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措手不及失去你
回头发现,我把你丢弃了,顿时,星光也暗淡了。
离期末考试还有两个星期,我的感冒拖拖拉拉地总算好了。现在是复习阶段,大家都把心思收了起来,各种各样的谣言都平息了。我觉得天晴朗了不少,连空气都无比清新。
下了课,我按时来到静河边。这些天,我和南钧言总会很有默契地在这里相遇。看见对方的时候会微笑,会说几句简单的话,然后静静地看花。
“黄昏之星”开得很热闹,它们的长势非常好,已经不需要我每天来照料。不过我还是愿意每天来看一看,仿佛从那些柔弱的花朵里可以看见清晰的过去。起先南钧言的到来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慢慢地我也就习惯了。每天我们都会在这里坐一会儿,然后各干各的事情。
“刚开始觉得这些就是普通的小野花,看久了却觉得很漂亮。”
“是啊,平凡但是美丽。”我从包里掏出自己的钱包,打开给他看,钱包里有一张旧照片,照片中的我抓着一把淡紫色的小花坐在草地上笑,我身后是正在做鬼脸的南钧言。我一直珍藏着它,总是贴身带着,从没给任何人看过。
南钧言诧异地盯着照片:“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初二暑假。”
“你为什么不早点给我看?”
“我不想用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那样没有意义。我只需要你的感觉,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你愿意相信我,那才是你内心的真实感觉。”
南钧言伸手接过我的钱包,看着里面的照片,眼神里满是惊讶与柔情, 就像一瞬间想起了一些模糊的片段,但是大脑里仍然是空白和迷茫的。
“元若澜,你真卑鄙。”一个声音传入了我们的耳朵,夏以雯站在一棵树下,蓝色连衣裙被夕阳余晖映衬得十分华丽。
她没有像从前一样动怒,只是孤傲地站在那里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我和南钧言。
“以雯,你怎么来了?”南钧言怔了怔,朝她走去。
夏以雯一把夺走他手里的钱包,盯着里面的照片看了一会儿,愤怒地朝南钧言喊道:“那又怎么样?就算你们曾经很要好那又怎么样?现在你是我的男朋友啊!”
南钧言担心她太激动,把钱包抢回来还给我。他对夏以雯解释道:“我没想怎么样,只是你们都对我隐瞒真相,我只有自己去找。我又有什么办法?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有时候会很痛苦,你们能不能理解?”
“有什么痛苦的?我们在一起不是一直很开心吗?”
南钧言嗤笑了一声,摇着头说:“你永远也不懂我,你从来只想着你自己。”
夏以雯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言,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应该千方百计地阻止你回国。”
南钧言痛苦地跺了几下脚,撇开头大声说:“你不是本来就知道吗?你知道我的过去,也知道元若澜这个人,才联合我爸妈一起来骗我。”
夏以雯语塞了,气得脸色发白,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我看他们的冷战似乎结束了,现在是爆发阶段。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插了句话:“你们不要吵了,坐下来慢慢说。”
夏以雯看着我,那种眼神太复杂了,我看不懂,只知道她在拼命忍住眼泪,谁也不想在情敌面前显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悄悄推了推南钧言的胳膊,他回头瞥了我一眼,会意地眨了眨眼,转身去劝夏以雯:“不要一见面就吵架,过去坐坐。”
夏以雯已经疲惫了,低着头跟在南钧言身后走到长椅边。她一抬头就看见了前面那个用鹅卵石砌成的花圃,眼睛里闪过几丝令人琢磨不透的光。
她没有坐下,侧着头问南钧言:“如果抛去一切外因,就凭你自己的感觉,你选谁?”
南钧言沉默着没有说话,视线一直落在花圃上面。
夏以雯大概知道自己处于下风,眼泪渐渐蓄满了眼眶,声音发颤:“你早就忘记了过去,可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你就喜欢上了元若澜?我真的不愿相信。”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和元若澜曾经在一起吗?你不停地说谎骗我让我离她远点,其实是你在害怕。”
“我当然害怕。”夏以雯强忍住眼泪,扭头瞪着我问,“如果你是我,你不害怕吗?你不害怕失去自己深爱的人吗?”
