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之觉醒
夕阳照耀在碧蓝平静的海面，漾起粼粼波光。
海风轻轻吹拂，柔和清爽，带着海水的气息。
余晖如星辰点点，洒下一片片光斑。
银发少年僵硬地站在沙滩上，金发少女紧紧贴在他的背后，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身，两人就这样沐浴在浅橙色的光晕里，零零碎碎的七彩光泽宛若漂亮的丝带，一圈圈萦绕在他们周围，静谧而美好，如同一幅梦幻般的奇妙画卷。
“红幽，放开！”
少年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一丝温度，如雪的银发在海风的吹拂下飘飞，泛起一道道清冷凌厉的光泽。
“不，我不放！”红幽倔犟地阖起双眸，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处，不知何时已被泪水浸湿，“悦臣，请你不要推开我，我……我喜欢你，喜欢你整整十年了！”
什，什么？
十年？怎么可能？
悦臣怔了怔，慢慢拧起眉宇，绝美淡漠的容颜稍稍褪去凝霜，深邃如潭的蓝眸直望向天边那片绯红的流云，淡淡的橙色光点洒满他的眼底，宛若漂亮的蓝宝石穿透重重迷雾，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红幽，放弃吧。”他用力拉下她的手，始终背对着她，“你应该知道的，我早已心有所属，除了绿海，我不可能再爱上其他女孩。”
“可，可是……”身体微微颤抖，红幽双手紧紧握拳，冰绿色的眼眸中氤氲着茫茫泪雾，滚烫的泪珠如清晨的朝露般晶莹剔透，“现在，我是龙珠的守护者，我……悦臣，我不行吗？我不能留在你的身边吗？十年前，当你用仁慈和宽容原谅我的时候，我就无法将视线从你身上移开了。对，我是叛臣的女儿，背负着沉重的罪孽，一直被族人蔑视和唾弃，就算成为龙珠守护者，族人也恨不得杀我而后快。但是，我仍然很感谢龙珠的选择，这让我能够靠近你，能够站在你的身边，能够将深藏十年的感情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她喜欢悦臣，不是一见钟情，不是日渐情深，而是苦涩执著的暗恋，就像永远停留在那个怦然心动的瞬间，永远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卑微而珍惜地呵护着对方根本不曾察觉的一份感情。
但是……
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若不是龙珠选择了她，若不是龙珠给了她改变命运的机会，她本想将这份暗恋之情深藏在心底，直到生命走到尽头那一刻。
海风拂面，带着湿润咸涩的气息。
夕阳的余晖照耀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泛起细碎的粼粼波光。
树影在风中浮动，沙滩上满是星子般的光点。
悦臣一直沉默不语，冷俊倨傲的面孔看不出任何情绪波澜，青蓝色的美目深邃闪亮，闪烁着蓝玉般的光芒，却隐隐笼上一层孤寂之色。
红幽眼角的泪痕慢慢被风干，金沙般的长发遮挡了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微微红肿的绿眸仍然深情而温柔地注视着悦臣，那抹近乎绝望的期待令人心疼欲碎。
“红幽，我们作为朋友，一起保护龙族吧。”
许久之后，悦臣转过身，蓝眸直望入红幽的眼底，但是，他的目光坚定而不可动摇，他的话是无法反抗的命令。
“悦臣，你……”红幽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幽湖般的眸底再次溢出朵朵泪花，“你为了绿海，竟然要违背龙珠的‘魔咒’，不惜将整个龙族推入水深火热之中吗？”
五百年前，龙珠诞生，并宣称每一位守护者必须是龙族的王妃，否则，龙族定会遭受一系列的灾难。这既是龙珠的“魔咒”，也是龙珠守护者无法逃脱的宿命。
曾经，有几任龙王尝试打破这个奇怪的“魔咒”，并没有娶龙珠守护者为王妃，但巨大的灾难很快降临，海啸接连不断，龙宫摇摇欲坠，族内疾病盛行，族人先后死去——龙珠的“魔咒”变成残酷的现实。五百年来，历代龙王为保护族人，只能一次次选择妥协。
红幽说的话，正是悦臣的心结所在。
作为龙族的王，他怎么会不清楚龙珠的“魔咒”多么强大，多么可怕？但是，他已经不想再被龙珠束缚，不想再失去心爱的人，他一定要找出打破龙珠“魔咒”的方法。
