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之记忆
夜色朦胧，云雾缭绕。
银灰色的古堡高耸入云。
星辰若隐若现，光芒璀璨耀眼。
淡淡的月光下，冷俊倨傲的银发少年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古堡入口，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令人感到一种无法逼视的压迫感。
少年微皱眉头，薄唇紧绷，绝美淡漠的容颜沉静如水，看不出任何起伏的波澜。他的银发洁白如雪，在晚风中轻轻飞舞，衍射出一道道清冷的光泽；幽海般的蓝眸深邃无比，氤氲着淡淡的雾气，宛若月光照耀下的两汪清泉，隐隐泛起细细的涟漪，缥缈而恬淡，深不可测。
古堡的守卫们猛地僵怔住，纷纷改变脸色，警惕而恭敬地望着银发少年。
空气里弥漫着清冽冷凝的气氛。
晚风吹散薄雾，皎洁的明月赫然而出。
少年迈动脚步，神情稍显暗淡，颀长挺拔的身躯洒满银沙般的月光，愈发尊贵孤傲，遗世独立，哪怕近在咫尺，仍旧显得遥不可及。
“悦臣大人！”
守卫们渐渐回神，赶忙跪拜行礼。
少年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沉声道：“都起来吧。”
为首的守卫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望着他：“悦臣大人，我们凤族与龙族一向没有什么往来，您今日以高贵身份亲临凤城，着实令我们受宠若惊，不知您……”
“哼，龙凤两族的确没有往来的必要。”悦臣微敛眉头，幽蓝的眸色加深几分，“我只是来接我的王妃！马上去通报，让翔音把我的王妃送出来！”
什么？
凤族守卫面面相觑，个个露出难色，谁都不敢吭声。
翔音大人是凤族王子，也是族人最尊敬、最忌惮、宛如神明般的存在；而悦臣大人是龙族现任王者，高高在上，沉稳冷静，果断干练，年轻有为。
虽然得罪不起两位大人物，但悦臣终归是龙族之王，凤族守卫只会遵从翔音的命令。更何况，在此之前，翔音已经吩咐他们，不管何人来访，一律拒绝。
“悦臣大人，非常抱歉，翔音大人不在凤城。”
悦臣冷冷地望着守卫，绝美倨傲的容颜令人不寒而栗。
“即使翔音不在，我也要接走我的王妃！我要将绿海……绿海的……”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光洁如玉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状，青紫色的血管凸显出来，清晰可见。
“我要将绿海的尸体带回龙族！”
他几乎是撕心裂肺般地说出了这句话，蓝眸中流转着深刻彻骨的伤痛。
是的，他的王妃绿海，他最喜欢的女孩绿海，在与他订婚前夕，在穿上那件漂亮的蓝色婚纱后，突然失去心跳而永远离开了他……
他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绿海已经离开他的事实。
直到现在，直到此刻，他似乎仍然能够感觉到绿海的气息，曾经的幸福和快乐依旧萦绕脑海，历历在目，他怎么能接受绿海去世的残酷现实？
凤族守卫仰望着他，异口同声：“没有翔音大人的允许，我们不会让任何人进入凤城！”
“放肆！”
悦臣厉声呵斥，恬淡的视线里带着不容反抗的凌厉，如雪的银发在风中凌乱飞舞，跃动着冰冷慑人的光芒。
“若非翔音卑劣地偷走我的王妃，我断然不会亲自来此要人！你们听好，如果绿海有什么事，我就让这座凤城为她陪葬！”
凤族守卫视死如归，坚定地回道：“身为凤族的一员，我们必须保护凤城！”
“那我就成全你们。”
悦臣冷冷抬眸，线条优美的下巴倨傲地扬起，尊贵凛然，不怒而威。
与此同时，水蓝色的龙鳞荆呈现在众人眼前，带着强大的力量，宛若一道道湛蓝美丽的光环，晶莹剔透，璀璨夺目。
他本无意与凤族族人动手，但是，他必须将绿海带走，哪怕绿海已经失去心跳，失去呼吸，也仍然是他心爱的王妃，是他最不能舍弃的恋人。
水蓝色的龙鳞荆愈发灿烂耀眼，恍若无数亮晶晶、明晃晃的匕首，从四面八方袭向那些凤族守卫，迅速果断，毫不留情。
倏地，暗淡的夜空仿佛突然间被点亮，绽放出一朵朵淡紫色的凤绒花，明艳妖娆，如紫亮的丝带一般，紧紧缠绕着水蓝色的龙鳞光环，交相辉映，绚丽无比。
悦臣的眸色骤然加深，如雪的银发更加冷凝逼人。
水蓝色的龙鳞荆与淡紫色的凤绒花，互相对抗，互相牵制，互相束缚，两股强烈的气旋不断增强力量，狠狠撞击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声，扬起无数沙尘，模糊了众人的视线，唯有枯叶飞舞，哗哗作响。
