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不知道蔚然的话里的“失望”是什么意思,我已经痛苦得失去了所有的正常思维能力,我求她:“蔚然,答应我不要告诉韩莫,不要让他知道这样的我,我会疯掉的。”
我一夜都睁着眼睛,惊恐地抱着自己不停颤抖,天一亮我就打电话给我妈。
我妈很意外,她问我:“诺诺,怎么了?”
我极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不再颤抖,我说:“妈,我想回家。”
她一愣,什么都没再问,只是说:“那就回来吧。”
决定踏上回程之后,我拒绝了小姨来送我的好意,带着满身的伤痕,我独自上了回家的火车。
回去的路早已不复当初,火车擦着铁轨发出的轰隆声在我心上不断碾磨,我努力忘记昨夜的噩梦,脑海里想的都是韩莫的影子,我不知道那些根深蒂固的阴影会对今后造成怎样的伤害,我单纯地认为只要回到韩莫身边,回到那个爱我的人身边一切都会安全。
这场灾难让我看清楚自己的心,归根到底我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种波澜不惊的安定生活。于是在火车快到站前我给韩莫发了短信,我告诉他:“韩莫,我回家了。”
没有多久手机铃声就响了,没有多余的话,他回我:“好,下课后我去接你。”
我紧紧握着手机,终于在历经劫难后我们又要重逢,但是我不知道这样的重逢是不是另一场灾难的序曲。
下了火车,我就脚步不停地奔向站口,拥挤的人群,长鸣的火车,熙攘的道路,都在看到韩莫的一瞬间模糊不清,眼前只有这个英俊不凡的少年那么真切。
韩莫展开了双臂微笑地看着我,我眼睛红了又红,飞扑向他,贪念在他温暖的味道里。
“怎么舍得回来了?”韩莫揉了揉我的头发,宠溺的语气让我心虚地把头抵在他胸前。
“我想你了,想得快死掉了。”
“胡说,怎么好好的说死!”韩莫轻轻地埋怨,我则一声不吭地往他怀里钻。
“诺诺,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感觉到我的不对,扶起我的肩膀问。
“没,什么都没有。”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我有点激动,同时也慌乱得要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坚定的,那就是——死也不能让韩莫知道这次的背叛。
回到家里我妈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就帮我办了复学手续,她轻抚我的脸对我讲:“诺诺,自己的人生路必须自己去走才行,跌倒了别人可以拉你一把,但是最后只有靠自己才能站起来。”
我心里很难受,为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拼命后悔,可是来不及了,我知道我要为所有的错付出代价,只是没想到代价来的这么巨大,大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住。
我妈动用了许多关系,求学校不要把我降到普通班去,我不知道她说了多少好话,花了多大的代价才使我留在快班。我讨厌她为我低头求情的样子,她已经为我操心太多,这样让我觉得自己身上背负的罪孽更加沉重。
比起这些,最让我痛苦的是面对韩莫,我没想到隐瞒是一件这么劳心费力的事情,欺骗韩莫,勉强微笑已经把我逼得喘不过气来。如果说背叛是魔鬼,那么我一定是个被魔鬼附了身的可怜虫。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流逝,有什么东西在我们之间无声地发生着改变,学习和心上的压力让我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暴躁。
这天韩莫在学校操场等我放学,我看见远远走过来的韩莫和蔚然站在一起,不知道讲了些什么,他们开怀地笑了起来,昏黄的落日下一长一短两个身影格外地纯净透明。我的心里一下子溢满了不可理喻的焦虑,嫉妒的藤蔓缠紧了我的整个心。
我中了邪一样地冲过去,扯了韩莫就走。韩莫的惊愕,蔚然的不满,两个人戛然而止的笑声,让我的心里掠过一丝快感,然后是无限的哀伤,我恨这样的自己。
韩莫在我的拉拽之下跑了一段,然后停了下来扯住我,问:“诺诺,你这是干什么?”
