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真言王子,我讨厌你

“闵冬季,是闵冬季!”

“哇塞!近距离看更帅哎!他眼睛好漂亮!”

“笑容好温柔哦,好可爱,绝对是校草级别啊!”

“这样的极品转来我们学校还真是造福人类……”

闵冬季对我微笑,示意我出去,我一路走出教室,耳边一直充斥着这种声音。不用回头我也能想象得到,现在有多少想要杀死我的凶狠眼睛在盯着我。

之前在树林里,闵冬季跟真言起了争执,当时我看到真言捂着胸口便不管不顾地拽了真言去保健室,甚至什么都没跟闵冬季解释,连句再见都没有,难怪他现在又特意跑来找我了。

“我刚刚去保健室找过你了,没看到你,猜想或许你已经回来了。幸好我来了,你果然在教室。怎么样,你还好吧?”闵冬季微微欠身担心地问。

我看着闵冬季清澈的眼睛,觉得好内疚。他为了我才对真言讲了那么多难听的话,我却一声不响地就拽着真言离开了。当时我甚至为了保护真言推开了闵冬季,其实我不是不在乎闵冬季的想法,只是当时我的脑中又闪过那个预言中的画面,我太害怕真言出事,所以没顾及到他。

我不好意思地对闵冬季道歉说:“我很好。对不起,闵冬季!刚刚太着急,所以什么都没说就跟真言离开了,请你……不要生气。”

闵冬季听到我的话,原本紧张得崩起来的脸立刻放松下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没事就好了。重汐,你不用跟我道歉,我知道肯定有原因的,所以我从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对真言气不过,他怎么能做这么卑鄙的事情,欺负你一个小女生。”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告诉闵冬季事情的真相,我连忙摇头,说:“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真言。”

闵冬季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翘起一条好看的眉毛问:“什么?”

我连忙把事情的整个经过告诉他:“其实是有个女生要对付我的,因为,因为她一直很不喜欢我。大概是因为开学典礼的时候我代表新生发言,她觉得我太出风头、很讨厌,就找了女生把我带去树林。当时真言只是刚巧翘课去树林里睡觉,如果不是他,我大概这时候要躺在医院里了,那个女生想要砸断我的手呢。”

我淡淡地笑着,事情已经过去了,虽然提起来还是会心有余悸,可是我已经不想再追究什么了。至于罗美娟,是因为闵冬季才对付我,我也打算隐去这一点不告诉闵冬季,免得让他更加自责。

“原来是这样……”闵冬季若有所思地说,“那是我太鲁莽了,没问清楚怎么回事就跑过去乱骂人。”

我笑笑,摇头说:“不怪你,你也是太关心我嘛,况且……看来真言那个人在外面的名声确实很差,也难怪你会觉得他才是罪魁祸首。”

提到真言,我又不免想起他的所作所为。这个家伙,还真是会演戏呢,前后表现反差那么大,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竟然还装作不记得我的名字。看他那个样子,如果不是我记性还不错,八成会以为是灵异事件。

“可是……”闵冬季忽然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重汐,你为什么突然拦在我们面前,又把真言带去保健室呢?”

“其实,你当时的反应把我吓了一跳呢,那样子感觉好像你很保护他。我不是生你的气,只是觉得奇怪,照理说那也是你跟真言的第一次见面吧,不应该会有很深厚的感情才对啊。”闵冬季补充说,眉宇间充满关切。

我低下头,忽然觉得好忧伤。因为,我再次想到了那个预言。

藏蓝色的天际有流星划过,那长长的一道金黄色弧线,在那一刻,让人感受到的不是兴奋,不是快乐,而是像眼泪流下一样的悲伤。真言倒在我的怀里,他的嘴角还带着微笑,可是那笑容却无比悲伤。他让我不要难过,也不要自责,因为他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能感觉到,怀抱里的真言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可他在这个时候想到的却是安慰我,他怕自己离开后我会悲伤,这让我更加痛苦不堪。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哭泣声,在真言的手臂垂下、眼睛也慢慢闭上的时候,悲伤的哭泣声像一双有力的手,在我心上撕开一道深深的伤口……

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难过得说不出话来,直到一直站在我身边等待答案的闵冬季又一次开口。他说:“重汐,你为什么不讲话?”