没过多久，灰尘渐渐散去，周围变得越来越清晰。
伴随着淡淡的紫亮光泽，俊美优雅的少年从古堡的雕花大门走出来，藏青色的发丝拂过额角，在那双紫水晶般的美目中洒下一道道剪影。
“翔音大人！”
凤族守卫高声齐呼，恭敬地向少年行礼。
“你们都退下吧。”
翔音轻笑着眨了眨眼睛，视线直望向那个恬淡漠然的银发少年。
“悦臣，我可不会允许你伤害我的族人哦。”
月光静静地洒落，如清冷朦胧的银沙一般。
晚风徐徐，薄雾袅袅，星辰如钻，熠熠闪烁。
两个美少年相视而立，蓝眸深邃如海，紫眸澄澈如玉。
“翔音，把绿海还给我！”
悦臣微拧眉宇，绝美的容颜凝结着厚厚的寒霜。
翔音淡然而笑，薄唇弯起一道完美的弧度，优雅柔和，妖娆缱绻。
“悦臣，抱歉呢，你是否能够带走绿海，我真的无法做主。”
什么？
悦臣的脸色阴沉而暗淡，幽蓝的瞳人中跃动着比暴风雪还要凛冽的寒光。
“翔音，你卑劣地偷走绿海，想找借口推脱吗？你何时变得如此没有担当了！”
“悦臣，你错了。”翔音不慌不忙地抬起手，慵懒而玩味地揉了揉藏青色的发丝，狭长美丽的紫眸波光潋滟，“其实，绿海随我来到凤城，是她自己的决定，我从未勉强过她，更不需要接受你的质问。”
悦臣猛地怔住，身体一阵僵硬，心跳仿佛也在这一刻突然停止，不再跳动了。
翔音他，他在说什么胡话？
绿海已经去世，怎么可能还拥有自己的意志和选择？
“翔音！”悦臣忿忿地瞪视他，眸色不断加深，从淡淡的青蓝变成了深蓝，其中的愠怒显而易见，“你不是一直声称喜欢绿海吗？那么，不尊重去世的绿海，故意拿她开玩笑，这就是你对绿海的感情？倘若如此，你实在太……”
“悦臣！”翔音突然打断他的话，俊美优雅的面孔已经褪去玩味的笑意，一字一句格外清晰，“悦臣，你还不知道，其实……绿海她，并没有死！”
“你说什么？”
悦臣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幽深的蓝眸闪过一抹异样的惊喜。
这，这是真的吗？
“告诉我，绿海在哪里？她究竟在哪里！”
“绿海就在凤城，不过……”翔音走到悦臣身边，眸色稍稍加深，玩世不恭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硬生生刺穿了悦臣的心，“即使你见到绿海，她也不会跟你走，现在，绿海心中唯一重要的人，是我！”
“翔音，你给我适可而止！”
悦臣厉声怒斥他，水蓝色的龙鳞荆不知何时已环绕在翔音身边，无数锋利的鳞片闪烁着凝霜般冷冽慑人的光芒。
“悦臣，我说过，绿海一定会属于我。”
翔音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慢慢抬起手，淡紫色的凤绒花随即显现，与水蓝色的光环紧紧缠绕，猛地一个用力，凤绒花和龙鳞荆同时破碎，全部化成随风而逝的细小尘埃。
悦臣完全没有在意翔音的华美表演，绝美倨傲的容颜笼罩着深刻的伤痛和愠怒，海水般幽蓝的美目里氤氲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模糊不清，无法捉摸。
“翔音，若今天见不到绿海，我保证让你的凤城面目全非！”
绿海是他的王妃，是他最爱的女孩，无论如何，他都要将绿海带走！天知道，他听说绿海依然在世的时候，心中溢满了多么厚重的幸福和喜悦。
绿海曾与他约定，永远陪伴他，永远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此生不渝。这样刻骨铭心的承诺，这样刻骨铭心的感情，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撼动！
“可是，怎么办呢？”翔音的笑容优雅完美，却没有到达眼底，紫眸中分明凝结着冰冷的寒霜，“除非绿海自己出来见你，否则，我是不会让你闯入凤城的！”
悦臣冷哼一声，侧眸望了望翔音，唇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
“多说无益，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是啊。”翔音点了点头，俊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润如风，紫水晶般的美目却不经意加深了眸色，“悦臣，我们不如趁此机会，一较高下吧。”
