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许轻饰的赌注,我也要定了啊

绘画课,许轻饰踩着上课前五分钟的点抵达了教室,却发现向来早到的老师不在教室,而女生们却是炸开了锅,个顶个地眉飞色舞,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红晕,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反观一旁的男生们,一个个面无表情的淡然,但是那藏在眼睛里的好奇与期待也是不容忽视的。

“你们这是怎么了?老师宣布这节课不上了吗?”许轻饰随口问身旁的男生。

“当然不是,不过老师刚来的时候,宣布今天请了校草级的人物给大家做模特。喏……”男生懒洋洋地指了指,“她们整群人的情绪就都不对了,像是突然间春天到了。”

恰在此时,有个女生压抑不住的惊呼声传了过来:“模特是会**的吧?”

“啊啊啊!”

“当真?哇哇哇!要疯!”

……

“女生啊,就是花痴……”男生不认同地摇头,看到许轻饰一脸笑意,又忙补充道,“当然,女神你就要另当别论了。”

许轻饰特别诚恳地说:“美好的事物大家都喜欢,我也不例外。”

听了她的回答,男生表示从来没见过这么接地气的女神,眼睁睁地看着许轻饰走到女生旁边,一起与她们讨论起六块腹肌以及人鱼线之类的问题来。

“对了,听说那个男生是金融系的。”一个女生突然说道。

有女生立马接应道:“我可听说,他不仅颜值高,还是个大才子呢!”

许轻饰跟着她们欢笑,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打了个突:无他,总觉得这位校草的人物设定十分熟悉。

没过多久,上课铃声响了起来。老师带着人从门外往里走,教室里瞬间响起噼里啪啦的掌声。

老师站了一站,直到听到女生们惊喜的尖叫声,才又带人走上讲台,笑道:“第一次受到这样程度的欢迎,有些不适应,愣了下才明白是沾了林知逸同学的光,还真是颜值当道的时代啊。”

教师里好一阵哄堂大笑,有个大胆的女生起哄:“老师安心啦,我们都很尊重你的。”

在这一片喜乐祥和的氛围里,唯有许轻饰一言不发目瞪口呆地看着来人。她再三揉捏了自己的眼睛,又问旁边的人:“老师说那人是谁来着?”

“金融系的林知逸啊!”

什么叫冤家路窄?从金融系到美术学院,隔着文理综合多少个院系,偏偏还能撞着?许轻饰此时只想摔门绕道。

刚刚还在跟人说她也爱美好的事物,一转头就听到了被啪啪打脸的声音……如果早知道是他,她打死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妥妥地要跟男生们站在同一阵线上。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周围的男生们也已收起了满脸的不屑,目光中里满是艳羡、欣赏。

果然,人要肤浅起来,是不分性别的。许轻饰在内心里吐槽,不屑地撇撇唇角。她不经意地抬头,恰好撞上了林知逸正正看过来的视线。脸上的表情尚未收敛,她僵着脸,一时有些尴尬。

像是看出她的表情,林知逸缓缓眨了眨眼,长长的眼睫如一排黑色羽扇轻扑,引起众人又一阵狂欢。

接着,他像是满意了似的,又冲她昂了昂下巴。

这不就是斗胜的公鸡吗?许轻饰与他错开目光,内心愤愤,各种情绪错乱,连老师在台上讲了什么也没听到,再回神是被旁边的同学提醒:“轻轻,下课前要交作业,老师还会抽查几个人拿出来点评。”

“抽查?”

