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梦想到达的远方

【一】

天气阴沉,厚重的窗帘纹丝不动。

选修课上,老师在讲弗洛伊德,课堂上睡了一大片,我则在偷偷摸摸地赶稿子。为了完成那篇人物专访,我已经两天没怎么睡觉了,反复修修改改。

我身后坐着几个不知道哪个系的女生,一直在拿手机看偶像剧,讨论着哪个男生更帅。忽然,其中一个人话题一转,说:“喂,你们知道那个纯氧咖啡来了个帅哥服务生吗?”

“知道知道!我看见了,长得有一点像梁朝伟,眼神好忧郁,可是笑起来好可爱。”

“是哦,笑起来好单纯的样子,我好喜欢啊!”

“真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我的手不由得停下来了,竖起耳朵听着她们的议论。

“你好久没去了吧?他好像已经在那里做了两个月了,很多女生专门要他点单。”

“听说是我们学校的,下次我碰见了,问问他是哪个系的。”

“别妄想了,人家有女朋友的。”

“是啊,女朋友是中文系的。”

“听说他女朋友很普通,根本配不上他。”

听到这里,我已经知道她们说的是杨帆了。而我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成为别人的议论对象,好像连普通也成了罪过。

坐在我身边的小蚊子轻轻用手推了我一下:“喂,小羽,她们好过分哦,要不要我帮你说话?”

我摇头说:“不用了,别理就是。”

小蚊子唉声叹气地说:“我忽然觉得,找个那么帅的男朋友也挺烦的。”

下课之后,我直接去了纯氧咖啡。

就像我预料的那样,杨帆很帅气地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干就有无数的目光投向他。

一个女生走过去和他聊天,他们好像很熟的样子。说着说着,杨帆笑起来,虽然看上去依然忧郁,但笑容是那样单纯,那样干净。

女生抬手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而他没有拒绝,只是腼腆地问她:“今天喝什么?我们今天有一个新出的菜品,试一下吧?”

女生毫不犹豫地说:“好啊,只要是你推荐的,我都要。”

杨帆礼貌地点头:“好的,马上帮你下单。”

女生又拿出手机,冲他摇了摇:“我加了你的微信,经常联系哦。”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外人,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趁他还没看见我,我匆匆逃走了。

傍晚,阳琼回来时满面倦容,看我两眼通红的样子,不由得起疑,问我:“你又怎么了?”

我自我安慰道:“没怎么,就是觉得累了。”

“我也是。”阳琼坐在我身边,将头靠在我肩膀上,“你说人为什么要谈恋爱呢?”

我说:“因为喜欢自虐吧。”

“你有没有后悔啊?”

“你呢?”

阳琼想了很久,答道:“不后悔,我喜欢他。虽然他没心没肺,对我也不够好,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他。”

我发觉自己都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就先不想了,做正事要紧。我把采访稿发给主编,然后开始创作自己的小说。

或许恋爱的心情就是高低起伏,甜蜜的时候能写出《最长的情书》,烦闷的时候应该也能写出不一样的东西来吧?这时,刚好天边只残留最后一抹阳光,我便暂时把它命名为《梦想消失在地平线上》。当我写完这篇稿子的时候,天际的云朵呈现彩霞的颜色,原来天黑了又天亮了,我不知不觉熬了一个通宵,浑身都透着寒意。我打了一个喷嚏,赶紧找外套披上。看了一眼现在的室温,才6摄氏度,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冬天。

我把稿子发出去,累瘫了一样倒在**,裹紧了被子沉沉地睡过去。肚子咕噜咕噜响,可我没有力气爬起来吃东西,只想睡觉。

“小羽,小羽!你没事吧?”

“天啊,怎么办嘛?”

“喂,杨帆,你过来一下!”

……

迷迷糊糊之中,我老听见阳琼的声音聒噪地在耳边响,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麻雀,有一点烦。

可是后来我意识到自己动不了了,四肢不听使唤,眼皮沉得睁不开,脑袋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发胀,胀得我眼睛鼻子都在痛。就好像回到了高考那天早上,我看到宋林君和童琳琳在一起,童琳琳抬手拨弄他的头发,笑着对他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小羽啊?”

“等高考结束吧。”

“如果她缠着你不让你出国怎么办?”