“红幽，我的决定不会改变。”悦臣移开视线，抬眸望向碧蓝的大海，沉声道，“若你愿意肩负起守护者的责任，我会非常感激，可是，我没办法娶你为妃。我的王妃只有绿海一个人，永远！”
红幽后退两步，绝望般地摇了摇头，泪水决堤而出。
“悦臣，怎么说你才好呢？你对绿海的深情，完全是对我的无情，我现在才知道，你是这样狠心。悦臣，你还在恨我，对不对？既然如此，为什么没在十年前杀了我？为什么在我的心底抛下一粒种子，让它慢慢生根发芽，时刻折磨我……”
“如果你觉得，十年前我没有杀你，反而让你误会了什么，那我向你道歉。”
悦臣的脸色平静淡然，眸底洒满浅橙色的光辉，灿若星辰。
夕阳渐渐淡去，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不，我什么都不要，只想留在你的身边，不可以吗？”
“是的，不可以。”悦臣的回答坚定决绝，没有一丝犹豫，“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先走了。”
红幽木然地站在沙滩上，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
望着悦臣逐渐远离的身影，她拼命按住心口，弯下身来，痛楚与绝望像海浪一般，湮没了她的心。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能代替绿海陪在悦臣身边？
她从没有见过绿海，但她早已听说绿海的名字，即使身在荒凉的漠北之地，她也不会不知道整个龙族都在期盼的那一场王族订婚典礼。那时，她真的很羡慕绿海，也曾想，只要绿海能够让悦臣幸福，她就会认可绿海这位王妃。
如今，情况逆转。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悦臣，她要从绿海那里将悦臣抢回来！
天色渐渐暗淡，夕阳变成一道弯弯的浅弧。
风轻轻吹拂，翠色的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悦臣离开龙宫，离开那片美丽而宁静的碧蓝，一路来到雅史在人类世界的家。此时此刻，他非常想念绿海，非常想见到她，哪怕，哪怕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已经能够为这颗疲惫而孤独的心暂时止痛了。
毫不迟疑地，他迅速迈动脚步，走向那个曾经熟悉的院落。
这时，一辆摩托车从对面驶来，停在绿海家门口，悦臣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绿海，有你的快递，出来签收。”
没过多久，一袭长裙的少女来到快递员面前，微笑着接过邮件袋，黑宝石般的眼眸中溢满了感激和欣喜。
信件是妈妈寄来的。
绿海轻靠在门边，用指尖摩挲着信笺上面的字迹，唇角上扬，露出一抹春风般柔和的笑容，带着思念，带着慰藉，还带着深深的祝福。
不远处，悦臣深深地注视着她，洁白如雪的发丝随风轻飞，绝美倨傲的容颜氤氲着淡淡的笑意，海水般幽蓝的瞳眸流转着鲜有的柔情。
这一刻，他相信，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帮助他实现了心愿。
“绿海！”
悦臣飞快地跑过去，深邃如潭的蓝眸澄澈闪亮，波光潋滟，清晰地映出了那个他日夜牵挂的女孩。
绿海怔怔地望着他，黑眸紧紧凝缩，握在手中的邮件袋“啪”的一声掉在地面。
悦，悦臣？
她想起来了，现在，每天晚上悦臣都会住在雅史家，住在她家隔壁。这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平常事，为什么她一见到悦臣，就会莫名其妙地心跳加快，心慌意乱呢？
悦臣但笑不语，慢慢蹲下身，将邮件袋拾了起来。
“给！”
绿海接过邮件袋，脸颊微微泛红，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哦，谢谢！”
沉默再次袭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久久地，谁都没有出声。
“那个，我……”绿海无法承受悦臣长时间的注视，率先打破沉寂，“我听雅史说，你晚上会住在……”
一股强大的力道突然传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这样硬生生跌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这，这是怎么回事？