“我……”

要我说什么呢?说那个预言师带给我的预言?说真言就是那个预言中会死去的男生?说他最终会因为心脏病死去,所以我才那么紧张他吗?这些事情,即使我讲出来,真的会有人相信吗?经过了漫长的时间,那个预言像是一个永远都不会腐烂的秘密,深深地埋藏在我的心底。那个预言上面爬满了青苔,结满了蜘蛛网,却还是丝毫不能改变它的内容和本质。

我忽然觉得那个预言就像是一个蛊,种在我的心里,沉重得让我再也开心不起来。

见我不说话,闵冬季的脸上现出紧张的神色。他向我靠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问:“重汐,你怎么了?事情很严重吗?”

我摇摇头说:“闵冬季,对不起,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闵冬季看着我,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有点忧伤、心疼,但是他眼底有更多的东西是我读不懂的。“重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一个人是不能独自守着太多秘密的,它们就像一堆堆的稻草压在你的脊背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稻草的积累,总有一天,你会被它们压垮的……”闵冬季很忧伤,他鼓励地看着我,接着说,“说出来吧,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

听到闵冬季的话,我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闵冬季的口气像是知道一些什么的。

注意到我的目光,闵冬季接着解释说:“重汐,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么说会不会太唐突。其实,对于你患上恐男症的原因我听到过一些传言。我不是有意打探的,只是无意中听到的。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快乐一点。”

初中的时候,我的“恐男症”在整个学校闹得沸沸扬扬,不管是夸大还是怎样,总之是有不少人大概知道一些缘由的。从我原来在读的初中升入英德中学的不止我一个人,现在这些事情再次流传出来也不足为奇。

我淡淡地笑笑,摇头:“没关系,我都明白的。”

似乎是受到了鼓舞,闵冬季接着说下去:“重汐,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在那个预言里你看到了什么?是跟真言有关的吗?”

既然闵冬季已经知道,我也没必要隐瞒他。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刻意隐瞒这些事,我只是觉得,关于预言的事情没必要让别人知道,徒增麻烦,又让自己成为笑柄。很多人都知道我在那次夏令营中接到一个预言师给我的预言的事,但是没有人知道我闭上眼睛后看到了什么,不过,他们知道我是从那之后忽然改变的。

以前我大大咧咧的,喜欢笑,还经常闯点小祸、惹点小麻烦,像露轻一样。但是我有很多朋友,他们喜欢亲近我,他们喜欢我的直爽和快乐。可是,从那次夏令营之后,我就彻底改变了。我变得不爱讲话,远离所有人,像是用一个巨大的套子把自己装起来,不用面对谁,也不用看到外面的世界。我甚至买了一个厚厚的、很古板的眼镜,虽然没有度数,但是我习惯把它架在鼻子上,这样,我才会有安全感。渐渐的,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怪胎,不愿意亲近我,我只剩露轻一个朋友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酸楚。我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心情,抬起头看着闵冬季说:“那个预言……确实是跟真言有关的。”

闵冬季似乎很高兴我愿意把事情告诉他,他接着问:“那……预言的内容究竟是什么,竟然给你带来这么大的痛苦?”

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缓缓地摇摇头说:“对不起,闵冬季,我不想说……”

闵冬季愣了一下,随即又笑笑说:“没关系,重汐,我懂的,我不会勉强你说出来。只是……我觉得有些事情不要埋在心里比较好,我希望……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或许……我可以想到办法帮你。不然每天看你那么难过,我却不知所措,这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很想为你做点什么。”

虽然知道闵冬季是出于一片好意,可我还是不愿把那个预言讲出来。说一次,就意味着我要再回忆一次那个痛苦的画面,另外,这件事我在心里埋了那么久,已经没办法轻易把它拿出来示人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相信闵冬季,但是,我不讲,也与信任或者不信任他无关。

见我不说,闵冬季也不再追问。

我看着他,忍不住问:“闵冬季,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关心呢?”

