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言,我不要你离开
跟闵冬季谈完事情,我们便各自回家了。天色已经有点暗了,刚才一直在跟闵冬季商量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已经这么晚了。
跟闵冬季谈过之后,我发现事情其实远比我想象得要更复杂、更难办。闵冬季说,那个意外发生之后,按理说,这样的国内首屈一指的大财团的公子出事肯定会在报纸、杂志上炒得很热的,可是记忆里却没有看到过什么新闻报道。感觉上,像是有人特意把这一切挡了下来,让人们渐渐淡忘真慈,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而那之后,真言的父母在公开场合也再没有提过真言。这么看的话,故意把这些舆论挡下来的只能是真言的父母。
不管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我跟闵冬季很难查到真慈的相关资料了。
我在路边停下脚步,望向苍茫的天空。
像是有一颗颗灰色的小粒子,混在透明的空气中,天色变暗了,很快,天空就会被黑暗覆盖。我忽然有点绝望,我很害怕自己做不到。
“嗡!”
忽然感觉到口袋里手机在震动,拿起来,便看到屏幕上显示着真言的名字。
“喂,真言。”我调整了一下情绪,做出轻松的口气说。
真言几乎在听到我的声音的一瞬间便咆哮起来:“你这个家伙!”
“你……怎么了?”我小声地问。
“还问我怎么了?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都下课了却没有人听,我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真言的语气依旧很差。
手机有响过吗?我打开通话记录,果然看到好多个未接来电。一定是刚刚跟闵冬季谈事情的时候外套搭在另一个椅背上,所以才没察觉到手机的震动。
“我,我没听到嘛。”我解释说,怕他发脾气,赶紧又补了一句,“对不起嘛,以后我会小心的。”
“呼——”真言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语气缓和了不少,“可是你怎么会听不到声音啊?我打了那么多个哎。”
“我……”我当然不能对真言说我跟闵冬季在一起,他对这个名字太敏感了,而且,我担心他会注意到我跟闵冬季要调查的事,“我在挤公车啊,刚好手机调了震动就没听到嘛。”
“哦,好吧,”真言的声音闷闷的,有点小抱怨地说,“原本要约你出去的,既然你已经回家了……那……明天是礼拜六,要听我的安排哦,算是补偿我。”
心里一直在担心真言对我没接电话的事继续追问下去,所以,我没想太多就连忙点头说:“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我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听到真言的声音,我感觉自己的力气好像又恢复了。不管面对多大的困难、多大的阻力,我一定要想办法把真相找出来,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真言,哪怕是他的双胞胎兄弟!
那个问题再次袭上心头,为什么只要是真言,我就可以……
不想了!不想了!我不会让真言死的,任何人都不允许伤害真言!
晚上我吃了好多饭,我想要自己有足够的精神和力气,这样才能支撑我完成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妈妈笑着给我盛饭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恍惚感,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看到那个预言以前的我。那个时候我爱笑、爱闹,性格开朗,又爱玩,每次吃饭都要添第二碗。这些,我几乎都忘记了,而妈妈,肯定一直都记在心里吧。
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了闵冬季的电话。
“喂。”还没起床,我的声音有点沙哑。
“重汐!”听筒里闵冬季的声音透着兴奋,“我找到可以查出当年那场意外的相关报道的方法了!”
我一下子从**坐起来,惊讶地问:“什么?真的吗?”
“时间紧迫,等你到了我们一边做一边说吧。”闵冬季说。
“好,地址是哪里?”
20分钟后,我就坐在了出租车上。闵冬季告诉我的位置已经到了偏郊,我想了想,印象里那里似乎也没有真言家的产业,想不透闵冬季到底有了什么样的好办法。越是想不明白,越是着急,原本只是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路上又不塞车,我却觉得自己好像坐了几个小时的车。
“大叔,麻烦你再快一点。”我不断地催促着。
“姑娘,有急事啊?”大叔在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随口问道。
事情复杂,也不方便对外人说起,我看了大叔一眼,回答说:“嗯,是很着急的事,麻烦大叔开快一点。”
闵冬季说,路边有一个很显眼的7-11便利店,让我就停在路边,快到的时候,我就让司机大叔把速度减缓下来,小心地查看两边。果然,走了没多久,我就看到路边那个干干净净的便利店牌子。
“大叔,在便利店门口停就好了。”我说。
下了车,闵冬季已经等在了门口,两只手插在卫衣口袋里,看到我挥手笑着。
“找到什么办法了?”我跑过去,气喘吁吁地说。
闵冬季笑了一下,说:“看你急的,连我的名字都省掉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也觉得自己有点太那个了,刚想道歉,闵冬季又笑着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闵冬季带我去了一个很大的仓库,从便利店旁边的过道里走过去,经过一个小区就到了。
“就是这里了。”闵冬季说。
我看看眼前阖着银色金属升降门的大仓库满脸疑惑地问:“这里?”
