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Cassiopeia组合成立

——是她抛下了我,到现在,她为什么还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来认我?

Part 1

忙乱的一周过去,现在,因为特训的关系,北斗爱已然很难再看到臣焕哥了。他与月那前辈闹翻的事,已经在公司内部传得沸沸扬扬,此时,她真的很想知道事实的真相。她相信任何真心的友谊都不会在一朝之间破裂,她更知道,月那前辈绝不是在乎那一个队长的虚名,他的离开,一定有着更为深沉的原因。

如此想着,北斗爱不禁走出了排练厅,今天的练习已经结束,她想回寝室换件衣服,然后就去找月那前辈问个明白。

然而,眼前突然走过的一个人,却让她完全改变了计划。

那个是——

虽然带着棒球帽,穿着牛仔装,一副极其普通的见习生打扮,但是北斗爱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就是当初递酒给她的那一个!

他怎么会在这里?北斗爱皱了皱眉,眼见着男人快速拐过转角,她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

隐蔽在茂密的树林中,北斗爱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灌木,偷觑着前方那个男人的动静。

他似乎在等什么人,那频频望向手表的眼神中带了些难抑的慌张。

十分钟后,久待不到的神秘人物终于登场。

可惜的是,因为角度的限制,北斗爱的视线始终不能直接看清来人的模样。

“拿着,这是你的酬金。”高傲而冷然的声音传来,竟是意外的熟悉。

男人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时,还有些畏缩:“真的不会有问题吗?那一拳我真不是故意冲他脸上去的。要是之后出了什么麻烦,那可怎么办?”

脸上的一拳?难道他说的,是月那前辈?

北斗爱的心跳瞬间加快,那隐藏在暗处的阴谋逐渐在她眼前展露开来。

如今,她只想知道,那双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的手掌到底是属于谁的。

“不会有问题,你放心吧。”来人随意地说,“这一次,你做得很好。我要的就是这种结果。”略一停顿,来人扬起一抹得意而嫉恨的笑,“车月那的那张脸,早就该毁了,这次只不过是让他小小地破了点皮,我还觉得不过瘾呢。”

拳掌愤然地握起,北斗爱只觉得心口燃起的那把怒火,直直烧到了喉头。那火辣的感觉,让她不禁轻轻颤抖。

然而那浸染着快意的声音却还在继续:“一个男人长成那样,本来就是罪过,我们只不过是替天下的女人出了口气罢了。”

如此云云的嘲弄话语,实在叫北斗爱忍无可忍:“你们太过分了!”下一刻,她跃出灌木林,冲着两人暴怒地喝道。

交谈中的两人显然都被这个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女孩吓到了,皆用一副吃惊的表情,愣愣地看着被愤怒环绕的北斗爱。

“是你!”目光触及来人时,北斗爱的眼眸微微眯起,“白恩熙!”这个名字被她从牙缝中挤出。

到底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白恩熙稍一顿措,便恢复了平日里的趾高气扬,大方承认道:“是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北斗爱的目光中透射出盛怒的光色,亏她先前还相信,这个女人是真心想与自己修好的。

白恩熙却只是鄙夷地笑了笑:“值得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吗?对付那种又美丽又爱管闲事的男人,找人去毁他的脸,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你……”北斗爱被气得简直无法言语。

“你什么?”白恩熙扬开一抹嘲讽的笑,“北斗爱,其实这事说到头,还得怨你的。就因为他车月那用那个阿拉蕾换了你那条吸血手链,让你勉强逃过一劫,我才会觉得这个男人的存在是这般的碍眼!”

“那条手链?”北斗爱的心中一阵惊寒。

白恩熙摇了摇头,状似同情地开口:“你不是那么笨吧?难道你真的相信我会跑来向你求和吗?呵呵,北斗爱,你真的别傻了。”稍一停顿,白恩熙得意说,“反正现在手链也已经失去了价值,我就不妨告诉你,那条手链的确是从罗马带回来的,但是它的功能可不是保人平安,而是让戴上手链的人,被寄居在手链里的吸血虫,一点点地吸食完鲜血!”