我回头用祈求的眼光看着他,说:“韩莫,不要问。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我。”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诺诺,回来之后你就变得很奇怪,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也没有。”我咬着嘴唇,心里一阵翻腾。我告诉自己,不会的,韩莫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没可能知道。
“可是我总是感觉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都说没有了!”神经绷得太紧,我忍不住吼了出来。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之后,我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语态放轻:“韩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吼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着我苍白的解释,韩莫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好吧,我知道你回来以后情绪就很不好,你要知道,我一直很担心你。”
“我真的没事,就是被学习上的事弄得很烦。”我低着头,死活不敢看韩莫,到现在我才体会到在爱的人面前说谎,原来是那么艰难和愧疚。
韩莫看着我没有再说什么,他牵着我的手送我回家,一路无语,我们挨得这么近,心却离得越来越远。
晚上我接到蔚然的电话,自从回来以后我就害怕秘密被揭穿,有意无意地疏远了和蔚然的距离,以蔚然的个性自然也不会刻意去做些向我示好的事情,我们的关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堪过。
“小诺,你应该跟韩莫坦白那件事。”蔚然的开场白让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的秘密的人,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问:“为什么?”
“因为韩莫他很担心你。”
“蔚然,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看你最近和韩莫走得有些太近了!”最近我常常用发火来掩饰自己的害怕,可每次话才说出口我就已经开始在心里后悔了。
电话那头的蔚然有些沉默,她没有理睬我的指责,而是反问我:“难道你想继续错下去吗?你知不知道对于相爱的两个人来说欺骗代表着什么?”
“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吗?蔚然,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呢,难道讲出来韩莫就能原谅我?”
“就算他一时不理解,也比你这样一直欺骗下去好,你要知道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蔚然的语气慢慢地也不像刚才那样平和了。我心烦意乱地只想快点结束电话,所以没好气地下了结束语:“好了,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未必!”蔚然在电话里简短地说了两个字。我却感觉如同置身于冰窟,全身发冷。我一边发抖一边在电话里问:“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安诺,我只是要告诉你,隐瞒和欺骗解决不了问题。”电话里蔚然的声音有些放缓,可是我害怕了,是真的害怕。
“我已经受到惩罚了,我不可以再失去韩莫。求求你蔚然,求求你。”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吗?你总是那么任性,明明身边的人都很关心你,你却只会逃避,就连逃避你也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到现在你都还想着一错再错,只知道去遮掩那些事实……”
她怎么会明白我所受到的伤害,她怎么会明白韩莫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我被蔚然无情的话激怒了。
“够了!”我大叫一声把电话挂掉了,我惊恐地把电话摔在**大哭起来,谁来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办才能求得圆满?
我知道我不该欺骗韩莫,可是我也做不到对他坦白,所以我只能背负着谎言生活。然而谎言一旦被拆穿,后果只会让我堕入深渊。我害怕堕入深渊,想到这一点,我就死命地摇头。
这几天,电视里的天气预报一直在播报,受台风影响,本市将连续三天出现暴雨天气,跟暴雨一样恐怖的还有那份岌岌可危的爱情。
风拍打着窗子发出低低的呜咽,我固执地认为那是花朵枯萎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暴风雨到来前的味道,我在电脑邮箱里敲着字,字里行间里透着我对韩莫不能弥补的悔悟,我想敲够整整一万个字然后发给他看,指尖像在刀尖行走一般,每个字都是刻进心底的疼,最后在Enter键即将按下的一刻,电话响了。
“诺诺。”我呆住了,是韩莫,他的声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嘶哑过,我有一种预感似乎所有的美好都将在下一秒轰然倒塌。
“Bear是谁?”
Bear是谁?Bear是谁?Bear是谁……
这一刻,我的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回音,我终于还是听到了这个宁可自己死掉也不愿意面对的问题。我听得出韩莫语气里的极力隐忍,但是谁又能听到我心里的绝望?
“哦,他,他只是一个游戏里的网友。”我开始忍不住地全身发抖。
“哈哈,哈哈,网友,是很好的网友吧。我上了你的劲舞团的号,他说的‘那一晚的事’是真的吗?”