“嗯。”闵冬季答应着,在旁边打开一个小小的偏门,“这个大门啊,打开会有很大声响的,我们还是从小门进去吧。”
我不明就里,却还是跟闵冬季走了进去。
里面很暗,从敞开的小小偏门里透进一束光线来。我眯着眼睛,等我适应了光线,才发现这里堆的满满的都是书,从仓库的底部一直延伸到距离我脚前两米的位置。
“开灯了哦。”闵冬季说着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
日光灯闪烁了几下,一个个便全部亮起来,发出青白色的光芒。果然,都是报刊、杂志一类的东西。
“这个……”我疑惑地看着眼前漫无边际的纸张。
闵冬季似乎知道我的疑惑,笑着说:“我一个叔叔以前是做书市的,后来全家移民去了美国,买卖转了出去,这些旧的报刊杂志却没有时间再处理,便一直堆在这个仓库里。”闵冬季看了我一眼,见我还是不明白他的用意,便笑着说:“昨天我回家后在网上查过了,当时真言、真慈两兄弟那个意外发生时,在最初还是惊动了媒体,虽然后来很快就被压制下来,但是我想多多少少还是会见报的。网上已经找不到什么详细的报道了,但是已经印刷成纸张的东西是没办法销毁的。刚好我这位叔叔做的是娱乐类报刊杂志,我就想,或许我们可以在这里碰碰运气。”
原来是这样!
我开心地险些要叫出声来,我一直很紧张、很着急,却对事情的解决毫无头绪。幸好有闵冬季,不是他,我根本想不到这些方法。
“闵冬季,你好棒哦。”我由衷地赞扬说。
闵冬季脸红了一下,别过脸去,不好意思地说:“哪有!好了,我们还是开始找吧,今天可有的忙喽。”
我笑着点点头,然后跟闵冬季一起走进了书海里。
我原本以为要翻遍这里的每一本杂志的,后来闵冬季告诉我,仓库里的书都是按时间堆的,最早的堆在前面,新的才一点点往前后堆积。原本过期的杂志、报刊都是有固定的处理渠道的,只是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叔叔的生意已经在接洽转卖,他一家人又在办理移民,事情很多,也就没顾上,所以这些过期报刊才越堆越多。
“我已经把那一年的书找到了,就在这里。”闵冬季指着脚边的一堆书说。
零零散散的少说也有上千本吧,我一下子还真的没办法估量出大概的数目,只觉得太多了。不过找出这一年的比在茫茫大海里捞针已经轻松很多了。可是,看着这一大片的书还是有点让人望而却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全部查看完。
“重汐,喏,我从这边开始找,你从那边开始找。虽然是按照时间从内向外堆积,但是月份上就不一定是按照顺序排放了。那场意外发生在5月14号,这之前的全部排除掉,这之后的我们也只需要看一个礼拜之内的就可以了,也就是说,我们要关注的是5月15号到22号之间的报纸和杂志。”闵冬季转回头,对我露出一个微笑,“这样工作就减轻了不少,不然单是这一年的旧杂志报纸就够我们忙好几天了。”
闵冬季分析的很有道理。5月14日,那场意外是发生在这个时间呢。
我站到左边去,蹲下来开始翻找,一边找一边随口问道:“对了,闵冬季,你记得好清楚哦,5月14日……”
闵冬季愣了一下,他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随后他抬头笑着说:“你忘记了,我昨天上网查过了嘛,虽然没有了详细的报道,但是时间还是有的嘛。”
“也是哦。”每次跟闵冬季聊天儿,我都觉得自己好像变笨了,闵冬季功课好,多半也是依仗他聪明,而且心思缜密吧。
原本我们计划是要花一天的时间在这里的,中间甚至还商量午饭直接去7-11买杯泡面吃,结果只用两个小时杂志竟然就被我们找到了。
“在这里!”闵冬季忽然喊。
我愣了几秒钟,这才跑过去一起看,是一本娱乐杂志。这本杂志现在市面上还有卖,内容大多都是商界和娱乐界的八卦新闻,虽然里面有不少夸大其辞和捕风捉影的内容,但是毕竟也还是能看出一些真实的东西来的。
封面上有艳俗的红色竖排版写着:商业太子真慈死亡之谜!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小方块字,我睁大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去。