百年不遇啊……

许轻饰茫然抬头,发现老师早已不在教室里了。讲台桌上,是被一群女生围绕着,紧紧皱眉的林知逸。

女生们互相推搡着,或笑着或红着脸搭讪,你一句我一句的,林知逸佯装浑然不知,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

一个女生被伙伴不小心推得靠近了些,林知逸立马抱着胳膊侧身避开,活像要避开什么不好的感染源。女生一下就涨红了脸,眼眶里泪水盈盈。旁边的同学急忙救场:“才子,给我们笑一下吧,你把阿宝都吓哭了。”

“怪我啊……可是怎么办呢?不是想笑就能笑,就像她,不是不想哭就能忍住泪。”林知逸回应道。

向来被娇惯的女孩子们被他的言论惊到,没想到对方如此不近人情,又是失望又是震撼,一时都噤声了,随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三两两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大概只有隔岸观火的许轻饰清晰地看到,被女生围住的时候,他看似高冷,退避三舍,实则浑身肌肉都是僵硬的,在众人散开后,他整个人才放松下来,然后装作无意识地走到了男生堆里。

奇妙的是,原本与他尚有着不可言说的隔阂的男生们,反而跟他有说有笑起来,飞快地打成了一片。

许轻饰很快地就从他们的目光中看到了崇拜、热络。

所以……其实他也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淡然自若?是怕女生还是怕碰瓷?许轻饰收回目光,无意识地在纸上涂涂画画。

在她收回目光的刹那,林知逸飞快地朝她看了一眼,又收了回来。

刚刚她是在看自己的笑话吗?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有些不爽地沉思了一会儿,在男生中穿梭,踱着步子走到了许轻饰身边,略带着一丝不怀好意道:“原来你是美术系特长生啊?”

许轻饰手一抖,在纸上狠狠划拉了一下。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抬头冲林知逸笑。

“呵。”林知逸回她微笑,看了看她又看纸上的画,道,“好大一块肋排,还是被人切割了的。”

什么肋排?明明是胸肌胸肌胸……许轻饰正要发怒,又想到自己画的时候,纯粹是想到了那天见着对方的光景,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怒火霎时间无影无踪,半晌后她只得装傻充愣:“中午没顾上吃饭,这不是饿了吗?刚刚那一笔手误,就把一整块给切割了。”

“美术学院特长生,嗯?不过如此嘛。”林知逸一字一见血,“T大的特长生,文化课成绩应该不低的吧?你当时……”

“你有完没完?特长生吃你家粮、喝你家橙汁、挡你家Wi-Fi了?管得着吗?统招了不起啊?哦,你肯定是保送,那又怎么了?看我们一群特招生能跟你们这么聪明的学霸们做校友,心中不爽?可是既然T大招特长生,就说明我们的存在是合理的好吧?”许轻饰被触到了痛处,夹枪带棒地蹦词,一副誓与对方辩生死的架势。

林知逸明白许是自己哪句话戳到了不该戳的地方,却是不知女同学变脸比变天还快,竟有些下不来台。他心中痛恨自己犯抽,违反了一贯的原则竟然主动招惹“女生”这种生物,却也不得不善后:“同学,你不要过度解读我的话。我确实不了解你们的情况,就难免多问了一句。是,我是说了不过如此,不过那说的也是你画的肋排。”

“我用1.5的视力告诉你,你眼中里的每个不屑我都看得到!”许轻饰怒目圆瞪,与他对视。

反而是一旁的同学看不下去,纷纷拉架。

“轻轻,学长是好奇才问的,并没有恶意啦。”

“学长别放在心上了,轻轻是有些overreaction(反应过度)。”

“对啊。其实我们特长生也是因为有优势有特点在,所以才另类的。学长那么聪慧,当然更明白这点,怎么可能是嘲讽呢?”熟知许轻饰痛点的一个同学劝解道。

林知逸冷眼看着相当一部分同学如众星拱月般围着许轻饰,安抚她的情绪,心中不能不诧异——并不能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能量,果然不能在敌我军情未探个明白的情况下出言挑衅。