北斗爱瞪大了眼,倒退一步。

如此恶毒的计划,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不是送,是换!”

“一物换一物。”

“我喜欢它,用阿拉蕾换你的手链,你不吃亏的,爱爱。”

脑海中不断地蹦跳出月那前辈的话语,原来,这才是他抱着阿拉蕾来与她交换手链的缘由,这才是他当时满眼防备的缘由!

“可是,这个完美的计划,却被车月那破坏了!”白恩熙的声音继续响起,这一次,她说得带些怨恨,“不仅如此,就连我在酒吧对你下药,都被他看见。你知道吗?我都已经为你定好了五星级的高级酒店,就等你在那里良宵一度了,但是他又坏了我的事,你说,面对这样屡屡跟我作对的人,我是不是该送点什么礼物给他呢?”

“白恩熙,你太卑鄙!太肮脏了!”北斗爱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女孩不过只有二十岁,但那深沉的心思与恶毒的手法,却真的叫人心惊胆寒。

“卑鄙?肮脏?哈哈……”白恩熙放肆地笑着,“难道他车月那就不卑鄙,不肮脏吗?他一回来就去了社长办公室,我就不信他没有对社长提起我。这种在背后打小报告的人,难道就算正直光明的吗?”

这一刻,北斗爱的心情反倒平静了。因为她开始发现,眼前的这个女孩并不可怕,而是可悲。

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的人生里是再也不可能会有阳光的了。

“白恩熙,我同情你。”北斗爱满眼悲悯地望着脸色骤变的白恩熙,继续说道,“让我来告诉你吧,在今天之前,月那前辈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你。诚如你所言,他的确一回公司就到了社长办公室,但是即使被社长扇了巴掌,他还是一个字都不愿说起。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北斗爱微扬起头,骄傲地开口,“那是因为,他是君子,而你,枉做小人!”

“北斗爱!”白恩熙的面容扭曲,身体更是因为那无法排遣的怒火轻轻颤动,好半天,她才似乎找回了些反驳的力气,咬牙切齿地说,“应战吧,北斗爱,你的嘲弄成功地激怒了我。我们一战高下吧,三局定输赢,就在今天把所有的恩怨一并算清!”

“好!”北斗爱毫不犹豫地接过“战帖”,她才不怕,又不是没试过打架,上回三对一,她都能应付,这次一对一她还能不来个手到擒来?

等的就是她白恩熙的这句话,为的,也是要给自己和月那前辈讨回公道!

想着,北斗爱摆开迎战姿态,白恩熙却狡猾地眯了眯眼:“我们不比打架!”北斗爱的实力,上次在排练厅时,她就见识过了,自己那几下三脚猫功夫,根本就无法招架。

“所以……我们比跑步!”白恩熙得意洋洋地宣布,自己的脚力还算可以,再看北斗爱那纤细的腿脚,应该是没什么力量。比跑步,她不会输!

北斗爱瞪圆了眼眸:“你确定?”

以为对手怯场的白恩熙自是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片刻之后,石雕林园里便出现了一前一后两个奋力向前冲的身影。

可惜的是,领先的是北斗爱,落后正在喘粗气的却是她白恩熙。

“我赢了。”跑过了终点,又小晒了会日光浴后,北斗爱才看到姗姗来迟,且一脸狼狈的白恩熙。

北斗爱摇摇头,这才想起似乎忘记告诉白恩熙,因为自己从小活泼好动,老爸曾经将她送去体校,接受专门的跑步训练。所以,在日本,她的朋友圈中总是流传着一句话,如果你不想再回姥姥家不妨就去找北斗爱赛跑。

咦?你问她为什么?

因为啊,所有跟她比过跑步的人,无一不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的!

