊，就在后下方的地方，你看……”她抬手指了指，忍不住又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不知道这附近有座塔呢？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仲薰突然笑了，那张总是挂满笑意的脸，此刻神采奕奕。
他似乎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沐凉不知道，这座隐在雾中的塔，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它隐在的不是雾，而是另一个时空。所以仲薰其实也是看不见的，在他眼前，她所指的方向，除了白茫茫一片还是白茫茫一片。
然而笑如春风的少年却有了笃定，他要找的东西一定就在那座湖里，那座终年都萦绕着白雾的湖里。
错过了开学典礼，沐凉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不过似乎老师并没有发现。因为从上课直到此刻放学，都没人提起。
她收拾好书包，向门口走去……
袭司劭一大早便在生无名的怒气，不知道现在气消了没有。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他能快乐，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她总觉得他一直都过得很不快乐。
她低着头，将书包紧抱在怀里，脸上有着淡淡的愁绪。在踏出门槛的时候，突然身旁伸出一只手，一把抢过她一直抱在怀里的书包。
沐凉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赶紧抬头望向那个来抢劫的“坏人”，然后却傻傻地“咦”了一声。
仲薰笑看着她，抢过的书包用一只手提着，另一只手恶作剧般地抚上她的头，轻柔地揉乱她的发。
“才离开没一会儿，又变成‘小愁女’了？”
“嗯？”沐凉赶紧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有这么明显吗？”
仲薰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没，走吧。”
“去哪儿？”
“请你吃冰。”他笑着说。
沐凉突然停住了脚步，眉头轻锁，有些为难起来：“我，我得回家的。”
“有门禁吗？”他聪明地很快想到了。
“嗯……”
仲薰沉吟了半晌：“很快就回去，好不好？”
“可是，我得等孙少爷一起回去。”
“孙少爷？”他的眼眯了一下，“早上在图书馆坐我们前面的？”
“嗯。”沐凉不安地点点头。
“我看他的样子，一点儿都不欢迎被人打扰啊。”仲薰又笑得如春风般温暖，淡淡地说。
沐凉沉默了，不自觉地咬紧嘴唇，像是被说中心事，顿时整颗心闷得难受。
他一直都是习惯独来独往的啊，如果不是祖父的命令，院长的嘱咐，想来他早已将她抛得远远的了。他是一个孤傲的王者，而她太平凡，平凡得让自己觉得能跟在他身边都是一种奢侈的幸福。
如果他没看见自己在校门口等她，是不是会松了一口气？是不是觉得终于可以摆脱掉自己这个像尾巴一样可恶的小跟班？
“沐凉，其实我有事想拜托你。”仲薰看着陷入自己思绪中的女孩，轻声道。
“呃？”沐凉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走吧，边走边说好了。”他含笑说道，笑容里有着淡淡的怅然。
沐凉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矛盾地跟着他走了。也许袭少爷没看见她又在等他，会少生点儿气，会更开心些吧！他应该不会等自己的吧？想着，她赶紧甩甩头，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她不在？
还没下课？
袭司劭走向校门口的时候，习惯性地抬眼瞥向大门不起眼的一处石砖墙前，每天下课，她总是安静且不厌其烦地靠在那儿等他。他远远地看见她将头微微仰靠在墙上，双手抱着书包，看向天空的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芒。
那样平凡不起眼的女孩，他却会忍不住看得走神。
他为自己突然的发现忍不住紧锁了双眉，始终不愿承认，自己开始在乎起她了。
“该死的。”他低骂，“不是早就下课了，究竟跑去哪儿了？”他靠在她平时等他的石砖墙前，等待着，时间似乎变得越来越漫长。
终于他忍不住，直起了身，往校园内走去。
“孤沐凉呢？”他站定在她的教室门前，还有几个值日的学生在，他冷冷地不耐烦地问道。
几个值日生吓了一跳，齐刷刷地转头看向门口那个挺拔的黑衣少年，然后又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问你们，孤沐凉呢？”袭司劭的声音又冷了几度。
“她，她早就离开了。”一个男生弱弱地小声说道。
“去哪儿了？”
其中一个同学忍不住要翻白眼，他们和孤沐凉又不是很熟，她放学去哪儿，他们怎么可能知道？不过他可不敢这么跟这个赫赫有名的袭少爷说，他怕自己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好像看见……她……”一个女生本来声音就很轻了，不经意间看见袭司劭正瞪着自己，吓得说话都开始结巴了，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我，我看见她……和一个笑得很好看的男生一起，一起走了。”
“哦，这么一说，我也好像有看到。那个男生好像是学校魔法系的一年级新生仲薰！”一个男生插嘴道。
袭司劭的脸一下阴沉下来，变得难看至极。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
身后的同学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想吃什么味道的？”
站在离学校不远的冷饮店前，仲薰微侧着头，看着身旁的女孩，笑着温和地问道。
“嗯……巧克力的……”她努力从贴在店门前的广告牌中搜寻口味，终于决定还是挑了自己一直偏爱的口味。
“好。”他点头，然后转向店老板说道，“两份巧克力刨冰。”
“你也喜欢巧克力口味吗？”她好奇地问。
仲薰笑着说：“我只是懒得自己选。”
“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的呀。”沐凉看着他，实在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那么嫌麻烦的。
“你的。”仲薰从老板那里接过做好的刨冰，将一碗递给沐凉。
“谢谢。”她轻轻笑着接过。
他们走到路旁的木长凳前坐下，慢慢吃着冰凉香甜的碎冰，风静静地吹着，让人感觉浑身清爽自在。
沐凉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侧头看向他：“那个……你刚刚说有事……”