闵冬季愣了一下,大概是我问得太直接,于是我笑笑,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只是有点奇怪而已……”

闵冬季也笑了,他的眼睛忽然变得亮亮的,说道:“重汐,其实……我不是关心这件事,而是……关心你。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你。开学典礼的时候,你站在舞台上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当时,我忽然就生出一种想要保护你、帮助你的冲动。从那之后,我的目光也总是不受控制地追随着你。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闵冬季一连串地讲完这些话,我站在原地彻底傻掉了,像是一尊石像一样,不会讲话也不会动。

看到我不知所措的反应,闵冬季温柔地摸摸我的头,星星一样的光芒在他眼眸中闪现:“不要紧张,我一直没有说出来,就是怕这件事成为你的困扰,不管你接不接受我,我都希望你是快乐的。”

我脸红地低下头,闵冬季又笑着说:“重汐,我希望你知道,你的身边是有我这个人存在的,我会帮助你慢慢克服害怕男生的障碍,会让你,像听到那个预言之前一样轻松快乐地生活。”

我很感动,还有第一次面对别人对我表白的激动,看着闵冬季的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浑身都开始发热,变得不自然。

他的笑容那么温柔,像是一潭吸收了无数阳光的、温暖的清澈湖水,把我包裹在里面。

没等我讲话,闵冬季又笑笑,朋友一样地拍了下我的肩膀,说:“放松一点啊。不然我也会紧张的。”

他抬起手腕看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重汐,你回去上课吧,我们下次见。”

我下意识地挥挥手,跟闵冬季道别,看到闵冬季走了才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迅速躲进教室里。

我迷迷糊糊地走进教室,好像一时间所有的血液都冲进了脑袋里,头又涨又僵,意识丧失了一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选择走进教室似乎只是一种潜意识的行动。

可是,我刚一只脚踩进教室,就觉得气氛不同寻常。所有女生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过来,恨不得在我的脸上划几个口子。那些仇恨、妒忌的目光在我周身交织成一张严实的网,紧紧把我箍住,而且越缩越紧,越缩越紧……

“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德行,四眼妹!”

讲话的是坐在前排的一个女生,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五官很精致,可是这时却扭曲成狰狞的一团,肚子里仿佛还有无数恶毒的话,不吐不快。

我是知道她的,风头很劲、很懂得表现自己的一个女孩子。她聪明、功课不错,总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加上漂亮,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刚开学不久就被封为班花,很多男生都追在她身后百般讨好。露轻说这个女生最聪明的地方在于,从来不对哪个男生严词拒绝,也从来不跟哪个男生走得太近,全都若即若离地吊着,所以几乎所有对她有点意思的男生都为她所用。

我看到过她跟男生撒娇。那天是体育课,有长跑测验,她就把体育委员叫到身边来娇滴滴地说:“我肚子好痛哦……”男生二话不说就准了她的假,最后公布测试结果,她还让不可思议地拿了一个A。

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这我早已经习惯了。只是看惯了她笑颜如花撒娇的样子,这会儿竖起眉毛对我怒目相视让我非常难接受。我知道一个人有喜怒哀乐很多表情,可从不知道可以变化这么大、这么快的。

开始教室里还有谈笑声,后来大概是渐渐察觉到气氛不对,仅有的几个大脑简单的男生也不再讲话。男生通常都是这样选择的,女生的战争从不参与,以免引火上身。

“小优,你讲话太客气了。一个四眼妹,你还真把她当女生啊?人家可是有恐男症的呢,搞不好是个喜欢女生的‘百合’也不一定啊。”马上有人接话说。

“少来了,喜欢女生还跟学长勾三搭四的,特殊癖好啊?什么恐男症,我看都是鬼扯。”

我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忽然觉得这次她们对我的敌意比以往要强烈得多,简直有一种要置我于死地的气势。我没办法假装看不到而坦然地走过去,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忽然,我的肩膀被狠狠撞了一下,身体晃了几下,幸好扶住桌角才没有摔倒。我下意识地望过去,看见一个很强悍、很拉风的女生——左拉。平时左拉和小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对立点,虽然没有讲出来,但是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可是,现在看左拉扬着下巴斜睨着我的样子,显然,她们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一个立场上了。

“你,最好给我小心点,不要太嚣张。”左拉不爽地说。

哪里是我嚣张?她分明要比我嚣张一百倍甚至一千倍!