因为这一出闹剧,大家耽误了些时间,转眼就到交卷时间了。许轻饰自然没有交上那大失水准的“肋排”,而是画出了一个秃头大肚的中年大叔,算是泄了心头之气。

鬼使神差地,在课前十分钟回来点评的老师,恰恰选中了她的画。她站在讲台上,带着几分爽意将画卷展开,台下陡然爆出大笑。有几个男生指着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女生们则很快镇定了下来,悄声为偶像抱打不平:“这样搞怪,对偶像太不公平啦!抗议抗议,还我男神。”

许轻饰只当没听到,憋着笑,语气平平地陈述:“大家都知道,今天我们的模特是帅气英俊的,大家的画也都带着三分神似。我就进一步寻思,俗话说三岁看老啊,我们初中的时候也读到过,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所以综合我们常见的大叔面貌,我就畅想了一下学长未来的模样。如有误伤,学长勿怪哦。”说这话时,她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一个美少女做这样的表情,大多狡黠中带着十二分可爱。可是林知逸看着她恶意满满的画,心知对方是在演戏,却也只能怒在心头,无法辩驳。

“这个……画风确实不太一样,不是许轻饰惯用的笔法,不过我们也是鼓励创新的。画画与做学问是一样的,大胆尝试,小心求证。”老师说这话,却轻轻摇头。

他大概看出两人有隔阂,有意为自己的学生调解,便又道:“就是不知小林同学怎么看?会不会觉得是故意丑化了……”

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是小女生看他不顺眼,故意为之,可他能怎么办?林知逸忍下一口恶气,望着许轻饰说道:“我美术细胞奇缺,并不太懂,但也能看出这幅是迥然不同的画风,算得上一股清流了。感谢许同学,我一定时刻铭记,避免自己走上这条路。”

哦,不是时刻,铭记着报复回来就好。

许轻饰回望他,冲他挤眉弄眼,心中无比舒畅。

老师并未看到两人的小动作,闻言赞道:“不错不错,林同学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胸襟、涵养和见识,当得起金融系才子的名声了。”话如此说,到底他还是另外点评了好几名功夫了得的同学的画作,并借机盛赞了林知逸一番。

林知逸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老师是担心自己心中对此耿耿于怀。可是他与许轻饰之间的恩怨,岂是如此简单就能化解?害他出糗,连“冰山才子”的人物设定也一并丢了,怎么能凭借他人的几句话就化干戈为玉帛呢?

“刚刚那些话,怕是你把能用上的词汇都用完了吧?”课后,林知逸冷笑着问。

“自然只是冰山一角,要是你需要,我还大大地有。”许轻饰勾着嘴角,竭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林知逸冲她颇有深意地一笑。是时候让这个小女生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她现在不懂?没关系,马上就能懂了。

于是,为了一时爽快,许轻饰在懵懂而不自知的情况下,结下了一位强劲的敌人。

接到校学生会下达到院系学生会的“学生纪律风气”整改通知的时候,许轻饰整个人愣了足足一分钟,内心仿佛有千万只“神兽”呼啸而过。

“我……为什么突然开始禁止学生在校园内做生意呢?我们‘叫早团’造福了多少学生,难道没人看到吗?要是让老娘知道是谁的点子,一定要给他好看!”许轻饰愤怒地喊道。

“这可怎么办呢?‘叫早团’是不是要停一段时间了?臣妾刚加入没多久,办不到啊!”

“就是,岂是他们说停就停的?我们是有益组织,对学校、对学生、对自己都有好处,多方受益,应该据理力争才是。”

“对对,我们要找他们讨个说法。”

“叫早团”里的女生一句接着一句,士气高昂,眼瞅着就要揭竿而起时,一直沉默的席思瑶忽然开口道:“可是我们去找谁要个说法呢?难道要对着校学生会的每个人去讲理?”

说起来容易,可是操作起来确实有难度啊。

被她这么一盆冷水浇下来,大家又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然,咱们先停一段时间,看看形势?”席思瑶劝道。

许轻饰想也不想地驳回:“这肯定不行!我的赚钱大计现在就夭折的话,那排在后面的梦想就都要胎死腹中了!”