“不会的,她能理解我。”

我神情恍惚地看着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突然,头疼得要命,我看着卷子上的文字就像在看一些乱码,完全没有头绪,无数的流星从眼前划过。汗水、泪水慢慢地将我浸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小羽,你醒了?”耳边传来杨帆急切的声音。

我的视线里终于有了一些线条和色彩,然后慢慢地恢复正常。只见头顶上一只药水瓶轻轻晃动,杨帆动容地捧着我的脸说:“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

“我怎么了?”我嗓子很疼,声音沙哑。

另一边,阳琼焦急地说:“你突然发高烧,吓死我了。我就赶紧打电话叫杨帆过来了。”

我浑身酸痛,稍微动一下都觉得累。

杨帆轻轻抚摸我的额头说:“你以后别熬夜写稿子了,那么拼干什么呢?不是有我吗?我说过会努力的。”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杨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给我:“这是我的工资卡,交给你。再过一个月,就够交三个月房租了。”

“啊?”我倒是很吃惊,“你两个月就赚了那么多钱?”

杨帆温柔地笑着说:“是啊,我的提成多,比固定工资多了一倍多。”

我没有收他的卡,叫他自己保管。

加上我的工资和稿费,看起来我们的“公寓梦”很快就要实现了。瞬间,我心里计较的那些东西又烟消云散了,满满的都是对未来的憧憬。我也能够理解他的那些提成都是怎么来的,既然要做一份工作,就不得不在一些事情上妥协。

我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肚子好饿,对杨帆说:“我想吃香菇鸡肉粥。”

“好,我马上去买。”他说完就匆匆地走了。

阳琼朝我脑门上弹了一下:“幸福吧?”

我虚弱地笑了笑。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下,阳琼把手机递给我。是主编发来的微信,肯定了我交上去的采访稿。总算没白费功夫,我舒了一口气。我顺便想给郝好说一下这个好消息,可是找遍了通讯录也没找到他的名字。

我想了想,问阳琼:“谁动了我的手机吗?”

“杨帆啊,他好像接了你室友打来的一个慰问电话。”

果然如我所料,是杨帆删掉了。如果我非要计较的话,可以说他小孩子气、幼稚、不懂事,可我现在也不想计较了。或许,要维持一段爱情的确需要牺牲一些东西,郝好就是被我牺牲掉的那个。

接下来,我的精神好了很多,但是嗓子很疼。为了避免我用嗓子,杨帆坐在我的床边念书给我听。他懂我的一切喜好,知道我的口味,所以他念的书我都很享受,时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他的声音就一直伴随着我沉沉睡去。

为了让杨帆方便照顾我,阳琼特许他在我们的豪宅里住几天。杨帆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会为了我穿越整个上海买一碗我爱吃的馄饨,他会跑很多书店找我喜欢的书,他经常守着我睡着,看着我醒来。他说,要把每一天的时光都当成最后一天来珍惜。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女汉子,想不到也可以有这样小鸟依人的感觉。

忽然,我在手边的书上看到一句话:“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以我现在的心境,这话前半句都是对的,但后半句我要改掉,因为我知道那人就在我身旁。

【二】

《花月》杂志社在上海某高档写字楼正式落户,我虽然不是坐班编辑,还是受邀参加了杂志社的挂牌仪式。

入冬以后天气恶劣,我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出门了,寒雨打在脸上,像中了李莫愁的冰魄银针一样刺痛。

我上了一辆公交车,坐了半小时后转乘地铁,加上等车和步行的时间,总共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我暗自想,如果将来毕业以后真的来这里工作,那我有必要找一个近一点的房子。刚进电梯,包里的手机就剧烈地震动起来。我拿出来一看,是杨帆来的电话。电梯里信号不好,我没接,只发了一条微信,告诉他我已经到杂志社了。

电梯一直上行到18层,我挤出电梯,终于可以尽情地呼吸。《花月》杂志社的牌子很时尚很显眼,现场已经来了很多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相比于那些打扮入时、穿戴讲究的女孩,我就像一只笨拙的大熊艰难地挪动着。室内的空调开得很足,我只好把围巾、帽子、大棉袄都脱掉,格格不入的感觉终于消失了。我把松散的头发拢起来扎上,忽然看见人群中一道熟悉的目光。

郝好怎么会在这里?我正疑惑时,看见了郝好身边的秦总。我似乎有些明白了——郝好在帮秦总打工,而秦总投资了这本杂志。

手里端着鸡尾酒的郝好朝我举杯示意,秦总也看见了我,冲我笑了笑。我大方地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忘掉自己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身份。

秦总毫不吝啬地夸我:“小羽,干得不错啊。那篇人物专访写得非常好,把我们的销量一下子就拉上去了。”

我受宠若惊:“谢谢秦总。我其实没有经验,多亏了郝好帮忙。”

“哦?郝好?”秦总转头看着郝好,“你真是涉猎不少啊,连采访都懂。”

郝好在秦总面前没有我想象中低声下气的样子,笑着说:“不是很懂,但是朋友需要,我就帮忙啊。”

这时,一直只出现在视频里的主编走到了我面前,她本人要漂亮很多,气质好得没话说,让我惊羡不已。

她笑着在我脸上掐了一下:“小羽啊,总算见到你了。不错嘛,没有辜负秦总的推荐。过几天要准备下一期的采访,我照样给你约在上次的地点。”

我在这样的美女面前觉得自惭形秽了,只好嘿嘿地笑着说:“好的,主编。请问这次的嘉宾是谁啊?”