翔音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好战之人，但是，为了绿海，他不惜与全世界为敌。
没错，绿海在“死去”之前，确实是悦臣的王妃，甚至，绿海曾深爱着悦臣，决定永远和悦臣在一起。不过，现在情况改变了，绿海“死而复生”之后，记忆里再也没有了悦臣的存在。
是的，绿海已经将悦臣彻底遗忘！
尽管如此，翔音依然心存不安，他好不容易从悦臣身边夺回绿海，绝对不能再失去绿海！所以，他要阻止绿海和悦臣见面，哪怕与悦臣正面交锋，哪怕付出血的代价，他也不会放弃绿海！
天空中的皎月不知何时躲入云层。
漆黑如墨的夜色，唯有星辰璀璨耀眼。
战斗一触即发，明知结果只会两败俱伤，但悦臣和翔音各有坚持，谁都不肯退缩。
幽蓝的龙鳞荆和淡紫的凤绒花，分别迸射出灿烂而冰冷的光泽，如同晶莹透明的彩色丝带，照亮了黑漆漆的夜空，恍若绽放着无数七彩斑斓的烟花，熠熠生辉，美不胜收。
震耳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地面上沙尘飞扬，烟雾迷蒙。
忘记过了多久，空气里飘起淡淡的血腥味道，紫色的凤绒花光环仿佛被幽蓝的龙鳞荆压制住，渐渐处于劣势，力量也在慢慢消退。
“噗——”
鲜血从嘴角溢出，翔音抬手按住胸口，趔趄地后退几步，惨淡脆弱的笑容如凋零的落花一般。
悦臣没有受到严重的内伤，情况稍好一些。
“翔音，认输吧。”
“除非我死！”
翔音笑靥如花，殷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掉落在地面，绽放出刺眼的赤色光芒。
悦臣移开视线，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深沉的幽海：“那好，我帮你完成心愿！”
“可惜，我不会感谢你哦。”
翔音拼命按住胸口，望着逐渐逼近自己的水蓝色光环，唇角弯起一道新月般淡雅完美的弧度，有种令人惊艳的威慑感。
“啪啪啪！”
锋利的龙鳞荆突然全部断裂，被一股莹黄色的气旋挡了回来，若非悦臣闪避及时，很可能会因此受到重伤。
是谁？谁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悦臣警戒般地抬起头，却在下一秒扫去心中所有疑虑，温柔而充满惊喜的呼唤脱口而出：“绿海？绿海，真的是你！”
最爱的女孩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他怎能不高兴？怎能不激动？此刻，他只想马上将绿海抓入怀抱，紧紧拥住，再也不放开她……
绿海微微一惊，怔怔地望着悦臣，黑玛瑙般闪亮的眼眸闪过一抹淡淡的困惑。
“你是谁？为什么要伤害翔音？”
夜色凉薄如水，月光皎洁明亮，婆娑的树影在晚风中轻轻晃动。
悦臣的蓝眸紧紧凝缩，仿佛遭遇晴天霹雳一般，绝美冷傲的容颜霎时惨淡无光，苍白如纸，紧绷的薄唇也逐渐失去了血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
绿海，绿海居然不认识他！
他深深注视着几步之遥的那个女孩，瀑布般的长发，白皙美丽的脸庞，纯净澄澈的黑眸，一颦一笑都在牵动着他的心，那分明就是他最爱的王妃，绿海！
“绿海，你……我，我是悦臣。”
“悦臣，你好！”绿海轻轻点头，面色平静淡然，遥远而陌生，“我能看出来，你并非人类，而是龙族。悦臣，我不知道你与翔音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翔音已经处于劣势，为什么你不能手下留情，非要置他于死地呢？”
悦臣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曾经深爱着他、愿意与他共同保护龙族的绿海，竟会说出如此黑白颠倒的话。
是的，疑问太多，困惑太多，重重叠叠填满他的心，让他无法思考，无法呼吸，如同陷入冰冷深邃的旋涡，怎么都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方向。
“绿海，你到底怎么啦？”悦臣握紧双手，眼中溢满深刻的伤痛和忧愁，就像海面漾起的蓝色波纹，在眸底静静流转，孤寂而落寞，“绿海，我和你，不是陌生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
“绿海，你能不能来我身边？”
翔音有意无意地出声，令悦臣不得不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此时此刻，如果绿海抬眸看看悦臣，一定能够发现那抹温柔如水的深情，然而，绿海并没有在意悦臣眼中的期待，而是快步走到翔音身边，挽住他的手臂，轻轻为他擦去唇边的血渍，嗔怪般地叹了叹气。