“可是如果明着跟学生会对抗,我们会不会被处分呢?”一个女生担心地问。

这句话引起了大家的隐忧——毕竟赚小钱大多是一时兴起,如果因小失大,就得不偿失了。

“团长,要不就先停掉吧?”

许轻饰皱眉摇头,缓缓道:“或许……如果我们能拿到内幕消息就好了,起码要先知道是为什么出了这样的政策。”

席思瑶接着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想法。轻轻,你还记得白宇吗?”

许轻饰狠狠点头:“怎么可能不记得?我生平第一次那样狼狈地出入男寝,全拜他所赐!”也是因此,认识了没人品没人性的金融才子林知逸!

“他认识学生会的人,说不定能帮我们打探到什么。”席思瑶道。

“你打听一下?”许轻饰立马来了精神。

席思瑶沉默后点头,拿起手机,拨通了白宇的电话,在寒暄了一阵后道:“学生会新出了禁令,‘叫早团’要被砍掉了。”

“我就知道这样,就知道……唉!”白宇颇为遗憾,大概是做了运动,有些喘,“我室友不是学生会宣传部部长吗?也不知他脑子抽了什么风,跟学生会会长侃大山,侃着侃着就出事了。”

“你室友?”席思瑶紧接着问了一句。

“啊哈哈……也不是。总之虽然以后‘叫早团’不在了,但是我们还是朋友吧?”白宇转移了话题。

然而为时已晚,他无意中泄露出的“室友”,以及之后避而不谈的态度,已将肇事者暴露无遗。

“问他们现在在哪里!”许轻饰比着口型说。

“你还好吗?听着你的声音不太对。”席思瑶道。

白宇:“哈哈,我刚在打网球来着。”

席思瑶又问:“不是学校的体育课吧?”

“不是的,我们是在西门旁边的俱乐部。”白宇不疑有他,彻底暴露干净。

待席思瑶挂了电话,许轻饰气冲冲地喊道:“我一定是跟他八字不合、五行相克!怎么哪儿都有他?”

席思瑶安抚道:“既然知道是谁,接下来就可以有针对性地想对策了。”

“对!”许轻饰凝神,突然就想起课堂上被女生们围攻时林知逸的样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们的作战方针有了,中心思想就一个字:死缠烂打!软磨硬泡!”

“报告团长,那是两个词,八个字。”一个女生立马纠正。

“哦,我小学数学是美术老师教的。”

……

好好的宣誓大会,转而变成了调侃大会,最后许轻饰硬生生把话题拉了回来:“好了甜心们,我们的口号是……”

“没有蛀牙!”大家异口同声道。

许轻饰一拍桌子,扫视了一圈,重新带头喊道:“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本着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的精神,许轻饰率领一群娘子军,浩浩****朝着西门冲去。

白宇亦是远远见到这么一群女生声势浩大地拥来,才意识到他把林知逸出卖得一干二净,深知无法逃掉,只得连连冲林知逸示意:“那个,刚刚瑶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了‘叫早团’的事情……”

“So what(那又怎样)?”林知逸冷哼了一声。

“我寻思着,女生们也着实不易,就安慰了两句。一不小心说漏嘴了,提到了我的室友。”白宇吭吭哧哧地说道。

林知逸瞪大了眼睛望他:“你这是妥妥的见色忘友……我要对人性绝望了。”

“改天我再跟你负荆请罪好了。咱们眼下怎么办,逃跑吗?”

“跑哪儿去?”林知逸朝陪练打了个球,慢悠悠地说道,“多余的事情不要做,装成没看到就好。来练球,记住,要按照课堂上老师说的来,起个标准范儿。”

白宇:“啊?”

