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陆以铭,后会无期
01
我想,我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即便环境已经这么恶劣了,我依然坚强地生存着。
手机安静地摆在桌子上。
曾经它是最热门的款式,后来随着新款的诞生,人们渐渐忘记了它刚出现时的惊艳,只去追逐着新潮。
如果它会说话,它是否会像个怨妇一样跟我倾诉自己悲伤的过往呢?
和现在新款相比小了很多的荧幕上,那个名字一直在闪烁着,一遍又一遍。
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我和陆以铭就像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在没有节点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那短暂的相交,也许从来都只是错觉吧!
那晚之后,我们还是见过的。
在医院门口、在学校门口,他像望夫崖上的那块石头一样僵硬地站着,等着。又像是树墩旁的农夫,等待着我这只会撞上来的兔子。
“我现在很忙,有什么话过几天再说吧!”
“我还有事情要做,等等再聊吧!”
我总是用类似的借口搪塞着避无可避的陆以铭,我想,他总会退缩的吧?
手机终于停止了震动,我轻舒一口气,以为这一晚终于要结束,却不承想楼下传来了一声声熟悉的嘶吼。
“夏镜!”
“夏镜!”
“夏镜!”
我推开窗户,隔着17层楼的距离,看到陆以铭站在楼下声嘶力竭地喊,一遍又一遍。
那两个字在我耳边回响,耳朵里都要生出茧子。
“小镜,你还是下楼吧,不然邻居们该投诉了。”妈妈推开门,声音有些疲惫地说。
有些人,哪怕你躲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也躲避不了。
我还在挣扎什么呢?
我忐忑不安地走进电梯,听着轰隆隆的声音,想象着一会儿陆以铭会用哪一句话作为这场谈话的开始。
他是否已经从米茜那里得知了一切呢?
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右手紧紧地抓住胸口,都没有缓解几分。
出了电梯,走过昏黄阴暗的电梯口,看到陆以铭正站在树下往这边张望。
时间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它身上有着神奇的魔法,魔法棒一点,可以治疗桎梏在心口多年的伤;再一点,可以像刀子一样豁开还没有结痂的伤口,再一次鲜血淋漓。
看到陆以铭脸上悲伤的那一刻,我知道时间对我施了第二种魔法,心中某个还未结痂的伤口,被刀子一下下划开,翻出里面的血肉。
痛不欲生。
那一刻,我想到了拔腿逃跑。
“夏镜。”
他的声音制止了我的冲动。
他总是这样子叫我,夏镜,连名带姓。
以前我也总想过,别的情侣之间总有些小昵称,比如什么,小猪猪啊,小宝贝啊,小亲亲啊……在或者叫夏夏或者小镜……
他都没有,一直都是夏镜夏镜的叫,莫名疏离。
“夏镜。”
他又喊了一遍我的名字。
我走到他面前,心情格外复杂。
楼上的窗户因为他不再大喊而渐渐关上,砰砰的声音表示出主人的不满。
“夏镜。”
这是他第三遍叫我的名字。
我像是一个犯过错的犯人已经安静地站着,等待着他的揭露和宣判。
“你为什么一直在避着我?是因为那天晚上我没有陪你吗?”他轻声问,语气里有了和以往不同的不确定。
原来他还不知道。
蓦地,我松了一口气。
我已经变得如此聪明,从一句简单的话就可以听出他是否已经知道那天发生的事儿。
果然挫折让人成长。
也许是我的沉默让他不安,让他觉得我还玩那种,你不来陪我,我就生气给你看的小孩子游戏,他一步上前抓住我的胳膊,慌乱地解释:“那天米茜受伤了,她家里人又不在,我只能送她去医院,照顾她。你也知道,我一直把米茜当妹妹看,作为哥哥,总不能把妹妹孤零零地扔在医院里不管不顾吧!”
是啊,作为哥哥怎么可以那么做呢?
那作为男朋友呢?你就可以把自己女朋友扔在那里不管不顾,然后她被伤害了,还不能声张。
陆以铭,你知不知道,你脆弱的妹妹是如何伤害你的女朋友的?
我很想晃动着他的胳膊问他这一切,可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我不忍心。我是宁可把所有的痛都咽回肚子里,也不愿意他带着愧疚去活的。
陆以铭,我爱你的心你也许永远都看不到了,你的眼里只有米茜,那个你以为脆弱可怜的妹妹。
哪怕我为你豁出性命,你也只会用这些苍白的解释来告慰我的在天之灵吧?
我累了,真的累了。
“既然米茜这么可怜,你还是去照顾她吧,我不需要这种间歇性的怜悯。”我冷然看着他,从爱上他的那一刻开始,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深爱的他。
“夏镜,我是你的男朋友,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我和米茜只是兄妹感情,和爱情无关。”他抓住我的肩膀露出少有的激动,声嘶力竭地朝我吼着,像是在用音量验证这些话的真实性。
这样就生气了呢!