绿海震惊得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有那双紧紧拥住她的手臂像灼热的烙铁一般，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头。
悦，悦臣，悦臣竟然……
当她的意识渐渐回归，大脑恢复思考的时候，悦臣已经将她紧紧揽在胸口，埋首在她的长发中，像个脆弱疲倦的孩子一般，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开了。
“悦臣，你……”
“抱歉，绿海。”悦臣更加用力地搂紧她，大手轻压在她的后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际，让她的心慢慢变得柔软起来，“这段时间，我真的太累了，很辛苦，只想，只想静静地抱着你，一会儿，一会儿就可以，拜托你了。”
作为王者，他永远都要隐藏自己的脆弱无助，只有面对深爱的人，才能毫无顾忌地抛开一切，暂时忘记所有的痛苦和烦恼。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漫长的生命，来换取这一刻的安宁和平静。
绿海默默地靠在悦臣胸口，身体有些僵硬，卷翘的长睫毛轻轻垂下，遮挡了那对琉璃般雪亮的瞳孔，也掩盖了眸底那抹不同寻常的慌乱和羞怯。
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悦臣的请求，应该毫不犹豫地推开他。可是，听着悦臣忧伤疲惫的声音，感受他掌心传过来的温度，她却怎么都无法冷硬地对待他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贪恋悦臣的怀抱，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找不到答案，也说服不了自己的心，只能拼命遏制这个怪异而可怕的念头。
“绿海，谢谢你……”
悦臣稍稍放开她，唇角漾起淡淡的笑意，抬起手，轻柔而宠爱地拍了拍她的头，深邃如潭的蓝眸直望入她的眼底，蕴涵着浓浓的柔情和思念。
“我，我也没做什么……”绿海窘迫得红了脸颊，黑玛瑙般的瞳眸四处闪躲，“如果不介意，进来喝杯茶吧，我家有很多不错的茶叶，都是……”
“不行，我很介意哦。”
温雅淡然的声音从院子里飘过来，未见其人，却看到一朵朵紫色的凤绒花，如晶莹透明的匕首般，疾速飞向悦臣，锐不可当。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悦臣并没有闪躲，正因为知道对方是谁，他才更加不能退缩分毫，水蓝色的龙鳞荆立刻出现，形成强大的气旋屏障，阻挡着凤绒花的侵袭。
就在这时，俊美优雅的少年跃出大门，不由分说地，用力握紧绿海的手腕，将她从悦臣身边抓入自己的怀抱。
“翔音，你怎么……”
绿海的话湮没在一阵轰鸣声中，淡紫色的凤绒花与水蓝色的龙鳞荆紧紧缠绕，狠狠碰撞在一起，沙尘滚滚，烟雾弥漫。
“悦臣，别来无恙吧？”翔音抬手覆在自己额角，慵懒而随性地揉了揉藏青色的发丝，狭长妖娆的紫眸似笑非笑地望着悦臣，眸底蓄积着凌厉而冰冷的寒霜，“真是意外，几日不见，龙王悦臣竟然多了一个轻薄女孩的坏习惯呢。”
之前，他独自在绿海家喝茶，觉得绿海收信的时间太长了，有些担心。可他刚刚走入院子，就看到了悦臣拥住绿海的情景。自己深爱的女孩靠在别人怀抱，哪怕优雅的绅士也会忍无可忍，更何况，为了绿海，他宁愿从绅士变成恶魔！
“那又如何？”
悦臣微蹙眉宇，冷冷地回望着翔音，绝美的容颜平静如水，幽海般的蓝眸宛若深不见底的旋涡，在漾起涟漪的瞬间，已足够吞噬一切。
“翔音，悦臣他没有……”
“绿海！”翔音温柔而坚毅地打断她的话，用冰冷的指尖托起她的下颌，唇角弯起一抹恬淡的浅笑，“绿海，你是在维护悦臣吗？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其实，你很愿意靠在悦臣怀抱，让他紧紧拥住你？”
什么！
绿海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眸，怔怔地盯着翔音，脸色逐渐变得苍白，黑亮的眸底氤氲起一层淡淡的泪雾。
翔音，翔音居然在怀疑她的感情！