我涨红了脸,想反驳,或者直接走回自己的座位,可一时之间就是反应不过来,直到身后有个人说:“干吗?嫉妒啊,丑八怪!”

不用回头看我也知道,这个人是露轻!天啊!她终于来救我了!

我立刻通体清爽,感激地回过头去看着她。

露轻双手抱在胸前,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然后揽着我的肩膀,说:“不服气啊,去找闵冬季啊,有本事要他也来教室一次一次地约你啊,有本事让他也向你告白啊,有本事你也可以推脱不答复啊,有本事让他也甘心等你的答案啊。喂,你行不行啊?”说完,露轻向后望了一圈,“刚才闵冬季跟重汐讲的话,就算你们没听到,应该也有人传话进来了吧?有什么办法呢,闵冬季就是喜欢我们家重汐呢,不服气去抢啊。”

左拉气得脸都白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露轻也不等她说什么,直接揽着我走回了座位。

很奇怪,尽管教室里的气氛依旧很紧张,却没有目光尾随我们。我把手掌挡在嘴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对露轻说:“露轻,你好有派头哦!”

露轻哼了一声,随即用更小更小的声音回答我说:“其实我也是装出来的。你呀,还是要自己勇敢点啊!”

勇敢?

“我会的。”我点了点头。想起闵冬季的告白,虽然那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有他这样的人在,我会健康起来的。

只是……

那个叫真言的人。

我觉得我有一肚子的话要对露轻说,比如我应该怎么答复闵冬季,比如原来预言中的男生就是真言,比如要她帮我一起分析那个预言的真实性和可信度究竟有多少,还有,是不是所有人都听到闵冬季对我讲的话了?

如果是的话,那我以后岂不是真的成了全民公敌?虽然我绝对会慢慢勇敢起来,但眼下我要怎么活啊?

这些问题又多又杂,像一团纠结的毛线一样盘踞在我的脑海里。我需要好好整理一下,首要要把不能说的事情挑出来,比如,真言就是预言中那个死掉的男主角的事。虽然露轻是我唯一的好朋友,虽然露轻对我好得不得了,但是她有一个很糟糕的缺点,就是太冲动又大嘴巴。我怕这件事告诉她之后早晚会走漏风声,搞的整个学校都知道,到时我要面对的麻烦就不止眼前这些了。

可是这些事情我都还没想好,放学后,就在我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琢磨怎么跟露轻开口的时候,露轻就被社团的几个学姐拉走了。

露轻个子高,长得又漂亮,口才好,人又机灵、凌厉,绝对是大部分社团必抢的首选之人。前天是话剧社,昨天是篮球社,今天大概是Cosplay了。反正他们是要挨个贿赂、拍露轻马屁的,收了露轻就是收到一块宝,这家伙可塑性太强了,一时我还真想不到有什么社团是她不能参加的。

“重汐……”露轻抱歉地对我耸耸肩膀。

我摊手,对她笑道:“算啦,我自己回家就好了,你去吧,大红人。”

或许,现在什么都不对露轻说是最好的,毕竟,连我自己心里都没有个主意。不管露轻现在对我说什么,我要么就盲从,要么就会否定一切,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先想清楚。