“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翔音脉脉地望着绿海，抬手拥住她的肩膀，宠爱般地捏了捏她的鼻尖，柔声道：“本来很疼很严重，可见到你之后，什么伤都无所谓了。绿海，有你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翔音，你再敢乱说，我就不理你喽。”
绿海的脸颊微微泛红，清澈美丽的黑眸璀璨如钻，盈动着羞赧而关切的水润波光，那是一种超越了朋友、属于恋人间的温情。
“好，我投降，马上闭嘴。”
翔音赶忙举起双手，玩味而调皮地眨动着紫玉般的眼眸，仿佛习惯般的，将绿海拉入怀抱，拥在胸口。
望着眼前的情形，悦臣那张绝美的容颜早已失去血色，凝结着冰冷厚重的寒霜，深邃如潭的蓝眸里跃动着炽烈汹涌的火光，仿佛随时能够将周围的一切燃烧殆尽。
心，痛得无以复加，仿佛硬生生被撕裂，流淌出绝望而沉痛的鲜血。
悦臣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毫不迟疑地冲上前，一把抓住翔音的领口，将他从绿海身边狠狠拉开。
“翔音……”
绿海担忧地低呼，却换来了悦臣苦涩凝痛的注视，莫名地，她有些不敢去看悦臣那双溢满忧伤的蓝眸。
“绿海，我没事。”翔音向她眨了眨眼睛，俊美的面孔笑意流转，“绿海，乖乖等在这里，不要担心。”
见绿海对翔音言听计从，悦臣更加怒火中烧，淡漠凌厉的眸光如匕首般落在翔音身上。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翔音淡然地笑了笑，狭长的美目中**漾着星星点点的紫色光晕，妖娆迷人。
“我也没有头绪，不过……”他低下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悦臣，你应该猜到了，如今，在绿海的记忆中，根本没有你的存在！龙王悦臣，已经成为了绿海眼中的陌生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悦臣愤怒地瞪视翔音，不由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真是被你打败了。”翔音无奈地摇头，唇角的笑意渐渐褪去，“我只知道，绿海‘死而复生’，醒来后就忘记了你。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并不清楚！”
其实，他知道原因。
无论绿海的“假死”，还是“死而复生”，都是翔音预先安排的。他寻找机会，将自己的凤翎种入绿海的心脏，然后用灵力控制凤翎，使绿海停止心跳，进入“假死”状态。非但如此，他还将凤翎浸染了“忘情咒”的药汁，从而让绿海忘记悦臣。
当然，这些隐藏的事实，这样完美的计划，他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翔音，你休想敷衍我！”悦臣猛地推开他，深邃如潭的蓝眸愈发冰冷疏离，宛若悬挂在天边的寒星，遥远而无法靠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谎话吗？就算死去，绿海也不会让自己忘记我！”
翔音淡然微笑，紫玉般的美目璀璨闪亮，流转着幽湖般平静的水润波光。
“十年前，我已经认识绿海，一直在等她长大，这份感情深藏于心很多年，不会输给任何人！但是，阴差阳错，绿海变成龙珠守护者，还忘记了十年前的一切！悦臣，绿海本来就是我的，十年前我已承诺永远守护她，如今，你被她遗忘，也该感受一下我这十年来的相思之苦了。”
什么！
悦臣震惊地忘记了呼吸，深邃幽蓝的美目紧紧凝缩，恍若两汪孤寂绝望的死水，再也漾不起丝毫涟漪。
怎么，怎么会这样？
绿海真的忘记了他，忘记了他啊……
如果说，绿海的“去世”曾将他推入绝望的深渊，那么，绿海的“遗忘”，更是致命的打击和残忍的折磨。
“悦臣，回去吧。”翔音轻轻挑眉，狭长漂亮的紫眸妖娆神秘，流转着深不可测的紫色波光，“龙珠已经离开绿海，她不再是龙族的王妃，也不需要肩负龙珠赋予的使命，从此以后，绿海与龙族再无瓜葛！”
“住口！”悦臣微阖双眸，如雪的银发拂过冷俊完美的面孔，仍然无法遮挡蓝眸中锐利疏漠的寒光，“即使龙珠离开绿海，即使绿海忘记了我，我也不会将她让给别人！”