绿海深吸一口气，拉下翔音的手，惨淡而绝望地笑了笑：“翔音，如果你是这样看待我的，那我无话可说。既然你不相信我，我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所以……”
她的喉咙一阵哽咽，再也说不下去，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心口仿佛突然穿入无数冰凌，冻结了她的心跳，连疼痛都变得麻木了。
“翔音，这样还不够吗！”
悦臣上前一步，眸色骤然加深，冰冷的蓝眸铺满层层叠叠的寒霜，如雪的银发在夜幕下飘飞，划过一道道冷冽慑人的光芒。
他见不得绿海痛苦，见不得绿海难过，哪怕一点点，他都会心痛欲碎。
“原来，你对绿海的感情不过如此。倘若，最起码的信任都做不到，你根本就不配拥有绿海的心！翔音，你无法让绿海幸福，我一定要将她重新夺回来！”
“绿海，是我的！”
翔音的回答干脆利落，简单的五个字，坚定而决然。慢慢抬起手，不顾绿海的挣扎，他再次将绿海拥入怀抱，轻柔地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歉疚而无奈地叹了叹气。
“对不起，绿海，我让你伤心了。可是，我的心更疼更伤，你明白吗？我承认，我是在妒忌，看到你靠在悦臣怀抱，我妒忌得几乎发狂，恨不得……”
“翔音，我……”绿海仰头注视他，漂亮的黑眸中依然闪烁着泪光，“我让你感到不安了，是吗？我总以为，就算什么都不说，聪明的你也能够猜透我的心。看来，有些话还是要说出来才行：翔音，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嗯，我知道，我知道……”
翔音微笑着捧起绿海的脸，深情而温柔地望着她，然后，慢慢低下头，在她的额角落下一吻，紫水晶般的美目轻轻眨动，闪烁着琉璃般闪亮的光芒。
如果说，悦臣拥抱着绿海，已经让翔音妒火中烧，那么，翔音此刻的亲昵举动，无疑会彻底击碎悦臣的理智。
“翔音，放开绿海！”
话音未落，悦臣的周围已经升腾起一个个鳞片状的蓝色气旋。
电光石火之间，沙尘四起，火花迸射。
水蓝色的龙鳞荆，晶莹透明，璀璨如钻，闪烁着冰冷锐利的光芒，宛若一条条由荆棘编织而成的藤蔓，僵硬如钢铁，锋利如兵刃，直逼翔音而去。
淡紫色的凤绒花团团簇簇，在暗淡的天幕下，绽放出绚烂美丽的色彩，阻挡着龙鳞荆的强烈攻击。
烟尘层层叠叠，树叶哗哗作响。
两个美少年，彼此凝视，沉默以对，眸底跃动着同样冰冷慑人的光芒。
绿海望着眼前混沌的场景，心中溢满深深的愧疚，感情的事，她必须明确地说清楚，否则，无论对悦臣，还是对翔音，都是不公平的。
“够了，不要再打了！”
绿海飞快地冲过去，启动自身力量，挡在两人中间。
莹黄色的气旋，如漂亮的丝带一般，紧紧缠绕住龙鳞荆和凤绒花，三种不同颜色的波光交相辉映，闪烁着霓虹般的光芒。
“轰——”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所有光芒消失殆尽。
夜幕降临，晚风轻拂，一切归于平静。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绿海微敛眉心，声音淡淡的，卷翘的长睫毛遮挡了那双清澈纯净的黑眸，让人无法看清她眼中的情绪。
“绿海，需要道歉的人不是你。”
翔音环起双臂，轻轻摇了摇头，俊脸上流转着月华般明澈的笑容。
悦臣没有出声，默默地注视绿海，幽深的蓝眸温柔依旧，只是，那里面掩藏的孤独和痛楚总能不经意拨动绿海的心弦。
“对不起，悦臣。”绿海走到悦臣身边，惨淡而抱歉地笑了笑，带着无奈，带着酸涩，眼眶慢慢变红，“我，我想，我可能丢掉了一段很宝贵的记忆，对不起，悦臣，我没办法找回来，所以……请不要再将我当成以前的绿海，无论记忆，还是感情，都已经不同了。”
悦臣紧紧拧起眉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青蓝的眼眸宛若沉静无瑕的蓝宝石，那化不开的温柔，那扯不断的惆怅，那躲不掉的痛楚，互相交错，深入骨血，痛彻心扉，喉咙里又泛出了淡淡的血腥味道。
“是，绿海你变了，但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彼此，接受彼此。绿海，如果你的心还会因我而痛，就算被你忘记，依然值得。”
“悦臣，放弃吧。”翔音淡淡地开口，有些意兴阑珊，俊雅的容颜美若彩虹，狭长的紫眸却没有一丝笑意，“你不明白吗？绿海是在用最委婉的方式拒绝你！悦臣，死缠烂打这样恶俗的方式，会让你有失龙王的身份。”
“翔音！”
