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情之混沌
阳光渐渐变得耀眼，金子般的光线驱散了薄雾。
晨风微微吹拂，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荷花清香。
碧绿的莲叶随风而动，湖面泛起一层层细碎的波澜。
汉白玉走廊里，少男和少女沉默以对，闪亮的瞳眸里清晰地映出了彼此的模样。
少女那张白皙美丽的脸庞分明写满了期待，然而，少男只是微笑着注视她，似乎并没有打算开口回答，狭长妖娆的紫眸中洒满星辉，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翔音，请你告诉我，悦臣是什么人！”
少女再次追问，黑宝石般的眼眸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绿海，为什么你突然对悦臣如此执著呢？”翔音轻轻眨动眼睫，修长如玉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绿海的脸颊，唇角漾起一抹略显惨淡的浅笑，“绿海，你总在我面前提起其他男生，我会妒忌、会难过哦，在你的心里，我不是最重要的人吗？我只要有你就够了，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你却……”
“对不起，翔音……”绿海望着他眼中溢满忧伤的苦笑，心口猛地一窒，疼痛起来，抬手环住他的脊背，轻轻搂住了他，“翔音，请不要怀疑我，从六岁那年遇到你，你就变成我生命中一个特别的存在。因为与生俱来的灵力，我总是能够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譬如：凤族的翅膀、龙族的鳞片。最初，自己会害怕、会惊讶，慢慢地，不得不习惯，不得不面对，也就接受了这样特别的自己。只是，身边没有任何朋友，周围的孩子都在躲避我，谁都不肯与我玩耍。大概是上天见怜，让我在那日遇到凤族王子翔音，于是，我第一次有了朋友，第一次不再感到孤单。翔音，我只想告诉你，没有人能够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你是……”
绿海的声音戛然而止，下面的话全部哽在喉咙，融化在炽烈而温柔的亲吻中。
她惊呆了，因翔音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本能地，她想抗拒，但是，心底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忏悔：对方是翔音啊，是她最信任的翔音，是那个默默等待她十年的翔音，她怎么能够让翔音难过？
于是，她慢慢阖起双眸，任由翔音紧紧拥住她，深深地吻着她，灼热的气息萦绕在彼此的唇齿之间，两个人的脸庞渐渐泛起流霞般明艳的红晕。
清风拂面，碧波粼粼，莲花香气蔓延飘散，淡雅绝尘。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
翔音深情而温柔地吻着绿海，倾注了十年来埋藏在心底的全部感情，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真实地感觉到，他终于得到了绿海的心，得到了自己最爱的女孩。
在绿海快要窒息的时候，翔音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望着她绯红如云的脸颊，望着她水雾朦胧的黑瞳，翔音心满意足地弯起薄唇，笑靥如花，不由分说地，再次将绿海紧紧拥入怀抱。
“翔音……”
“绿海，我喜欢你！”翔音轻柔地托起绿海的下颌，让她与自己对视，紫亮的眼眸清澈明净，柔情似水，“不管说多少次同样的话，都无法表达这份深刻的感情，也许，我很早就中毒了，为了那个名叫绿海的女孩，几乎毒发身亡。绿海，十年前，你已经从我身边离开一次，以后不要再丢下我，做我的王妃，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绿海知道，她拒绝不了翔音的请求，只不过，她心中的困惑还没有解开，而她与翔音之间的感情经历了十年的空白，也需要时间来沉淀和恢复。