窗户前闪过一道雷电,在窗户的玻璃上映出了我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脸。韩莫在电话里开始肆意地笑起来,笑声听起来让我毛骨悚然。翻滚的乌云低沉地压在心上,我目瞪口呆地跌坐在椅子上,眼前是刚刚一个个敲上去的文字,现在敲下回车键一切是否能回到原点?我是否还可以挽回?可没等我开口,电话已被韩莫利落地挂掉不留给我任何辩解的机会。
我疯了一样开始给韩莫打电话,关机,一直关机。我穿上衣服躲过妈妈,飞快地冲出了家门。夜空中已经开始滴落雨点,从缓至急,最后噼里啪啦地下起来。这是入秋以来最冷的一场雨,生生地打在我的身上,冰冷,却远比不了心上的冷。
此刻我已经忘记了疼痛,忘记了誓言,忘记了爱情带来的幸福,却又如此奋不顾身地去找寻他的身影,眼前只有漫天的雨水,还有韩莫渐渐远去的侧脸。
在这场张狂的暴风雨里,雨水和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向着未知的未来,绝望地奔去,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已经开始急速坠落。
我拖着透湿的身体在那个我们常去的网吧找到了韩莫,他看见我就像看到鬼一样的表情,足以证明我现在有多么狼狈。
“韩莫,你听我说,我……”我喘着气,可是我竟然想不到可以解释些什么。是啊,关于那次背叛,我能怎么解释?或许真的是我活该吧。
韩莫起身,一步步朝我走过来,说:“诺诺,你没必要这样,真的,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只是我们都在自欺欺人,没必要了,真的没必要了,分开吧。”
我竟然在这个带给我温暖的男生脸上看到了眼泪,肆无忌惮地流着伤痛的眼泪,我不知道我到底把他伤到了什么程度,才会令他下如此狠心的决定。
求不得他的原谅,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韩莫脱下了他的衣服披在我的身上,踌躇了很久对我说:“好好照顾自己。”然后头也不回地独自走出了网吧。
心开始下沉,不断地往下,一直沉到了最低,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弥漫了我整个心脏。
我坐在韩莫刚刚坐着的机器前,烟灰缸里那触目惊心的烟蒂刺痛了我的眼睛。
韩莫没有下机,我看着他QQ里不停跳动的是蔚然的头像,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蛊惑着我,让我点开了对话框。
“韩莫说话,你还好吗?”
我没有回话,直接翻开了聊天记录,看着整整十几页的聊天记录,我的指甲生生掐到了肉里。聊天记录里最终将我打入了十八层地狱的就是这一句:“我只问你,安诺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安诺跟他上床了。”
安诺跟他上床了……
呵呵,我最好的朋友蔚然。陪我牵手逛街的蔚然,总是和我交换心底秘密的蔚然。我们一起谈论那些男生们,一起计划恶作剧,我们分享彼此的快乐与悲伤,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友谊是经得起任何考验的,可是结果呢,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把我推向深渊的人竟然是你,竟然是你,哈哈,就让这该死的友情见鬼去吧!
这是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雨,这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夜晚。
从网吧出来我狂奔到蔚然家,用力敲打着蔚然家的大门,蔚然开门的瞬间惊呆了,我的笑容一定是很狰狞的。
“小诺,你怎么回事?”
“呵呵,我怎么回事,要问你啊,韩莫终于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你该高兴了吧?”
蔚然瞪大眼睛看着我,眼睛的光很久才聚焦起来,说:“安诺,变成这样我很抱歉,但是走到这一步是你自己造成的,你难道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
“可是这所有的事实不该由你去讲,我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推我入绝境的人竟然是你!”我站在雨里,用小兽一样的声音朝蔚然嘶吼,蔚然脸上的表情瞬间黯淡:“我提醒过你的……”
“可我已经打算告诉他了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紧紧贴在我身上,空气里透着彻骨的凉意,我冷得浑身都在发抖,但是我告诉自己不可以倒下去,我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希望疼痛让自己清醒。
“这就是所谓的朋友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尽管我伤心,绝望,却还是希望她能给我一个解释。
“朋友,呵呵,你不知道我就是为了朋友这两个字,才放弃了我唯一喜欢上的男生。”