不想回家,这个时候看到什么都会觉得烦。虽然自从看到那个预言后,我几乎每天都很沉默,但我还是担心这个时候被爸爸妈妈看出我的异样,那会让他们更担心的。

我慢吞吞地收着书包,今天教室里的人一个个动作似乎比我还要慢,等我收好了,却还剩下大半的人在自己的座位上。或许是太专注于自己的事,我根本没注意到剩下的这些人都是女生,而且一个个面色不善。等我察觉到异样,想要迅速走出教室的时候,就听到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怎么,怕了?那个碍手碍脚的家伙好不容易被我们支走,难不成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吗?”左拉从教室后面慢慢地走过来。

原来,那些社团的学姐也是她们安排来的,怪不得时间这么巧。

“怎么不讲话?你是哑巴是不是?”左拉走过来,用力推了我的肩膀一把。

我晃了晃身子,好不容易才站稳。我知道我跑不掉的,前后门都有女生在守着,围在我身边的也有十多个。左拉和小优站在前面,小优一直冷冷地笑着,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你们想怎样?”我冷静地说。

既然跑不掉,那就默默承受吧,大不了是几个巴掌,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我忽然发现面对这种事情,比起害怕,我的心里更多的是麻木。

“怎样?”左拉眉毛立刻竖起来,我冷静的样子让她更加火大,“就是这样!”

左拉猛地扬起手臂,我知道这个巴掌很快就会狠狠落在我的脸上,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管她们骂我还是打我,我都准备什么都不做,默默承受。

“啪!”

声音很清脆,但是很奇怪,我的脸却一点都不觉得疼。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左拉倒在我的脚边,姿势狼狈得很,头上还盖了一本厚厚的书。

接着门被“咔”的一声扭开,所有人都愣住了,先是看到马上就要出手的左拉被突然飞来的一本书击倒在地上,随后门被打开,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门打开的一刹那,我觉得原本阴暗的教室忽然被大片大片的阳光填满。那块长方形的门框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光源,有白色的光芒从里面四射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就闪现在那片白色的光芒里,看起来似乎只能用圣洁来形容。

然后……

一个无奈又愤怒的声音传来:“有没有搞错啊,本大爷真的最不喜欢打女人了啦。”

我立刻目瞪口呆了。是真言,他怎么会在这里?

所有女生都惊呆了,我敢担保,这些人听说的真言的事情肯定已经足够写一本书,偷拍的他的照片也应该不下于两位数,可是看到真人却绝对是第一次。所以所有人在一瞬间都愣了几秒钟,直到真言走过来,看着仍旧倒在地上的左拉说:“干吗出手那么快啦,不然本大爷也不用那么急,把书丢过来阻止你。”

说着,真言把盖在左拉脸上的书捡起来,还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左拉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不是想揍人,而是尖叫——

“啊——啊——真言王子!是活的真言王子啊!”

随着左拉的呼喊,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她们立刻想要围上来,却及时被真言阻止了。

“不要动。”真言说。

那些人就真的乖乖站在原地不再动,只是不断用眼睛发射出无数颗粉红色的桃心。

我还呆愣着,事情变化得太快,就在我以为自己注定会被揍的时候,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出现了。我也曾抱着一丝幻想,比如被学姐拉走的露轻忽然觉得不对劲原路返回,或者,机敏的闵冬季像上次一样很“第六感”地跑来找我,可我从没想过这个人会是真言。

“好啦!”真言立正站好,还把我一把拥近怀中。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身边的真言那疯狂的行动还没有结束,我听见耳边他好听的声音,很大很响亮地对所有人说:“现在本大爷宣布,这个女人,是本大爷的女朋友,谁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一定会叫这个人死得很难看。”

最后一句话,真言的语气又冷又硬,像是一大堆硬邦邦的冰块从天而降,砸在这几个女生的头上、脸上、身上,爱心也被砸破消失了。

接着,真言招呼都不打,直接揽着我走出了教室,那些女生自然也不敢阻拦,只把无穷的怨气放在目光里砸在我的后背上。但是此刻的我,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这样震惊,又这样害怕?