他必须承认,自己的心理远远没有对方那么强大,尤其想到即将面对的是一群高颜值少女,她们的杀伤力简直无法想象啊。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原本气势汹汹的娘子军临近后,除却许轻饰,其他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作为IQ与颜值并重的“风云人物”,已经大三的林知逸虽身在金融系,美名却早已传遍整个学校。奈何他本人向来低调,再加上经常要处理留学项目,大部分时候都是神龙不见首不见尾的。

“叫早团”的团员们又都是大一大二的,对这位学长慕名已久,此刻乍一见,不由心折。

要说最难穿的衣服,当属运动服,大多宽松,然而穿在林知逸身上,却有别样的帅气。

上灰下黑,颜色极素极简,线条流利地勾勒出倒三角的身形,白色网球帽下是如白玉雕琢的一张脸。

因为运动的缘故,脸颊起了红晕,愈发显得他皮肤白嫩。

“啊啊啊,我知道学长帅,没想到学长这样帅!”

“竟然真的活捉真人版!感觉要开心一个学期了!”

“学长的皮肤真好!好想问问他用什么洗脸、用什么护肤!”

“我还想知道学长眼睫毛怎么能长得那么长那么好看……”

……

“喂喂!”许轻饰看着一个个犯花痴的团员,恨铁不成钢地说,“别忘了我们的目标,目标啊!”

“啊,什么目标?看到学长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对哦,赚到了赚到了!”

团员们嘻嘻哈哈,再无人想起不过几分钟前的“誓师大会”。

听到女生们的窃窃私语,林知逸勾起了嘴角。

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如他这般受命运眷顾,占尽天时、地利——网球隔网是绝佳的物理障碍、人和——遇到的是一群虽可惧亦可爱的女生,便不得不胜了!

看见他的笑颜,隔网外面的女生们少女心沸腾,不时爆出尖叫,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时值此刻,遭遇团员全盘倒戈,许轻饰不得不改变策略。看着场地上懒洋洋地保持着一个动作练球的林知逸,她一再地跟自己说冷静,然后冲着里面的人甜甜地喊话:“学长,让我也打一局吧?”

林知逸停下来,与她对视,视线从她的高马尾到oversize的T恤,再到运动鞋,笑允:“好啊。”

许轻饰借机提要求道:“那能不能讨点彩头?输了的一方答应赢了那一方一件事情。”

林知逸高深莫测地与她对视,在她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点头道:“可以,就是不知道,你输了的话……”

许轻饰确实没想过自己会输——就他那三脚猫功夫,还不是要被自己吊打?

看着许轻饰久久不答话,林知逸替她答道:“不如你输了的话,你想要我做的那件事情就不要提了。”

这不是明晃晃的揣着明白当糊涂,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来的吗?奈何人单力薄,许轻饰明明占着正理却敢怒不敢言,笑答:“那敢情好。”

等戴好了护腕再站到与林知逸对立的场地里,想到对方要被自己打趴下的情形,许轻饰内心好一阵热血沸腾。她抖擞抖擞精神,无视那帮少女心爆棚的少女们,冲着对方喊道:“来吧!”

没能料到的是,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许轻饰被对方忽悠着满场跑,见识了什么叫学霸式的吊打。累到气喘吁吁,再无力气反击的时候,她一下坐在地上:“不玩了,你耍赖!”

“陪练可鉴,我哪里耍赖?”林知逸问道。

许轻饰嘟囔道:“刚还没开打的时候,你明明,明明……”

“明明是入门级的对吧?只会练那一个动作?”林知逸替她说了出来,紧接着同情道,“那你知不知道,网球课的教练是国家一级运动员出身?他要的是规范化,仅仅刚刚那个动作,我们就练习了两年。”

许轻饰“啊”地张大了嘴,心中满是懊恼。可是她和身边的朋友都没选网球课,怎会知道这课程竟是如此?