原来那场意外是因为煤气泄漏导致的爆炸,发生在真言家过去使用的大浴室里。虽然现场被炸得面目全非,但是后来警察在检查现场的时候,不少蛛丝马迹都显示这场事故是人为的。
首先,真言家的煤气开关是智能的,如果打开煤气却没有火,持续时间超过90秒钟煤气就会自动断掉,可是这个智能控制竟被故意破坏掉了。其次,意外发生的时候,门没有锁,原本屋里的人在察觉到有煤气味的时候是可以跑出来的,却没有人求救。后来,医生在受害者的胃液里发现有安眠药的成分。分量不大,但是足以让人昏睡不醒。
当时真言和真慈居然都意外地在浴室里,而这场事故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真慈成了植物人,真言却意外地安然无恙。还有一位无辜的受害者被牵连进来,是真慈和真言的钢琴家庭教师,叫罗夏,刚刚念大二的女大学生。
报道的最后,对这件事又进行了许多揣测,那位无辜的受害者的索赔问题只是一笔带过,他们的主要目光集中在这场事故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据说,当时外面有很多揣测,其中最普遍的一个猜测是,罪魁祸首是真言。因为真言和真慈虽然是双胞胎兄弟,但是从小关系就不太好,弟弟真慈温顺又聪明,书念得好,也很听话。相反的,真言却一直惹是生非,很难管束。虽然将来谁是继承人的事情还没有一个公开的说明,但是真慈会被立为继承人已经是大家公认的事实。也正是因此,真慈从小便受到了更多的照顾和关爱。报道上说:正是因为这样,真言才有可能对这个温顺的弟弟产生嫉妒和恨意,进而策划了这场“意外事故”。这样,真家的太子就只剩下真言一个,所有的人的爱和继承人的身分就只能落到真言的身上。
我看着这些像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方块字忽然有点晕眩,很难想象这些事情竟然就是发生在我身边的人身上。
这个报道虽然很多言语都有点煽风点火的意味,大部分也是无端的揣测,但是,对那个事故的报道应该是真实的,大概,那个关于“人为”的检查结果也是真实的。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真言的爸爸和妈妈才开始介入媒体,让这些报道全部消失了吧。
“我还听说了一些事,是这篇报道上没有提到的。”闵冬季见我看完了,微微皱着眉头说。
“是什么?”
闵冬季沉吟了一下,似乎有点不愿提起,但还是说了:“原本对于这种非自然事故,警方是要调查清楚的,但是因为真言的爸爸的干涉,所有的调查也全部停了下来,外界也再也看不到关于这件事的报道,连网络上大肆渲染的报道也被一一删除了。另外,这件意外发生之后,真言似乎丧失了关于那场意外的记忆,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有一个双胞胎兄弟。他的父母怕他记起难过,也销毁了关于真慈的所有东西。只是……”
我想到了什么,忽然觉得心里一酸,脱口说:“只是,真言从那之后开始很讨厌医院,再也不肯踏进一步,是不是?”
闵冬季点了点头。我的心里忽然觉得好难过,虽然脑海中的记忆已经没有了,但是那种感觉还是在的,真言一定因为真慈的事故很难过,所以才会很讨厌去医院。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杂志,虽然这上面说了很多,或真或假,我也分不清楚。但是我相信,真言绝对不会是一个为了成为继承人、为了争夺别人的爱而杀死自己弟弟的人。
知道了这一切的我,不是怀疑真言,更不是讨厌真言,而是更觉得真言可怜了。他承受了那么多的猜忌和指责,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觉得很难过吧。从这方面来讲的话,他的父母把真慈和真慈的事情隐瞒起来反而是好事。
只是……真慈究竟在哪里呢?