“你说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安诺,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喜欢着同样一个男生——韩莫。”蔚然看着我,她的眼睛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显得那么幽暗,我被这股黑暗的旋涡卷进去,无力挣扎。
“你也喜欢韩莫?你没有跟我说过……”我直直地看着蔚然。
蔚然突然一下激动了起来:“跟你说又能怎么样,你能把他让给我吗?他喜欢的不是我是你,我以为只要我放弃,一切都会很美好,所有人都能幸福,可是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韩莫那么在乎你,即使是你逃避到外地去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你。你知不知道在你离开的那段日子,他跟我说他有多担心你,每个月的考试那么紧张,你还任性地要他陪你上网,为了这事他妈妈把他的零用钱给扣了,他为了上网就到处去借。最后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主动要求帮他补习,没想到你竟然还怀疑我们!看着他每天疲惫不堪的样子,我真的后悔了,我后悔成全了你。现在是你自己毁了这一切,是你自己自作自受。是我把真相告诉了韩莫,那又怎么样?我受够了你的懦弱胆小,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我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几近疯狂的蔚然,那么熟悉的脸却让我忍不住想问,她到底是谁?我倒退了一步大叫:“你终于讲出来了,你都讲出来了。你抢不走韩莫,也不想让我得到他,所以你才出卖了我,你是那么有心计的一个人,我早该看清楚你的,蔚然,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我冲上前使劲拉扯她的衣服和头发,她用力地把我推开,我们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唾骂,脚踢,撕咬着,两个曾经的挚友,在这狂风大作的晚上,花容失色,涕泪纷飞。
“住手。”客厅的灯亮了,陈阿姨从房里出来,看到我们狼狈的样子,被吓到了。
“蔚然,你们这是干什么,小诺全身都湿透了,快进来擦干净。”她向我们这边走过来,试图将我们扯开。
“谁要你多管闲事。”蔚然红着眼朝她怒吼。
我看了一眼陈阿姨,她的脸看上去那么苍白,我用力把蔚然往后一推,说:“蔚然,这才是真实的你,我会让所有人知道真正的蔚然是什么样子的。”
说完我转身,朝楼下的风雨里跑去,所有的伤痛都被仇恨所代替,既然我失去了韩莫的爱,你也别想得到,既然如此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那场预报的台风终于在这个夜里降临,配合着肆虐的大雨,让我看起来更加可悲,全身都要僵掉,我似乎预感到将来的日子迎接我们的是什么。
身体,青春,尊严,爱情,友情被附上黑暗的色彩,我们失去了最重要的纯真。
属于这个城市的狂风暴雨已经渐渐落幕,但是属于我的悲伤还没有结束。回家的时候,我在楼下看见了妈妈的身影,她看上去比我还要狼狈,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然后她用比这场雨还要冷的声音对我说:“安诺,这么晚,你去哪里了?我对你失望透了,你就是这样对待我对你的信任的?你要我以后怎么去相信你,从今天起你别想再任性妄为了。”
——“我们分开吧。”
——“我们不再是朋友。”
——“我对你失望透了。”
一个晚上的时间我失去了爱情、友情、亲情,看着那些曾经不觉得美好的东西,在失去的那一刻才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终于一切无法回头,感情覆水难收,身体被掏空,心碎得一塌糊涂,只有因爱生恨的痛才能支撑起自己。
回到家里,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重新打开邮件,看着里面已经敲上去的字,我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所有的怨恨冲到心头,我把那已经打好的字一个个删除,重新敲下了一篇文章,我在独自忍受煎熬中把这篇文章发了出去,心已经被仇恨、痛苦、颓废占据,我不知道这样的堕落能不能让我快乐起来,但是我就是自私地这么做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中,在我们学校学生最集中的贴吧里,一篇匿名的文章引起了轩然大波,文章被作者用道具顶置到最前面,红色的标题赫然醒目。文章的内容更是让人看了难以置信。
文章的开头写的是一个女孩和她一个形影不离的朋友,她们一起上课,一起学习,手牵着手回家,感情好得恨不得融到对方身体里去,直到有一天这个女孩发现了她朋友的秘密,一切都被暴露出来。
——我最讨厌她们那样虚伪的人了,以为自己是谁呀,整天一副自以为是的表情。还以为我会跟他们成为朋友,简直是做梦。
——以为看两本八卦杂志就会让人觉得,好像不用看书天生就是拿第一名的料,可笑,不就是玩虚伪吗?玩虚伪你们也赢不了我,有谁能把我从年级第一的位置推下去吗,呵呵,等她们有这样的能力再来跟我谈朋友这回事吧。
——我恨她,那个狐狸精害死了我妈,还想害我,没那么容易,我不会让她好过的,她给予我的伤害我会百倍千倍地还给她。