我当然害怕,因为我已经失去过一次,所以才不顾一切地要把他抢回来。可是我不想说这样的话,我相信有些事是冥冥中注定的。我和南钧言的缘分没有结束,所以即使他失去了记忆,也依然对我有感觉。
“以雯,你听我说。”南钧言突然牵住她的手,以平静的语调低声说着,“我不想让你难过,可是我首先要让自己的思绪不那么乱。给我一个月时间,等画展结束以后,我会回来给你交代。在这段时间里,我不会见也不会联系你们两人中任何一个,我会冷静地考虑清楚。”
夏以雯呆呆望向南钧言身后的我,反问道:“连我也不见?”
“这样才公平。”
我微笑着点头,虽然他背对着我,看不见我的表情,可是夏以雯能看见。我想她能明白,我们不是敌人,即使南钧言选择了她,我也会祝他们幸福。
尹皓说过: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幸福。
我也一样怀着这样的心意面对南钧言。
一个约定,虽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我们都必须遵守,这是游戏规则。我不再去河边看花,不再守着手机等信息,我专心复习,迎接期末考试。
清凉的夜风吹进客厅,窗帘在风中飘扬,我走神了,痴迷地望着窗外的月亮。明天就考试了,我紧张不安,也充满期待。房门被叩响,我喊了声“进来”,扭头看见况勤勤忸怩地出现在门口。
“勤勤,怎么了?”
她有些羞涩,慢慢地走到我身边问:“若澜,你和尹皓到底怎么样了?”
我眨着眼说:“没怎么样呀,你怎么了?”
“他愿意当你的挂名男朋友来保护你,你都没被感动吗?”
“感动啊,但是……”我抿唇盯着况勤勤看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你是想追尹皓吧?”
况勤勤低下头小声说:“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我想试一试,虽然我知道他很喜欢你,不过我真的希望他不要再这样为你付出了,他太辛苦了。”
“我明白,勤勤,我也希望尹皓能和你在一起。”
“真的?你不介意吗?”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我现在就等着暑假的画展结束之后,南钧言在我和夏以雯之中作出选择,到时候,不论结果怎么样我都解脱了。”
勤勤用狡猾的眼神盯着我,眉毛一挑,问:“最近你也没去河边跟他约会了?”
我大声反驳:“那不叫约会,只是不约而同走到一个地方去了嘛!”
“是啊,你们真有默契。”况勤勤叉着腰冲我吐舌头,转身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说,“我去给尹皓写情书啦,免得你反悔!”
看见况勤勤这么开心的样子,我忍俊不禁,但同时也对她表示深深的歉意。我拿起手机,给尹皓发了一条信息:“勤勤是个好女孩,不要伤害她。”
不到半分钟他就回了一条:“我也是个好男孩,你可以不伤害我吗?”
这句话略带俏皮,但是掩饰不了他淡淡的伤感。我要道歉吗?要说谢谢吗?他侵入了我的生活,像一抹阳光带来了温暖,像一个天使带给我希望。
到最后,他会不会受伤离去?
我正在考虑怎么回这条信息,思绪却被铃声打断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想不出来谁会在夜晚给我打电话,犹豫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
“我是夏以雯。”
大脑空白了两秒钟,我才回过神来,心跳得厉害:“是你,有事吗?”
“我们约定这一个月不和他联系,但没有说我们两个也不能联系。”
“我们有联系的必要吗?”
“你跟尹皓分手了吗?”夏以雯不假思索地问,“如果你还和他在一起,为什么要缠着南钧言?”
我哑口无言了,我和尹皓在外人眼里算怎么回事?他三番五次为我出头,因为我也得罪过夏以雯,我该怎么解释这种关系?