我又一次想到真言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他的右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然后看着我说:“重汐,你知道吗,我有一种很奇怪的心脏病,我的心里住着一个人,他会杀死我的。”
那时真言的表情那么认真、那么悲凉,嘴角却还带着一丝苦笑,我只要想起,就觉得心里好难过。
那么……在真言心里要杀死他的那个人……应该就是真慈了。不管是真的有真慈的意念或灵魂在纠缠真言,还是这只是真言的心病,我都必须要找到真慈才行。真言已经忘掉了关于真慈的一切,从他的身上我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要想救真言,我就必须要找到真慈,那个被藏起来、那个几乎被世界遗忘了的真慈。
“嗡——嗡——”
手机忽然从口袋里震动起来,我拿出来,就看到屏幕上显示着真言的名字。
“真言?”我接起电话说。我感觉到闵冬季看了我一眼,但是他没有讲话。
“嗯,你应该已经起床了吧?我怕太早会吵到你,特意等到九点多才打电话给你。”真言说。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真的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呢。
“哦,我已经起床了。”
真言立刻变得声音很雀跃地说:“那太好了,你出来吧,我已经在你家门口了。”
“我家门口?”我诧异地反问。
“说好一天都交给我安排,今天你不许说七说八的哦!”真言似乎没察觉到我的异样,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听着真言的话,我终于想起昨天我接真言电话时的约定。没错,真言是说了今天要约会的。天啊,我竟然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是……我……”我紧张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让真言知道我现在在外面跟闵冬季在一起,事情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怎么了?”真言语气立刻变得很差,在那边冲我吼道,“你讲话啊。”
我正踌躇着,忽然闵冬季把自己的手机伸到我面前来,我看到屏幕上写着:我今天一早来图书馆借书,一门功课要用的,现在马上打车回去,你等我下。
我照着上面打的字念下去,真言立刻说:“哪个图书馆?我去接你啊。”我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了,我打车很快就到家了。”
说完,不等真言反驳,我就立刻挂了电话,然后长长吁了一口气。我感激地看了闵冬季一眼,心里还有一点内疚。
结果闵冬季对我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然后说:“你去吧,好在我们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剩下也没什么事情要忙了。”
“闵冬季,谢谢你。”想到他两次对我的告白,还有这么多天来对我的帮助,我又一次忍不住地说。
“好啦,”闵冬季笑着说,“我可是准备在你每一次孤立无援的时候都拔刀相助的,你每次都这样没完没了的道谢,我耳朵会生茧子的。”
我听到闵冬季的话,脸忍不住红了一下,马上又假装自然地说:“总之,还是谢谢你啦……那我先走了,拜拜。”
闵冬季对我挥挥手,笑了笑说:“拜。”
我转过身,很快就消失在巷子里。
打车赶到家的时候,真言正站在我家门外的一片空地上,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跑车,看来今天是他自己开车出来的。
我跑过去,就看到真言皱着眉头说:“不是很近吗?已经四十分钟了哎。”
我连忙说:“堵车嘛……而且我不想你跑来跑去的……”
后面这句是实话,只是我没说害怕他跑过去看到我跟闵冬季在一起。真言听到我的话,果然笑了,又板着脸酷酷地坐回车里。
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真言:“我们去哪里?”
真言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另一手握着方向盘,一边看着后面的情况一边倒车说:“到了不就知道了。”
听到真言的话,我也就不再问。这家伙很喜欢卖关子的,很多次带我出去玩都不会说去哪里、做什么,他说不然就没有了惊喜的效果。
因为是周末,路上堵得厉害,后来真言就从一些居民区的窄路上走,左钻右转的,很快就开到了城郊的公路上。
“还有很远吗?”我忍不住问。
“嗯,”真言点点头,“不然怎么顺利把你卖掉又没人知道?”
“啊?”我压抑地喊了一声,随即看到真言坏坏的笑容才意识到他在开玩笑。
真言笑得很开心,嘴角两边有两颗深深的酒窝,他的头发被风吹乱了,散在空气里。发丝很柔很软,让我忽然有一种想要摸摸它们的冲动。可我忍住了,我看着真言的笑容,忽然生出一种舍不得的感觉。
真言,我舍不得你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胡思乱想起来,等真言奇怪地看过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眼角竟然已经渗出了泪水。
“不会吧?我,我说卖掉你是开玩笑的。”真言连忙着急地说。
我慌忙把眼泪擦掉,摆摆手说:“没啦,沙子进了眼睛。”
沙子跑进了眼睛里,这么老套的台词,是我在电视里、小说里听到无数次、看到无数次的。以前我总是觉得这种台词好傻,可是我现在忽然明白了,这么说只是为了不让眼前的人担心。
真言放松地笑笑,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车子继续快速地奔跑着。
忽然,真言说:“重汐,把眼睛闭起来。”
“嗯?”我诧异地看着他。
“闭起来嘛。”真言又催促着。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可我还是听话地闭起了眼睛。
我感觉到车子的速度在减慢,然后在路边停下来。真言下了车,我感觉到车门关上时的轻微震动。
接着,真言走到我身边,把车门打开,说:“不许睁开眼睛哦。”
真言说着话,然后他伸出手扶住了我的胳膊,让我在马路边站好。
我听到他兴奋地对我说:“喏,重汐,现在,你听我的指挥,我让你转弯你就要转,让你走你就走,让你停你就停。有石头或者台阶我都会告诉你,但是你一定不要睁开眼睛。”
我迟疑着点点头。
真言在我身后又轻声说:“你相信我的,是吧?”
