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双心,都是为了爱上你

预言,最终还是变成了现实。平静地,用撕碎我心的方式。

我看着紧紧闭着眼睛的真言,我不觉得真言已经死了,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他的脸还很红润,嘴角像刚刚说话时一样,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我仿佛听到真言还在对我说:“重汐,有我在哦。”

“真言……”我轻轻叫着他的名字,“真言,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重汐在这里哦……你不是说……要陪我去所有想去的地方,做所有想做的事情吗……真言……你怎么可以不遵守自己的诺言呢……”

我这样说着,不断地说着,可是得不到任何回应,我才相信真言真的死了,不然,他不会任凭我这样伤心难过的。

我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悲伤的哭喊声像是一只巨大的手,在天空上撕出一道惨烈、狰狞的裂口。

什么流星雨,什么许愿,我分明许了那么多次同一个愿望,我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我只希望真言可以好好地、健康地活着,为什么这都不肯答应我?我做了那么多,为什么还是不能挽救真言的生命,为什么还是逃脱不了这个厄运?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快!快点!”

是明神川学长,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医务人员,动作麻利地把真言抬上担架,一边做急救,一边送进了救护车。

我还愣着,明神川学长把早已瘫坐在地上的我扶起来,坐上了真言家的私家车,紧紧跟在救护车后面。

我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听到救护车悲伤的呜鸣声……

他们是想救真言吗?我忽然想到之前跟闵冬季的约定,他说他会一直守候在旁边,万一真言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会立刻出现救他。那么这些医生护士都是闵冬季准备的吗?紧跟着我又想到了明神川学长和闵冬季的那场争吵。是啊,闵冬季根本就是想真言早点死掉,替他姐姐报仇,又怎么会救真言呢?

我恍恍惚惚的,又转过头去看坐在我身边的明神川学长,他似乎在对我解释着什么,我却完全都听不到。我悲伤地看着他,仿佛是一瞬间耳朵失聪了一样,或者,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总之,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任凭悲伤在心里横冲直撞,却无能为力……

心脏?

他们竟然是要把真慈唯一健康的心脏换给真言。

我在医院的洗手间里,拧开水龙头,泼了一把冷水到自己的脸上,这才清醒了许多,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之前发生的一幕幕还在眼前:真言枕在我的膝盖上停止了心跳,接着明神川学长带着医务人员出现,我和明神川学长坐车紧跟在救护车后面和真言一起到了医院,我恍惚地和明神川学长送真言到了手术房,然后两人双双瘫软在外面的长椅上。

明神川学长的话还在耳边萦绕着,他说:“把真慈的心脏换给真言,这也是真慈的心愿,那天,他在医院里亲口嘱咐我的。这样,他们两个便会在一个身体里,一起活下去。”

真言的爸爸和妈妈也来了,那两位传说中的商业巨擘,他们比我想象得要和善,自己已经很伤心了,还安慰了我几句话。对于换心脏这件事,他们似乎也是很早就知情的,这么说……不知情的人其实只有我和真言。

我心里很乱,看着镜子中狼狈的自己,湿漉漉的脸,还有彷徨的眼神。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这个计划可以成功,真言,或者说真慈,都可以成功地活下来。

我迅速擦干净脸,走出洗手间。

真言的爸爸妈妈不在,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

我慢慢地走过去,在明神川学长身边坐下来。他低着头,双手在两膝之间交握着。我知道,不管他是为真慈,还是为真言,他现在的担心绝不比我少。

“伯父伯母呢?”我轻声问。

“刚刚来了一个电话,大概是公司有事,他们在另一个房间里接电话。或许他们也想休息一下,不让我们看到他们此刻的状态吧。”明神川学长说。接着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对我说:“有些时候就是这样的,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往往不受自己内心的控制。其实,真言的爸妈是很爱他们的,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你知道的,报纸、期刊最喜欢拿这种莫须有的话题炒新闻。”

直到这个时候,明神川学长还在照顾我的心情。我想到之前自己对他的误会,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内疚。

我看着明神川学长的眼睛,真诚地说:“学长,之前……对不起了。”