我悲哀地笑着,内心无比荒凉。
“夏镜!”
“陆以铭!”
陆以铭和下楼的季然同时出声。
季然冲上前抓住陆以铭的领子,再次说:“陆以铭,如果你不能保护夏镜,不能给她笑容,就放手!”
陆以铭冷笑着打开季然抓住自己的手:“季然,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放手?我告诉你,我认定的人和事,我死都不会放。”
季然又挥动起拳头,眼看着要砸在陆以铭的脸上,我出声制止了,然后我对着陆以铭说:“你走吧!”
他吃惊地看着我,难以置信我说出了让他走的话:“夏镜,你说什么?”
“我说,你走吧!”我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听完这句后,他转身离开,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
我像是突然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依靠着季然才能勉强站住。我喃喃说:“我原本觉得爱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可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让人这么累?”
季然抬手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干吗这么颓废?这可不是我熟悉的那个打不垮的神勇金刚小芭比。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也许吧!”
嘴上这样说着,但其实我知道,我心中的某个地方永远好不了了,它一直会汩汩流血。
02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我推着爸爸走在医院悠长的走廊上,门口处,有阳光进来,细小的灰尘在光线中跳动着,给人生活的希望。
医生说,爸爸恢复得很好,只要坚持吃药和做复建还是有站起来走路的可能的。
听到这句话时,遮挡在我头顶很久的阴云终于散开一些,透出一缕阳光。
我轻笑着跟爸爸说:“爸,你听到医生说了吗?你的病快好了。”
他带着皱纹的手盖在我的手上,意味深长地说:“你也要快快好起来呀!”
“我没事儿,身体棒棒的,季然还说我是金刚小芭比呢!”我努力隐忍眼泪才没有让泪水落在爸爸的手上。
我们走出医院后,看见了站在阳光下的季然。
他转身接过我手里的轮椅,推着爸爸和我一起走在路上,声音明亮地说:“医生是不是告诉你叔叔好转了?”
我点点头。
“我就说吧,一定好转了。”季然拍拍我的肩,“走吧,回家。”
迎面吹来一阵凉风,不自觉,春天已经来了!
新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可生活里到处充满着悲伤的猝不及防。
就如同黑夜里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静谧里响起一声凄厉的乌鸦声。
在我家楼下,我木然地看着眼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那团原本已经渐行渐远的浓雾又笼罩在我的身边。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那个恶魔的时候,他却出现在我面前。
就像凭空出现一把刀子,刺入我的心脏后还舍不得拔出,在里面搅啊搅啊搅啊。
我的眼睛更加酸涩了,火辣辣地疼着,却没有眼泪流出。
“夏镜,夏镜。”季然推推我,才让我回神。
“你先送我爸爸上楼吧,我和季维安有话要说。”我生硬地说出这句话,见爸爸被推进楼道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是恨他的,恨着眼前带着笑意的季维安。
我也是怕的,忍不住战栗着,脚步都挪不动了。
“好久不见。”他走到我面前,笑着说。
我退后一步避开他伸出的右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控制住心里的恐惧和愤怒,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好久没来了,有点想念,所以就来看看!看起来你爸爸的身体好了很多,看吧,你那天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季维安看似无意地提起了那天的事儿。
我又退了一步,身体抖个不停。
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可他再提及时,我才发现一切都像是刚发生一样。
历历在目。
原来真的没有办法找到回去的路了。
就好像手机的时间突然停了,哪怕再调整回正确的时间,也无法找回流逝的时间了。
“怎么,你不说话,是在回忆那天晚上吗?要不要跟我再复习一遍?”季维安又走近我一步。
“滚!”我努力撑起的平静终于崩溃,忍不住吼出声,“你给我滚!滚啊!”