仲薰低头挖冰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笑看着她：“嗯。”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我想弄清楚一件事。”
“什么？”她轻轻蹙起了眉。
“上午你说在那个湖面上看见了一座塔是吗？”他的脸上虽然仍在笑，却多了一抹严肃之色。
“嗯。”她轻轻点头。
“还能记得它的样子吗？”
沐凉陷入了沉思，一时也答不上来，最后她迟疑着说道：“具体什么样记不起来了，不过如果有图片，我应该可以认出来。”
“是吗？”仲薰眼前一亮，“那我们现在去图书馆。”
“怎么了？是很重要的塔吗？”
“现在还不确定，等查到资料就知道了。”仲薰说着，笑容更加灿烂，他站起身。
沐凉也跟着站起来，脸上有着浓浓的疑惑，然而却能感觉到他的急切，于是也不敢怠慢。
他们快速向学校的图书馆走去。
图书馆内只有寥寥几人了，显得空旷而寂静。图书馆的老师正在整理放乱的或者归还的书籍，也准备着下班了。
他们赶到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
老师疑惑地瞥了他们一眼，说了一声：“看书明天再来。”
“我们来查点儿资料，很快的。”仲薰笑容温和，声音也很温和。
老师又深深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尽量快点儿。”
仲薰忙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拉着站在旁边一直不自在抿着嘴笑的沐凉往里间放置史书的地方走去。
他们在书架上来回搜寻着，将所有有可能记载那座塔的书全部取了下来，然后开始一本一本翻看查找。当翻找到第七本的时候，沐凉突然“咦”了一声。
仲薰侧头看向她：“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嗯，好像就是这个塔。”沐凉指着泛黄的书页上一座高耸挺立拔地而起的塔的照片说道。
仲薰一怔，忙将书夺过来，想看个仔细。
“圣摩尔塔？！”他看着上面的简介，低声轻喃，“竟然消失了数十年了……原因不明……”
“消失的塔？怎么会呢？我明明看到了。”沐凉困惑极了，“我真的看到了啊……难道是我看错了？”她说着，信心有些动摇起来。
“沐凉，今天的事先不要和任何人说好吗？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仲薰将书合了起来，显然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却不愿多谈。
沐凉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不会说的，你放心。”她笑了笑，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仲薰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相信你真的看到了，所以不要在小脑袋里胡思乱想了。”
“啊？”被说中心事，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呵呵……走吧，老师在瞪人了。”他笑着对她坏坏地挑挑眉。
“我要回家了。”沐凉羞恼地率先走了出去。
仲薰赶紧跑着跟了上去……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暗沉了下来，只有淡淡的青色云朵飘浮在天空上。客厅里没有人，大概祖父又在书房翻看他的军事书籍呢。
她径自往楼上自己的卧室走去。在踏上最后一级楼梯台阶时，她犹豫了一下。
袭司劭此刻应该是在他的卧室吧？
她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他的门外，门是虚掩着的，灯亮着，她踌躇了好一会儿，咬了咬唇，抬手轻轻敲了一下门。
今天没有和他说一声就先离开了，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总觉得该说声对不起。
“我进来了。”等了许久都不见里面的人回应，她很小心地推开了门。
没有人吗？他不在吗？
她慢慢走了几步，屋里空空****的，不见半个人影。
“出去。”突然冰冷的声音自卫生间内传出。
沐凉吓了一跳，心扑通扑通不规律地跳动着。她抬眼望去，卫生间门口，袭司劭刚刚冲完凉水澡，黑密的发丝还在滴着水。
“对……对不起。”她咽了好大一口口水，才终于说出话来。
他只是眯着眼，直直地看着她，眸中的光复杂难解。
沐凉被他瞪得浑身不自在极了，握了握拳，鼓起勇气说道：“我只是来说声对不起的，今天有事先离开，来不及跟你说……”她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又九十度鞠躬，连声说着对不起。然后脚开始不由自主地向门外退去，只想快点儿逃离他的视线。
袭司劭一直斜靠在门上看着她，似乎终于忍到了极限，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正想逃跑的她。
来不及反应的沐凉，惊呼了一声，整个人便被推到了离门口不远的墙上。她的一只手被他紧抓着，一只手被他按在墙上。
她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他离得那么近，近得能感觉到他轻呵出来的气息，还有他刚沐浴完身上清爽的肥皂香气。她的脸不自觉地晕红起来。
“那个……”她忍不住舔了舔唇，想说些什么来打破尴尬。
他却不理她，只是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
“你……”他的声音很深沉，带着水雾。
沐凉无措地看着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了。
“你……不……准……离开我。”他慢慢俯靠到她耳畔，说得很轻，却一字一句非常清晰。
沐凉浑身一怔。
他微微拉开些与她的距离，凝视着眼前这张因紧张而羞红的小脸，他的唇角微微勾起。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向她的粉唇靠近：“你是我的。”他霸道宣布，顺便侵占了她的唇，不让她有任何反驳的机会。
沐凉惊得睁大了眼，唇不由自主地抿了起来，不想竟将他的唇也抿住，她吓得又赶紧松开。
袭司劭的脸色似乎隐约有了些燥红：“把眼睛闭上。”他叹息命令。
沐凉赶紧乖乖地闭上了双眼。
他的唇瞬间又袭了过来……
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只觉得全身无力，于是不知在何时被松开的手，不自觉地环上了他的脖颈。
他在吻她！她的脑海里，心里都是这个认知。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