“不要吵，请你们不要吵了！”绿海幽幽地叹气，主动握住翔音的手，垂下视线，一字一句地说道，“翔音，你的话很伤人，无论是谁，心中总有最柔弱的地方，你、我、悦臣都不会例外。”
翔音微笑着点了点头，宠爱般地揉了揉绿海的头发，低声道：“好，我会注意的。”
“悦臣，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做朋友吧。”绿海低下头，不敢看悦臣那双装满凄楚的蓝眸，她只能拼命握紧拳头，努力支撑自己，“悦臣，现在的我，一定不是你熟悉的绿海吧？而你，也从我的记忆中消失了，或者，我们之间的命运就是如此残酷。悦臣，对不起，十年前开始，翔音已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最特别的人，他独自守着这份感情，默默地等着我长大，从未有过一句怨言。我答应翔音，今生今世，再也不会丢下他，我……”
“绿海，那是你的决定，不是我的！”悦臣漠然凝眸，如雪的银发拂过额角，隐隐遮挡了他眼中深刻的绝望，“绿海，我找不出放弃你的理由。你喜欢翔音，那是你的事，但你无法阻止我喜欢你。”
说完，他立刻转过身，翩然离去。背对着绿海，他慢慢抬起手，按压在心口，绝美的容颜已然失去血色，喉咙里的腥甜味道越来越浓。
幸福，总是离他那么远，那么远……
望着悦臣离开的背影，绿海第一次发现，她的心竟然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她想靠近悦臣，想更多地了解他，想抚平他眼中深刻的凝痛，仿佛只有那样，才能让自己安心。
翔音始终但笑不语，意味深长地看着绿海，而绿海对悦臣那种近乎依恋的情愫，他早已尽收眼底，一览无遗。慢慢地，翔音收回视线，优雅的笑容逐渐褪去，变成了凝结着微笑的冷冽寒霜。
“绿海？”
翔音张开双臂，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身，将她紧紧拥入怀抱。
“绿海，你不是收到爸爸、妈妈的回信了吗？决定什么时候给我答复？”
绿海微微一怔，在他的怀抱中转过身，琉璃般的黑瞳温柔含笑，直望入那双紫水晶般美丽的眼眸，淡淡地笑道：“如果，我不肯做你的王妃，你会怎样？”
“哦？”翔音笑着挑眉，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抚绿海的脸颊，“我能怎么办呢？大概会守着回忆，孤独至死吧。绿海，你要这么狠心吗？”
“嗯，我可能会狠心哦，不过……”她慧黠地笑了笑，紧紧搂住翔音的脖颈，靠在他的耳畔低声呢喃，“啊，唯独对翔音做不到呢。”
“绿海，我爱你！”
翔音捧起她的脸，深情脉脉地望着她，俊美的容颜笑意流转，狭长妖娆的紫眸恬静神秘，如同**漾着紫色涟漪的深邃旋涡，又似氤氲着迷雾的美丽紫罗兰，怎么都无法看清，捉摸不透，却致命地吸引着她的目光。
“翔音……”
“傻丫头，我怎么爱上你了呢？”翔音佯装无可奈何，在她的唇角偷吻一下，“明明不如我们凤族的美女漂亮，也不够聪明伶俐，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偏偏像着魔一般，爱你爱得无法自拔。啊，我一定是疯了！”
“坏翔音！”绿海愠怒地瞪视他，黑亮的眼眸仿佛能够喷出火来，“是呢，我不漂亮、不聪明、不特别，幸好有点儿祖先遗传的力量，可以让眼前这个大坏蛋尝点儿苦头。”
翔音爱极了她忿忿不平的可爱模样，更加用力地揽紧她，目光温柔如水，清若明月。突然，一朵淡紫色的凤绒花出现在绿海面前，晶莹璀璨，紫亮如玉。
“送给你！”
绿海眼底闪过一抹惊喜，略显担忧地问道：“可以吗？凤绒花不是你的……”
“没关系。”翔音心领神会地笑了笑，紫眸中波光流转，“倘若你遭遇什么危险，我就能通过这朵凤绒花感应到，必须要随身携带哦。”
绿海无奈地叹气，抬眸望着翔音，眸底泛起甜甜的笑意：“其实，我能够自己保护自己的，你不必担心。”
翔音根本没有听绿海讲话，而是，飞快地低下头，迅速捕捉到她的唇，深深地，深深地吻了下去……
绿海从母亲的来信中发现，她确实遗忘了非常重要的事。
原来，她是龙珠的终结者。
原来，她真的爱过悦臣。
对于龙珠的情况，母亲没有详细说太多，只是轻描淡写地嘱托几句，希望绿海能够肩负起自己的使命，让龙珠彻底消失，为龙凤两族带来永久的和平。
龙珠产生于五百年前，是绿海的先祖孕育出来的巨大能量团。
当时，龙凤两族的王者正在交锋，那本是一场公平的战斗，凤族却违反规定，使用卑劣的手段，占尽上风。绿海的先祖碰巧见到那一幕，想用龙珠救下重伤的龙王，谁知，阴差阳错地，龙珠吸取了凤王的力量，并被死去的龙王注入了怨念。