我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答道:“嗯。”
虽然看不到,但是我却感觉到真言笑了。他就站在我的身后,站在风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那笑容那么轻、那么暖,仿佛是要融化在空气里。
“右转。”真言说。
我听话地转过身去。
“下面是台阶哦,重汐,你向前面走三步,然后踩下去就是台阶了。”
真言的声音很轻,但是很清晰,我按照他的话去做,当脚踩向台阶的时候,有一种半个身体悬在空中的感觉。不过我知道真言就在我的身后,他会在我摔倒之前拉住我,所以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真言让我继续向前面走。
“前面很平整,没有会绊倒重汐的东西。”真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放心地一步一步走着,那种感觉很奇妙,除了眼睛,其他的感觉器官似乎都变得灵敏了,连皮肤都变得好敏锐,能感觉到空气的细微触感。
“好了,重汐,停下来。”真言说。
我听话地停下脚步,感觉到真言从我的身后走到我的身侧,他的两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后凑在我耳边轻声说:“睁开眼睛吧。”
真言的声音像是魔咒,而我,好像忽然变成了声控的洋娃娃。我随着真言的声音睁开眼睛,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因为,我看到了一只两层楼那么高的彩色热气球,像电影里出现过的画面一样,热气球的下方有一个小小的格子,可以让人坐上去,而四边,则被四条很粗的绳索绑着,防止它飞走。
“这个……是我们的吗?”我还在惊讶中回不过神来。
真言看着我惊讶的样子,满意地笑着说:“没错,我们上去吧。”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真言已经牵起了我的手,所有要吵闹的话都顺便停在了喉咙里。我傻傻地看着自己被真言攥在手里的手腕,那里像是有一团小小的火把,慢慢燃烧到脸颊上来。
我跟真言一起站在了热气球的下方,接着,真言对着远处站在绳索边上的四个人打出一个“OK”的手势,绳索就被放了出来。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随着热气球的浮动慢慢上升,心里又紧张又害怕。
“真言,我们飞起来了哎,我们飞起来了!”我兴奋地抓着真言的衣角,手指因为害怕还在颤抖着。
我看着脚下的所有事物在慢慢变小,汽车好像变成了一张小小的书桌。尽管明明知道绳索的长度是有限的,我们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就会停下来,可我还是兴奋得不能自已。我觉得自己仿佛到了中古世纪的欧洲,我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真言的深情注视,直到我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拉进怀里。
我感觉到真言强有力的心跳,听到真言喃喃地说:“重汐,你知不知道你好可爱……”
虽然周末两天都在跟真言在一起,但是每天晚上我都会跟闵冬季通电话,我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接下来要找到真慈这一点上。在这种一团迷雾的情况下,只要摸到一根藤,就一定要紧紧抓住。
真慈既然已经成为了植物人,我跟闵冬季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在住院,白天我要应付真言,加上电脑我又不在行,这些事情就只能交给闵冬季处理了。
“我们时间不多了。”我总是忍不住这样对闵冬季说。
可是不管我心里多着急、多害怕,事情还是要一步一步做的。要找到真慈,即使确定了他在住院也是很麻烦的,首先他不一定是留在国内的。但是尽管国外技术发达,要让大脑死亡的人重新苏醒也不是现在科技可以轻松办到的事,加上我和闵冬季都觉得真言的父母会希望自己多照顾儿子一点,大半会把他留在国内。我们只能先这样大胆假设,然后从市内几家大医院和几位有名医师入手。
我以为这些全部查完怎么也需要三四天的时间,没想到礼拜一闵冬季就给了我消息。他说真慈应该没有在住院,因为他拜托了那位做院长的世伯打听,从没有真慈在哪里住院问诊的传闻。虽然真言的爸妈肯定会封锁消息,但是一定还是会有高层知道的。闵冬季的世伯算是医界很有地位的人,如果他都打听不到,那多半真慈是没在住院了。
我跟闵冬季面对面坐着,我一筹莫展。
“重汐……”闵冬季忽然叫我,他微微皱眉,但是表情明显是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我赶紧问。
“我刚才忽然想到了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闵冬季说。
“家里!”
“家里!”
我跟闵冬季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点,或许……真言的爸妈把真慈放在了家中的某个房间里。以他们的心机和实力,完全可以隐藏起这样一个房间来,又方便照顾真慈,也会不让外面的人知道。
这一瞬间,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真言晕倒,我送他回家的那次,后来我负气从里面跑出来,中途回头望了一眼,就看到一个人在阁楼上看着我。当时我以为是真言,但是那么短的时间真言根本就不可能从一楼跑到阁楼,而且他晕倒刚刚醒过来,身体也应该还有点不舒服才对。后来我再看,人就没有了,现在想起来,那个人应该就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他不是真言,而是真慈。印象里,尽管距离很远,可依稀能感觉到那张脸上的表情是温和的。
只是,真慈不是已经成为植物人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阁楼里了呢?