我跟真言安安全全地从教室走出来,又走出教学楼,沿着甬道一直向学校门口走去。幸好现在学校里的人大部分已经走掉了,剩下的一些也并非全部都是一眼就能认出真言的人。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可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好像我做了一件不太正常的事。

经过一系列的变故,我的大脑还处于僵硬状态,真言拉着我走,我便跟着他走,连方向都不管。

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说起来,本大爷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打听到你的姓名和班级呢。也不是,其实也很容易,我只对我身边的人说,我要找一个戴着很傻、很笨的大眼镜的女生,然后整节课他们都在收发短信跟学校里的每一个人打探,所以,二十几分钟后我就收到消息啦。我能理解你的心理啦,二十分钟对你来说是很少的时间,可是本大爷可很少在一个人身上花这么长时间哦!奇怪哎,为什么我每次出现都刚好救你于水火之中?难道我天生只适合演英雄?”

真言说这些话当然不是等待我给出一个答案,他甚至不需要我的回答就仰头哈哈狂笑起来,笑到整个学校都因为他震动不已之后,才拍着我的肩膀说:“哎呀,我了解,你现在肯定感动得要死。本大爷可是很少替人出头的,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从今天开始呢,你就是本大爷我的女人……”

真言一边说一边拍拍我的肩膀,事实上,从他出现在教室里救我,他的右手臂就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肩膀。

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就是他一直在揽着我的肩膀一路走到这里!而我才不是他的什么女人呢!

意识到这一点,我立刻脸色铁青地把他的手臂从我的肩膀上推下来,然后一脸嫌弃地说:“拿开啦。”

真言笑嘻嘻地看着我,随后朝我靠过来,试图把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嬉皮笑脸地说:“哈哈,你在害羞。”

我的脑袋快要裂开了,他又开始了,这个自以为是的自恋狂!

“我哪有害羞啊!我又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害羞!”我大声说。

其实我每次跟他吵架都会在心里暗暗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可以骂他骂得这么顺畅、这么流利?难道我的恐男症真的消失了?可是,面对其他男生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恐慌,讲不出话来,即使是看着闵冬季,我的心里也是有些不自在的。

“喂,够了哦,本大爷今天还救了你耶,而且是两次!”真言皱着眉头不爽地说。

我比他更生气地说:“我又没有拜托你!”

真言听了这句话脸色立刻变了,先前还是有一点开玩笑的意味,这会儿大概是真的生气了,说道:“好歹我也救了你哎!不感激也就算了,还对我说这么过分的话!罗重汐,从没有人敢跟本大爷这么讲话!”

嗯?他记得我的名字了?

对了,他刚才有说要同学打听我的班级、姓名,就算我现在质问他在保健室里演戏,他也完全可以用这个理由来反驳我。这个家伙,远比我想象得要阴险,看起来一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样子,却照样把我当笨蛋一样耍得团团转!

我跟真言吵架太大声,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力,我看到有些女生已经开始在议论纷纷,然后迅速对真言送秋波顺便给我丢刀子了。

我扶着额头。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之前因为闵冬季我已经受到那么强烈的排挤和敌意了,现在又多了一个传说中的“王子真言”,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对付我了。虽然我不知道在将来的日子我会受到怎样的攻击,但是我敢确定的是,一定比现在还要恐怖十倍甚至一百倍!

我决定不要再跟他吵架,他和我本来就该是两条平行线,这对我、对他都好!于是我用书包遮着脸迅速从人群里遁走。

没想到我刚一转身,真言就在身后拽住了我的手臂,大叫:“讲不过就想逃吗?罗重汐,我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你现在必须要感谢本大爷的大恩大德!”

有没有搞错啊!有这样要求别人感谢自己的吗?而且,而且他竟然又一次叫了我的名字!这下所有女生都知道我是谁了!

我看到很多女生在恶狠狠地瞪着我,我知道,这下我彻底逃不掉了。原本我还打算悄悄逃走,如果有女生问我,我就假装这件事与我无关,可是这下彻底没戏了。

既然逃不掉,我倒想跟真言理论清楚,我和他绝对应该是陌生人!我瞪着他大声说:“少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在帮我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会有更多的女生敌视我、欺负我的!我最讨厌你这种不顾及别人感受的大少爷了!”