五百年来，龙王的怨念一直支配着龙珠，也是龙珠那个奇怪“魔咒”的根源。
不可否认，龙珠的力量非常强大，但是，龙珠的存在未必是好事。凡有力量的地方，一定会有纷争，五百年间，龙珠已经为龙凤两族带来了太多风波。绿海的先祖留下遗训，希望找到比自己力量更加强大的后人，彻底终结龙珠。
绿海，就是那个终结者。
傍晚，放学后。
绿海坐在学校操场外的香樟树下，曲起双腿，像个鸵鸟似的埋首在膝盖间，瀑布般的长发从耳畔两侧滑落，在风中轻轻飘舞。
夕阳从树叶的缝隙间筛落，洒下一片碎金子般的光影。
微风徐徐，拂面而过，空气里弥漫着栀子花的清香。
绿海的心口隐隐作痛，怎么都无法忘记，母亲在信中告诉她的话。
“女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你曾说过，龙王悦臣非常疼爱你，是比你生命还重要的人，让我们必须参加你和悦臣的订婚典礼。可是，女儿，你为什么会改变主意，想与凤族王子翔音在一起呢？当然，幸福掌握在你自己手中，只要你幸福，爸爸、妈妈一定支持你的决定。”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忘记悦臣？
为什么她会忘记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心，越来越痛，痛得淌血，痛得窒息，仿佛随时都会变得支离破碎，仿佛随时都能够将她吞噬湮没，彻底陷入绝望崩溃的万丈深渊。
悦臣，悦臣……
她，她居然忘记了自己曾经最爱的人！
泪水不可遏制地涌出眼眶，浸湿了脸颊，浸湿了发梢；撕心裂肺的悲鸣含在喉咙里，化作一阵阵绝望般的呜咽。
她爱过悦臣，她用自己的心真真切切爱过悦臣！因为爱，她想陪伴他、守护他，想留在他的身边，心甘情愿做他的王妃，不离不弃。
这就是她莫名其妙心疼悦臣的原因。
这就是她逃避悦臣那双蓝眸的原因。
这就是她不由自主牵挂悦臣的原因。
然而……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她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所以，今天哭过之后，她就会彻底放弃曾经的一切，为那段已失去痕迹的感情画上最后的句号。
夕阳的余晖暖暖的，染红了天际。
香樟树的枝桠随风摇曳，光影点点。
绿海慢慢抬起头，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暖亮的光辉洒在她微红的眼底，泛起一片钻石般璀璨的涟漪。
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她心中的痛，不仅仅因为失忆，更多的，是对悦臣的深深歉疚。
“绿海！”静灵从操场另一侧走过来，逆光而行。
“静灵，我在这里。”绿海微笑着向静灵挥了挥手，红肿的眼睛仍然不太适应光芒，只好悄悄移开了视线，“你怎么来操场了？不用在学生会给雅史帮忙吗？”
放学后，雅史和翔音都去了学生会。据说，这两个偶像级的学生会干部，是老师亲自点名的，不能不去。
静灵坐在绿海身边，扭头望着她，淡淡地笑道：“彼此彼此，你不是也没去帮忙？”
“嗯，突然想一个人静静。”
“绿海，你怎么啦？”静灵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眼睛红红的，“你哭了？为什么？翔音欺负你？”
“是，你猜对了！”绿海故意说反话，抬起手肘，轻轻撞了撞静灵，黑亮的眼眸中流转着泉水般澄澈的波光，“翔音怎么敢欺负我呢？就像雅史对你一样，不舍得！静灵，你和雅史一定要幸福，知道吗？”
静灵微微一怔，清秀的脸颊增添了几许红晕。
“那你呢？绿海，你和悦臣大人会怎样？”
绿海幽幽地叹了叹气，唇角漾起一抹落花般惨淡的笑：“能怎样呢？我想，即使没有我的陪伴，悦臣也会幸福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慢慢忘记我，忘记曾经的点点滴滴，在他漫长的生命中，绿海只不过是沧海一粟，终归会随风而逝……”
悦臣，很抱歉，你的幸福，我再也给不起了。
“绿海，我听雅史大人说，十年前，你已经认识了翔音。”静灵默默地望着她，声音有些颤抖，“怎么，怎么会那么喜欢翔音呢？绿海，真的不能再喜欢悦臣大人吗？悦臣大人太孤单、太可怜了，他每天都在思念你、牵挂你，独自忍受着爱与痛的煎熬。可是，他在族人面前不得不假装坚强，不得不掩饰痛苦，他是我们大家心中的神，无所不能的神，但他比任何人都要孤独！绿海，不要放弃悦臣大人，好吗？他只有你，只有你啦……”