林知逸轻嗤了一声,道:“所以我和白宇手痒痒的时候,就会一起出来找陪练对打。”

“没错。就是刚刚你们过来那会儿,他们才开始保持练习发球的动作。要是懂行,是能看出来他们比我还标准咧。”在一旁的教练帮腔道。

至此,许轻饰只想以头抢地。她这已经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匹夫之勇了,而是径直跳进对方准备好的坑里。她往日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为了崇高理想,为了赚钱大业,在各种环境中切换自如,没想到遇到林知逸后,好像一下子把好运气都用光了。她像是《守株待兔》里的那只兔子,再而三地撞上树墩,被林知逸逮住。可是农夫也有好运气用尽的时候吧?认真地数了数,许轻饰已经接连输了三次给对方,再来一局的话,怎么着都该是自己赢了。

出于对自己谜一般的自信,许轻饰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然后正式宣布:“很好,林学长,我决定要跟你杠上了。”

“哦?怎么个杠法?”林知逸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以后的场合,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许轻饰发下狂言。

“Excuse me(打搅一下)?”林知逸追问道,“那又是怎么个没法?”

“当然是打败你了!”许轻饰有些鄙夷地解释。

林知逸点头,又漫不经心地说:“哦,刚好一周后有个辩论赛呢。”

是时候见真章了,她怎能错过!

许轻饰忙不迭地说:“我会去参赛的,而且会站在你的对立面,把你反驳得一无是处!”她高昂着头,仿佛已看到胜利在朝着自己招手,雄赳赳气昂昂地补充,“到那个时候,你要撤销不允许在学校做生意的禁令,还要在周一全体人员参加的校早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道歉!”

林知逸赞道:“想法不错,不过如果你输了呢?总得有来有往才公平吧?”

许轻饰沉默,低头沉思。

“轻轻!”席思瑶隔着拦网冲她摆手摇头,“我们不急这一时的,不要冲动!我们先回去商量商量呀。”

“如果害怕了,也没关系,反正你连输的勇气都没有。”林知逸故作深明大义地劝道。

许轻饰反驳道:“我只需要赢的勇气就好,谁像你一样!”

“你知道一个赌徒,什么通病最可怕吗?”林知逸突然好心地开启了教学模式,谆谆告诫,“就是他们永远不知道底线在哪里。没有设定一个触发止损的条件,没有舍弃沉没成本的果决和明智,就只能周而复始地沉迷进去,一发不可收拾。”

许轻饰最烦人长篇大论地说教,尤其还是自己的对手,当即不满地说:“废话少说。你说,如果我输了怎么办?”

“你输了的话……”林知逸眯了眯眼睛,道,“不如这学期都在学生会里打杂吧。当然,无偿的哦。”

不待许轻饰应下,匆忙冲进来的席思瑶拉住了她:“学长,先等一等。”然后又转头劝解,“轻轻,你千万不能答应。你可能不知道,学长是辩论社里的常客,还是讲师级别的,口上功夫一流。大二的时候,他就在国际大学生辩论赛上一战成名了。要是你想看,还能找到那时候的视频呢。至今我还记得,辩论到最后,连对方辩友都为他鼓掌,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不对,闹了挺大的笑话。事后那场辩论被传扬许久,简直是辩论界经典的教材版本。”

许轻饰咬着唇沉默,席思瑶又劝道:“听我的话,把这场赌取消了。不就是个‘叫早团’嘛,我们回去肯定还能想到别的法子,不会就这样让你的大计夭折的!”

全程冲着席思瑶摆着笑脸摇尾巴的白宇,听到这里,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他呵呵了两声,说道:“依我看,这赌注确实该取消。”

林知逸闻言,表情不明地望着他,许轻饰也一下把目光对准了他。

看到自己成功吸引了全场注意力,白宇扬声解释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女神你屡战屡败,听瑶瑶的话,也是起了败心的,几乎注定了结果。既然结果已定,又何必把自己赔进去呢?不如尽早取消的好。你看咱们大才子哪儿都好,就是冰山了些,也从来没有怜香惜玉的意识。你要是去了学生会,可不得被可个劲儿地使唤?可怜,可怜。”说着话,他轻轻扫视席思瑶。见对方皱着眉,却并没有看林知逸,心中不安于是减轻了不少。