翔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紫亮的眸光却异常坚定。
“悦臣，放弃吧，不管以前怎样，现在……绿海是我的！”
“哼！”悦臣漠然出声，仅存的理智瞬间瓦解，如雪的银发随风飘飞，“翔音，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只要你死掉，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刹那间，水蓝色的龙鳞荆齐刷刷地逼向那个淡然含笑的凤之王子。
“轰——”
莹黄色的气旋再次出现，如坚固透明的水晶墙一般，不但牢牢保护住翔音，还将悦臣的攻击反弹回去，令他受伤倒地，唇角淌出了血渍。
“咳咳……咳咳……绿海，你……”
悦臣不可遏制地咳嗽，气急攻心，鲜血喷涌而出，浸红了胸前的衣衫。
他深情而温柔地凝望着绿海，湛蓝沉静的美目氤氲起一层淡淡的泪雾，闪烁着孤独忧伤的泪光，那样刻骨铭心的感情，仿佛从骨血里慢慢溢出，带着深刻的凄楚，带着绝望的裂痛，让人心疼得宁愿立刻死去。
悦臣从未想过，自己用生命深爱的女孩会出手打伤自己，但是，他无法责怪她，无法怨恨她，无法停止继续喜欢她。
绿海惊怔住，如同受到蛊惑一般，视线胶着在悦臣身上，怎么都无法离开。
为什么？
为什么悦臣的目光会让她感到心慌，让她不知所措？
“悦臣，对不起……”鬼使神差般地，她走到悦臣身边，纯净美丽的黑眸清晰地映出他的模样，“对不起，我只是想阻止你伤害翔音，不是故意针对你。悦臣，能够认识你，我很意外，也很高兴，可我不希望翔音受到任何伤害，他是我非常重要的人。”
“重要？多么重要呢？”
“无可替代，不可或缺。”
绿海默默地转过身，抬眸望向那个始终淡然含笑的美少年，翔音。
这一刻，悦臣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彻骨的疼痛不断加深，绝美的容颜惨淡无光，水蓝色的泪花绽放在眼底，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绿海，绿海……”悦臣用力扳过她的肩膀，深邃的蓝眸直望入她的眼底，“你，你怎么能忘记我！你怎么能把翔音当成最重要的人！绿海，你是我的王妃，回到我身边，我们慢慢记起曾经的一切，好不好？我不能失去你，不能……”
“够了，悦臣！”翔音快步走上前来，抬手揽住绿海的纤腰，不着痕迹地将她带离悦臣身边，“绿海是不会跟你走的，十年前，我和绿海已经约定，永远不离不弃，请你不要再来凤城打扰我们。”
“绿海，我只想知道你的决定。”
悦臣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有淡淡的血腥味道在喉咙里蔓延翻涌，每次呼吸，都能够感觉到窒息般的疼痛。
绿海靠在翔音的怀抱里，耳畔却一直回**着悦臣之前的话语，头脑里一片混沌。
什么意思？
难道，难道她与悦臣早已相识，而她却忘记了悦臣的存在？可是，为什么翔音没有对她说起过呢？
“翔音，悦臣他……”
“绿海！”察觉她的动摇，翔音不由得微蹙眉宇，轻轻捧起她的脸，柔声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会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吗？傻瓜，不要想太多，一切有我。”
绿海凝眸注视着翔音，撒娇般地环住他的脊背，笑着点了点头。
“悦臣，很高兴见到你，但是……”绿海抱歉地笑了笑，黑琉璃般的眼眸纯净灵动，波光潋滟，“对不起，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事，现在我只想留在翔音身边。”
悦臣绝望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洁白如雪的银发随风轻舞，遮挡了他眼中那颗滚滚而落的泪珠。
当绿海和翔音的身影逐渐消失，完全没入那座银灰色的古堡后，“噗”的一声，又一大口鲜血从悦臣的嘴里喷出，染红了月光照耀下的冰冷地面。
绿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要忘记我？
悦臣回到龙宫的时候，见到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雅史。
雅史的母亲是人类巫女，因此，他并非纯正血统的龙族，也不是普通平凡的人类，但他一直在人类世界生活，是绿海多年的邻居，更是绿海最信任的知己。