明神川学长看着我,淡淡地笑了,他又一次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脑袋,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况且,当时的情景也难怪你会误会,如果是我,大概也会那么想的。”

接着,明神川学长又望着手术室望说:“不管怎样,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真言,一定要手术成功。”

我顺着明神川学长的目光望向手术室那个刺目的红灯,轻轻地答应着:“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这期间,我和明神川学长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手表,可每看一次,便觉得时间比之前变得更慢了一点。中间,明神川学长接到了真言爸妈的一个电话,听得出,那边的声音也很着急,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走不开。

我听到明神川学长说:“嗯,放心吧,我会一直在这里。”

那时,我忽然觉得,明神川学长对真言、真慈兄弟俩的感情,似乎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厚。之前闵冬季说明神川学长也很自私,只关心真慈的死活,现在想起来,其实是不对的,明神川学长分明是在为两个人做着长远的打算。

我正胡思乱想着,明神川学长忽然挂掉电话走到我身边说:“重汐,你饿了吧?我都迷糊了,一点吃的、喝的都没给你准备。”

我摇摇头,说:“我不需要。学长,倒是你,待了这么久了,去吃点东西吧。我等在这里,医生出来了我会立刻打电话给你的。”

明神川学长没有离开,反而转身重新在我身边坐下来,说:“算了,我也吃不下。”

我和明神川学长像两尊石像一样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手术室上方的红灯变成绿灯,发出很小的“啪”的一声。我跟明神川学长都敏锐地察觉到,迅速站起身来,然后看着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我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画面——医生会遗憾地摇摇头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好怕,好怕那样的情景会出现。

明神川学长迅速地走过去,挡在医生前面,我却像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医生,怎么样?”明神川学长急切地问。

我紧张地注视着医生的一举一动,看着他疲惫地摘下口罩,接着,对明神川学长露出一个微笑说:“手术很成功。今天晚上是危险期,不过我想他能够扛过去的,这个小伙子生命力很顽强。”

明神川学长高兴得声音都变了:“谢谢您,谢谢您,医生!”

医生笑着摆摆手离开了,我却还是傻傻地愣在原地。

是真的吗?医生说手术很成功,那么,那么真言已经没事了是吗?真言,我的真言还活着躺在病房里休息是不是?

我像傻瓜一样反反复复想着这些问题,直到明神川学长走过来,对我说:“重汐,真言没事了!”

我这才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明神川学长,说:“是吗?”

明神川学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我的心情,他的眼中含着泪水,肯定地点点头说:“重汐,是真的,真言没事了,他拥有一个健康的心脏,他好好地躺在病房里!”

我哽咽了一下,眼泪忽然就落下来。

我哭着说:“太好了……学长……太好了……”

一天之后,危险期度过,而我还在医院里不曾离开。

真言躺在监护病房里,医生说最好不要去打扰他,我就真的没有进去,只是在病房外面,隔着厚厚的玻璃远远看着。

他的脸色有点苍白,但是呼吸很均匀,旁边的监护电脑屏幕上,心电图平稳而有力。激动之后,我看着这样的真言忽然忧虑起来。我知道,现在躺在这里的真言,已经不是以前的真言了,虽然他有着同样的面容、同样的身体,可是他身体里面的心脏,却已经是另一个人的了。我忽然有点害怕,害怕他再也不是那个单纯、直接,内心却又成熟、善良的真言了,害怕他再也不是我爱的那个真言了。

“不进去看看吗?”明神川学长站在我身边,似乎是看出了我的迟疑。

我连忙把复杂的心情隐去,换上一个轻松的笑容,说;“不了,医生说最好不要打扰他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明神川学长敏感地看了我一眼,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

真言没事了,我跟明神川学长也放下心来,在医院的食堂里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又重新回到了病房前。

后来,明神川学长进去看过真言,我看到他用棉棒给真言湿润嘴唇。

再后来,真言的妈妈也急匆匆地赶过来一次,她在监护病房里待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这期间,我一直找各种借口不进去,无非是怕打扰真言,或者怕他妈妈在不方便。

我不知道明神川学长是不是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思,我只是一味地躲闪着,不敢面对真言。