好不容易调匀了呼吸的白恩熙,显然并不服气,头一个就挑到了对手的强项,算她倒霉,但是她不相信,下一个项目,她还能赢不过那个外国回来的假洋鬼子:“我们再比,这次比打水漂!”

北斗爱轻轻挑眉,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得白恩熙开心不已。

挑到你不会的了吧。

“我先来。”白恩熙得意地走到湖边,稍稍蹲下身子后,手中的石头便被抛甩了出去。

一、二、三、四、五!

很好,石头在水面上轻盈地越过了五次,白恩熙拍拍手,掸去了掌中残留的石块碎末:“换你。”

北斗爱轻叹一声,默默地从地上捡起一块平整的石头,摆好了准备动作后,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白恩熙:“真要比?”

一听这话,白恩熙当即乐了。看来北斗爱真的对这个项目毫不精通,逮住了时机的白恩熙忙不迭地说:“当然要比!”

闻言,北斗爱闭上眼,看似随便地将手中的石块丢出。

一、二、三、四、五、六、七!等等,那隐没在水面之下的石块还做出最后的努力,将北斗爱的成绩硬生生地加到了八!

天,八。八?八!

白恩熙简直傻眼。

如果不是站在敌对面,北斗爱真的很想上去告诉她,打水漂这种游戏,是她十岁前每日必练的项目。正因为那么频繁的“练习”,从十三岁起,北斗爱便一直保持着这个游戏的最高纪录。

第三个项目是比爬树。

可以想象,当白恩熙这样自恃骄贵的女生提出这种比赛时,北斗爱的惊讶。

经过前两次的失败,白恩熙似乎没了什么斗志,所以当北斗爱早早登顶时,她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

结束时,白恩熙只是恨恨地丢下一句“走着瞧”便匆匆离去。那落荒而逃的狼狈像极了被恶鬼追赶的模样。

郁积在北斗爱胸口的恶气,这才稍稍褪去。

Part 2

“呵……”

就在北斗爱想离开的时候,一声轻笑却意外地在她身后响起,北斗爱诧异地回头,却只能看到拐角边,那条一闪而逝的白色人影。

她微微皱眉,会是谁呢?刚才那个笑声,陌生中又带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听过。但若是熟人,又何必避而不见?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石凳下,遗落的白色纸张。

走近一看,北斗爱才发现,那竟是一张琴谱。

轻声哼唱了几句后,北斗爱立即就喜欢上了这段音乐,那一瞬的感觉,竟如恋爱般,小小的心悸,小小的猜疑,小小的甜蜜。

这到底是谁的曲呢?竟让她生平第一次萌发出如此执意地想要为他填词的冲动。

小心地将曲谱收好时,北斗爱也在心底留下了一个愿望——

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个作曲者亲口唱出由她填词的这首歌。

对面的高楼上,此刻正架立着一台高倍望远镜,厚重的镜头慢慢延伸,一只素白的手掌,静静地安放其上:“没想到他也出现了。”

温柔的声线在微寒的空气中传播。

“你说的是谁?”身边一个顶着“狮子头”的男生好奇地问。

然而素衣男人只是慢慢扬开微笑,那一瞬间闪现的笑容竟能与春日的和煦交相媲美。

下一刻,一道略显宠溺的声音自男人口中绽开:“笨蛋,有白色中毒症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莫名挨骂的男生显然并不服气,一把夺过镜头,便是一阵搜索。可惜,镜相四扫而过,那抹白色的身影却终不再得。

从镜头前挪开身体时,男生不禁郁卒地向前者挥去一拳:“闵琦天,你就喜欢这样故弄玄虚……”

许是因为树木的荫蔽,走出石雕园林后,北斗爱陡然觉得视线明亮了许多。正准备四处闲逛一番,一个熟悉的人影却恰好从她眼前飘过。

是的,飘!