主编声音甜甜地说:“美少女作家吴欣颜。”

我仿佛被雷劈了一下,吴欣颜?

主编看我神情异样,问:“你认识?”

“哦……算认识吧。”我有意无意地看向郝好。

郝好也显得吃惊,反问:“秦总,刚刚不是说这期的嘉宾是蓝小沫吗?”

主编解释:“哦,秦总,我们临时换了人,因为蓝小沫人在韩国,只能约下一期了。”

秦总点点头:“那好吧,先安排吴欣颜也好。这个吴欣颜话题性很高,读者群体很庞大、很热情。”

我光是想到吴欣颜就头皮发麻了,要面对面地采访她,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秦总和主编都已经忙着去招待别人了,我还站在原地发呆,没回过神来。

郝好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喂,至于吗?你有那么怕吴欣颜?”

“谁说我怕她?”我白了郝好一眼,“我是根本不想看见她。”

“除了那件事,她还哪里得罪你了?”

“反正你是她那边的,我也不想跟你说。”

郝好突然有些生气了,猛地喝光杯子里的鸡尾酒,望着别处说:“萧小羽,你有一点良心好吗?我什么时候是她那边的了?哪次你有麻烦我没帮你?”

我马上还击:“好啊,那你这次帮我吗?你帮我采访吴欣颜啊。”

郝好很牛气地哼了两声:“同学,求人帮忙不是这么求的吧?”

“求人?我才不求你,爱帮不帮,随你便!”我也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

可我心里还是在打鼓,到底要怎么采访吴欣颜才好呢?

图书馆里空旷而安静,穿堂风吹得人脚步急促。旁边有一对对的情侣手挽手地互相取暖,而我一个人坐在杂志阅览区,频频抬头寻找门外是不是有我期待的身影。

我翻了翻自己常常投稿的几本杂志,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梦想消失在地平线》顺利发表在某杂志今年的最后一期,而且莫名其妙地进入了那本杂志的年终评选。结果虽然没有进入前三甲,但是在网上火了起来,被大量微博、微信转发。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菜鸟突然变得小有名气,连学校的领导都开始关注我。可是我没有感到任何喜悦,因为杨帆。

我在写的时候将自己心爱之人塑造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我飞蛾扑火一样地去爱他,但他不着痕迹地伤害我,就像一个武林高手,无招胜有招。但这只是小说,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我没想到杨帆会对号入座,也没想到他会计较。

我打他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我发的微信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已经在图书馆守了一整天,我饿得胃痛,浑身难受,不禁想到,他在我生病时照顾我的样子,和他颓废忧郁的样子,真的判若两人。

因为很久没有进食,我浑身饿得发抖。这时,小蚊子发了条短信告诉我,看见杨帆和几个男生在网吧。我收拾了东西赶往网吧,可是站在门口我就犹豫了,脚跟灌了铅一样抬不动。

我进去了能说什么呢?照样把他拉走,安慰他、哄着他?

那下回呢?我要一直这样周而复始吗?

寒风凛冽,我从头到脚都浸透了寒意。

站了许久,我还是艰难地抬起脚走进网吧。

网吧里光线昏暗,叫喊声、厮杀声此起彼伏,游戏就像个大江湖,充斥着雄性荷尔蒙的力量。

我四处寻找,终于看到了窝在宽大沙发椅子上的杨帆,他全神贯注地和朋友配合着,不停地叫嚣:“快快快!我顶不住了!包子,快一点帮忙!”

而我不经意就看见他身边的垃圾桶里,一本杂志和一堆垃圾不分彼此地挤在一起。那本杂志上有我的文章,他视为垃圾。

我轻轻地走到他身边,没有多余的椅子,我只好站在那里。不时有人好奇地打量我,而杨帆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有人递给杨帆一根烟,他毫不犹豫地接过去点燃了,指间夹着烟,眼睛终于斜斜地瞟了过来,像在审视着我。

我说:“我们出去吃个饭吧。”

他幽幽地问我:“你觉得我破坏了你关于爱情的梦想,是吗?”