“怎么不说话了?你也知道自己脚踏两只船有多让人讨厌吧?”夏以雯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不屑一顾。
其实她这样子我反而不担心了,笑着说:“对不起,有些事我没办法跟你说。”
夏以雯冷冷地笑着说:“元若澜,我真想知道你的脸皮有多厚。”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尹皓来了?自顾不暇,还帮好姐妹出头?”我早就知道,隔壁班那个一直跟我过不去的高个子女生和夏以雯关系很好,虽然我对夏以雯转来这所学校不到半年就能结识到几个死党感到惊讶,但是我一直认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夏以雯狠狠地说:“是,我要帮好姐妹出头,看看到最后你究竟是得到南钧言还是尹皓,或者两个都得不到!”
我往**一躺,懒洋洋地说:“真的,我对尹皓一直很冷淡,不过他非要追在我屁股后面我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我转身去踹他一脚,你的好姐妹也会心疼吧?我可不想让大家都不好受。”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传来夏以雯轻蔑的笑声:“元若澜,你神气不了多久!”
没有说再见,她果断地挂了电话。我更加觉得莫名其妙,夏以雯是不是复习得脑子发晕了,给我打个电话找气受?
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何必让自己烦恼,还是抓紧时间准备考试最重要。
考试当天大家难免有些紧张,都无心聊天谈笑,大都捧着书本临时抱佛脚。我一场一场考下来,慢慢的也麻木了,习惯了听窗外“吱吱”的蝉鸣声,教室里沙沙的写字声,以及尖锐的铃声和广播里一遍一遍播放的考试守则。
还剩下午最后一场考试,大家都显得轻松了很多,有说有笑,就盼望着放假以后能出去痛快地玩一个暑假。
中午睡了一小会儿,我现在精神不错,站在窗边看外面被晒蔫的花花草草,心里惦记着我的“黄昏之星”。
桌边忽然晃过一个人影,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定睛一看,尹皓站在我面前,脸上虽然挂着微笑,可看上去神情很凄凉。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隐隐作痛,轻轻问道:“怎么了?你不在这个考场吧?有事找我?”
“嗯,你出来一下。”尹皓说完转身就走,我合上书本跟着他走出教室。
他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才停下来,转身对着我看了许久,拿出手机来按了几下。一段录音从手机里放出来:“真的,我对尹皓一直很冷淡,不过他非要追在我屁股后面我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我转身去踹他一脚,你的好姐妹也会心疼吧?我可不想让大家都不好受。”
我好像被注射了麻醉剂一样浑身僵硬,挤不出任何表情。我像个木偶站在尹皓面前,瞪着空洞的双眼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他这么忧郁而无辜地站在我面前,而我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
“元若澜同学,我现在觉得你真的很陌生。”尹皓淡漠地说完这句话,然后转身下楼了。
我反应过来,冲着楼道大喊:“尹皓,你去哪里?马上要考试了。”
可是只有我颤抖的回音,他已经走了。
这一场,尹皓缺考。平息了很久的谣言又沸沸扬扬。
他们都说,尹皓因为失恋而缺考。我就是那个伤他心的人。
其实我自己清楚,这不是谣言。
考试完了就等于宴会散场,公寓楼外边小车排成长队,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三五成群的同学提着或推着打包好的行李从公寓楼涌出去。我站在窗口看着一辆辆车开来,一辆辆车开走。
况勤勤没敲门就进了我的房间,劈头盖脸地问:“你对尹皓做了什么?他为什么没考试?”
我慢慢地转身,天色灰暗,屋子里没有开灯,勤勤的脸看上去煞白煞白的。
我有气无力地说:“他不会再理我了,勤勤,你要加油。”
勤勤更着急了,气恼地跺着脚大喊:“你跟他说了什么?怎么会这样呢?我不是告诉你不要伤害他吗?”
我没办法也没力气来解释这件事,心烦地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道:“你怎么不回家?”