本来，雅史想默默地陪在绿海身边，默默地喜欢她，直到永远。可是，龙珠意外地选定绿海为守护者，令绿海与悦臣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两个人渐渐爱上彼此，心心相印，至死不渝。
于是，雅史选择了退出，他真心希望哥哥与绿海能够幸福快乐。
然而……
刚刚离开才几天，哥哥就派人紧急告知他：绿海在订婚前夕突然去世，龙珠也飞出她的身体，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现在，他仍然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怎么都不敢相信，不敢接受。
“哥哥，你……”望着悦臣憔悴惨淡的容颜，雅史几次欲言又止，黑眸里流转着心疼而无奈的波光，“哥哥，听雾隐婆婆说，翔音擅自带走了绿海的……绿海的尸体，你是不是去了凤城？有没有见到翔音？绿海她……”
“绿海她，依然在世。”
悦臣淡淡地说着，蓝眸中的绝望和悲伤不断加深，郁结于心，喉咙里又涌出淡淡的血腥味道，随时都可能喷薄而出。
雅史难以置信地盯着悦臣，眸底溢满星火般的惊喜，湮没了所有的痛楚和担忧。
“哥哥，这是真的吗？绿海她，她没事，她还活着，对不对？”
“是的。”
悦臣轻轻点头，心口的伤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许多。
毫无疑问，绿海死而复生，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可是……绿海重生之后，忘记了龙族，忘记了使命，也忘记了深爱她的悦臣，这个残酷的事实，如同一把尖锐的利刃，狠狠割裂了悦臣的心，让他无处可逃。
雅史不明真相，独自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温雅俊美的面孔氤氲着春风般柔和的笑意，橘黄色的灯光洒满他的银发，泛起一片暖亮的光泽。
终于，雅史后知后觉地发现问题所在，也注意到了悦臣的反常表情。
奇怪！
知道绿海仍然在世，哥哥不是应该比任何人都高兴吗？可为什么，为什么哥哥还是那样绝望无助呢？
“哥哥，既然绿海平安无恙，你怎么没有将她带回来？”
悦臣慢慢拧起眉宇，绝美的容颜苍白几分，深邃如海的蓝眸中堆积着沉重的凝痛，凄楚而孤寂，悲伤而落寞。
“雅史，我该怎么办？绿海她，完全忘记了我，甚至我和她面对面的时候，她都不知道我是谁！如你所说，我何尝不想带她回来，何尝不愿与她相守？只是，她坚持要留在凤城，陪伴翔音，我即使毁掉整座凤城，恐怕她也不会跟我走……”
“怎么会这样？”雅史睁大双眸，之前的喜悦逐渐变成一种无形的伤痛，“哥哥，绿海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所有的人？”
“这个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她确实不记得我了。”悦臣幽幽地叹气，海水般的蓝眸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波澜，“现在，绿海唯一在乎的人，就只有翔音。而且，绿海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她本身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也许，这就是龙珠选定绿海的原因。”
龙珠是一个灵力强大的能量团，产生于五百年前，历代的龙珠守护者都由龙珠自主选定，全部是龙族女子。当然，龙珠守护者注定要成为龙族的王妃，这是不可更改的命运和规则，直到守护者死亡，龙珠才会离开，继而选定新的守护者。
不过，例外永远存在，绿海就是最好的证明。
绿海是人类，并非龙族，却意外地被龙珠选定，成为最特别的守护者。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绿海竟会突然“死亡”，摆脱了龙珠的束缚和既定的宿命。
橘黄色的灯光倾泻而下，光影交错浮动。
窗外的海藻随风轻舞，蜿蜒摇曳，斑斓多彩。
房间里一片寂静。
悦臣和雅史各自垂眸，若有所思。
“哥哥，难道你想放弃绿海吗？”
“不会！”悦臣拧紧眉宇，眸底跃动着坚如磐石的蓝色波光，“就算放弃自己的生命，我也不会放弃绿海！但是，我的心中存在许多疑问……”