“怎么了?”察觉到我似乎想到了什么,闵冬季问。
“我刚刚想到一件事……可能……我是见过真慈的……”我迟疑着说。
“真慈?”闵冬季的语气很诧异,“在哪里?”
“就在真言的家里。”我努力调整思路,反复回忆当时的画面。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越是这样猜测,就越是觉得那个人就是真慈。那张脸虽然跟真言是相同的,可表情明明又完全不同。
“在阁楼上的一个房间里……我不是很确定……虽然这很奇怪,植物人也不可能站在那里向下望,可我有一种感觉,那个人……就是真慈。”我微微皱着眉毛说。
“嗯……”闵冬季沉吟了一下,“不管怎样,这都是一种可能性,我们必须去阁楼上看一看。”
接着,闵冬季忽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说:“那么……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我该怎么做?”
闵冬季想了想,然后说:“你要想办法让我们同时进入真言的家,最好人还要多一点,这样我们比较容易趁乱行动,找出真慈在哪里,比如……”
“比如开Party!”我忽然激动地叫出来。
不久前,露轻就提醒过我,礼拜三是真言的生日,她笑着说,我这个第一情人一定要准备一份大礼物给她。露轻还开玩笑说让我给自己打一个大大的蝴蝶结,然后送给真言。这几天一直在调查真慈的下落,我竟然已经把真言生日的事抛之脑后,如果不是闵冬季提起“Party”,大概我很难想起来。
“礼拜三是真言的生日,或许……我可以想办法说服他在家里开一个生日派对……”我对闵冬季说。
闵冬季眼睛亮了一下,说:“太好了,不然还真的很难找到什么借口哎。”
事情到目前为止都进行得很顺利,所有的调查进程都比我预想得要快很多。显然,闵冬季觉得很高兴,可是,我却乐观不起来。真言是那么骄傲又特立独行的一个人,他连朋友都很少请到家里去做客,更何况是开派对呢?可是这些话,我都没有跟闵冬季说,在说服真言开派对这件事情上,闵冬季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只能靠我去软磨硬泡了。
中午放学之后,我约真言出来吃午饭。
真言有点惊讶地问:“今天你不回家吃饭了吗?”
“嗯,”我点点头回答说,“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真言愣了一下,然后说:“那……我们去吃牛排?”
我笑了一下,说:“不行,平时每次都是听你安排,今天听我的,好不好?”
真言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然后耸耸肩膀说:“那好吧。”
我发现,最近真言经常会对我露出这种表情。无可奈何,或许那里面还透着一点宠溺和妥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骄纵的真言,竟在我面前慢慢变得懂得让步。
我带真言去了附近一家很小的拉面馆,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店面,店里几乎坐不下两桌人,大部分的桌椅都摆在门口,用的是方便筷,桌子、椅子也都很破旧,绿色的塑料碗有些甚至有不明显的裂纹。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店面,生意却一直都是火爆兴隆。附近几所中学的学生都很喜欢光顾这里,因为面好吃,汤又香得要命。
这会儿时间还早,人很少。
我挑了一张桌子坐下来,真言惊讶地四下望了一眼,然后夸张地指着桌子说:“这里?”
我笑着点点头,说:“你先坐嘛。”
我敢担保,真言这位大少爷肯定从没有吃过路边摊,虽然他的表情显得又不可置信又嫌弃,可是最后,真言还是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大叔,两碗拉面!”我对着正端了面出来的大叔喊。
大叔笑着对我摆出一个“OK”的手势,然后转身回了操作间。真言的脸依旧很扭曲,好像接下来他要吃的不是面,而是刀子。
“真言,我担保,担保你会喜欢这里。”
真言挑了一下眉毛,不信地问:“你确定?”
我们正聊着,面已经端了出来。大概是快到饭点了,现在的面已经不是有人买才下锅了,但是看样子面也是刚刚出锅而已,可见老板对自己生意的信心。
桌边摆了醋和辣椒,我拿起来大大咧咧地倒了一点在自己的碗里。真言筷子都不动一下,表情有点古怪。
我也不管他,挑起几根面,吹了吹便送进自己的嘴巴里。“好筋道,好好吃哦。”我笑着说。
“你喜欢吃面吗?那……我请你去吃意大利面好不好?”真言小声说。
真言这家伙有时候像小孩子一样,我笑了一下对他说:“下次嘛,来都来了,你尝尝也没关系啊。”
说着,我把一双方便筷递到真言面前,真言看着我手里的筷子,接得好勉强,嘴里不情愿地说;“好啦……”
我小心地观察着真言的表情,在他快要吞下的时候又大声喊;“等下!”