况勤勤看见我像是不舒服的样子,语气缓和了很多:“尹皓还没走,我也暂时不离校,反正离封校还有一个星期。”
“元若澜!”一声断喝将我和况勤勤都吓了一跳。我们同时走出房门,只见南钧言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客厅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我。
况勤勤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尖叫:“你怎么进来的?”
我对这个没有疑问,现在是最乱的时候,他想混进来不难,说帮女生抬行李或者搬东西都行,可以找出一大堆借口。但是我疑惑的是他来找我做什么?我们已经有约在先,在这一个月里互相不联系也不见面,他这样来找我不是违背了承诺吗?
南钧言冲上前抓住我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问:“你和尹皓分手是不是因为我?”
我张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因为他,但却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在用这样的行动向我表态是吗?用你的果断来嘲笑我的犹豫不决,你赢了,元若澜!我现在觉得自己太懦弱了,也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言,你疯了吗?”夏以雯哭哭啼啼地冲了进来,将南钧言从我面前拉开,“你还没听我说完,你怎么不相信我?她不是为了你才跟尹皓分手的,她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我给你证据,我有证据!”
看着夏以雯拿出手机,我的心瞬间跌落到了冰窖里。
“真的,我对尹皓一直很冷淡,不过他非要追在我屁股后面我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我转身去踹他一脚,你的好姐妹也会心疼吧?我可不想让大家都不好受。”
这段所谓的证据成为了她手里最大的武器,而我被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夏以雯一边抹眼泪,一边带着哭腔说:“她就是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尹皓是个尖子生,因为她这句话心灰意冷不去考试,她也不去劝不去追,就由着他缺考,这样的人哪里比我好?”
“原来是你!”况勤勤突然跳出来指着夏以雯嚷嚷,“若澜说的话怎么会在你手机里?一定是你趁她不注意录下来然后拿给尹皓听,这样断章取义的话根本听不出什么来!反倒是你居心不良,害得尹皓因为这个伤心而不去考试。”
夏以雯的眼睛哭红了,看上去很怪异。
她狠狠瞪着况勤勤:“这确实就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我有什么错?”
我知道那句话的语气听起来有多傲慢无礼,随便谁都会觉得反感。这个时候南钧言犹豫了,况勤勤却坚定地站在我这边。心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声音哽咽着说:“是,这话是我说的,你们走吧,我现在很乱,需要安静。”
说完,我扭头回了房,况勤勤“英勇”地把两个不速之客赶了出去,然后自己也出去了,留给我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我平躺在**觉得有点饿,自从治好了胃病以后我很容易饿,不像以前那么能捱。我发现浑身都没有力气,更不想出去吃饭了,只好去厨房找方便面煮好凑合吃。
面刚出锅,手机在餐桌上响,我伸手拿过来一看,竟然是妈妈。
“喂?妈妈。”
“若澜,今天考试完了吧?什么时候回家?妈妈去接你。”
我顿了顿,说:“我想在学校多住几天。”
“为什么?”
“还有同学没离开,可以在一起好好玩几天。”
妈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说:“好吧,你要回来就打个电话,我好安排车去接你。放假了学校餐厅还有饭吃?你吃完饭了吗?”
“吃过了。”
“吃的什么?”
我挠挠头,含糊地回答:“就是跟同学一起吃了点,挺好的,您别担心。”
“你千万别吃方便面,那个东西没营养不说,还对身体有害,你的胃又不好……”妈妈又在念叨,一念就没完没了,我无奈地听着。
这个时候况勤勤回来了,她鞋也顾不得换就朝我飞奔过来,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欣喜。
我匆匆地跟妈妈说:“知道了,妈妈,我过几天就回家,拜拜。”
挂掉电话,我惊讶地看着况勤勤,“怎么这么高兴?有喜事吗?”
“尹皓!他请我当模特!”况勤勤激动得不得了,整个人不停地蹦跳着,双手牢牢地抓住我的胳膊,“若澜,谢谢你,是你让他清醒了,让他肯回头看看我!”