“翔音，我答应你，不会再离开你，但是……”她缓缓垂眸，卷翘的长睫毛如蝴蝶的美丽触须一般轻轻眨动，“翔音，我想知道关于悦臣的事，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并非你说的执著，也不是多么在意他，只是想弄清楚，龙族的人为什么会认识我，为什么悦臣说我是他的王妃。”
翔音抿唇而笑，脸色稍稍改变，狭长妖娆的紫眸从绿海身上移开，望向人工湖里那片傲然绽放的莲花，碎金子般的阳光洒在他的眸底，恍若紫水晶中涣开丝丝缕缕金色涟漪，又似深不可测的旋涡中镶嵌着金灿灿的宝石，闪烁着光芒。
“绿海，你赢了，谁让我没办法拒绝你的要求呢？”他收回视线，拥住绿海的手臂加重了力道，俯身靠在她的耳畔，淡淡地说道，“悦臣是龙族最年轻的王，他本来与你毫无关系，非常意外地，龙珠将你选为守护者，由于龙珠的牵绊和守护者的宿命，悦臣强迫你成为他的王妃，其实，悦臣真正喜欢的人，是已经死去的青梅竹马，玲珑。他明明不喜欢你，却坚持要娶你为妃，想让你利用龙珠的力量保护整个龙族，这是我最无法忍受的！”
显然，翔音的叙述中夹杂着谎言，但他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善意的谎言，绿海一定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曾经，当绿海被龙珠选为守护者，当绿海渐渐爱上悦臣，他只能强忍心底那种撕裂般的痛楚，装作若无其事地祝福绿海。如今，绿海总算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怎么可能再将绿海让给悦臣呢？
绿海一直沉默着，低垂着头，微蹙眉心，她必须承认，自己听得有些糊涂，大脑好像越来越混沌不堪了。
龙珠是什么？
龙珠为什么选她做守护者？
最不可思议的是，难道她变成了龙珠的守护者，悦臣就可以强迫她做龙族王妃吗？这简直太荒谬了！
“绿海？”
翔音见她双眸空洞，不禁有些担忧。
“我，我没事。”绿海慢慢回神，瀑布般的长发从耳畔滑落，隐隐遮挡了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孔，“翔音，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我，我对龙珠、龙族毫无印象，还有……既然我和悦臣互不喜欢，为什么他要强迫我做他的王妃？我，我又怎么可能会答应？”
听着绿海近乎自言自语的呢喃，翔音心中的惊诧可想而知，他甚至冒出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想：也许，绿海不仅仅忘记了悦臣，还忘记了龙珠出现后的所有人、所有事。当然，这一切绝不是“忘情咒”能够做到的，或者，绿海的失忆与龙珠有关。
“翔音，我……”
“不要担心。”他轻轻挑眉，唇角漾起淡淡的笑意，带着宠爱，带着宽容，还带着一丝调侃和玩味，“都是些不重要的事，已经过去了，忘记也没关系。现在，龙珠离开了你，你不需要背负任何使命，也不需要受到任何束缚，绿海就是绿海，我一个人的绿海，留在凤城吧，我会永远保护你、照顾你、疼爱你，让你幸福快乐。”
绿海靠在翔音胸口，光洁如玉的美丽脸颊慢慢露出了安心的笑容，黑琉璃般的眼眸也渐渐恢复神采，漂亮灵动，灿若星辰。
“翔音，谢谢你！但我不能留在凤城，我要回家，要上学，要……”
“好吧，我为你请家教老师。”
“不是的，我……”绿海轻蹙眉心，纯净漂亮的黑眸闪过淡淡的犹豫，阳光洒在她的周围，漾出细细的金色光晕，“翔音，我愿意陪在你身边，可我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必须先征得他们的同意。而且，我也想继续读书，完成自己的学业，希望你理解和体谅。”
翔音但笑不语，狭长美丽的紫眸深深地望着绿海，俊美优雅的面孔在阳光的照耀下宛若染上一层金子般的色彩，有些恍惚，有些缥缈。
“如果我反对，你会怎样做呢？”
淡淡的如风一般的声音，轻轻拂过绿海的耳际。
绿海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回道：“我会坚持，直到你答应为止！”
“那又何必问我？”翔音抬手揉了揉藏青色的发丝，俊脸上掠过明显的受伤之色，惨淡的笑容如落花一般，“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可以微笑面对，只有绿海你，能够轻而易举地伤到我，让我心甘情愿变得伤痕累累。所以，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胜利者。”