真言停下动作,我从桌上的小碟子里捏了一点香菜洒进他的碗里,然后对他说;“吃吧。”
真言为难地举着挂着孤零零一根面条的筷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嘴巴里。接着,真言就停住了,看表情也没什么反应。
“好不好嘛?”我紧张地问。
真言点点头,说;“好像……味道还不错哎。”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的人已经多起来。我跟真言就坐在人群中间,大口大口地吃着几块钱一碗的拉面。我猜的没错,真言果然喜欢上了这里的面,连碗里的汤他都喝光了。
“对了,”走在回学校的路上的时候,真言忽然说,“你不是说今天有事情要跟我谈?”
“嗯,”我点点头,“星期三不是你的生日吗?我想在你家开一个生日派对,你说好不好?”
我知道真言不喜欢跟很多人在一起,于是我马上补充说:“真言,就像我们刚才挤在人群里吃一碗很便宜的拉面一样,你不觉得,有时候跟很多人在一起,也是很快乐的吗?”
真言抿抿嘴巴,说;“我会快乐,是因为跟你在一起,而不是因为有其他很多人。”
我知道说服真言很难,在听到他的话的时候,脸上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色。没想到真言转过头又说:“不过……既然你喜欢,就开派对吧。”
我惊喜地看着他,真言看到我开心的样子,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的笑容在阳光下面那么灿烂,像是要发出光来。
真言又一次对我让步了!我看着这样的真言,忽然感动地想要落下泪来。
好半天,真言又回我说:我怕你不喜欢什么嘛。
看着这短短一句话,我愣了许久,真言发了那么多短信,几乎问遍了派对的每一个细节安排,理由仅仅是怕我不喜欢。我还记得晚上真言对我说:会有惊喜给你哦。说这话的时候,真言还俏皮地对我眨眨眼睛。当时我并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真言肯定费尽了心思要为我制造一场浪漫吧。
我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真言说过的话,他说他知道自己不久后会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他很想谈一场真正的恋爱,为自己心爱的女孩做一切他想做的事,去所有她想去的地方。我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真言像是一把快要燃尽的火把,尽管现在的火那么浓烈,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只剩一地焦黑的尘土。巨大的悲伤从我的心底涌出来,我突然好想哭,我不愿意真言就这么离开,即使我们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事也都做不了,只要我们相互守候,即使是静静地坐着我也心甘。
一滴泪水从我的眼角滑落,眼泪在空气中慢慢变凉。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只要有办法让真言好好活下去,我就一定会去做。
这个时候我才忽然发现,原来真言对我来说早已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我在乎他甚至超过在乎自己的生命;原来我不接受闵冬季不是因为无暇顾及,而是因为我爱上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真言。
在这一刻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是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做出所有的努力来救真言。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妥当正准备去真言家参加生日派对,可是刚准备出门,门铃就响了起来。我诧异地打开门,想着是谁这么早来家里,结果发现站在门外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
“你是……请问你找谁?”我有点惊讶地问。
“请问您是罗重汐小姐吗?”男人毕恭毕敬地问。
“哦,是的。”我回答说。
男人对我微微欠身,然后拿起身边一只淡绿色的礼品盒子,上面打着精致的白色蝴蝶结。
“罗重汐小姐,这是真言少爷让我送来的。”
我看着那只盒子满脸狐疑,却还是接了过来,说道:“谢谢……请问……还有别的事吗?”