“你知不知道你的身材……”
我扬手,给了季维安一个巴掌,打断了他恶心的话语。
右手的火辣让我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我瞪着他咬牙切齿:“季维安,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季维安不怒反笑,甚至是有些享受地摸着被我打过的脸颊:“我当然要走,不过走之前,我想把这个送给你。”他抬手,我的荼花项链悬垂在空中,被风一吹,轻轻晃着,“这个还给你,还有,我想告诉你,那天晚上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快乐的日子,我永生难忘。”
“滚!”除了这个字眼,我再也找不出其他的词汇。
“那再见了。”季维安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故意擦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觉得被他碰触过的地方脏得让人恶心。
我重重拍了拍自己肩膀被季维安蹭过的地方,然后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转身上楼,却在楼道口见到了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季然。
他站在那里,像一座安静而美好的雕像。只有走近了,才能看清他的茫然和苍白,他问我:“夏镜,你有事情瞒着我对吗?你和季维安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我摇摇头。
也许他已经猜到了,只是想从我嘴里确定一遍而已。
“你不说,我去问季维安!”季然像疯了一样冲出去,而我怕他出事一直跟在身后。
还是追上了季维安,在小区公园的人工河旁。
季然抓住他二话不说地挥出了拳头,季维安自然不肯吃这个亏,跟季然厮打起来。
任我喊破了喉咙,他们也没有停下拳头,直到最后两个人都累了,灰头土脸、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眼里都带着恨。
季维安指着人工河冷笑着说:“季然,你要真是个男子汉,就跳下去!”
“我……”季然看着河里的水,往前挪了几步后,终是颓然地蹲了下去,双手捂着脸,无声哭泣。
他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克服内心的恐惧。
“你还是个胆小鬼。”留下这一句,季维安转身离开。
那天的事情隐瞒不住了,我只好将一切都告诉给了季然。
终于把一切说了出来,不再是我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了。原以为说起这一切,我会痛不欲生,却发现自己已经痛得麻木了。
季然听完我的话疯了一般想要去和季维安拼命,我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吧,闹大了,我爸爸会受不了。”
我紧紧地攥着季维安还回来的那条荼花项链,隐忍地说:“季然,你答应我,不要去找季维安麻烦了,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夏镜。”季然悲伤地看着我,看到我手上的项链,不由说道,“那条项链就扔了吧!”
“不。”我决绝地拒绝,“我不要扔掉,我要让自己一直记着那些伤害,或许,唯有伤害才能让人成长。”
季然心疼地看着我,咬着牙郑重地对我说:“夏镜,对不起,你受到的伤害我会用一辈子来偿还。”
呵呵,一辈子那么长,哪能都用来还债呢!
我摇摇头,轻声说:“季然,我不需要你为别人的错误买单。现在什么年代了,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没事的。”
我只能这样欺骗自己,否则我会疯掉。
小时候,我总无法相信那些丑陋无比的毛毛虫会变成蝴蝶,直到有天自己看到了,才终于明白。
现在的我就像是一条丑陋不堪的毛毛虫一样,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化茧成蝶。那个时候,任何事情都不足以伤害到我,因为我已经足够强大和美好。
03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我也有。
我把它深埋在心里,让它腐烂、发酵,最后成为滋养心灵的养料。
可是后来我明白了,这世上并不存在绝对的秘密,所谓秘密,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我也明白了,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恨着你的人,喜欢把你刻意隐藏的自欺欺人挖出来,不停地践踏着,仿佛只有看到你的痛苦,他们才会笑得更加开心一样。
春日温暖的阳光已经充斥着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花草香,以及归鸟的叽叽喳喳。
春天,对于潮湿的南方城市来说是一个处于夏冬夹缝中的季节,一不小心,就会被侵蚀不见。
今天这样不燥不冷的温暖,实属难得。
我原本是想在这个难得的春日里睡个懒觉的,可天不遂人愿。
此刻,我和许久不见的陆以铭面对面站在树下,温柔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浮出一层浅浅的光,让他原本轮廓分明的脸有些模糊不清。
我突然想起我最初爱上他的那些日子,他总是那么清晰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带着不可一世的冷漠。
对了,他见到我时跟我说了什么来着?
他说:“夏镜,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还要用一副天塌下来的语气。
我的内心深处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我不愿意去承认。有些事情,我宁可他这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可他怎么就知道了呢?还这么**裸地站在我面前为本不属于自己的错道歉。
他和季然都好搞笑,明明伤害我的是别人,他们却一个个争抢着道歉,内疚。
我突然就怕了,不敢面对这个曾经我深爱的男生,我怕看着他就想起那晚的事情,想起我找他时他回复我的,没有温度的短信。
米茜、米茜、米茜!