“静灵……”绿海轻敛眉心，望着静灵眼底闪烁的泪花，心口顿时揪痛起来。
“以前，我是悦臣大人的随从。作为龙族的王，悦臣大人失去了太多太多，没有相亲相爱的父母，没有温馨和睦的家庭，没有轻松快乐的生活，他所担负的，永远是最艰难、最沉重的责任。绿海，如果失去你，悦臣大人是不会幸福的，就算你不记得他曾经多么爱你，至少，你应该感觉到，他现在是多么在乎你。”
绿海慢慢垂下视线，久久没有出声。
她不知道怎样回答静灵，也不知道怎样说服自己，曾经最爱的人突然变成一无所知的陌生人，这样的心理落差，她无法在短时间内调整过来。
她相信，自己一定爱过悦臣，但是，现在的悦臣，是那样陌生，那样遥远。而她，不可能爱上一个陌生人。
“静灵，麻烦你代我转告悦臣，我……”
“绿海！”静灵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扬起唇角，低声道，“有什么话，你亲自告诉悦臣大人吧。其实，悦臣大人有礼物让我转交给你，但我知道，悦臣大人更想见你。现在，我真的要去学生会帮忙了，帮助雅史大人缠住翔音，让你和悦臣大人能够多些时间相处。”
绿海托起下巴，无奈地摇头浅笑：“静灵，你是不是对翔音太戒备？”
“错！是翔音对我们太……”
静灵的话戛然而止，视线停留在徐徐而来的银发少年身上。
“悦臣大人！”
“静灵，不必多礼，谢谢你的帮助。”
悦臣微微颔首，薄唇扬起一道新月般的浅弧，幽蓝深邃的瞳眸越过静灵，脉脉注视着那个坐在香樟树下的女孩。
夕阳照亮了天际，绯红的流云绚烂美丽。
傍晚的风很柔和，轻轻的，拂面而过。
高大挺拔的香樟树，如遮蔽风雨的巨伞，傲然耸立。
绿海没有站起身，仍然坐在地面，抬头凝望着悦臣，她的周围洒满碎金子般的光辉，跃动着星星点点的光。
不知何时，静灵已经悄然离开，仿佛偌大的操场，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
这一次，绿海面对悦臣的时候，平静得有些出奇，白皙美丽的脸颊带着浅浅的笑，黑琉璃般的眼眸灿若星辰，闪烁着泉水般清澈纯净的光芒。
悦臣慢慢地走近绿海，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的银发洁白如雪，浸染在淡淡的橙色光泽中，增添了几许暖意；冷俊完美的容颜与平日无异，没有太多表情，却足以令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蓝宝石般的眼眸闪亮而沉静，如同当空皓月，又似深壑幽海，氤氲着鲜有的温柔波光，丝丝缕缕，潋滟**漾。
“绿海，我以为，你不会见我了。”
悦臣就这样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目光越来越柔和，越来越温暖。
“嗯，的确想过，可我答应静灵了，难道要食言吗？”绿海显然是在开玩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用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悦臣，坐下来谈谈吧，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悦臣怔了怔，若有所思地望着绿海，慢慢坐在她的身边，唇角漾起淡淡的笑意，深邃如潭的蓝眸中掠过一抹意外的惊喜。
“悦臣，对不起……”
绿海抬眸望向绯红的天际，声音有些沙哑，有些缥缈。
她一直在心中问自己，现在的她，除了道歉，还能为悦臣做些什么，而她，始终找不到那个答案。
悦臣侧眸望了望她，薄唇轻启：“为什么要道歉？”
“我……”她转过头，深深注视着那双近在咫尺的蓝眸，心口瑟瑟疼痛，“对不起，我错怪了你，我，我不知道翔音为什么要说谎，但，但是，我……”
“绿海，你怎么啦？到底怎么啦？”
悦臣将双手搭在她的肩头，给予她支持和安慰，绝美淡漠的容颜上流转着温柔的疼惜和深切的担忧。
绿海轻轻推开他，微阖双眸，蹙紧眉心，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绿海？”
“对不起，我失态了。”重新睁开眼睛，她抱歉地笑了笑，卷翘的长睫毛如蝴蝶的触须般轻轻眨动，在眸底洒下一道道整齐的剪影，“悦臣，我已经知道了，你并没有勉强我做你的王妃，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爱过你，真的爱过你……”