直到真言真的苏醒。

明神川学长说:“重汐,真言的麻醉药药效已经快要过去了,我想他第一个想要看到的人一定是你。”

我看着明神川学长,终于再也说不出任何借口。况且,其实我心里也早就已经心急如焚。尽管矛盾,可我对真言的真心使我终于还是推开门慢慢地走进去。

近距离地看着真言,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梦里。

不久前,我还抱着绝望的心情跟真言坐在观星台上看流星,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跟真言在做最后的诀别,最后的一次约会。

可是现在,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花,真言还活着,但是,他的心脏却已经换成了别人的。

我在真言身边坐下来,轻轻摸着他的脸,大概是刚刚手术完的缘故,他的脸有点凉凉的,但是那种凉意里,更多的是一种源源不断的温热。我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真好,真言还活着。

忽然,躺在病**的真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含糊地说了一个字:“水……”

我连忙站起身,倒了一杯温水来,用小汤匙小心地喂进真言的嘴巴里。

真言喝了大半杯水,终于安静下来,他平躺在**,看起来意识似乎清醒了许多。接着,真言终于目光专注地看向了我。

真言看过来的那一刻,我的心忽然吊了起来,我很期待他的反应,可是,我又害怕他的反应与我期待的不一样。

正在我心情复杂地等待着的时候,真言忽然眨巴眨巴眼睛说:“本大爷……命很大哦……舍不得……舍不得美娇娘……”

我忍不住笑出来,可是笑的同时,眼泪又掉下来,悲喜交加地嗔道:“白痴……”

我骂着,却忍不住扑上去,轻轻抱住了真言的脖子。

我听到真言用温柔地声音说:“重汐,我好想你。”

真言没有变,还和以前一样,我的心里充斥着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自从发现自己爱上了真言,甚至是更早,早在我认识真言的时候,我的心情一直很矛盾,一边是高兴能和真言认识;另一边,却又为知道他会在某一天像那个预言中预示的一样离开我而伤心。时间越临近,我越是觉得绝望,我从没想过事情的结局会是这样的,竟然会这么圆满。

“为什么……像傻瓜似的看着我?”真言忽然说。

真言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讲话也流畅了许多。

我笑着摇摇头说:“没事,”然后转身去拿水果,“要不要吃个梨子?”

身后没有回答的声音,我诧异地回头去看,就看到真言望着前方的某个点发呆。

“怎么了?”我问真言。

真言摇摇头,笑了一下说:“没事,我只是忽然想起,想起我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瞬间。”

我不明白真言讲的话,露出困惑的表情。

真言说:“重汐,你知道吗,在我以为我快要死掉的时候,我感觉到是真慈救了我。虽然我没看到他,但是,我感觉到了真慈身上的气味和温度……你懂的吧,我跟真慈是同胞兄弟,我们之间……会有一种特别的联系……”

真言讲的感觉我没办法感同身受,但是,不少资料上都有记载,说双胞胎之间有心灵感应之类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问真言:“那么真言……你现在还会觉得心脏痛吗?”

以前真言说过,他的心脏痛其实只是心病,包括他以前说他的心里有一个人要杀死自己,那也是他的心病,那么现在,真慈的心脏在他的身体里,那他的心病是不是也自然消失了呢?

真言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心脏,动作进行了一半又停止,似乎是想到自己的胸口刚刚动过了手术。他的手,就那么停在心脏的上方,像是在感受什么东西。

他说:“不,一点都不痛了。我一直因为自己独自活下来而内疚,但是现在,现在是我们两个人共同活在这个身体里。”

真言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可是我看着他的脸,却忽然觉得有些担心。真言是善良的,他因为真慈在那次意外中大脑死亡而一直感到内疚,但是,真慈呢?他会不会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怨恨真言呢?

真言说他的一切反应都是他的内心在作祟,不管是心脏疼痛,还是偶尔性情会转变成真慈,这些都是可以解释的。但是,那天我无意间在阁楼上看到的那个人呢?真言来不及跑上阁楼望着我,那么,站在那里的人一定不是真言了。这么说起来,真慈的灵魂,大概还是一直都存在的。现在,真慈的心脏在真言的身体里,真言说,他感觉到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是真慈救了他,那只是真言的感觉,而真慈也是心甘情愿的吗?他的心脏会不会与真言的身体相排斥呢?