我原本以为她是一根刺,插在我的心脏里。
现在我发现了,她是一粒种子,种在我和陆以铭之间,她靠着我们的心脏提供养分,然后成长得越来越茁壮,让我和陆以铭越来越没法触及彼此。
“夏镜,对不起,如果我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一定不会让你受伤的。”他抱着我,颤抖着,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在流泪,“这几天我一直很自责,一直以来我只顾着自己的喜怒,完全没有注意到你受过的伤,夏镜,你打我吧,骂我吧,你别这样不说话,我怕,我真的怕。”
陆以铭的自责让我非常厌恶,我知道我不能够怪他,可我还是没办法轻易原谅,那个一次次说爱我,说会保护我的人,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跑向另一个人的身边。
“陆以铭,你走吧,我现在真的不想说话。”
“不,我不走。”一向冷静的陆以铭此刻就像一个疯子般,无措地抓着我的肩膀摇晃着,“夏镜,我带你去报警,我们去报警,抓住那个禽兽!这不是你的错,都是他的错。”
陆以铭紧紧抓着我,眼神里迸发着恨意。
我再一次推开他,大声喊:“陆以铭,够了,我不要报警。就让这件事过去了不行吗?我的爸爸妈妈再也经不起刺激了!你想要报警不就是因为你的内疚和愤怒吗?我不需要。在我需要的时候,你没有出现,现在真的也不需要你来主持正义了。你有你要照顾的人,我也有我要保护的人。”
我的话,让陆以铭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除了对不起已再也说不出其他。
我真的已经累了,对这次谈话,也对这段感情。
对于陆以铭,我似乎只有一句话了:“你走吧,不要再找我了。”
这句话再次刺激到陆以铭,他瞪着我说:“我不走。”
那是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坚定,如果在以前,我可能会因为他如此坚定地要留在我的身边而开心得跳起来吧!
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我以为我对着陆以铭再也不会生气,所有的怒火都在刚才发泄而出,再也没有发怒的点了。
可当他说出那句“我要去杀了季维安”时,我的愤怒再次达到了顶点,我看着他,那么陌生,我爱的那个陆以铭哪里去了?
我冷冷地问:“陆以铭,你去找季维安真的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发泄你自己的怒气呢?”
他沉默了。
“如果可以闹,我早就闹了,还用等到今天你站在我面前吗?陆以铭,我们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们不可以再凡事只看自己了,你知道吗?”
“可你怎么办?”
“我?该怎么活怎么活,人啊,只有经历了才知道,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只有看不透的人心。”如果能早一天看透米茜,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陆以铭,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透?
“陆以铭,你这个畜生,懦夫!到底还要纠缠夏镜到什么时候?”季然从学校回家,在楼下看到了我和陆以铭。
他冲上来一拳打在了陆以铭的脸上,似是不解恨一样,又在他的身上砸了一拳。
“你打吧,打死我好了。”陆以铭没有回手,绝望地冲着季然大喊。
季然红着眼又要挥拳上前。
“季然,够了!”我一把拉住季然,脱力地说,“回家吧,我真的累了。求你们不要再闹事了,你们就不能让我好好过下去吗?”
季然转头心疼地看着我,我对他摇摇头,他松开陆以铭放下了拳头。
陆以铭却不肯退步,压着嗓子对我说:“夏镜,你就让季然打我吧!他骂得对,我就是个畜生,懦夫,连自己的女朋友都保护不了。”
我不想再听陆以铭这样的言语,淡淡地对他说:“陆以铭,你走吧,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以前,我从不喜欢冷静这个词儿,我认为一对情侣一旦说出了这样的话,就意味着感情即将结束。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曾说过。
可是现在,不得不说了。
04
春天终于被夏天吞噬,清凉在一夜间消失不见,换上了夏日的酷热,没有一点过渡,昨天还穿着毛衣,今天已需要穿短袖衫。
只要生活不被不请自来的人打扰,还是平静的。
我每天在家和学校两点一线之间来回,看看生机勃勃的同学,再照顾一下状态越来越好的父母,日子就那么一天天地过,似乎也不错。
和陆妈妈见面的时候,我以为是不期而遇,却没想到是刻意为之。
那时候我正陪着爸爸在医院做复健,顺便看看韩果的妈妈。
见到陆妈妈时,我想要避开,又觉得不好,刚想问一下她的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却被她打了一巴掌。
“啪。”
声音干脆有力,医院的走廊上有着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先是一愣,然后转头看一眼,再然后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没有谁为此而停留。
我想,还好爸爸还在医生那里没有看到,不然他会多么的伤心。
她看着我,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声音尖锐:“夏镜,你究竟怎样才肯放过我的以铭?”
我想着声音太大万一让爸爸听到就不好了,于是提议说:“阿姨,这里大庭广众的挺难看的,我们出去谈吧!”