“是吗?他终于肯接受你了。”我衷心地微笑,为她高兴,可是心里有个地方隐隐作痛。
以后我和尹皓见面会是怎样的场景?他还会不会认真地叫我一声“元若澜同学”?
况勤勤红着脸说:“也不算接受,只是进一步接触。我要真正成为他的女朋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我努力保持微笑:“不管怎么样,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勤勤转身去换拖鞋,说:“我这几天先不走了,因为尹皓要画一幅画,我陪他画完了再走。”
“什么画?他参赛的画不是已经送走了吗?”
“参赛的是送过去了,不过他说还缺一件送给画展的礼物,这是美术协会的惯例。除了参赛的作品之外,要留下一幅作品给大赛作纪念。”
她说得眉飞色舞,好像这件事比她所有的事情都重要。我觉得支撑不下去了,回到餐桌旁边吃泡面。
勤勤关切地问:“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我边吃边回答:“太饿了,对了,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刚才和尹皓一起吃的咖喱饭。对不起,不知道你没去吃饭,不然我应该给你带回来。”
“没关系。”我低着头,热气迷蒙了眼睛,渐渐地什么也看不清了,只顾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起面往嘴里送。
况勤勤心情很好哼着断断续续的歌。等她收拾东西进浴室洗澡去了,我才放下筷子,疲惫地趴在餐桌上。
我仿佛失去了信念和目标,在这一瞬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坚持。
看看四周,我孤立无援,就连南钧言都摇摆不定。一旦他选择了夏以雯,我的世界就要分崩离析了,到时候我要靠什么支撑下去?
学校静悄悄的,从前透着灯光的窗口现在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的几点光。在这样荒凉的夜里,多少让人感觉有点害怕,我和勤勤睡在一起,可是谁也睡不着。我一直在内疚和矛盾中挣扎,而勤勤很兴奋,对明天充满了希冀。
风扇摇摆着,扫过一阵又一阵的风,吹乱了我们的长发。
“你还怪我吗?我害尹皓缺考。”
“有一点点,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是夏以雯在捣鬼,怪你有什么用?”勤勤转身面对我,眸光闪烁,“今天南钧言来找你是想怎么样呢?如果不是夏以雯突然冒出来,他是不是决定要和你在一起了?”
我的手放在胸口,感受自己突突的心跳,扪心自问,如果那时候夏以雯没有出现,南钧言说出我梦寐以求的那句话,我真的会很高兴吗?他并不是那么喜欢我,只是觉得我的付出让他感动不已,可是那感动过去之后呢?他的心会完完全全属于我吗?不用细想我都知道,他和夏以雯没那么容易了断。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他可能弄不清楚自己喜欢的是谁吧,所以他总是这么摇摆不定。”
“这可真是让人头疼,那个夏以雯太讨厌了。”
“其实是南钧言违背了对她的承诺,他说过要用一个月想清楚,然后作出选择,在这一个月之中不联系我们任何一个。结果他却来找我了,是他错在先,我反而不怪夏以雯。”我侧头转向勤勤,微微一笑说,“我不小心伤害了尹皓,希望你替我向他道歉。”
“我现在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你,怕勾起他的伤心事呢……不过你放心,时间久了,他可能就忘了,我会把夏以雯干的事都告诉他。”
“那倒不用了,这是我的错。我想他不愿意再见到我了,也没机会向他道歉。”
“怎么会没机会?有我呢!”勤勤咯咯地笑起来,仿佛已经和尹皓名正言顺了,可以代表他作出原谅我的决定。