这些话都是摘自这个女孩朋友的空间,空间相册里面的照片都是触目惊心的罪证,那些被肆意破坏的名牌衣服和护肤品被真实地还原在照片里。
这个相册是带锁的,而密码被公布在这篇文章的最后,密码很简单,我的生日加上蔚然的生日。没错!在这篇标题名为“一个虚伪女孩和她后妈的战争”的文章里,那个匿名作者和女主人公就是我。主人公的那个朋友就是被真实还原的蔚然,在这很长一篇的文字里无处不透着蔚然充满心计的思想,空间里面甚至半清不楚地提到我们班一些人名,我想当蔚然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一定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写空间,自己写空间的时候为什么要去点名点姓地指责那些人,最让她后悔的,应该是不该把这个空间告诉我,还让我知道了相册的密码。任她做得再完美也终会有落人话柄的事情。
然而作为这一切的幕后推动者,我更加没有忘记煽风点火地诋毁蔚然。我把这篇文章转载到学校各种各样的贴吧里面,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她——蔚然,老师心目中的天之骄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谣言四起,漫天的风言风语被传得沸沸扬扬,当田丽丽看到自己成为空间里面的指责对象时,愤怒地指出那个空间的主人就是蔚然,终于,所有人都把矛头直指向蔚然。
然而我绞尽脑汁地做了这么多,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蔚然本人,她根本就不去理睬别人对她的冷眼相看,依旧是保持着自己第一名的姿态,很自然地穿梭在校园里。
那天下课不久,田丽丽跳起来扯着她那尖细的嗓子对蔚然喊:“蔚然,你凭什么说我虚伪,凭什么说我从头到尾,从笑到哭都是假的。”
蔚然冷笑看着她回应:“你不虚伪,难道你认为自己很有内涵吗?”
田丽丽气得脸都绿了,指着蔚然说:“你有资格说我吗?”
“等你有那个实力拿到年级第一,再跟我讲资格。”蔚然抬头对她微笑,那个微笑,冷得让我背脊发凉。就连田丽丽也在那个微笑之下望风而逃,说完蔚然起身走出了教室,在我们擦身而过时,她抬着头目不斜视地径直向前走,我忍不住回头,她云淡风轻地走出教室只留给我一个孤傲的背影,我和蔚然俨然变成了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的心微微一颤,可是前面早已没有路了,我已经无处可退。
天渐渐变凉了,枯黄的叶子落得满地都是,冬天越来越近。和韩莫分开已经两个多月了,从网吧那天起,我都没有任何勇气去找他,我害怕他不原谅我,想起自己对他的背叛我无数次地后悔,我被这样的后悔折磨得快要窒息,于是我往他QQ里发信息,写我的思念,我的悔恨,我的一切一切,可是我从来不说请求他的原谅,也许是我太害怕得到他的拒绝。
但是韩莫从来没有回复过我,他的头像再也没有在我的QQ里面亮起来过,我不知道是他故意避开我隐身,还是他早就把我删除到了陌生人里。其实无论答案是哪一个都一样让我绝望。
进入高三之后,课业越来越紧张,在我妈和学校的强压政策下,我的成绩一直上下游走着,虽然不再像以前一样处于拔尖状态,但是比起之前总是有起色的。
短短的几个月里所有东西都发生了悄然改变,除了蔚然那令人嫉妒的好成绩,她变得更加冷傲,所有的人对她的态度,都已经由暗地里讲是非变成了当面说讨厌,即使这样她的骄傲也一样坚不可摧,仿佛所有的东西她都不放在眼里,所有人更加讨厌这样目空一切的她。
当唐老师拿着一份名单宣布,今年的保送生资格考试就要来临时,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着那张纸。我用手撑着头毫无兴趣地看着窗外发呆,我从来没有期盼过这样的机会会降临到我的头上。
可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期盼就越是得不到,当你满不在乎地看开了,机会反而会落进你的手里,就像这次的保送考试名额。
当我清晰地听见唐老师说我有机会参加保送生资格考试时,我的惊讶不亚于在座的每一个同学。我转头看向老师,唐老师给了我一个信任的眼神,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愿意信任我,而这个人就是我的老师。
下课后唐老师找我谈话,他说了很多,我只记得其中一句,他说:“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安诺,你最近的努力我看在眼里,且不说成绩如何,我觉得如果这个机会可以让你体会到一些事情,从中得到成长那就行了。”
我说不出话来,朝着唐老师点了点头,心里一股久违的暖意涌上心头。唐老师的话没有任何的渲染只是平淡地传到我的心里,让我觉得温暖。
考试定在星期六,那天我特意提前半个小时来教室,学校里很安静,在我到达考试班级的时候,却在窗户里意外地看见了余微,以她的成绩在这里看到她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在撕一本书,我在窗户外面一直盯着她,她把那张撕下来的小纸片贴在了一张书桌里面。
她是在舞弊,做小抄,我惊讶地捂住嘴巴。
也许意识到身后有人,余微突然转头,看到我,她也是一愣,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她微笑地看着我说:“安诺,你最好闭紧你的嘴巴,不要以为你有多正义,我知道论坛上那篇文章是你发的。你以为你赢了我,就会跟韩莫有多幸福?到头来你还不是可怜一个人,早知道蔚然这么厉害,当初应该让她去破坏你们。”