“嗯，我也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
雅史环起手臂，温润如风的声音轻轻响彻在房间里。
“短短几天里，绿海莫名其妙地去世，又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不但顺利摆脱龙珠的束缚，还从龙族的王妃变成翔音的同伴，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与其说这些都是意外，不如说是缜密完美的计划更为妥当。哥哥，你觉得呢？”
“对，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悦臣抬头望向雅史，深海般的蓝眸中盈溢着欣赏和肯定的光芒，绝美淡漠的容颜也稍稍增添了一丝暖色，“其实，我基本认定，在背后安排一切的人，应该是凤族的翔音，只不过，翔音做事向来谨慎利落，绝不会让我们抓住把柄。我甚至想过，直接闯入凤城把绿海抢回来，但是，作为龙族的王，我不能那样做，哪怕暂时失去绿海，也不能给予凤族挑衅的借口！”
“哥哥……”雅史走上前，抬手拍拍悦臣的肩膀，唇角漾起苦涩的笑，“哥哥，尽管你是高高在上的王，可你比所有族人都要辛苦，你已经为龙族付出太多太多，不要再勉强自己了。以后，我会帮助哥哥，会……”
“雅史，你确定？”
悦臣的眼底闪烁着深切的期待，如绽放在夜空的烟花般绚烂夺目。
曾经，由于尴尬的出身，雅史遭受过族人的排挤和欺负，这逐渐变成雅史心中无法消除的阴影。后来，雅史离开龙宫，一直与母亲在人类世界生活，无论悦臣怎样劝说，他都不肯重回龙族。
如今，那样坚决的雅史突然改变心意，也难怪悦臣会感到惊讶了。
不过，这一次，雅史没有让悦臣失望，他郑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坚定的目光带着与生俱来的王族之威。
“哥哥，对不起！这些年来，我总是自私地逃避责任，将龙族的重担推给你一个人，让你失去了太多宝贵的拥有。从今以后，我会陪在你的身边，支持你、帮助你，我们两兄弟同心协力，一起保护龙族吧。”
悦臣默默地凝望着雅史，薄唇缓缓上扬，弯起一道美若皎月的弯弧，这是他在失去绿海之后，第一次露出轻松释然的微笑。
“雅史，欢迎你回家！”
“嗯。哥哥，我回来了！”
两个银发少年相视而笑，心照不宣地张开双臂，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橘黄色的灯光照耀在他们周围，涣开一片星子般的光泽，熠熠闪烁，璀璨生辉。
“哥哥，绿海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雅史很清楚，这是悦臣的心结，尽管痛入骨血，却不得不去面对。
悦臣深吸一口气，冷俊完美的容颜稍显暗淡，幽蓝的冰眸宛若深不可测的旋涡，流转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波光。
“我想，先让雾隐婆婆这样告诉大家，说绿海前些天重病在身，与人类的死亡症状很相似，现已没什么大碍，正在静养恢复。另外，还要立刻派人去凤城，我们必须知道绿海的行踪和翔音的举动。”悦臣突然顿了顿，抬眸望向雅史，沉声道，“这个任务，我想交给静灵去完成，你同意吗？”
静灵是雅史的贴身随从，一直陪他居住在人类世界，并慢慢喜欢上了他。雅史在明白静灵那份深刻的感情后，决定敞开心扉，努力去喜欢她、接受她。虽然，雅史还没有完全爱上静灵，但毫无疑问，静灵对他而言，已经变成了特别的存在。
雅史没有反驳，淡淡地说道：“哥哥的安排很周详，只不过……面对翔音这样强大的对手，静灵会不会遇到难以应付的危险呢？”
“雅史，你好像越来越在乎静灵了。”悦臣轻敛眉宇，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如果你舍不得静灵，我另派他人也可以的。”
“不，不是的，我……”雅史有口难辩，俊美儒雅的面孔隐隐浮起一抹红晕，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哥哥竟然会开他的玩笑，“没关系，让静灵去凤城吧，我不会偏袒自己人。”
悦臣默然扬唇，蓝宝石般闪亮的美目沉静如水，橘黄色的灯光洒在他的眼底，漾起一缕缕碎金子般的光芒。
“雅史，这个任务交给你和静灵两个人，可能会更合适，你愿意接受吗？”
雅史微微一怔，随即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清澈纯净的黑眸波光流转，灿若星辰，氤氲着温暖柔和的笑意。