她看了下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冷着脸点了点头。
我给爸爸发了一条短信,说我临时有事,让他做完复健等我一下,我忙完再去接他。然后跟着陆妈妈走出了医院,在一家小咖啡店坐下。
因为不是周末,去医院的人又大都不会停留喝一杯咖啡,店里只有我们一对顾客,服务生懒洋洋地趴在前台打着瞌睡,见我们进来,抬了一下眼皮,有些不情愿地把一张餐单扔到桌上。
“美式咖啡。”我说。
那件事之后我不再喜欢喝甜腻的卡布奇诺而是爱上了美式咖啡,那其中的苦涩总能让人瞬间清醒。
“我也一样。”陆妈妈懒得看餐单,直接点了和我一样的美式咖啡。
我们像两个虔诚的顾客一样,等着咖啡上来,期间一句话都没有。
咖啡上来,陆妈妈尝了一口后悉数吐了出来:“你真是个怪胎,竟然喜欢喝这么难喝的东西。”
“是吗?”最初的那种剑拔弩张已消失不见,我和陆妈妈只是平静地坐着,暗流涌动。
有些话该说的还是会说。
“夏镜,离开陆以铭吧!”陆妈妈抬头看我,比起上次见面,她似乎苍老了许多,眼神里的犀利也少了,“他最近的状态很不好,设计大赛就在眼前,他却一直没有拿出满意的作品。你知道这次比赛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他前两天竟然对我说,他想放弃了。夏镜,我不想因为你的存在毁了我辛苦栽培的儿子。”
说到这里,陆妈妈似乎有些激动地哽咽了一下,继续说着:“在认识你之前,陆以铭一直按照我给他设计的完美人生按部就班地走着,偶尔有偏差,也会很快地纠正过来。可是认识你之后呢,他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再也不受我的掌控,走的路也越来越偏。”
她望着我,眼里含泪:“米茜才是他最正确的选择,而你只会拖累他。”
下一步她要说什么?给我一大笔钱让我离开他的儿子?这笔钱就算她没有,米茜也会主动出的吧?
我似乎预见了一个悲愤的母亲把一沓钱扔在我脸上的情景,如果是米茜的钱,或许我会接受呢!
不过我失望了,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她抓着我的手,声泪俱下:“夏镜,你也有父母,你知道父母对儿女付出了多少!作为一个母亲,就当是我求你,求你救救陆以铭,让他回到正确的路上。他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毁在你的手里。”
那你知道我已经毁在了你看中的未来儿媳妇手里吗?
陆妈妈和米茜一样的自私,她们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永远不会看到别人的伤悲。
我挣脱开她的手,我想,我此刻的表情已经冷漠极了。我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答应你?就因为你在我面前软硬兼施的这一套?如果换在以前,我可能会吃,可现在不好意思,我不吃这一套了。”
陆妈妈眼泪之下,满是对我的恨。
原形毕露,就是这个样子吧!
可我不再害怕,只努力宣泄着内心压抑许久的话语:“阿姨,你觉得你爱陆以铭吗?”
我问她,还没等她回答继续说:“你不爱,你只爱你自己。你对陆以铭表现出来的所有爱,都不过是想让他成为你的傀儡,让他来圆满你不完美的人生,完成你的梦想。”
陆妈妈毫无意外地被我的话激怒,她尖叫着站起来,恨不得再扇我一巴掌:“夏镜,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不然你这辈子都休想嫁进我们家!”
呵呵,我觉得陆妈妈真是太可笑了,她总是试图用她的想法去控制一切和揣摩一切。我觉得没必要和她谈下去了,正好也到了爸爸做完复健的时间,我留下咖啡的钱,然后朝陆妈妈说了句再见,就匆匆赶往医院。
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那句“再见”起了作用,我刚刚把爸爸从医院推出来,就再次看到了陆妈妈。
看着陆妈妈恨意满满的脸,我暗暗后悔自己刚刚激怒了她。
这一瞬,我是真的怕了,害怕她会口不择言地伤害到我还未痊愈的父亲。幸好,她只是指着我们说了句:“管好你们的女儿,别让她总在外面犯贱。”
爸爸已经恢复了许多,虽然说话还是不够利索,但是仍然毫不示弱地回了陆妈妈:“请管好您自己!您不觉得这样挡在一个病人面前,太鲁莽和无礼了吗?还有,我的女儿不需要你去指责谩骂。”
陆妈妈大概没想到我爸爸会这样说,生气地转身离开了。
陆妈妈离开后,我想要跟爸爸解释,不成想他笑笑拍拍我的手阻止了我的话:“不用解释,你是我的女儿,我了解你。爸爸相信你能把事情处理好,镜儿,爸爸希望看到你像以前那样的灿烂笑容。”
爸爸的话让我感觉到我有太久没笑了,似乎是从那个晚上之后,我就不会笑了。
我勉强朝爸爸扯了一个笑,爸爸默默地红了眼眶。
05
记忆像一条赤红的没有尽头的河流,把过去和现在隔断,泾渭分明。
我站在河的彼岸孤单地看着对岸的陆以铭,他像个陀螺一样忙碌着,寻找着渡河的方法,却忘记问彼岸的我,是否愿意等待。
接到我电话的瞬间,我从陆以铭的语气里听出了浓浓的雀跃:“夏镜,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你原谅我了吗?还是你想见我了?我真的很想你,想见你,想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像是在害怕我会突然挂断电话一样。似乎经过了这次的事情,陆以铭的性格也发生了剧变,以前在我面前惜字如金的他,此刻变得聒噪无比。