男人摇摇头,却并没离开,我只好先回房看看真言搞什么鬼。我打开盒子,就看到一团轻柔的白沙铺在里面,拎起来才发现是一条裙子。高腰抹胸的款式,裙身的部分像是一个待放的花苞,由两片组成,就像花瓣一样,在中间留出一点点三角口似的缝隙,有一片亮亮的硬纱嵌在那里。裙子整体上来说,简单、性感,还透着一点小小的神秘感。
鞋子和饰品简单大气,却又不失可爱。高跟鞋是很别致的细跟,但是大概只有五厘米,穿上并不会觉得不舒服。
我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简直惊呆了,不敢相信这真的就是在前几秒还穿着T恤和牛仔裤就要去赴会的我。
等我走出门的时候,之前真言派来送礼服的男人还在等候,他看到我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好像是在说:少爷的眼光果然没错。
男人轻轻拉开车门,说:“重汐小姐,请。”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然后坐上车。
走进真言的家,远远就听到里面有很嘈杂的说话声。虽然真言没有跟我说过具体请了谁,但听这些声音至少可以判断肯定有不少了。
我慢慢地走进去,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发出轻微的“咯噔”、“咯噔”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到所有人在我走进后都渐渐停止了讲话和动作,表情各异地看着我。而站在人群中的,还有几张熟悉的脸,竟然是罗美娟和曾经帮她欺负我的人。
我有点惊讶,但还是对她们笑了一下。坦白说,其实我从未恨过罗美娟,从那时起,因为有真言,罗美娟也没再对我做过什么,我们从那个时候也渐渐疏远了,疏远到连敌对都没有了。罗美娟表情有点难看,尽管不情愿,却还是对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我继续搜寻着,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闵冬季。他对我眨眨眼睛,然后用口型说“很美”。我笑了,不管怎样,闵冬季在,我就安心了。
“重汐小姐,”不知道李管家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你今天很漂亮。”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谢谢,真言呢?”
李管家向楼梯望了一眼,说:“少爷来了。”
我顺着李管家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真言从白色的旋转楼梯上走下来,他直直地看着我,过了好几秒才对我露出一个微笑,那笑容很得意,也很甜蜜。
“重汐,你今天真的很美。”真言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小声说。
“谢谢你的礼服。”我顾左右而言他。
真言知道我害羞,笑笑便没再说什么。
人都齐了,有男生站在高处,拿着香槟往叠成金字塔的高脚杯里倒香槟。香槟从最顶端的一杯溢出来,直到灌满每一个杯子。
“Let’s party!”男生举着香槟兴奋地大声喊。
我看了真言一眼,他似乎也很开心,脸上带着微笑,我心里也不禁开心起来。喝香槟、吃东西、聊天儿,食物在边缘摆了长长一排,侍应生端着饮品四处走。中间被开辟成一个很大的舞池,大家跳的是很柔美的交际舞。
很多人都在看着我们,我紧张地说:“可是……我不会啊……”
真言笑着说:“没关系,有我在。”
我忽然就想起真言载我去郊外坐热气球的那一天,他让我闭着眼睛一直向前面走,那天,他就是在我的身后用这样温柔又坚定的声音说:相信我。那次,我相信了,而这一次,我同样也会。
我点点头,牵着真言的手缓缓地走向舞池。
真言的眼睛很温柔,他的手又大又温暖,开始我还紧张着,可是看着真言的眼睛,我渐渐忘记了一切。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我和他,没有争吵,没有排斥,更没有死亡,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拜托真言开生日派对的目的,也忘记了一直假装自然地站在角落里喝香槟的闵冬季。
一曲结束,我跟真言退场,算是跳了开场舞,其他所有人还在舞池里跳舞,也包括罗美娟。
“真言,你为什么也请了罗美娟?平日里你不是很讨厌她们的吗?”我好奇地问。
其实不仅如此,真言今天的表现也很亲切,一反平日里冷漠的样子。
真言看着我,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说道:“因为……我不想自己不在的时候你被人欺负。”
我愣住了,原来,真言做这一切还是为了我。我慌忙低下头,怕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我不能哭,我不能让自己的眼泪破坏了真言的心情。幸好,刚巧有人把真言叫走。正在我低头调整自己的情绪的时候,忽然有人轻轻拽了一下我的衣角。
“吹蜡烛的时候行动。”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
是闵冬季,我险些忘记了,找到真慈才是最重要的事,我只在这里傻傻地掉眼泪是没有用的。
我忍住心痛,轻轻应了一声:“嗯。”
灯已经关上了,站在人群中央的真言正在许愿,烛光把他的脸映得红红的,那场景竟温馨得让人感觉不真实。这时,闵冬季已经悄悄在人群中消失了,他去找总电闸,这样可以拖延一点时间,这些都是我们事先商量好的。
接着,真言吹灭了蜡烛,几乎是同时,我感到有手指轻轻勾住了我的手指。虽然闵冬季没有出声,可我知道一定是他。我跟着他的脚步在一片嘈杂的欢呼声中离开了人群,悄悄走上了楼梯。
我心里很紧张,一边想要尽快跑到阁楼,一边又努力放轻脚步,害怕引起注意。终于,我们爬到了阁楼,不出意料,眼前果然有一个小小的门。
不知道为什么,真的站到了这里,我的心里竟然有一些颤抖。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闵冬季抢先一步打开了房门。
屋里的设备并不特别,看起来就像这个家里任何一个简单而又华丽的卧室一样。然后,我在那张白色的**看到了一张跟真言一模一样的脸。
真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