绿海的身体微微颤抖，抬手捧起翔音的脸，近在咫尺，她甚至能够看清翔音那双紫眸中流转的深情波光。
心，变得越来越柔软，溢满感动，充满温暖。
她只是静静地望着翔音，泪珠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噙满眼眶，越积越多，不停打转，黑亮澄澈的双眸氤氲着朦胧的泪雾，绽放着一朵朵如晨露般晶莹美丽的泪花。
“翔音，对不起。你是凤族的王子，拥有漫长的生命和丰富的阅历，而我仅是一个十六岁的人类女孩，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完美，成为能够与你站在相同顶点的人，那样我才有资格考虑，是否可以做你的王妃，是否可以陪在你的身边，你……”
“傻瓜……”翔音紧紧握住她的手，在她的额角印下一吻，紫眸渐渐溢满了宠爱的笑意，“原来是自卑思想在作怪，你真是傻得可爱呢。无论绿海变成什么样，都是我最珍爱的人，当绿海的生命走到尽头，也是翔音漫长生命的终结，我会随你而去，不再让你孤单。”
绿海默默地望着翔音，唇角含笑，晶莹滚烫的泪水潸然而下。
千丝万缕的阳光围绕着他们，星星点点的光斑，绚烂夺目。
清风拂过，湖面涟漪**漾，粉红色的莲花轻轻摇曳，香飘万里。
望着绿海的眼泪，翔音疼惜般地叹了叹气，温热的指尖探上她的脸颊，轻柔地为她拭去泪珠，却在准备拥她入怀的时候，倏地怔住了。
绿海突然踮起脚跟，害羞地阖起双眸，将自己的唇覆在他的薄唇上，给了他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绿海？”
翔音温柔地呼喊她，紫眸中充满惊喜。
绿海尴尬而羞怯地笑了笑，闪躲着翔音的目光，调皮地说道：“嗯，那个是，是你答应让我上学的奖励。”
“那，能不能再给我一个奖励呢？”翔音一把将她抓入怀抱，俊美的容颜笑靥如花，妖娆的紫眸璀璨闪亮，“我呀，决定陪你去菲澜学院读书，和从前一样，做你的同桌，怎么样？”
啊？真的假的？
绿海转动着黑宝石般的眼珠，好奇地追问道：“翔音，你什么时候与我做同桌的？是不是我又将你忘记了？”
“没关系，忘记也没关系，我们重新开始就好。”翔音轻轻吻着她的眉心之间，笑意逐渐加深，“你白天在菲澜学院读书，晚上回凤城居住吧，你独自一人，我会担心的。”
“不要！”绿海坚决反对，目不转睛地盯着翔音，“在我答复是否做你的王妃之前，我都要住在自己家里！翔音，我拥有灵力，会保护自己的，你放心吧。”
“这样啊……”翔音玩味十足地笑了笑，像个坏坏的、耍赖皮的孩子，“绿海，如果你不回凤城，就把你家的客房让出一间给我，我陪你住在……”
“当然不行！”
绿海的反对更加坚决，毫无商谈的余地。
翔音无奈地弯起薄唇，笑容依然优雅淡然，狭长美丽的紫眸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好吧，我安排凤族侍卫守在你家周围，好好保护你。这可是我最后的让步，必须接受哦。”
翔音比任何人都清楚，绿海自身的力量非常强大，甚至超越了他，几乎没有人能够伤到绿海。其实，真正让他感到不安的，是悦臣和龙族会趁机接近绿海！
他这么艰难才让绿海摆脱龙珠的束缚，让绿海忘记与悦臣之间的感情，可现在，绿海坚持要离开凤城，重返校园，他怎么能不提高警惕和戒备呢？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失去绿海！
海底龙宫。
水蓝色的宁静世界。
湮没在海洋中的通道，绵延千里，曲曲折折。
晶莹美丽的珊瑚，五彩缤纷的海藻，随波逐流，如海底绽放出璀璨光泽的宝石，点缀着华丽高贵的宫殿。
宽敞洁净的书房，到处都是水蓝色的装饰。
银发少年静静地站在窗边，抬眸凝望着窗外，绝美的容颜笼罩着尊贵疏离之色，幽蓝深邃的瞳眸沉静如水，没有一丝起伏的涟漪，无法看清视线到底落在何方；倨傲的下巴微微上扬，薄唇紧绷如线，显得冰冷而淡漠，遗世独立，遥不可及。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最爱的女孩忘记了他，离开了他，而他竟然束手无策！
心，痛得无以复加，汩汩淌血，撕裂的伤口怎么都无法愈合，仿佛一个幽暗的黑洞正在不断扩大，慢慢吞噬着他。
风吹动了水蓝色的波纹，淡淡的，涟漪层层叠叠。