也许他已经忘记了,从来都是他主动挂断我的电话,我没有挂过。
“陆以铭,你一口气问了那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一个?”我轻笑。
“哪个都好,只要你跟我说话,不回答都行。”他急切地说。
“设计比赛的事儿还顺利吗?”我终于还是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虽然我不认同陆妈妈跟我说的那些话,但我仍旧希望陆以铭能好好振作,不要再因为我放弃自己,一直颓废下去。
我不想让他成为一个没有担当的懦夫。
“你不在,我一点灵感都没有。夏镜,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设计比赛,什么好好学习,都让它们见鬼去吧,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想和你在一起。”他颓然说。
“我喜欢的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陆以铭,而不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陆以铭,如果你觉得,你这样自甘堕落是在赎罪,那我劝你省省吧,那样只会让我觉得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可悲的胆小鬼。你知道,我最讨厌胆小鬼。”我怕流露出自己内心的担心,假作冷漠。
“夏镜,我真的很没用是不是?你遭遇了那些,我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没办法带给你。幸福?快乐?公正?统统都没有。我只能像坨烂泥一样在这里自暴自弃。现在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他懊恼地说。
“跟我在一起?陆以铭,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妈妈早已对我恨之入骨了,怎么会同意我们在一起?你想过吗?”我忍不住冷笑。
还真是造化弄人。
以前一直期待听到的话,最近总是不停地出现在我耳边,一句接一句,他们都没有问我,是否还愿意听到这些。
我也不懂,我明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他们总是在恨我。
季维安是这样,米茜也是这样,陆妈妈更是。
我说:“陆以铭,不要让我再背负无端的恨意了,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只有你变得强大了,才有可能保护我不是吗?”
“对,我要保护你,我要保护你。”陆以铭说着,突然就振作了,喃喃地跟我说着,“我要参加设计比赛,我要拿到金奖,拿到奖金。然后努力拼搏,让自己变得很强大,来保护你,让你再也不受伤害。从今以后,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到你,不能。”
我想我们都疯了,我疯了,陆以铭也疯了。
我们重复着那些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相信,其实我是能做到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他能站起来,能继续走回那条他妈妈安排的幸福之路就好。
“夏镜,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砰!”一声响,那边响起了米茜凄厉的声音,她声嘶力竭地喊,“陆以铭,夏镜都那样了,你为什么还喜欢她?为什么还能为她不顾一切?你是在同情她吗?我跟你说,她根本不值得同情。”
“滚!”陆以铭对着米茜大吼。
然后我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有米茜惊天动地的哭声。
这个女孩总是这样,一点点委屈都能无限放大,让所有人都看到。
我挂掉了电话颓然坐在**,心里寒凉一片。
米茜的声音像一支箭,射灭了我心里最后的一点光亮。关于我和陆以铭的。
从此以后,我们的爱情就只有一片无尽的灰暗,阳光再也无法折射进来。
“夏镜,你睡了吗?”门口传来季然的声音和他轻轻的叩门声。
我是感激他的,这段时间他陪我照顾爸妈,陪我去医院看护韩妈妈,让韩果得以有足够的时间打工赚钱。
为了让我开心,他穿过小丑衣服、扮演过我最喜欢的动漫角色、带我去过摩天轮、也亲手做过难吃到要死却让我吃得泪流满面的蛋糕……
他的好我都看在眼里,可我只能假装无动于衷。
我知道,我的心里还有一个叫陆以铭的男生,对于季然,我的任何表示都是一种伤害。
我打开门,眼前的季然让我有些吃惊:“你做什么去了?”
他洁白的T恤上面满是泥土和绿色草渍,头发也乱糟糟的,插着一两根干枯的草,还有胳膊上,密布着蚊虫叮咬后的红点,无比狼狈。
“走,跟我走。”他拉着我不由分说地往楼下走去。
“做什么呀,我还穿着拖鞋。”我被他拉着跑得飞快,很快就气喘吁吁,拖鞋差点都跑掉了。
终于到了目的地,季然让我先在长椅上坐着等一下,然后他在草丛中摸索了一会儿后抱着一个用黑布蒙着的东西坐到我身边,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抱着的是什么?”
我打趣:“总不会是一只用甲醛泡着的手吧?”