北斗爱微拧着眉望向对面那个脚步有些虚浮的男生,那一头乱发,一身黑衣,一脸郁卒,竟似又恢复到了初见他时,那“可怕”的流浪汉形象。

几日不见,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想着,北斗爱已叫喊出声,一句“木勋”,成功地让走在前头的男生,停步回头。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男生无精打采,面容憔悴的模样,北斗爱实在无法将他与几天前那个活力四射的请自己吃饭的沈木勋划上等号。

“你,还好吗?”北斗爱问得带些迟疑。

对面的沈木勋微垂了脑袋,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寂寥的落寞,沉默了一会儿后,慢慢地摇了摇头。那双堪比小鹿斑比的纯净眼眸,带些哀怨地扫来,激得北斗爱的母性光辉立即发作,真想冲过去给他一个拥抱,然后告诉他一切都会变好。

“发生了什么事吗?”话虽这般问着,但北斗爱的心里已有了主意。

许是出道的压力过大,许是老师的责备太重,许是练习的频率过高,许是友谊的离散太浓。一桩桩,一件件,如此细数起来,连北斗爱也不觉有些难过了。

“爱爱……”沈木勋慢慢地眨了眨眼,一脸委屈地说,“……食堂换了个师傅,饭菜变得好难吃。”

一边的北斗爱仍陷在自我的思维中悲悯,等等,饭菜?北斗爱的眼眸不觉瞪大。

不是压力,不是责备,不是练习,不是友谊?而是——饭菜?仅仅只是因为,饭菜太难吃?

闻言的北斗爱简直哭笑不得。果然,对于一个能在半路“劫持”蛋挞的人来说,饭菜就是他的王道!

但是,吃饭?

脑海中灵光一闪,下一刻,北斗爱已然展开灿烂的笑容,一脸诱拐地问:“想吃饭?”

对面的沈木勋费力地点了点头。还是一脸像被遗弃的表情。

北斗爱不觉失笑:“那就跟我来吧,今天带你去个比‘最天使’更好的地方。”向着饥饿中的沈木勋招了招手,北斗爱脚尖一转,大步离开,一切“唯饭是听”的沈木勋愣了愣,却也立即跟上。

于是,当车月那打开宿舍房门时,看到的也就是这样一个组合得有些奇怪的场景。

笑容灿烂的是北斗爱,而一脸郁卒不满,又稍带些上当之感的则是沈木勋。

“你们……”车月那眨眨眼,有些不明白这两个带着两种极端表情的人是所为何来。

“月那前辈!”北斗爱笑意甜甜地唤了声,主动为他解疑道,“我们这两只饥饿的小雏鸟,是来你这里蹭饭的,你要是不收留,我们今晚可要‘横尸街头’了。”

闻言,车月那轻轻扬开唇角,淡淡的眸光扫过静立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沈木勋,想了想,却不言语。

并不待见车月那的沈木勋见状,便想转身离开。对于车月那,他的印象本就不深,除了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蛋,他实在也没看出这个男人还有其他什么本事。

所以,对于这样花瓶式的人物,他沈木勋从来都是拒之千里的。如果他早知道北斗爱所谓的吃饭好地方是车月那的宿舍的话,那么就算再饿,再想吃东西,他也不会来。这点骨气与坚持,他沈木勋还是有的。

甩开的手臂,被人握住,下一刻,北斗爱甜甜软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木勋,月那前辈又没说不行,你这么着急走干什么?”

能不走吗?本就不是关系好到能一起吃饭的人。沈木勋在心里回顶了句。更何况,他车月那到现在都没给个明确的答案,万一让他先说了不行,他沈木勋的面子又怎么挂得住?