我从袋子里拿出一只梨子,右手握着水果刀,一边削皮一边想着这些复杂的事情,耳边似乎还有真言的声音,我却听不到了。

忽然,手指感到一阵刺痛,我低头看,才发现刀子不小心割破了手指。

“重汐,你没事吧?你的手指……”真言担心地说。

我连忙拿手帕包住手指头,强忍着疼痛对真言说:“我没事,一点小伤口而已。”

“笨蛋,还不去……去找医生帮你包扎一下!”真言担心地说。大概是因为刚刚手术完,身体还很虚弱,他竟然咳嗽了起来。

我连忙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你不要着急!”

说完这句话,我就立刻冲出了病房。

为了让我跟真言独处,一直等在病房外面的明神川学长看我忽然冲出来吓了一跳,紧跟着又看到我流血的手指。

于是明神川学长紧张地走过来问:“重汐,你手怎么流血了?”

“削水果不小心割到了。”我说。

接着,明神川学长陪我去看医生。其实伤口并不深,只是怕感染,做了简单的包扎,很快就没事了。

一路上,我一直没有讲话,医生给我消毒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喊疼,而是一直若有所思地望着别处。敏感的明神川学长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在我们回来的路上,对我说:“重汐,如果……你有什么苦恼的事,可以对我讲,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我看着明神川学长真诚的眼睛,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担忧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我总是害怕……事情并没有就这样完结。这个手术,我们并没有问过真慈的意见,我怕他并不甘心……”我咬着下唇担心地说。

明神川学长看着我,然后低下了头。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不像以前一样,总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直觉告诉我,明神川学长是知道什么的。

“学长……你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我……对不对?”我试探性地问。

明神川学长沉吟了一下,终于点点头说:“是的。原本我以为只要你们幸福就好,这些事情从此埋在我的心里,永远都不要说出来,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又何必翻出来给大家增加无谓的烦恼?但是我没想到,这会让你更担心……”

我紧张地看着明神川学长的脸,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事?”

明神川学长看着我,终于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他说:“现在,那颗心脏和身体不会有任何排斥,真言的身上也再不会出现第二个人格了,因为,其实这一切都是真慈的主意。而现在真言的身体里,其实才是真正的真言的心脏。”

“什么?”我困惑地看着明神川学长,我被他弄迷糊了,什么叫真正的真言的心脏?

我和明神川学长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已经是傍晚时分,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暗暗的,我感觉到地板上一块白色的灯光轻轻地晃着,带我回到明神川学长描述的那些过去的时光。

原来,那个娱乐周刊上的猜测并不完全是错的,三年前的那场煤气爆炸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只是造成爆炸的并不是真言,而是真慈。

真言和真慈从小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小孩。真言直率乐观,做什么事情都有点任性妄为,不受别人的管束。真慈则恰恰相反,处处都表现得像个模范生,聪明、乖巧,做事懂礼数、识大体。也正是因为这样,从两个人初露锋芒的时候,真慈便被当做继承人,受到特殊的培养。

真慈性格很内向,很少把自己的内心表露出来,虽然从小到大,他得到的关爱更多,可是同时,他却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性格软弱、没有自由的真慈,一直都很羡慕真言,这种羡慕竟然慢慢成为了怨恨。所以,外界传言说真言嫉妒真慈是假的,事实上,遭受嫉妒的是真言。

真言和真慈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多半是因为真慈对真言的怨恨和嫉妒。但是,承受着误会的真言却从不介意,依旧对真慈很好。那个时候,真慈的心被嫉妒所蒙蔽,他根本看不到这些,甚至觉得他看不到自己人生的未来和希望,觉得自己是一只木偶、一个傀儡。终于,三年前,承受不了家族继承人压力的真慈,制造了煤气泄漏准备自杀。但是他没想到,真言却在最后关头冲进来救他。结果悲剧还是没有被阻止,还连累了一个无辜的人——罗夏。

听了明神川学长的话,我惊讶不已。

虽然,我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真言会因为嫉妒杀死真慈的鬼话,但是,我也没有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那个看起来温和乖巧的真慈。

我眼前仿佛又一次浮现出他的脸:微微地笑着,看起来那么阳光。谁又能想到,他的心里竟然是这么沉重的……

明神川学长忽然安静下来,他的两只手在双膝中间交握着,眼睛凝视着自己的手指,好半晌,明神川学长又说:“重汐,你是从真言那次在医院昏迷,中途醒来跟我单独谈话才开始怀疑我的吧?”