“你不用威胁我,我根本没打算揭发你。”我说的是实话,因为现在的我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和别人争斗,再说我对这次的保送考试本来也不在意。
“你不说,那是最好。可万一你说了,你要知道,一个四处散播谣言,只会揭朋友短处的人未必会有好下场。就算你不怕别人怎么看你,难道你就不怕韩莫会对你彻底失望?”
听到余微的话我一愣,好一个奸诈小人,竟然想到用我最害怕的事情来威胁我。
“好了,这不关你的事,安心去考试吧。我做的事情对于你我来说都是好事。”说完她拍拍我的肩,走向了教室的另一侧。我不明白为什么余微说作弊是一件对我和她都好的事,更奇怪的是,余微刚刚贴小抄的地方好像并不是她自己的考试座位。
慢慢地教室里的考生开始多起来,我还陷在余微的那句话里,直到考试开始,余微回头对我嫣然一笑,眼神瞟向正从她身边经过的蔚然,我才回过神来。原来要坐那张贴着小抄的桌子的人竟然是蔚然,我倒吸一口凉气,余微是想陷害蔚然!因为蔚然是和她争夺保送资格的最大对手!
余微也意识到我明白了,朝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张张嘴型,很轻很轻地警告我。我知道她在说——“韩莫”,我真的怀疑她那张看似天真的圆脸后面藏着的,是个尖酸刻薄的恶魔。
考试过半的时候,余微果然发难了,她突然大声喊出一句话,把一整个教室的人都镇住了。她说:“老师,我看到蔚然同学考试的时候,总是在瞟桌子下。”余微果然是想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排除异己,置蔚然于死地。
老师一脸不相信地走到蔚然身边检查,那张事先就贴在桌子下隐蔽处的纸被发现了,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不是我的,我没有作弊。”蔚然的脸色也变了,她坚决地表明自己是清白的。
但是仅仅用坚决是说服不了老师的,况且是在这么重要的一次考试里人赃并获。即便是好学生,即便她百般否认和解释。当着教室里的几十双眼睛,老师露出一个很失望的表情,说:“蔚然,你先把卷子交了。”说着就开始扯蔚然的卷子。
“不,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抄这个上面的东西了。”蔚然的坚持让教室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我刚才就看你一直低头在抄。”也许是因为心虚,余微的气焰稍稍消退了一些,她悻悻地讲。
蔚然还是把卷子压得紧紧的,老师皱起了眉毛,说:“蔚然,这是考试纪律,你不交卷的话就直接判零分,外加记过处分。”
半晌,蔚然恨恨地看了一眼余微,隔着几排座位的距离,我依然能感觉到她的愤怒。然后蔚然在对上我的视线一瞬间闪过一丝绝望,但又很快地收回去,她把卷子直接揉成一团砸在余微的脸上,不顾余微的叫声还有老师的阻拦,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我对蔚然的仇恨在这场突变的考试中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曾经无数次地希望她掉进地狱,可是当她真的堕入地狱的时候我却觉得不忍。
我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余微她错了,我并没有从陷害蔚然中得到快乐,自始至终我都只是厌恶蔚然在韩莫的事情上对我的背叛,也许我是气昏了头做错了事,但我并没有真正想过要置蔚然于死地。
余微陷害蔚然是为了得到一个保送生资格,是为了一份争强好胜的虚荣心。而我呢?那些名与利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伤了蔚然我的心未必就能好过。
仇恨在时间里消磨,可是心上有个伤口却怎么补都补不上,终究我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讲,只是呆坐在座位上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直到打铃交卷,空白的卷子上到处都是被我的眼泪浸染出的大朵大朵的泪花,悲伤就这样不可遏止地渗透到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往事如影,脑海里蔚然的脸那么纯净,白色的栀子花开满了整个世界,却在顷刻间凋落,人只有离开幸福时,才能清楚地看见幸福,然而等我明白过来已经为时已晚。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蔚然一直请假没有来上课,昔日对她或崇拜或者鄙视的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态,等着看一出好戏,等着看曾经骄傲的蔚然从高处跌落时的情景。
“哼,以为自己第一就了不起,平时假装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原来也不过是靠着龌龊的手段得来的。”田丽丽叉着腰对来打探蔚然情况的人扯着嗓子喊,恨不得让经过的每个人都能听见。
我没来由地涌起一股无名火,噌地站起来对着田丽丽就骂:“你当自己是什么好东西,长舌妇背后说人长短,扩音喇叭!最讨人厌!”