阳光金灿灿的，闪烁着星子般的光泽，照亮了水蓝色的世界。
刻骨铭心的痛楚一直在蔓延。
曾经的幸福，曾经的快乐，曾经最珍贵的所有，仿佛依然呈现眼前；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画面，熟悉的一切，仿佛仍旧留在这里。
只不过……
再多的期盼，再强烈的愿望，也无法让他回到从前那段幸福时光了。
“砰！”
书房的门被人用力推开。
温文尔雅的另一位银发少年急匆匆走了进来，那张俊美温润的容颜带着异常的欣喜，黑宝石般的眼眸灿若星辰，跃动着兴奋的光芒。
“悦臣哥哥，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悦臣淡淡地扬起薄唇，面色平静无波，唯有深海般幽蓝的美目在悄然凝缩。
“雅史，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那边，毫无疑问，是指翔音的凤城。
悦臣见过失忆的绿海后，马上派自己的弟弟雅史去秘密监视凤城，以确定绿海的行踪和翔音的举动。
雅史上前一步，与悦臣并肩站在窗口，唇角漾起春日般温暖柔和的浅笑。他的声音轻轻的，如拂面而过的风，却蕴涵着莫大的喜悦，清晰地回**在整个书房里。
“哥哥，绿海离开凤城了。”
什么！
悦臣猛地怔住，呼吸出现了瞬间的停滞，明澈的淡蓝色瞳眸渐渐变成了浓墨般的绛蓝色，深不可测，让人无法看懂。
“那么，绿海现在在哪里？”
“在她家。”雅史微微挑眉，眸底温柔含笑，“这么多年，我和绿海一直是邻居，她终于回家了，我也总算能够好好与她谈一谈了。”
悦臣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冷俊完美的面孔稍显暗淡，蓝玉般的美目灿若星辰，凝结着薄薄的寒霜。
“雅史，不要掉以轻心。绿海离开凤城，固然是件好事，但你不要忘记翔音，翔音怎么可能让我们去接近绿海？”他幽幽地叹了叹气，声音压低几分，“那一晚，我在凤城见到绿海，由于翔音的阻拦，我甚至没有机会与绿海讲话。如果，绿海的‘死亡’和‘复生’都是翔音设下的圈套，那他就更加不会放开绿海了。”
“嗯，确实如此。”雅史抬眸望着悦臣，俊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哥哥说得没错，绿海虽然回家了，但她家周围埋伏着很多凤族侍卫。”
悦臣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如雪的银发轻轻拂过额角，若有若无地遮挡了眸光，令他那双夜雾般的蓝眸愈发幽深难懂了。
“雅史，你和静灵应该能够对付那些凤族侍卫，务必找机会接近绿海，至少我们要确定绿海究竟忘记了哪些人、哪些事。”
雅史微笑着应允，黑曜石般的眼眸纯净闪亮，流转着温暖柔和的水润波光。
“哥哥，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不过……难道，难道哥哥你不想见绿海吗？我可是第一时间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你怎么仿佛无动于衷呢？”
“那么，你希望我如何？”
悦臣紧抿薄唇，抬眸望向窗外水蓝色的世界，淡淡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蓝眸中，如同绽放着一朵朵沉静美丽的蓝色水晶花，璀璨如钻，却寂寞如尘，溢满了不可言喻的愁绪。
“雅史，尽管我们同为龙之王族，但我早已被自己的身份绑缚，无法如你那样自由自在地生活。没错，总算有机会见到心爱的女孩，我怎么还能如此冷静呢？你可曾知道，这具身体就像火山喷发一般，灼烧得厉害，那炽热的熔岩几乎燃尽自己的心，恨不得立刻奔到绿海身边，将她紧紧抓入怀抱，甚至想禁锢她在这座龙宫，永远不让她离开。然而，我的一举一动、我的任何决定，都关系着整个龙族，倘若被蠢蠢欲动的凤族有机可乘，必然会造成无法想象的血腥局面。”
“哥哥……”
雅史轻拍悦臣的肩膀，黑眸深深地注视他，眸底满是支持和鼓励。
“哥哥，以前我一直觉得，你的心里还有玲珑姐姐，你对绿海的爱一定不如我深，现在我明白了，你比任何人都爱绿海，也只有你才能带给绿海真正的幸福。哥哥，就算绿海失去记忆，遗忘了你，但我相信，只要她感受到你的深情，终有一天还会爱上你。”
“雅史，谢谢你。”