“你……”真言气愤地瞪着我,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忽然弯下身子抱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吓得立刻住嘴,原本满肚子要反驳的话全部通通塞好塞严,不让它们从嘴巴里冒出来。

“你,你没事吧?”我紧张地问。

真言抱着胸休息了一会儿,脸色慢慢和缓了一点,他的样子看起来比先前轻松了很多。他对我翻个白眼,说道:“怎么?你也会愧疚的吗?不过,我又不是病秧子,你干吗每次看到我都露出一副生怕我死掉的样子?”

听到真言的话,我忽然变得很紧张,慌忙解释:“我,我有吗?”

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虽然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肌肉确实崩得很紧张,却依然申辩道:“我没有啊……”

“还说没有,你的脸色都吓得发白了。”真言盯着我的脸说。

我立刻别过脸去,好像这样真言就会丧失掉上一分钟的记忆,继续反驳着:“哪有……”

“喂,你快说啦,本大爷是很没有耐性的,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会揍人哦。”真言甩甩自己的手臂,接着说,“虽然我不喜欢打女人,但是没有其他办法的时候我也不介意尝试的。”

我忽然就想起在教室时左拉倒在地上的那个画面,真无法想象丢过来的那本书力道有多大,竟然让她倒在地上好半天都起不来。

“你,你威胁我?”好吧,这一刻我心里确实有点害怕。

真言点点头,看到我的反应似乎很满意,轻声地说:“没错。”

这个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恶劣。

我别过脸去,说道:“在保健室里我居然有一瞬间觉得你人好好,那一定是幻觉。”

我下意识地讲出内心的感受,没想到一直在我身后聒噪的真言忽然沉默了。我疑惑地回过头去看他,发现他的脸色变得好难看。

“你没事吧?”我问。

真言慢慢地蹲下身子,他的脸色变得很苍白,这次他捂着胸口的样子和前两次都不同,他好像真的很痛了!

“糟糕!那种感觉又来了……”

“心脏好痛……”真言呻吟着,身子竟然晃了晃,像是随时要倒下一样。

我连忙冲过去扶住他的身子,担心地说:“你,你不要吓我……”

真言身体的大部分重量一下子压在我的身上,我险些接不住,差点跌倒在地上。我勉强撑着,紧张地看着真言的脸色。

“送我回家……”真言说。

我扶着真言,幸好因为英德中学是知名的半贵族学校,门口通常都停了很多出租车,我招手拦了一辆过来,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真言拖到后面的座位上。

“去哪里?”司机在后视镜里看着我说。

“去……”我觉得我自己肯定是傻了,我怎么知道真言的家在哪里!

我转过头,推推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的真言,着急地说:“不要睡啊,千万别睡,先告诉我你家的地址啊!”

真言缓缓地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又是你……”

我一头雾水。什么叫又是我?我一直跟他在一起不是吗?这个开场白怎么想都不应该用在这里。可是这时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看他恢复了一点意识,连忙问:“快说你的住址啊,不然我怎么送你!”

真言笑了一下,那笑容很奇怪,竟让我呆住了。因为那个笑容太温柔了,他让我想起之前在保健室时真言的样子,那时他温柔地问我的名字,叫我不要离开他。嘴角微微地勾起来,看起来让人好安心。

“保德花园1栋。”

我拼命把这几个模糊的字眼捕捉到耳朵里,然后迅速对司机重复了一遍。心里还暗暗感慨,少爷就是少爷啊,住在那么富丽堂皇的地方,这个城市谁不知道身价过千万的富豪才能住在保德花园啊?

完成了使命,真言又轻声说了一句:“重汐,谢谢你!”

谢谢?我诧异地看着真言。他竟然对我说谢谢!坐在我身边的这个人真的是那个喜欢称自己是“本大爷”的真言吗?