“神经病,你激动什么,又没有讲你,你不就是个蔚然身边的跟班。”田丽丽横着眼看我。
我心里本来就烦躁,这下被激怒了,一把扯着田丽丽头发死活不松手,她痛得尖叫起来,我更加用力地扯,所有人被这声音吓到了,都跑过来拉我。他们骂我是疯子,可我不介意别人怎么说,我真正介意的东西早已经离开我一去不返,无可挽回。
晚上回到家里,我觉得沮丧、委屈,我发了疯般地想念韩莫,想念他怀里温暖的味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弥补自己犯过的错,在他面前我不再是那个干净的女孩,我就像个可怜虫一样祈求得到韩莫一点点回心转意的爱,可是就连敷衍韩莫都不愿意施舍给我。
我不甘心,也忘不了韩莫,失去那些美好东西的痛苦要我怎么去独自承受?我在QQ上不停地弹着韩莫,他不回我话我就一直弹视频给他,他如果把我黑了我就一直点好友请求,终于连我自己都厌恶自己时,韩莫的QQ闪动起来,我激动地点开了,然后听见心破裂成碎片的声音。
“你不要再找韩莫了,韩莫已经不上这个QQ号了。”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了,韩莫他已经决定放下一切,他好不容易才能振作起来,你不要再伤害他了。”
“韩莫是我深爱的人,我怎么会去伤害他?”
“可是韩莫已经被你伤害了,不是吗?”
我的心再次下坠。
这个人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我的指尖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动,我迅速地问:“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一直关心他的人,韩莫因为你喝酒喝到胃出血,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
“为什么没有人跟我讲?”我几乎就要尖叫出来,韩莫他居然酗酒到胃出血。
“他不准任何人跟你提这件事情。”
眼泪簌簌地滚落,韩莫在怪我,他不原谅我,他在报复我对他的背叛,用这种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折磨着我的整个心。
“我不管你是谁,你要告诉韩莫我不能失去他,我是爱他的,只爱他一个人,我知道自己错了。”
“安诺,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身体和谎言的双重背叛注定了你不可能再挽回他的心。因为无论是哪一个错误,都是让人无法去接受和原谅的。”
我终于忍不住在电脑前放声大哭起来,可是这样的哭声谁会听见,为什么相爱的我们最后变成了这样?难道这就是我应该受到的惩罚?我用我的双手亲自葬送了我们最美好的爱情,伤了他,也伤了自己,一切都结束了。
我根本就不相信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讲的话,我用手大力揉擦了哭肿的眼睛问他:“你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我凭什么去相信你说的话?”
很久他回给我一句:“韩莫爱到深处的人竟然是这样,我真为韩莫不值得。”
他说他为韩莫不值得,那么谁来怜惜我?心痛到无法呼吸,我自己造的孽,拿什么去责怪他人,韩莫是铁了心要和我分手,我不敢去想象。
然而接二连三的打击并没有停止对我的侵袭,是的,我早就预感到最糟糕的时刻还没有来临。第二天上学唐老师就找到了我,他问我:“你是蔚然最好的朋友,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提交休学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