“不是……我们不要在这里说。”我主动去拉他的手。

他没有反应。

我就像个被老师罚站的孩子,一直站在他身边,而他的朋友们则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我好像在遭受什么屈辱,眼睛酸涩,声音也哑哑的:“杨帆,你要明白一件事,小说不是生活。”

“可那是你的内心世界,我不得不去了解。”他终于站了起来,拉着我往一个角落里走。

那边是休息室,空无一人,他把我拽进去,红着眼说:“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有那么爱我吗?我们在一起快一年了,你到底付出过多少?”

我不明白杨帆为什么这样问,难道要比谁爱得多吗?这种比较要用什么作为衡量的标准?

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你的意思是我付出得不够多吗?那你想要我怎样?”

“每次都是我主动发短信、打电话,每次都是我主动约你出来见面,否则,你能想起我几次?偶尔想起我的时候,也不会说一句‘我想你’,只会问‘你吃饭了吗’‘你睡了吗’,从头到尾,你都没说过一句‘我爱你’。可是在你写的小说里,你简直就是一个爱神!你明明拥有爱的能力,为什么不对我使用?”

我从来都是一个不善表达的人,在我的字典里,“你吃饭了吗”的意思等同于“我想你了”。他那么关注我写的东西,为什么不曾了解我的性格?

我开始怀疑,到底要什么样的两个人才能不为这种事产生嫌隙?

杨帆见我不吱声,焦急地问:“你不解释一下吗?”

我不理解杨帆需要什么样的解释,我也真的很累,不想解释什么,于是说:“我以为相爱的两个人不需要解释什么。可如果你非要我解释,我只能说我问心无愧。”

杨帆有些绝望地苦笑道:“问心无愧?这样的词合适吗?我们是谈恋爱,又不是做生意。”

我赌气地说:“如果你想每天听各种甜言蜜语,那你可能找错人了。”

杨帆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失落地低下头,转身走了。我站在那个角落里默默地流泪,看着他回到电脑前继续他虚拟世界的厮杀。

我想我真的很失败,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或许我真的不适合谈恋爱,任何一个女生都比我温柔可爱。

我似乎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走出那家网吧。

天都黑了,满世界都是霓虹灯的光芒。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视线模糊,眼泪凝结在皮肤上,脸颊冰冷冰冷的……

我突然飞快地奔跑起来。

我想尽快找点事情做,不停地做,不停地做,永远不要停。

【三】

比约定时间稍微早一点,我来到了采访地点。现在我很疲惫,眼睛都睁不开,不得不在吴欣颜到来之前喝了两杯咖啡,强打起精神。

包间的帘子被掀开,发出轻微的响声,我以为是吴欣颜来了,赶紧站起来,没想到却是郝好。

他穿着咖啡色的休闲大衣,看上去像来办公务的。我没想到他会来,以为这次我要独自应战,可他还是在关键时刻出现了。我也没说什么,帮他点了杯他爱喝的咖啡。

他一本正经地问:“怎么脸色不好?没钱护肤啊?要不,我送你一套护肤品当生日礼物吧?”

“去你的。”我丢给他三个字。

他笑了:“我好歹是来帮忙的,你对我态度好一点可以吗?”

我没好气地顶回去:“我不是帮你点了东西吗?”

郝好无奈地耸耸肩说:“好吧,我也只值一杯咖啡。”

我们俩只坐了两分钟,吴欣颜就盛装登场,看样子,她知道今天是我来采访,所以早有准备。

她毫不掩饰自己对郝好的欣赏,坐在他身边不停地往他身上靠,却又“天真”地和我说话:“小羽,恭喜你啊,最近到处都是你那篇小说,简直是一夜爆红啊!”

我受不了这样的夸奖,赶紧说:“哪有,文红人不红啊。我这才开始呢。”

“说得对,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她嬉笑着,好像过去我们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我打开文件袋,有条不紊地进行采访。或许是我打心眼里对吴欣颜有成见,所以也没有拿出高度的热情,采访很机械,一问一答,没什么让人兴奋的点。

郝好看不下去了,打断我的采访,自己问吴欣颜:“你认为自己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谁?”

吴欣颜愣了一下,马上又笑了:“我从来没把谁当成对手呀,自己写自己的文章,为什么要跟别人比呢?”

“但是在同行里难免有竞争啊,不管横向还是纵向都是有比较的,特别是在现在这个信息时代,所有数据都被拿到台面上来比……听说自从《花月》创刊之后,小米杂志的销量一路下滑,你是小米杂志的助理编辑,对此怎么看呢?”