我很想当面问问真言,但是,他已经彻底昏睡了。

到达真言家的时候,是半个小时后。好心的司机帮我一起把真言扶下车,我一手抱着真言,一手吃力地去按门铃。

这里真的是一处住宅吗?我从没见过谁家有这么大、这么精致的黑色雕花金属门,而且还是高科技控制的,可以视频、可以通话。

门铃上方那个小方块发出轻微的“滋”的一声,然后当一个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请问找哪位”的时候,我甚至被吓了一跳。

“你,你好,我,我是真言的同学,我送他回家……哎哟!”因为讲话分散了注意力,我的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真言的脸进入了监控录像的摄像头里。

原本冷静的男人吃了一惊,立刻回答:“稍等!”

然后“哒”的一声,对讲机挂掉了。我向庭院里望过去,我不知道从门口到那个大大的青白色像古堡一样的宅子有多远的距离,但是我以为等到里面的人出来至少还需要几分钟。我觉得自己整条手臂的筋骨已经被拉得紧紧的了,我使劲撑着,不让真言摔倒。

“坚持住……”我咬紧牙提醒自己。

结果就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人冲过来开门了,我甚至没有看到他是从哪里出来的。

他是个二十几岁的男生,身上的制服整洁得无法形容。开始我还以为是他的家人,没想到他叫了一声“少爷”就把真言背在了身上,原来只是佣人。

他旁边的另一个佣人一边帮忙搀扶着,一边对我说:“谢谢你,小姐,请进来休息。”

怪不得这么快就有人来了……

一个中年男人已经远远地迎过来,虽然他外表看起来很镇定,但是从他的眼睛里我还是看到了惊慌,他伸手在真言的手腕上按了按才放心地点点头道:“把少爷送去卧室休息。”

这个声音就是之前出现在对讲机里的声音。

“是,李管家。”其他人答应着。

看他的样子,好像真言出现这样的状况并不是第一次,因为他好像对这种状况很熟稔。

“小姐,您不用担心,少爷过一会儿就会醒了。”管家对我解释说。

虽然很想知道真言的情况,但是我想现在突然问他会有点太唐突。况且,既然他这么说了,真言应该会没事。

我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直接道别离开……我又有点不放心真言,想亲眼看到他醒过来,但是在这里待着,我又没事可做。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李管家对我说:“小姐,少爷醒来之前,我带您参观一下家里吧。”

我想了想,也好,反正来这种超豪华地方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我点点头,说:“麻烦你了。”

李管家微微欠身,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便先走在了我的前面。

在真言的家里走了一圈,我算是真的知道什么是有钱人的世界了。以前看电影,总觉得里面的有钱人都好夸张,随随便便就有自己的私人游艇。可是当我看了真言的家,我就又一次觉得自己没见过世面了。

私家游泳池、排成一排的佣人、几十平米的衣帽间是基本配备,连他家的室内浴室都比我家的客厅还要大。

可是,我最羡慕的还是那片超级大的落地窗,充足的阳光洒落进来,看起来好舒服。他家顶楼的房顶竟然是一种特殊的玻璃材质,按一个按钮,在晚上就可以看到漫天的星光,而外面又是确实看不到里面的。

天啊!这是多么奢华的生活啊,他居然拥有一个走在里面会迷路的家。

我实在想不到这个家还缺少什么,我想到的和没想到的都在这里了。除了房间太大、人太少,根本就没有任何缺点。可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它少了点什么,让我因为真言的莫名其妙还有他的粗鲁而稍稍迷糊了的心,又恢复了以前的敏感忧虑。

真言,这个男孩毕竟是我预言中的主角,关于他的一切都让我无可逃避地全神贯注。我思考着继续观察着这个房子,而直到管家带我去看了真言的房间,我才恍然大悟。

好奇怪,即使是真言自己的房间里都没有一张照片。

“真言,很不喜欢拍照片的吗?我还以为那么自恋的人会摆一张巨幅照片贴在墙上的。”讲完我才觉得自己失言了,这么讲话似乎太不礼貌了吧。

李管家似乎并没有在意,但是奇怪的是,他也没有回答我,脸上现出难色,好像我问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正在我感到奇怪的时候,忽然有个佣人站在门口说:“李管家,少爷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