今天下午刚发生过的事情在我脑海里不停回放,尹皓在我面前的影像变得很遥远,遥远到我根本触不到他。那个天使挥舞着翅膀飞走了,翅膀滴下殷红的血,玷污了洁白的羽毛。
我的“黄昏之星”全部凋谢了,落了一地的碎花瓣。渐渐地,天使的影子消失在碧空如洗的蓝天中。不一会儿,蓝天中的云层里闪现出一双湛蓝的眼眸,冷冷地凝视着我。
下一个瞬间,我身边又出现了一个眉头紧皱的少年。他的头发长长了很多,披在肩上,颓废而忧郁地与我遥遥相望。
这破碎而复杂的梦折磨了我一整晚,直到我大汗淋漓,被早晨的阳光弄醒。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双眼,挣扎着爬起来,发现况勤勤睡得很香,她的嘴角俏皮地上扬,一定在做美梦。
我心里空空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我下床收拾了一会儿东西,突然想家了。我给勤勤留了张字条,匆匆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悄然离开了公寓。从公寓楼出来,环顾四周,还有一些没有离校的学生三五成群地结伴出去逛街。
我一个人拎着咖啡色格子花纹的行李袋在空空****的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偶尔一辆车响着喇叭飞驰而过。强烈的阳光让我眯起了眼睛,不敢仰头张望。不一会儿,我就汗流浃背,裙子都被汗黏在腿上,说不出的难受。
我就像一个流浪的少女在街上无所事事地溜达,被好奇的路人打量着。
我踌躇了半天,上公交车的那一刻给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她我今天回家。妈妈先是惊喜,接着又埋怨起来:“昨天问你还说不回来,不然我就去接你了。”
“我自己也能回去。”
“这么热的天,你搭出租车吗?”
“我在公交车上。”
“什么?公交车?小澜,你在中心公园下车,妈妈去接你。”
“不用了……”我还没说完,妈妈就挂断了,电话里剩下嘟嘟的忙音。
没有空调的公交车就像蒸笼,上次看胃病我花了很多生活费,越到月底越寒酸,其实不是不想打车,而是太贵了。现在我和妈妈住的地方在郊外的一个湖边,坐公交车要转一次车,然后再步行15分钟才到。但是妈妈出来接我又要安排司机,还要看别人的脸色,我也不愿意。
我在中心公园那一站下了车,公交车站旁边有两棵参天大树,葱葱郁郁的枝叶遮挡住烈日。我找个地方坐着,大大的行李袋搁在脚边。可能是刚才热过头了,现在刘海都湿湿的,我从包里找了条发带把头发绑好,用发卡卡住刘海,顿时我觉得清凉了不少。
中心公园的正对面是一家很大的高级商场,尽管夏日炎炎,可周末开私家车来购物的人络绎不绝。在人海中,我却一眼望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夏以雯,穿着及膝的蕾丝裙,泡泡袖的白衬衫,梳着公主头,看上去乖巧可爱。而与她亲昵地手挽手的女人竟然是南钧言的妈妈!曾经被我称呼为干妈的女人依然贵气逼人,只是她眼里的宠溺和欢喜不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夏以雯。
我怔怔地遥望着她们俩从商场里出来,坐上了一辆红车轿车。我还认得那是夏以雯家的车,总是招摇过市。
我忽略了,夏以雯最大的胜算在南钧言的爸妈身上,而我只有一份虚无缥缈的赌注——那就是南钧言对我的信任。原本就失落的心里又添了几分沉重,我现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不远处传来几声车喇叭响,我抬头一望,看见一扇车窗内妈妈冲我招手:“小澜,快过来,车过不去。”
我拎着行李袋缓慢地朝那边走过去,眼神却还盯着对面的那辆红色轿车。
妈妈看见我心不在焉的样子有点担心,摸摸我满是汗水的额头,一句接一句问:“热坏了吧?哪里不舒服?这样的天气容易中暑。不如我们在外面吃完午饭再回家?”