“夏镜,你真混!”说着,他扯开黑布,打开了瓶口木塞,一大群萤火虫从瓶子里飞出,在空中闪烁着荧光,像一颗颗小星星。
我吃惊地看着这一切,无比感动。
这个城市虽然有萤火虫,但是想一次看到这么多,不是件容易事儿。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他总是会出去很晚才回来,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
“你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就是为了这些萤火虫吗?”我问他,眼泪大颗大颗流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这个男孩到底是想要让我感动死吗?他到底要做多少才肯放手?
“我不是想让你哭的。”他慌乱地帮我擦着眼泪说。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笑。”我破涕为笑,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脸,“季然弟弟,谢谢你。”
“季然弟弟”四个字把我们的回忆拉回到了小时候,我拉着他去捉萤火虫,结果萤火虫没捉到,却捉了一条四脚蛇,吓得他边哭边逃。
我见他哭了,就把蛇扔掉,追在他身后喊:“季然弟弟,你别跑,我不吓你了,你别跑啊!我捉好多好多的萤火虫给你,你别哭啦!”
想起儿时的这些事儿,我又忍不住笑起来。
“为什么?”我愣愣地问。
“你的笑容才是我的幸福所在啊!”他笑着说。
看着这样的他,我傻傻地说出一句:“如果我爱的人是你就好了。”
说出这句话,我自己都慌了。
季然沉默了一阵,轻叹了口气,说道:“是啊!”
看着季然失落的神情,我很内疚,问道:“季然,我有那么多坏毛病,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季然却像是不在意一样揉揉我的头发:“是啊,你有那么多的坏毛病,还总是说话不算数地半路抛下我。可是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了,喜欢你的混,喜欢你的蠢,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的坚强,喜欢那么认真地喜欢陆以铭的你……”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季然那天抬起头看我的目光,在萤火虫萤黄的光中闪烁的悲伤和深情。我从没想过季然是这样一个有勇气的人,哪怕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着别人,还能这么坦****且执着地去守护和喜欢。
过去很多年后,我回忆起这个到处飞着萤火虫的夏夜,心里充斥着各种无法表达的情绪。
这一晚季然眼里闪烁的光重复出现在我的梦里,挥之不去。
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如果能时光倒转,我最初爱上的那个人是季然而不是陆以铭,我们会不会走上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我甚至想,哪怕我最初哪个都不爱,也都不会有那样一个结局。
时光老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是不肯把手中的时间沙漏倒扣,而我们也再回不到这个夏夜,回到最初爱上的那一秒。
06
“今天终于想到了设计创意。”
“老师通过了我的创意,还给了一些意见,真的很专业。”
“今天又有了新的思路,总感觉这次的大奖非我莫属。”
“你真是我的灵感女神,想到你,手就停不下来。”
……
十多条信息,仿佛带着陆以铭的笑跳跃在手机屏幕上,自他跟我说要振作要保护我之后的第二天,这样的信息就时不时会发过来,虽然我一条都不曾回过,他还是锲而不舍地发着。
“夏镜,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那天他是跟我这么说的,声音是那么坚决和笃定,我差点就相信了。
抛开一切外部因素不说,我是奢望过他把这句话化为现实的,就那么不顾一切地带着我远走他乡,无论谁都阻拦不了。
陆妈妈、米茜,都不可以。
我只是希望,他可以为了我坚定一次,让我确定一次我们之间的这份爱不是我的自作多情。
另一方面我却希望他能像个男子汉一样站出来,坚定地守护我和我们的爱情一次。
以后的日子里,我看着手机,看着陆以铭一步步从预赛走到了决赛,最后铺天盖地的校园小报告诉了我他拿到金奖的消息。
他的消息是在我看过小报后三分钟发过来的,短短一句话:“夏镜,我可以带你走了。”
我想,他一定是在妈妈和米茜的各种围绕下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给我发的这条消息吧,如果米茜知道了的话……
想到米茜愤怒跳脚的样子,我竟然扯扯嘴角笑了一下。
此刻我坐在客厅,季然刚好经过我身边,见到我这个笑容好奇地问:“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吗?”
“陆以铭说要带我走。”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我说,“季然,为什么人总是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才会想到要紧紧抓住呢?”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盯着我问:“你要跟他走吗?”
我摇摇头。
怎么可能走呢,这个城市有我的父母、亲人、朋友……我没有办法做到舍弃一切地离开。再说,我和陆以铭之间的问题,早就已经不是相携私奔就能解决的了。
相爱一场,他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已足够让我感动。
没过一会儿陆以铭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兴奋地说着自己的计划:“夏镜,我终于可以带你离开了,离开这个带给我们那么多伤痛的地方了!我已经买好机票,明天上午我们机场碰面,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走,再也不让你难过、受伤!”