悦臣默然而笑，唇角扬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弯弧，浅浅的、淡淡的、静静的，恍若雨后初现的彩虹般，美得令人沉醉，无法移开视线。
是呢，雅史说中了他的心事。
最初，得知绿海忘记他，这个沉重的事实几乎将他击垮，不过，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深渊，懵懵懂懂地自暴自弃，越来越迷惘，越来越绝望，如果继续这样，他必然会永远失去绿海。
因此，他强迫自己隐忍着深入骨血的痛楚，拼命走出绝望，拼命支撑自己，拼命振作起来。是的，他要用属于自己的方式，重新夺回绿海的心，让绿海再次爱上他！
菲澜学院。
天空湛蓝如洗，纯净明亮。
微风轻拂，吹散了地面的树影。
栀子花团团簇簇，雪白的花瓣漫天飘飞。
绿海和翔音一起返回学校，班里的同学不但热情地欢迎他们，还纷纷跑过来询问绿海的身体状况。
这时，绿海才知道，原来她之前因病请假，已经好多天没有上课了。
学校林荫道。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筛落，熠熠闪烁。洁白的栀子花旋转飞舞，幽香阵阵。
“翔音，是你代我请的假吗？”
绿海停住脚步，凝望着身边的美少年，雪亮的黑眸轻轻眨动。
翔音不置可否，微微一笑，猛地凑到绿海面前，抬手把玩着她的发梢，紫玉般的美目中流转着玩味而调侃的眸光。
“反正你的身体康复了，何必在乎请假这种小事？如果你肯给我一个吻作为奖励，这里，就这里……”他故意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脸庞，笑容愈发妖娆迷人，“绿海，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唯一在乎的，只有你。”
绿海无奈地蹙起眉心，哭笑不得地叹了叹气，黑玛瑙般闪亮的眸光直望入那双比紫水晶还要美丽的凤眸。
“翔音，你闹够了没有？”
翔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紧紧握住绿海的手，半威胁半戏谑地说道：“如果你答应做我的王妃，我立刻就乖乖听你的话。”
“翔音！”绿海忿忿地瞪着他，漂亮的黑眸中跃动着两团燃烧的小火苗，“你这个坏家伙，再敢催促我，我可永远都不会告诉你答案喽。”
啊？
看样子，绿海很在意这件事呢。
翔音抿唇而笑，俊美优雅的面孔美得摄人心魄，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绿海的下巴，温柔如水的眸光仿佛能够融化一切。
“绿海，怎么办？得不到你的承诺，我的心总会感到不安呢。”
“你呀……”绿海拉下他的手，白皙美丽的脸颊浮起一抹微笑，“翔音，你是不相信我吗？其实，我已经给爸爸、妈妈写信了。他们虽然很少在我身边，但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一定会尊重我的决定。所以，你安心等待就好，收到爸爸、妈妈的回信，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的父母是拥有灵力的风水师，长期在外修行，从事除魔、除妖、净灵类的工作，印象中，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只有小时候那段日子，父母经常陪在她的身边。
淡淡的清风拂面而过，带来阵阵栀子花的香气。阳光仿佛更加明媚耀眼，暖暖的，深入心底。
就在这时，温雅俊逸的少年翩然而来，银发如雪，黑眸如玉，而他的身后，还跟随着一个清秀淡静的短发少女。
看到少年的瞬间，翔音脸上的笑容出现了短暂的僵滞，但他很快恢复过来，玩世不恭的笑容如面具般完美，只是紫亮的眸底迸射出一抹凌厉淡然的光芒。
哈，居然是龙族的雅史，动作蛮快嘛！
无疑，绿海也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她迅速转过身，却在刹那间怔住了。
“雅史！静灵！”
绿海笑望着他们，毫不迟疑地迈动脚步，想要立刻跑过去。
突然，一只修长而坚实的手臂紧紧揽住她的纤腰，将她用力拉了回来。
“翔音？”
绿海微蹙眉心，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翔音，雅史和静灵是我的朋友，很多年的朋友，就像亲人一样。来吧，我介绍你们互相认识。”