“哥哥，谢谢你！其实，除了担心静灵，我也很想见见绿海，我真的无法相信，绿海会将我彻底遗忘。”
悦臣明了地点了点头，抬手拍着雅史的肩膀，沉声道：“好，凤城那边就拜托你了，如果见到绿海，代我转告她，我在等她回来。”
是的，他在等待绿海。
尽管绿海忘记了他，但是，悦臣始终坚信，绿海一定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清晨。
金灿灿的阳光喷薄而出，千丝万缕，温暖明媚。
一颗颗露珠晶莹透明，折射出彩虹般绚烂的光泽。
银灰色的古堡高耸入云，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中，袅绕而朦胧，有些神秘莫测，有些模糊不清。
这里，是凤族的王者居住地，凤城。
山清水秀，亭台楼榭，汉白玉走廊悠远绵长，环绕庭院。
美丽的人工湖，碧波**漾，明澈无瑕，粉红的莲花傲然绽放。
少女静静地站在走廊里，微蹙眉心，白皙精致的脸颊氤氲着淡淡的困惑，琉璃般纯净闪亮的眼眸忽闪忽闪地眨动，有些迷离，有些茫然，让人无法看清视线的焦点。
一阵风吹过，湖面漾起粼粼波光，星星点点，璀璨夺目。
碧绿的荷叶层层叠叠，随风而动，淡雅的莲花清香蔓延飘散，沁人心脾。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停在少女身边，少女并没有回头，仍然注视着前方，似乎沉浸在幽湖红莲的美景之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绿海？”
温柔的呼唤在耳畔响起。
她慢慢转过身，视线中清晰地映出了那个俊美优雅的少年。
“你呀，怎么不听话呢？我告诉过你，凤城位于山岭之间，早晚空气比较清寒，很容易着凉，为什么不多穿些衣服？”
翔音一边无奈地摇头抱怨，一边体贴地将准备好的外套披在绿海身上，然后，轻轻将她拥入怀抱，埋首在她瀑布般的长发里。
“翔音，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绿海靠在他的胸口，抱歉地笑了笑，卷翘的长睫毛如蝴蝶的美丽触须般，轻盈灵动，洒下一道道整齐的剪影。
“啊，我就是个苦命人，最喜欢担心绿海了。”翔音稍稍放开她，修长如玉的手指轻点她的鼻尖，宠爱之情明显可见，“记住哦，绿海只能让我一个人担心，这可是属于我的‘特权’，其他人绝对禁止！”
绿海不置可否，故意调皮地转了转眼珠，黑亮的双眸如玛瑙般晶莹美丽，流转着泉水般纯净甜美的笑容。
“怎么啦？你不愿意？”
翔音捧起她的脸，默默地注视她，狭长妖娆的紫眸里蕴涵着深深的柔情。
绿海飞快地摇头，像小孩子撒娇似的，紧紧搂住他的脖颈，低声道：“翔音，谢谢，真的很感谢你！十年前我们约定过，你会一直守着我长大，永远不离不弃，可我却失约了，让你独自等待十年，对不起……以后，我保证不会再丢下翔音，我会牢牢记住，翔音是我最重要的人。”
“傻瓜，我怎么会怪你呢？”翔音轻拍她的后背，用力揽紧她，慢慢低下头，在她的发丝落下一吻，“绿海，做我的王妃吧，永远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王妃？
绿海惊怔一下，脑海中突然如迸射的烟花般，浮现出了悦臣的面孔。
昨晚，悦臣也说过“王妃”这两个字，那样斩钉截铁，那样坚毅沉重，而她在见到悦臣之后，心中的困惑和疑问也越积越多，扰乱了她平静的心绪。
悦臣究竟是谁？
悦臣与她是否早已相识？
为什么她的记忆中没有悦臣的存在？
这一系列的问题，整晚纠结着她的心，令她辗转反侧。她曾好多次追问翔音，有关悦臣和龙族的事，但翔音总会巧妙地转移话题，或者顾左右而言他，或轻描淡写敷衍了事。
然而……
人类的好奇心何其强大，越是遮遮掩掩，她就越想弄清一切。
“翔音！”
绿海仰头望着他，唇角微微上扬，带着淡淡的浅笑，漂亮的黑眸宛若星子，闪烁着璀璨如钻的光芒。
“翔音，我会好好考虑‘王妃’一事，不过，我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嗯，你说吧。”
翔音抬起手，把玩着她的发梢，紫水晶般的眼眸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沉默片刻，绿海轻启薄唇，一字一句说出自己的心声：“告诉我，悦臣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