“我……”吴欣颜瘪了瘪嘴,用手肘撞了一下郝好,“别为难我好吗?明明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接受采访的,你还问这种问题。”

这句话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原来吴欣颜总是这么给郝好面子,要不是他,我估计根本就完成不了这期采访。

郝好却游刃有余地回答她:“你完全可以说出一番漂亮的话来,说不定可以提升你们杂志的形象。”

吴欣颜支支吾吾老半天,才说:“我觉得销量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小米杂志是老牌杂志,在多年的竞争中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实力。最重要的是,小米拥有一批稳固的签约作者,任何一家新杂志都不可能比得上我们的稿件质量。”

郝好又问:“杂志社是不是有明文规定,不能采用自己编辑的稿子?”

吴欣颜点头:“嗯,是这样的。”

郝好接着问:“那不是很可惜吗?你这么优秀,却不能在国内最好的青春杂志发表作品……不如考虑一下给《花月》投稿?”

吴欣颜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可以。”

郝好脸上浮现出胜利的笑容:“《花月》有了人气美少女作家吴欣颜的加盟,肯定会更加畅销。”

吴欣颜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不能这么说呀,投稿是我私人的事情,别跟我的工作扯在一起。”

郝好说:“不会的,你放心。况且现在《花月》风头正劲,你跟我们合作不会有任何损失。”

郝好的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

采访结束后,我问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郝好却批评起我来:“你太不专业了,作为一名编辑不能带有偏见知道吗?你想想,如果能收到吴欣颜的稿子,对你这个菜鸟编辑来说是多么幸运的事?”

我还是不服气:“可是……”

“可是什么!你用一点脑子好吗?私人恩怨和个人前途哪个重要?”

郝好一句话问得我哑口无言。也许这是我需要迈过去的一个难关吧——如何做到理智地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让事情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不知不觉,天又亮了,我熬夜赶完采访稿,感觉身体已经快要瘫掉了,但脑子不停地转,丝毫没有困意,于是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一抬头就碰上了打呵欠的阳琼,她见了鬼一样看着我尖叫:“啊……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指了指卧室:“我……准备去睡觉。”

“我的天,你最近怎么啦?失眠啊?”阳琼夸张地摸我的额头,“没事吧?你要有事的话就说出来啊!我看你心情不好的样子,别老憋在心里!”

“我说出来又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越说越烦。”

“可是你听说过吗?如果一直憋着,容易得乳腺癌。”

我惊恐地瞪着阳琼:“真的?”

阳琼极为肯定地用力点头:“真的!你还是快说出来吧。”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阳琼,说:“我和杨帆在冷战,快半个月了。”

“吵架了?为什么呢?”

“因为我那篇被转载的小说。他认为我在丑化他的形象。而且我们俩的关系中,他认为他付出得比我多,所以他比我高尚。”

“天啊,小说而已,他那么较真?”

“先不提小说,你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来看,他更爱我还是我更爱他?”

“呃……”阳琼挠了挠耳朵,小声说,“其实你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并不是因为特别喜欢他才答应他的,而是因为他很喜欢你,对你很好,又面临家庭变故和第二次高考,所以很需要你。这种感觉让你很心动,是吧?但是如果他对你并不那么好,你还会心动吗?”

我反驳她:“废话,他对我不好,我为什么还心动啊?”

阳琼摊摊手说:“你觉得郝帅对我不好吧?可我就是喜欢他。如果爱情是谁对你好,你就喜欢谁,那不是太简单了吗?”

被阳琼这么一说,我有些糊涂了。当初我以为那种心动和被需要就是我对杨帆有感觉,结果不是吗?只是纯粹的心动而已?

我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就像杨帆问我爱不爱他,我不想回答,觉得幼稚。但是现在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我从心底不想面对这个问题,我是在逃避。

阳琼接着说:“如果现在有另外一个人对你更好,各方面比杨帆都优秀,你会觉得杨帆被比下去了吗?”

我稀里糊涂地问:“比下去又怎么样?”

“好吧,傻妞,我告诉你一个判断的标准,那个你真正喜欢的人,是谁也比不下去的。”

阳琼像拿着仙女棒的小仙女,一下子把我点醒了。

为什么我杜撰了那么多爱情故事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我真的爱他,就要接纳他的一切缺点和弱点,就要全心全意地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任何人也无法与他相比。可是杨帆没有感受到我的这份心意,所以他始终惴惴不安。

好吧,要承认是我的错吗?我爱错了人,我不该答应他……这要怎么开口才好?如果真的这样说了,那我是不是变成了一个卑鄙的人?

我不想再一个人关在房子里胡思乱想,很多事情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所以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随便收拾了一下自己就直奔学校。

既然在一起会让彼此都遭受折磨,不如就分开吧,好聚好散不是吗?