他的话,句句像是劝慰,头头是道,偏偏字字诛心。既成功地激发了许轻饰的一腔战意,又不着痕迹地踩了林知逸一脚。席思瑶听得出,林知逸自然也听得出。三人快速地交换了眼神,又飞快地移开。

许轻饰此前悄悄萌生的悔意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以八匹马都拉不回的决心应战:“就这么定了!一周后辩论赛,如果我赢,你道歉并且撤销那条禁令。如果我输,就甘愿做牛做马,无偿去给你打杂。来来来,Give me five(击个掌吧)!”

林知逸与她击掌,冷笑着道:“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你到时要是不来,我也理解的。”

“你才是胆小鬼呢!”许轻饰冲他不雅地比了个手指,接着道,“等着被我打败吧!”

早在白宇火上浇油地说出那番话时,席思瑶就知道,赌局已定,无可挽回。事已至此,她只能在准备辩论的环节上多帮帮许轻饰了。

她拉着许轻饰要走,又被白宇叫住:“什么时候一起吃饭呀?”

席思瑶白了他一眼,打算不理,又被许轻饰拉住衣角,默默地在她手心里写了两个字——“情报”。

席思瑶心思急转,想到是要通过他来获取林知逸的信息,便不冷不淡地回道:“好啊,回头看时间。”

“我一直有时间,等你啦。”白宇答了一句,席思瑶没再回复。

她俩要走,娘子军也不好再留,便跟着二人往学校走,边走边悄悄议论。有胆大的甚至跑到许轻饰身边说道:“林学长很不错的,要不然我们就从了吧?”

许轻饰哭笑不得道:“你不能因为他帅就给他特权啊。我们是要一条生路,而不是为了颜值就没有原则啊,小妹妹。”

“为什么?”女生极有力地反驳,又丢出了一颗重磅炸弹,“老实说,你俩一起打球那会儿,我们都觉得你们好般配的。男神女神,完全满足了我们心中的幻想。”

“你说啥?再说一遍。”许轻饰黑着个脸,沉声问道。

女生好似吓了一跳,跑回到娘子军中,几人嘀咕了半晌,又齐刷刷道:“男神女神,天下无敌嘛,哈哈。”

许轻饰作势要追,几人风风火火地跑开,将她与席思瑶完全抛下。

终于静下来后,许轻饰看了又看席思瑶,终于忍不住道:“你别板着脸啦,是我应战,又不是你,你担心什么?”

“你是不知道学长厉害。”席思瑶摇头道,“你知道吗,大二那场比赛后,他再没有出现在辩论现场过,只当幕后指导。为什么呢?因为大家都不愿意成为他的对手,他已经成了那些人的噩梦。白宇也真是,严重偏帮着学长,欺负人。想想你一点底子都没有……”

“没事。你不要怪白宇,虽然他是我应战的导火索,但根本原因并不是他。我与林知逸,早晚有一战的。再说了,林知逸不是也很久没出山吗?说不定时间太长了,技能生疏,他一下就输了呢?”许轻饰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就觉得美不可言。

“你可真乐观。”席思瑶叹道。

许轻饰摇头道:“我知道你想说我盲目乐观,可是我们还有终极武器——白宇啊。可以从他那里套套话,说不定能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

席思瑶沉思后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我们把他约出来,一起聊聊看。现在我们先回去,我要对你进行赛前指导。”

许轻饰满口答应,直到……席思瑶把移动硬盘插到她的电脑上,并附赠了一摞厚厚的A4打印资料。

“硬盘里是一些经典的辩论现场,有学长出席的我都标注了,你认真看一下。这些打印资料是我以前搜集的,从新手入门到进阶的技巧,你也要看看,说不定哪里就用上了。”席思瑶一一道来。

许轻饰一脸茫然地望她,几次张口又闭口,最终憋出来一句话:“瑶瑶,没看出来原来你是辩论界专家啊?”