“不必了。”翔音将绿海抓入怀抱，紧紧拥住，眸底漾起细微的涟漪，“不需要你的介绍，我和雅史不但认识，而且，非常熟悉呢。”
“翔音，我可不认为这是自己的荣幸。”
此刻，雅史已经走到绿海身边，黑亮澄澈的眼眸中流转着温柔的波光。
有些意外，有些惊喜，还有些感动，绿海居然记得他！如此看来，绿海似乎只忘记了悦臣哥哥，也难怪悦臣哥哥会那样痛苦了。
“绿海，能够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他扬唇轻笑，俊雅的面孔带着几许关切和疼爱，声音淡淡的，如春风一般，“这段时间，我和静灵都很担心你，还好，你没有忘记我们，否则静灵会生你的气哦。”
说着，他侧过头，将温柔恬静的视线落在短发少女身上，怜惜之情明显可见。
静灵微怔，在撞上雅史近乎宠爱的眸光后，白净秀丽的脸颊慢慢浮起一层红晕。她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沉声道：“见过绿海大人！”
啊？
绿海倏地睁大双眸，震惊得忘记了呼吸，很久没有反应过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静灵为什么要向她行礼？
在她困惑不解的时候，一个新发现让她的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
“你，你们……雅史、静灵，你们是，是龙族？”
听到绿海的惊呼，雅史和静灵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什么意思？当绿海成为龙珠的守护者时，不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吗？怎么，怎么眼前的绿海好像刚刚察觉一样？
更大的疑问缠绕在雅史心底，他不得不揣测，绿海可能忘记了更多的事情。
“嗯，我们是龙族。”雅史望着绿海，淡然含笑，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润，“绿海，我和龙王悦臣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我的母亲是人类巫女，我也一直生活在人类世界。静灵是我最重要的侍从，她之所以向你跪拜行礼，原因很简单：你曾被龙珠选为守护者，是我们龙族的王妃！”
绿海的身体微微颤抖，心口莫名一阵揪痛，仿佛狂烈的暴风雪突然袭来，将她的心湮没在冰天雪地之中，哪怕世间最温暖明媚的阳光，也无法融化。
“绿海？”
翔音心疼地拥住她，唇角的笑意逐渐褪去，紫玉般的美目愤怒地望向雅史。
“雅史，你应该很清楚，龙珠已经离开了绿海，她再也无需背负所谓的使命，更没有必要做龙族的王妃！”
“翔音，你以为这个蹩脚的借口能够令人信服吗？”雅史微敛眉宇，淡淡地说道，“即使龙珠离开了绿海，可谁能保证龙珠不会再选绿海为守护者呢？历代龙珠的守护者，都是在生命结束那一刻，才……”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不想听！”绿海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摇头，眸底蓄积着晶莹的泪花，“雅史，为什么要逼我呢？我，我把你当成最信任、最亲近的哥哥，你怎么能像悦臣一样强迫我？我只是，只是自身拥有灵力而已，根本不知道龙珠是什么，更不想成为龙珠的守护者，悦臣明明有喜欢的青梅竹马，为什么要强迫我做他的王妃？”
“不，不是那样的！”雅史万般疼惜地望着绿海，有些惊慌失措，“悦臣哥哥从来没有勉强过你，青梅竹马的玲珑姐姐已经去世，悦臣哥哥只是将其深藏在记忆里，他真正喜欢的人是……”
“雅史，够了。”绿海突然露出一个绝望般的苦笑，黑眸中氤氲着朦胧的泪雾，“你是想告诉我，悦臣因为失去最喜欢的青梅竹马，迫不得已选我做他的王妃，对吗？雅史，麻烦你转告悦臣，从此以后，我和他之间再无瓜葛！”
什么？
这下，雅史更加不知所措了。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那被打断的解释，反而加深了绿海的误会，非但没有帮到哥哥悦臣，好像还让绿海与哥哥之间的关系每况愈下了。
怎么办？
他必须做些补救的措施才行。