天空飘着冷雨,低温将我呼出的空气凝结成雾。

梧桐树落光了树叶,伸着长长短短的枝丫,露出张牙舞爪的样子。

我一路赶到杨帆的宿舍楼下,打了杨帆的电话,但是无人接听,于是又打了他们宿舍的电话,他的室友说他这两天都没回来。

我有些吃惊,他去了哪儿呢?这些天我们断了联系,一直在冷战状态,我也没想过他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度日,会不会比我还要煎熬……

我在宿舍楼下来回踱步,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想来想去,我只好先去咖啡厅看看他在不在。

在寒冬季节里,纯氧咖啡的人气很高,很多人都希望凭借咖啡的香气来寻找一丝温暖。我隔着玻璃橱窗看着里面的景象,一对对情侣、一对对闺密,无不欢颜笑语,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宁静时光。

我羡慕不已,好想也能融入进去,过上潇洒不羁的大学生活。

一名服务生看见我站在门外便来帮我开门,招呼道:“欢迎光临!”

我尴尬地走进去,小声问:“那个……请问,杨帆在吗?”

服务生目光一闪,低声说:“他在休息室,我帮你去叫他吧?”

我想他这几天大概也没休息好,说:“他在睡觉是吧?那我还是不打扰了,我先在这坐会儿吧。”

“嗯,好的。”服务生请我在一个小圆桌边坐着,帮我点了单。

四周的男生女生都很斯文很优雅,但是我实在太饿了,一盘意大利面狼吞虎咽几分钟就吃完了,接着又吃了一大碗蔬菜沙拉。

暴饮暴食的结果是马上就觉得肚子不舒服,我赶紧往卫生间跑去。

虽然杨帆在这里工作了两个月,但我总共只来过两次,连地形都不熟。等我从卫生间出来,一眨眼就迷路了,忘记了自己原来坐的位子,转了一圈,却发现了隐藏在二楼角落里的员工休息室。

刚刚那个服务生说杨帆在这里休息,不知道他有没有醒来……我犹豫了一下,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里面似乎有动静,但咖啡馆的环绕立体声播放的英文歌干扰了我的判断,我只好又敲了三下,这回终于听清楚了,是一个女生的声音在说:“等一下。”

我以为自己敲错了门,肯定还有别的员工休息室,于是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

就在我说话的同时,门开了,披头散发、面色慵懒的黄维站在半开的门后面,眼神迷离地望着我。

但是下一秒,她有些躁动不安了,眼睛不停地朝外瞟,嘴里喃喃地说:“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听见杨帆的声音说:“谁啊?”

我脑子嗡地一下就炸开了,身体却像木偶一样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惊恐地看着衣冠不整的杨帆从门后走进我的视野。

黄维本来想拦住杨帆,可来不及了,他们两个人都完全暴露在我的目光之下。我觉得讽刺的是,我是来和杨帆分手的,他却已经找了别的女朋友。

有那么一刻,杨帆脸上错愕又悔恨的表情让我相信,他其实不是故意要伤害我。可是那又怎么样?不管他有什么理由都无法撇清了。

我不敢再逗留,再多一秒都是对我的侮辱,于是决然地转身离开。

杨帆不顾一切地追了上来,牢牢地拽住我的手:“小羽,先别走!”

我使劲甩开他的手,却无济于事,他依然扣得很牢。不少人好奇地看过来,我从来不想出这种风头,于是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说:“你别拉着我了,这么多人。”

“我不管!”杨帆把我往回拉,一直拉进了员工休息室,“既然外面人多,我们就在这里说。”

我看着沙发上他们两个人的衣服搭在一起,眼泪簌簌地往下落。为什么这种事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宋林君和童琳琳的故事又要在我面前重演一次?难道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活该这辈子受到这样的惩罚吗?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好说的?心知肚明不就好了吗,还有什么必要解释?

可是杨帆不放过我,他突然跪在我面前恳求:“这几天我好痛苦,真的,我脑子短路了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我边哭边指着黄维说:“你当着她的面这样说好吗?现在是你们两个在一起,我已经不算什么了!”

“不是这样的!”杨帆又慌又乱地把黄维推到一边,“我和她不是……不是你想的那种……”

黄维突然走到我面前,冷言冷语地质问:“萧小羽,他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懂珍惜?”

我的脑袋无法处理这么复杂的程序,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一样朝她大吼:“可是事到如今,我懂不懂都不重要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黄维不屑地瞟了我一眼,从她的包里掏出烟来,以一种很有魅力的姿势点燃,一边抽一边说,“我怎么可能和杨帆在一起?他没钱没地位,没有我要的东西。别傻了,我们只是玩玩而已……你别说你不懂玩是什么意思。”黄维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带着戏谑。

我愤然推开杨帆,不让他靠近我,又冲着黄维说:“不管是什么意思,我觉得你们好恶心。既然做了,就承认吧,我没什么接受不了的!不就是一个男朋友吗?我不稀罕,送给你!”