我不知道明神川学长忽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时,真言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明神川学长接着说,“真相是,躺在病**的植物人从一开始就不是真慈,而是真言。”

明神川学长的话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我像是没听懂似的,问了一句:“什么?”

明神川学长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没错,因意外而大脑死亡的是真言,他是为了救真慈才变成那样的。那天,真言,哦,不,不是的,应该是真慈,告诉了我这个秘密。三年前,在那场意外中,真言变成了植物人,而真慈,死掉的却是心。是真言,是他保护真慈的信念太过强烈,所以,尽管他在爆炸中基本上失去了生命,但是他的灵魂却进入到了真慈的身体,开始保护和挽救真慈最后的灵魂。当真慈的灵魂最后的部分一点一点消失,真言的灵魂也就痛苦地跟着一点一点消失,而这一切的反应就是真言觉得是他自己在杀死自己。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真慈终于体会到了真言的真心。”

明神川学长转过头来看着我说:“那次在医院里,真慈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我,并且对我说他希望在自己死后,能把他的身体和真言的心脏合二为一,让真言可以完整地活下去。”

我被明神川学长的话惊呆了,原来这里面竟隐藏着这样的故事,是真慈,最后却是真慈放弃了一切,给了真言生命。

我忽然忍不住落下泪来,我仿佛能听到真慈的声音,他用温和却坚定的声音说:让真言完整地活下去。

明神川学长站起身子,他回头笑着对我说:“好了,真言还在等着我们。”

我迅速抹掉眼泪,答应着,然后站了起来。

是啊,真言还在等着我们,无论如何,新的生活都在等着我们,我、明神川学长,还有真言,一定要代替真慈好好地活下去,他一定正在天堂看着我们。

我刚要走,忽然发现走在前面的明神川学长站住了,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我竟然看到了被我忘记了的闵冬季。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明神川学长冷冷地说。

闵冬季没有回答,而是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有几句话想要对重汐说。”

明神川学长迟疑地看了我一眼,我对他点点头,明神川学长这才独自离开。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话好对闵冬季讲。

闵冬季慢慢走到我身边,说:“重汐,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原来害死我姐姐的人不是真言……原来我一直都错了……”

我看着闵冬季的脸,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懊悔,我知道,这次他是真的,我淡淡地笑笑,说:“算了,我相信,真言不会怪你的。”

闵冬季抬起头看着我,问:“那你呢?重汐,你会恨我吗?”

我看着闵冬季,好半晌才说:“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闵冬季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话。我爱真言,而真言,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那么,我恨不恨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过了好一会儿,闵冬季终于抬起头,对我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他说:“重汐,我已经不再恨了。经历了这么多,我终于知道,原来仇恨是一件那么令人疲惫的事。杀死我姐姐的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我的仇恨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我忽然觉得好轻松,身上像是拆掉了好多的石头。”

闵冬季看着我,接着说:“重汐,我为了报仇接近你、利用你、欺骗你,但是有一句话是真的,就是我爱你。我知道你现在很幸福,我觉得好安心,我真的好怕,好怕自己毁掉了你的幸福……你和真言……要永远快乐哦。”

说完这些话,闵冬季轻轻吻了我的额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除了闵冬季嘴唇的一点温热,我似乎还感觉到一点凉凉的东西滴落在我的脸上,是眼泪。

闵冬季走了,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明明是夜晚,我却仿佛在他的身后看到了大片的光芒,在那片灿烂的光芒里,我、真言、明神川,甚至是真慈和闵冬季,都幸福地微笑着。

“喂!死女人,又跑到哪里去了!快点回来服侍本大爷!”病房里再次传来真言的呼喝声。

我笑笑,看来,我的漫长黑夜才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