我没有怀疑陆以铭的话,相信他是真的买好了我们两人的机票,他曾帮我查过分数,有我的身份证号也不奇怪。
他的开心也感染了我,我不忍拒绝,淡淡地说:“好。”
只是原本开心的心涌起一丝对陆以铭的失望。陆以铭还是太过自私,他丝毫没有想到我还有爸爸妈妈要守护,怎么可能因为自己受到了伤害而逃避?他想要带我走,实际上只是对他自己内心愧疚的一种弥补吧!
……
可我还是如约按时到了机场。
夏日的机场里感受不到一丝燥热,我坐在深绿色的长椅上,等待着那个和我相约一起离开的人。
我不知道他买的是去哪个城市的机票,也不知道他打算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因为我从未想过要离开,我只想着安静地待在这个生养自己的城市,照顾父母,承欢膝下。
那我为什么会来呢?
其实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那缕阳光将穿透我和陆以铭之间的黑暗,带来一丝希望。
那如果赌输了呢?
我自嘲地笑笑,如果赌输了,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11点。
12点。
1点。
同样重复的等待,时光像是回到了去年光棍节那天,陆以铭生日那天。
我也是这样坐在座位上等待着一个已经不可能出现的人。
这次他会怎么对我解释呢?
夏镜,对不起,妈妈一直拉着我不让我走,看着她的眼泪,我没有办法反抗。
夏镜,对不起,妈妈发现了机票,我没有办法。
夏镜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我都为他想好了道歉的句式呢,我想,我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儿,我怎么那么聪明呢。
耳边,机场空姐一遍遍地说着XX航班又延误了,XXX旅客请马上登机。周围,人们行色匆匆地去安检处排队。
而我,正坐在角落里无声流泪。
“小姑娘,要离开家了,伤心啊。”身边慈祥的奶奶递过一张纸巾给我,热心地询问。
我说:“不是要离开了伤心,而是不能走了难过。”
其实在答应陆以铭的时候我不就已经猜到了这种结果吗?不过是赌输了,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许久,一个带着温热气息的高大身影拦在我的面前。
“夏镜,跟我回家。”季然阴沉着脸站在我面前,气喘吁吁。
他总是喜欢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总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也总是在我被陆以铭伤得体无完肤的时候出现。
我望着他,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折射出他额头密密的汗珠。
季然,我还是在想,如果我喜欢的是你,该有多好。
回家路上,我只歪头看着窗外的风景,手机安静地躺在掌心,不曾亮起过。
四个小时,我坚持着不给陆以铭发短信、打电话,就是想知道这场豪赌究竟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结果,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我知道季然一直在看我,他的心里也一定在说:“夏镜,你真傻。”
说什么都好,我只知道,最后的那丝希望,灭了。
我抱着季然大哭,诉说着我和陆以铭之间的事情,说着我的痛苦。季然一路握着我的手,默默陪伴着。
快要到家的时候,电话终于响起,陆以铭的名字闪动在屏幕上,我想着,他这一次会用什么理由呢?
是他妈以死相逼吗?
只听陆以铭在电话那头说:“夏镜,对不起。我要走的时候米茜以死相逼,我真的没办法。”
竟然不是陆妈妈以死相逼,是米茜吗?
米茜,米茜,米茜。
我咀嚼着那个名字,原以为已经身经百战无所畏惧的内心却依然被一阵难过席卷,让我窒息。
我问自己,夏镜,你究竟在难过些什么,陆以铭不是每次都选择米茜吗?你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可习惯是一码事,难过是另一码事啊!
米茜还是比我豁得出去,她的以死相逼是为了再次证明陆以铭会在我和她之间选择谁吗?
我只是觉得爱是很美好的一件事,不是胁迫,不是要求。
原以为我会很伤心,但好像没有那么伤心。那场永不分手的恋爱的许诺在我心中依然很美好,不过陆以铭,我实在是没信心去爱了。
挂上电话后,我给陆以铭发了个短信说:“分手吧!”
陆以铭很快又打来了电话,我不愿再接,而是挂断了电话。陆以铭不再打电话过来,而是发来了那句我最讨厌看到的:“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有什么对不起的呢?曾经有过美好就好了,那些美好并不会因为之后的痛苦而消散。
但同等的,那些痛苦也不会因为曾经的美好而减少分毫,甚至会加倍疼痛。
原以为我一辈子会爱的人,但是好像不爱了就不爱了,过去了就过去了。
我曾经以为我很脆弱,我需要很多人的保护,但最后发现人的强大是无法估量的。
我缓缓地打下了一串字发给了陆以铭:“你有你要守护的人,而我,也有我要保护的人。我要保护我的家人,保护我的朋友,保护一直守护我的季然,还要保护……我自己。”
发过去后,我将手机关机,默默地在心中对陆以铭说了句,后会无期。
最初相爱的我们,最终,还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