眼中带着忧郁的绝望,杨帆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前,回到了他人生中最阴暗的日子。

他定定地看着我说:“萧小羽,我妈去世了,我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现在连你都要抛弃我吗?”

我张大了嘴,杨帆妈妈去世了?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这些天我只顾着和他冷战,压根没关心过他!

“果然,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杨帆虚弱地站起来,却根本站不稳,踉跄着往后退,直到一只手撑在窗户上。

我急忙往前走几步,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可是只听“嘎吱”一声轻响,虚掩着的窗户被他一撑就打开了,用错了力的他就这么翻了出去。

我瞪大了眼睛,伸手想抓住他,却只来得及摸到他的鞋子,还没用上力就滑脱了。

窗外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外面像炸开了锅一样,尖叫声、呼救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我冲到窗边探头往下看,感觉无数的虫子在啃我的心。我从来没有过这样后悔的时刻,恨不得把刚才我说的话全部收回来,从我敲开休息室房门的那一刻起重新来过。

冰凉的雨点滴入我的后颈,仿佛侵入了我的血管,令我从眼到心都冻结起来。我一直死死地盯着躺在地上的杨帆没有移开,直到看见他的手指动了动,直到看见他眼睛睁开,才“扑通”一下坐在地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四】

病房的窗户关不严,总是透进来一丝凉风。

干净的白床单上沾了一点血,我用一条毛毯铺在上面,盖住血迹,然后再让杨帆躺上来。护士出去以后把门关上了,另外两张床是空的,就只剩我和杨帆在病房里。

分手分手,结果分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谁在作孽?

好在只是从二楼摔下去,而且是侧身落地,有一只手支撑了一下,没伤到关键部位,只是手肘脱臼加上一些擦伤而已。

杨帆紧紧捏住我的手,一点都不肯放松,好像一个遭到背弃的孩子,时时刻刻提防着被人再度抛弃。

我于心不忍,也后悔自己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对他说出狠话,便安静地陪着他,直到他睡着。

我溜出病房给妈妈打电话,询问杨帆妈妈过世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杨帆肯定回去参加了葬礼,这事我也不知道。

妈妈倒是有些吃惊地说:“你和杨帆不是在一起吗?我以为你知道的,看见你没回来参加葬礼,还想着可能你要准备考试,没空回来,就没去打扰你了。而且杨帆那个样子哦,可怜死了,我也不好去烦他。”

我不由得叹气:“唉……怎么会这样呢?”

本来杨帆的状态已经很好了,比从前开朗多了,也变得爱笑了,这样一来又被打回原形。

妈妈突然一反常态,谨慎小心地说:“抑郁症这个病是有遗传的,我告诉你,你千万要注意一点杨帆。”

“遗传?不会吧?”我不安地看向病房。

“是真的。你听妈妈的话,要不你就跟他分开吧,你们在一起我也不放心啊。”

“可是现在他正需要照料,我不能不管他。”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妈妈的语气中既有怜惜又有骄傲。

我反过来安慰她:“放心吧,妈妈,我会处理好的。”

我挂了电话回到病房,发现杨帆已经醒了。他像受惊了一样看着我:“你去哪儿了?”

我回到他的床边说:“我出去打了个电话。”

杨帆重新抓住我的手,喘着粗气说:“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错了!小羽,求你别离开我。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如果再失去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我俯身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是紧张的情绪总算是缓解了一些。

他一刻不停地看着我,生怕我会逃跑一样。后来护士说他急需要休息,不能再高度紧张,于是给他打了一支镇静剂。他抵挡不住药物的作用,倒头睡着了。

我回学校帮杨帆拿些换洗的衣服,顺便在食堂打些饭菜回去给杨帆吃,正巧就碰上了小蚊子和顾小白。

这件事震惊了校内外,我和杨帆、黄维的照片在朋友圈里传了整整两天。

小蚊子眼尖,好远就看见了我,大喊:“萧小羽!”

周围的人闻声都转过头来看着我,弄得我很尴尬。

小蚊子拉着顾小白跑过来,两人把我堵住,好像很关心我的样子,却藏不住她们火热的八卦心。

小蚊子不停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嘛,听说是黄维插足了你和杨帆啊?她太不要脸了吧?”