“嗯,随便。”我上了车,眼睛透过车窗望着外面。红轿车转了个弯开走了,渐渐消失在酷夏煞白的风景中。
“那去吃日本料理好了,妈妈很久没带你去了。”妈妈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一手挽着我的胳膊,探着头对司机客气地说,“去海边那家贺兰园。”
我真的很久很久没到海边来了。海风虽然热烘烘的,不过夹杂着海浪的清爽味道,让人暂时忘却了炎热。我把包和行李都放在车上,空着手跟妈妈进了那家日本料理店。我刚走到大门口,忽然看见了旁边停车场里面赫然停着那辆红色轿车。我的脚跟灌了铅似的迈不开了,呆呆地杵在门口,妈妈回头叫了我两声,接着也愣住了,呆呆望着从停车场那边走过来的两个身影。
南钧言的妈妈本来笑容满面,可是一看见我们,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瞪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知道现在已经没资格叫她干妈了,于是轻轻唤了声:“阿姨。”
她半张着嘴犹豫了很久,才看似轻松地笑了笑:“是小澜哪。”
妈妈也回过神来了,微笑地点头说:“好久不见,来吃饭?”
“嗯,”南钧言的妈妈很不自在,脸色很不好看。
在一旁的夏以雯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阴阳怪气地说:“干妈,快进去吧,他们等急了。”
“嗯,好。”她们匆匆忙忙地从我们面前走开了,连头也不回。
我冷笑了一声:“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害怕见到我们?”
妈妈深吸一口气,将我的手抓得紧紧的:“小澜,我们换个地方吃饭。”
“妈妈,怎么了?”
“我不想看见他们。”
他们?我疑惑地看着妈妈惊魂未定的表情,他们是指南钧言家的人吧?我感觉妈妈现在情绪不稳定,也不好多问,老实地跟着她返回停车场。
我们的车刚开出去,我的手机就收到了南钧言发来的信息。
他问:“我没看错吧?刚才是你在门口吗?”
我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在刚才我们说话的大门口,伫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我的手指微微颤抖,用力按键回复道:“你也在啊,到底我们的约定还算不算数呢?”
“是爸妈看见我和夏以雯之间闹得不愉快,非要做和事佬,把我们撮合在一起。”
“我明白,你不用解释了。”
“昨天的事我要代以雯向你道歉。”
我想笑,可是嘴角怎么也扬不起来,他要代夏以雯道歉?他仍然站在夏以雯那边,而且可以代表她来向我道歉?是啊,他们才是一家人,他们可以常常共叙天伦。我算是什么呢?他妈妈说得没错,我是破坏他们家庭的坏女孩。
“你别再给我发信息了,就算你不遵守承诺,我也要做一个守约的人。还有半个月,画展之后,不管你选我还是选她,这一段折磨就结束了。”我把这条信息发出去之后,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妈妈紧张而诧异地看着我,用她的手指抹去我的眼泪:“小澜,怎么了?谁给你发的信息?”
“南钧言……”我低下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妈妈手忙脚乱地将我搂住,优雅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你怎么还惦记他?你会受到伤害的,妈妈最担心的就是你。”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他当初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忘了我?为什么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妈妈,我真的不明白,我们的生活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澜,不哭。”妈妈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哽咽着说,“还有妈妈,我们会越来越好的。如果你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妈妈送你出国留学。”
我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我不出国留学……出国要很多钱,我不希望您欠人家的,我不要您在那个家低声下气。”
妈妈没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搂住我,像很多年前她搂着摔跤了以后任性大哭的女儿,这个怀抱的温度从来都没变过。
我一边啜泣一边说:“我知道您是为了我才再婚的,可是就算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也可以过得很快乐,我可以不念贵族学校,可以每天坐公交车上学,可以从家里带午餐去学校吃……我不怕吃苦,只要和您在一起。”
妈妈忍不住落泪了,我记得她上一次哭是在爸爸的葬礼上。两年来,妈妈都把眼泪往肚里咽,这一刻却再也忍不住了。
“别哭了,让人家笑话。”妈妈用纸巾仔细地为我擦脸,让我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司机微微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虽然他戴着太阳镜,但我能感觉出来他在笑着用眼神安慰我们。
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司机哥哥长得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