“绿海，其实……”
“雅史！”翔音有意无意打断他的话，俊美优雅的面孔似笑非笑，紫水晶般的瞳眸中闪烁着冰冷闪亮的光芒，“既然绿海明确了她的意志，就请你不要再来打扰她、逼迫她！我无意与龙族为敌，但是，绝不会饶恕任何一个伤害绿海的人！”
雅史缓缓凝眸，意味深长地望着翔音，轻柔而淡然地说出五个字。
“我，相信绿海。”
翔音静静地微笑，紫亮的眸光如明晃晃的匕首般刺入雅史的眼底，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手拥紧绿海，柔声道：“走吧，我们回教室。”
绿海默然应允，深吸一口气，逼退眼中的泪花，重新露出甜美的笑容：“雅史、静灵，无论你们身份如何，永远都是我的朋友。”
“绿海！”
“绿海大人！”
“我说了，不要这样叫我。”绿海嗔怪地盯着静灵，无奈地摇了摇头，“静灵，我不会做龙族的王妃，我们是朋友，和从前一样相处吧。”
“可是……”
静灵欲言又止，眸底掠过一抹犹豫。
“没有可是！”绿海立即反驳，黑眸中依旧泪光闪闪，“我听说，你和雅史都办理了退学手续，不喜欢菲澜学院吗？还是你们要返回龙族，不准备在这里生活了？”
“怎么会呢？”雅史代静灵做了回答，望向绿海的目光温柔如常，“放心吧，我和静灵很快就会复学，我们三个人又可以一起读书了。”
雅史的话令翔音骤然改变面色，漂亮的紫眸愈发妖娆璀璨，深邃难懂。
“绿海，我们该走了。”
“好。”绿海靠在翔音胸口，向雅史和静灵挥了挥手，“记住，我在等你们，赶快回学校来哦。”
望着绿海逐渐远去的身影，雅史唇角的笑意增添了几分苦涩。
“雅史大人！”
静灵的心疼痛起来，虽然雅史大人给了她承诺，但她很清楚，绿海在雅史大人心中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雅史淡淡一笑，主动拉起静灵的手，柔声道：“我们也该回龙宫了，有些事必须让悦臣哥哥知道。”
现在，雅史几乎能够确定，绿海不是忘记了悦臣一个人，而是……忘记了龙珠出现后的所有人、所有事。
夜，静悄悄的。
月光如银沙般洒下，清冷如水。
晚风吹拂，树影摇曳，空气舒爽凉薄。
整洁宁静的院落，每一侧的围墙上，分别停留着几只不知名的飞鸟，它们轻轻拍打着五颜六色的羽翼，似乎正在互相开心地聊天。
微凉的石阶，少男和少女并肩而坐。
“翔音，你赶快回凤城吧，我自己没问题的。”
少女托起下巴，扭头注视少年，纯净的眼眸中闪烁着琉璃般的闪亮光泽。
“绿海，你可真无情。”
翔音故意抱怨，慵懒地笑了笑，像个黏人的孩子一样，轻靠在绿海的肩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令她微微红了脸颊。
“翔音，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
“翔音大人！”
张开黑色羽翼的少年突然从天而降。
翔音微微挑眉，望着眼前的少年，淡淡地笑道：“冰梨，忘记我说的话了吗？若没有急事，不要随便来这里。”
冰梨是翔音的贴身侍从，一直追随着翔音，陪伴左右。
“翔音大人，请您立刻回凤城吧。凤王大发雷霆，不肯处理凤族事务，长老们怎么劝说都没用，情况真的很糟糕。”
翔音的脸色稍稍改变，紫玉般的美目中闪过一丝困惑，若有所思地问道：“父亲大人为什么发怒？我离开之前拜见过他，他的心情不错，怎么会……”
冰梨抬眸望了望绿海，似乎有些为难，然后，他恭敬地跪在翔音身边，压低声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啊，无语了，父亲总是让我头疼呢。”翔音慵懒地揉了揉藏青色的发丝，唇角漾起一抹自嘲般的浅笑，抬手拥住绿海，他抱歉地说道，“我先回凤城了，明天学校见！那些守在围墙上的凤族侍卫，会代替我保护你，晚安！”
“嗯，明天见！”
绿海没有挽留翔音，直到目送他离开，心底才慢慢涌起一丝不舍。
也许，她与翔音之间这十年的空白，并非她想象中那样迷茫、那样可怕，或者，很快就会被美好的回忆填满吧。
苍穹如墨，夜雾渐浓。
月亮已没入云层，不见了踪影。
暗淡的夜色下，尊贵冷俊的银发少年出现在绿海家的庭院外，他的身材颀长挺拔，容颜绝美淡漠，幽海般的蓝眸深邃闪亮，洁白如雪的银发随风飘飞。
“悦臣大人！”
中年男子飞身而落，恭敬地向少年行礼。
悦臣微微颔首，沉声道：“天炎，处理好那些凤族守卫了？”