我不想再去责怪谁,于是劝她:“都过去了,就别提了。你们和黄维毕竟还住在一个宿舍,好好相处吧。”

顾小白撇撇嘴说:“我可听说那个黄维的风评不太好,成天在外面‘潇洒’,课不上课,不知道都在干些什么!我才不想和她住在一个宿舍里面。”

小蚊子拼命点头:“嗯,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黄维太可恶了,怎么就和杨帆搞在一起了!可是……她应该没得逞吧?”

小白也看着我,好像在等待我揭晓答案。

我实在是累了,只是摇了摇头说:“杨帆家里出了事,所以情绪不稳定,离不开我,这个时候我也不想让他再受刺激,所以得回医院去了,拜拜。”

我都走了,小蚊子还在后面喊:“你可真是中国好女友啊,男朋友这样对你,你还去照顾他!要是我,才不管他的死活呢!”

我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好委屈,眼泪又下来了。

这两天是我人生中最难熬的日子。摆在我眼前的两条路,好像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我的人生经历还不足以帮助我做出正确的决定,只好继续苦苦地熬下去。

【五】

杨帆一睡就是好几个小时,我不敢吵醒他,默默地把病房里的灯关了。走廊上的白光通过门上的小窗透进来,脚步声、谈话声不绝于耳,一点点轻微的动静就能打乱我的心神。

我很困,但是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拿出手机来看电子书。恰好这时,阳琼发来微信问我在哪个病房。我回复之后没多久,她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还带来了郝好。

我走出病房,轻轻地带上门,在走廊上跟他们说话。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副脸色很差的样子,总之一看到我,阳琼和郝好就吃惊不已。

郝好说话还是那么欠揍,他直接说道:“是杨帆住院还是你住院啊?你这样子也该去看看病了。”

我连气都懒得生了,只是白了他一眼,低声说:“滚,现在我的心情很不好,你别来惹我。”

阳琼指指里面问:“怎么样了?”

我吐了一口气说道:“在睡觉,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阳琼有些不解地问:“你们到底闹什么?吵架归吵架,怎么还出意外了?你们这新闻闹得还真大啊,连我们学校的朋友圈都在传。”

一提这个我就头疼,只能捂着额头说:“反正过程很复杂,我也不想复述一遍。简单来说,杨帆的妈妈过世了,他现在很需要人照顾。”

“啊?”阳琼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转头看着郝好。

郝好也很震惊,问:“什么时候的事?”

郝好马上抓住了要害,问:“为什么他妈妈过世了你不知道?你们难道很久没联系了吗?”

我低着头,不好怎么回答。

阳琼又拿着手机问我:“还有,微信上说了好多乱七八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个女的是谁?”

我真想拿起旁边的扫帚往阳琼脑袋上砸,明明看见我心情不好,她现在还要刨根问底,有没有一点眼力?

郝好大概注意到了我的不悦,赶紧说:“别问了,小羽现在挺累的,让她休息吧。”

阳琼吐吐舌头作罢,把手里拎着的一袋东西递给我:“给,新鲜水果,你吃一点吧!别太消耗自己的体力,过两天还要考试呢。考完就放假了,到时候就可以直接送他回家。”

我一想到寒假,又觉得好心酸:“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放假以后我们都回家,可是他连家都没了。别人都在过年,就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郝好安慰我:“别担心,我们都会帮忙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都帮忙照看着他。”

阳琼在一旁猛点头。

我们都拥有很幸福的家庭,面对杨帆这样的境况,除了同情和怜惜,没有任何可以帮他的办法。所以,我只能尽量陪在他身边。

杨帆伤势不是很严重,所以很快就出院了。接着,我们又都迎来了期末考试。紧张的几天考试过后,寒假就如期而至了。

第一次进男生宿舍,我是相当震惊的。这里就如传说中的一样,简直比狗窝还脏乱差。我忍着巨大的不适,帮杨帆收拾回家要带的行李。

幸好他的室友都不在,也免去了我的尴尬。

杨帆交代的东西差不多收拾齐全了,就差学生证。在他去上洗手间的时候,我在他说的那个抽屉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他的学生证,却也意外地发现了一张特别的明信片。

明信片是从尼泊尔寄来的,上面风景怡人,而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字:“无论我人在哪里,心只在你处。无论你心在哪里,人只在我处。”

落款时间是上个月,而且没有名字。

我一向对字迹很在意,也很有研究,所以我看出来了,这是黄维的笔迹。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和杨帆有联络的,也完全不知道她上个月去过尼泊尔。以这字面上的意思来看,他们似乎不仅仅是我以为的那么简单。

我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让我透不过气来。

正在这时,卫生间传来冲水的声音,我赶紧把明信片放回了原处。

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