悦臣惊怔地望着她，眸色不断加深。
绿海她，她想起来了？她恢复记忆了？这，这不是在梦境里吧？
“绿海……”
悦臣回过神，抿唇而笑，湛蓝深邃的眼眸波光潋滟，尊贵倨傲的容颜也在笑容的浸染下变得更加完美迷人了。
“绿海，你终于……”
“不，悦臣，不是的。”绿海飞快地摇了摇头，脸色苍白了几分，“我没有恢复记忆，只是从妈妈写来的信中，了解到一些过去的事情。”
什么！
悦臣紧紧凝眸，心跳仿佛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止，大脑也突然停止了思考，就像从美好的天堂突然坠入黑暗的地狱，还没有来得及触摸幸福，就湮没在绝望的深渊之中。
“悦臣，悦臣？”
“绿海，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残忍？”悦臣迅速抬起手，捏住她的下颌，幽深的蓝眸凝结着薄薄的寒霜，冷冷地望入她的眼底，“为什么要忘记我？为什么要忘记我们之间的一切？绿海，我们心心相印，彼此深爱，我们约定过，要永远在一起，你……你怎么，怎么舍得忘记？无数次，我真想不顾一切将你带回龙宫，哪怕绑住你，哪怕囚禁你，也要将你永远留在身边。可是，我很清楚你的倔犟脾气，我怕你以死相逼，我怕永远失去你……”
绿海的身体微微颤抖，下巴一阵吃痛，但她并没有反抗，而是强忍疼痛，默默地望着悦臣眸底的愠怒和凄楚。
悦臣绝望般地叹了叹气，怒火渐渐褪去，蓝玉般的美目恢复平静，稍稍抬手，将绿海紧紧拥入怀抱。
“绿海，不能没有你，我不想失去你。”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迁怒于她，但是，处于崩溃边缘那一刻，他的理智早已飞到九霄云外，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绿海蜷缩在悦臣胸口，隐忍许久的泪水潸然而下，打湿了他的衣衫。
无论多么痛，多么痛，她都不会怨恨悦臣，因为，这是她亏欠悦臣的，永远都无法再偿还给他了。
“悦臣，你不怪我吗？”
绿海缓缓抬起头，凝望着眼前这个尊贵孤傲又温柔深情的美少年，晶莹的泪珠再次不可遏制地滚落下来。
“想怪你，却做不到，谁舍得去责怪自己心爱的人呢？你痛一分，我就痛十分，那样做的结果，只会让自己早些崩溃。”
悦臣轻柔地捧起绿海的脸，为她拭去眼泪，无奈地笑了笑，那惨淡的笑容如蔷薇的花刺一般，不经意戳入绿海的心底，带给她一股窒息般的疼痛。
“悦臣，谢谢你。”
“傻女孩……”悦臣淡然微笑，拿出一个精美小巧的发卡，放在绿海的掌心，“这是送给你的礼物，我用海底的珍珠和珊瑚做成的，图案与我们订婚时你戴的王冠一样。绿海，我会一直等你，等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绿海默默地摇了摇头，望着掌心里比钻石还要璀璨闪亮的发卡，想到上面每一颗小小的珍珠、小小的珊瑚，都是悦臣亲手镶嵌，她的心底就会涌出暖暖的感动。
可是……
这份幸福，她已经承受不起了。
“悦臣，对不起。我虽然知道了一些从前的事，但在我现有的记忆里，你始终是陌生的、遥远的，我，我可能无法回应你的感情，无法给予你想要的……”
“没关系，慢慢来。”悦臣轻抚她的发梢，凝眸注视她，柔声道，“绿海，只要你不再排斥我，愿意重新认识我、了解我，我就对你、对自己有信心。我喜欢你，这份感情绝不会输给任何人！绿海，给我一个争取你的机会，可以吗？”
“但是，成功的几率很低很低，你不介意吗？”
悦臣缓缓扬唇，带着一抹浅笑，深海般的蓝眸闪烁着坚如磐石的光芒。
“为了你，我会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绿海的眼眶微微湿润，移开视线，不再看他，黑亮美丽的眼眸在夕阳下涣开一片浅橙色的星辉。
“绿海？”
“悦臣，不要再执著了，放弃我吧。”
为什么？
既然给了他机会，为什么还要劝他放弃？
悦臣拧起眉宇，用力扳过绿海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盯视她：“发生了什么事？难道，翔音他……”
如果可能，她也会劝说翔音放弃她，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龙珠出现之后，她的生命何时会走到尽头。
“悦臣，我是龙珠的终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