席思瑶摇摇头:“以前兴趣使然,就看一看啦。”

“有瑶瑶在此,我还愁什么?”许轻饰给了她一个熊抱,然后又可怜兮兮道,“我觉得有你就够了,这些A4纸,我能不能不看了?”

“当然不能。”眼看着许轻饰的焦虑不似作伪,席思瑶才又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现在你已经应下了,这方面的常识还是要懂一些,不然容易贻笑大方啊。那些资料并不难,其实都是注意事项,用来临时抱佛脚,很有用的。”

许轻饰把自己摔到**,闷声闷气道:“那我也不想看这些资料。一看这么多字,我的头都大了。”

席思瑶无奈,只得道:“你先看着,我约白宇出来聊聊,看能不能探听些什么。”

许轻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双手合十,眼巴巴地望她:“拜托了!”

无意给自己领了一个大任务的席思瑶,只得尽职尽责完成自己的任务,出门就约了白宇,一心一意打探林知逸的事情。

佳人有约,白宇慨然赴宴,哪怕对方是想要了解自己的室友。待两人在咖啡厅坐下,他也不多说废话,直奔主题。

“林知逸吧,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品学兼优,大家也都很喜欢。只是呢,他很少会跟女生玩到一起。”白宇眼瞅着席思瑶搅拌着咖啡的汤匙没有半分停顿,转而说到正题,“那场辩论赛后,他确实很少出场,但是在遇上国际盛事的时候,他还是有参赛的。”

席思瑶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这是场攻坚战了。她起身走的时候尚有些神游物外,并没有意识到与他们隔了一个卡座的人,赫然便是谈论的主角——林知逸。

说来也是巧,林知逸与白宇刚到咖啡厅,白宇就接到邀约,两人便就近等待,待人来了,林知逸才到一边避让。没曾想从头到尾,席思瑶都没注意到他。

看着人走了出去,白宇才走到林知逸身边,笑道:“看到瑶瑶对你本人并不是很感兴趣,我就放心了。另外你注意收敛一下好吗,不要冲着谁都放电。”

“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对她不感兴趣。”林知逸白了他一眼。

被堵了回来的白宇并不生气,反而嬉笑道:“难道你对许轻饰有意思?可别说你随便掐指一算,就算到瑶瑶找我是为了问你的事情,还把你的‘近况’这样透露出去。”

林知逸望了他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本来还以为会被再次顶回来的白宇惊呆了,他跑到外面转了一圈又回来道:“我还以为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呢?看我发现了什么?向来巧舌如簧的林大才子竟然对这个问题无言以对?你何时关注过其他不相干的人,偏偏这个许轻饰入了你的眼?”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惊悚。

林知逸见他愈说愈多,便抬脚要走:“你有空琢磨这个,不如期盼你的瑶瑶多来找你。”

“啊……你等等我,你还没说呢,我刚刚是不是说到你心坎里去了?”白宇紧紧跟在他后面问。

林知逸埋头直走,并不理会。

究竟是不是说到心坎里了呢?

要说起来,他从来不屑、不想、不愿与女生打交道,正面遇上时,能退三尺是三尺,能离三丈是三丈,为何偏偏碰上粗鲁、野蛮的许轻饰,就一再坏了自己的原则?为什么他会忍不住,甚至于主动去挑衅、激怒对方,看着对方被自己激起各种小情绪,甚至顺着自己思路走的时候,会不由自主有些愉悦呢?也或者……尽管,有一万个不愿意承认。也许,确然如白宇所说,他对许轻饰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可是这又能怎样呢?他在心中轻笑,无论如何,辩论赛他会赢。许轻饰的赌注,他也要定了啊。

然后,他们会有大把时间来探究这个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