“是的。”天炎满目赞赏地望着悦臣，唇角含笑，“悦臣大人，您巧妙利用老凤王的不平衡心理，令翔音只好离开绿海王妃，回到凤城。而且，翔音这次有些大意了，保护绿海王妃的凤族侍卫力量太普通，很容易对付。”
“不，不是翔音大意，他可能从一开始就决定自己保护绿海。”悦臣轻敛起眉宇，蓝眸平静无波，灿若星辰，“翔音回到凤城后，应该很快会发现问题，我必须抓紧时间向绿海说明一切。天炎，你守在这里，有什么事立刻通知我。”
天炎是龙族的右护法，而雾隐婆婆是龙族的左护法，他们都是悦臣最信任的人。
再次走进熟悉的庭院，再次看到那抹清秀的身影，悦臣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感觉，有深深的期待，有暖暖的幸福，还有疼痛。
站在冰冷的门板前，悦臣缓缓抬起手，想要去敲门。倏地，房门突然打开，莹黄色的气旋随即冲出门口，猛烈地向他席卷而来。
“什么人？”
绿海拥有强大的灵力，在悦臣刚走进来的时候，她就感应到了异样的气息。
“绿海，是我，快停下来。”
悦臣闪过绿海的攻击，握住她的手腕，深情地注视她，幽暗如潭的蓝眸恍若氤氲着温柔的迷雾，令绿海的心感到一阵暖意。
可是……
悦臣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成为龙族的王妃，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为什么还要来找她？更何况，龙珠已经离开她，她与龙族、与悦臣，再也没有任何牵绊了。
“为什么来我家？”
她甩开悦臣的手，有些戒备地望着他，却在看到他眼底的忧伤时，莫名心疼起来。
悦臣几不可闻地叹了叹气，蓝宝石般的眼眸中温柔依旧，只是深藏的喜悦渐渐化成无声的落寞，显得绝望而无助。
“绿海，我们谈谈吧。”
绿海沉默不言，拼命在心中反对，却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怎么都说不出口。
“绿海，我说过，我们不是陌生人，只是……”
“我知道，是我将你忘记了。”绿海移开视线，苦涩地笑了笑，“翔音都告诉我了，我曾经是龙珠的守护者，因为龙珠的缘故，不得不成为你的王妃。悦臣，现在龙珠不在我的身体里，我已经不是龙珠的守护者了，你是否可以放我自由呢？”
悦臣深深地望着她，心口堆积的痛楚让他几近窒息，绝美的容颜略显苍白，唇角弯起一道惨淡无力的浅弧。
什，什么？
绿海惊怔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盯着悦臣——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如同月光照耀下的两汪清泉，没有戏谑，没有动摇，坚如磐石，幽深沉静，璀璨闪亮。
她，似乎无法怀疑悦臣的话呢。
“绿海，请你相信我，试着相信我，可以吗？”
“我，我……”
她想告诉悦臣，她已经相信了，只不过，她还没有说出口，头上就突然袭来一阵强烈的晕眩，令她的意识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怎么回事？
她好像看到了一片刺眼的白光。
“绿海，你怎么啦？”悦臣紧紧拥住她，望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孔，心痛愈发深刻，“绿海，不要离开我，不要再狠心留下我一个人……”
倏地，悦臣的身体也僵住了，深海般的蓝眸紧紧凝缩，浸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这，这是真的吗？
他居然又一次感应到了龙珠的召唤！
难道，龙珠重现，会再次选绿海为守护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龙珠带给悦臣的感应力却在逐渐变弱，他甚至无法判断龙珠究竟在哪里。仿佛相辅相成一般，当绿海的意识完全恢复，悦臣就感应不到龙珠的召唤了。
“绿海，你怎么样？”
“我没事。”她轻轻挣开悦臣的怀抱，尴尬地笑了笑，“谢谢你，其实……”
“悦臣大人！”
天炎急匆匆跑进来，打断了悦臣和绿海的谈话。
“什么事？”
悦臣微蹙眉宇，蓝眸稍稍凝缩，跃动着冷傲而愠怒的波光。
天炎略显犹豫地望了望绿海，似乎有所顾忌，可事关重大，不得不如实汇报。
“悦臣大人，龙珠……龙珠选定了新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