“你急着走的意思是说,你怕败倒在我的厨艺之下,从今往后对我心悦诚服吗?”车月那凉凉的话语丢来,立刻激起了沈木勋沉寂的热血。

果然是个极度自恋的人啊,连小小地煮顿吃食都要说得如同饕餮一般。

沈木勋抿紧了嘴,静默了一会,才傲然回头:“哼,你这么说,我偏要吃!我可告诉你,我的舌头经过太多演练,已经可以媲美火眼金睛了,等一下,我就能告诉你,你的菜,实在是难吃得要死。”

“好啊,如果你吃完之后,真能违心说出那句话的话。”说着,车月那淡淡一笑,转身走进了房间。

身后的沈木勋眸光一挑,“豪气”地甩开北斗爱,一脸倨傲地跟了进去。

刹那间,空寂的走廊里,只剩下北斗爱一人。看着沈木勋那“昂首阔步”的背影,北斗爱不免摇了摇头。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只是一个小小的激将法,就能让顽固的沈木勋败得溃不成军。

真不知该“怨”他车月那聪明,还是说他沈木勋单纯。

“呵呵,口是心非的死小孩啊!”北斗爱轻笑出声,却不知是说沈木勋,还是车月那,抑或是两者都有吧。

Part 3

趴在桌上猛啃盐酥鸡时,沈木勋简直就是欲罢不能。那香酥中带些欣甜的口感,竟是意外地合他口味。眼见着桌上渐渐堆起小山样的鸡骨,沈木勋的确是再也说不出那句“难吃”了。

不得不说,就厨艺来看,他车月那还是很有一套的,如此想来,这个在他看来原本一无是处的男生,倒也并不真如自己所想地那般没用。至少,能将盐酥鸡做到这种火候的,还没有几个。

本着吃人嘴短的态度,沈木勋自然不能再将厌恶挂在嘴上。只能假借吞咽食物之机,回避着月那偶尔投射过来的目光。

站在简易的厨房里,北斗爱一脸愉快地看着外头那个吃得正欢的沈木勋,颇有感慨地说:“月那前辈,你的手艺真的很好啊。”

将最后一盘炒青菜装好了盘,车月那轻轻一笑。

他知道,这个小丫头根本就不是奔着饭菜来的。从开始到现在,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他拉拢友谊。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觉一个人的生活有多难熬,但是面对那个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弟弟,他想,他还是希望能与他和睦相处的,只不过,过去的时间里,他们之间缺少了一种加深了解的桥梁,相信北斗爱也正是看到了这点,才会硬把木勋拖来这里吃饭。她想给他们一个机会,也想让他们能够成为朋友。

这个女孩总是用着这样体贴的方法,关怀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想到这里,月那不免轻扬了嘴角。

他想,一句谢谢,恐怕是免不了的了:“爱爱,谢谢你。”走近北斗爱时,车月那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轻语。这一刻,他的语气是分外的认真。他谢的,是这个女孩的用心,这个女孩的善意,这个女孩的付出,这个女孩的关怀。

然而,陡然拉近的距离,虽表达着道谢的诚意,却也一并带去了生疏的灼热。温热的气息扑上晶莹的耳垂时,北斗爱霎时涨红了脸,她毕竟只是个不满二十的小姑娘啊,平日里再怎么大大咧咧,在面对一个帅气逼人的男生的靠近时,还是会显得手足无措的。

抓了抓蓬松的头发,北斗爱才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一只突然横来的手臂,拉退了几步。

本能地抬头,北斗爱这才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沈木勋。

不知是否是因为可口的食物补给了流失的能量,此时的沈木勋,双眼中绽放着明亮的光芒,有那么一刻,北斗爱竟会觉得他是在生气,却又不懂他在气什么,那一瞬间,一丝匆忙划过那双干净黑眸的慌乱被北斗爱逮了个正着,她的表情却因此变得更为困惑:“你干什么?”

握在自己臂上的手掌,松了松,随后又狠狠握紧。那略微的疼痛,让北斗爱轻皱了下眉。

似是察觉到了北斗爱的动作,沈木勋迟疑了会,这才慢慢松开紧握的手掌,离开那份柔软的温度时,沈木勋在心底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也跟他保持点距离吧,怎么说都是男女有别,有必要靠那么近说话吗?”虽是对着北斗爱说话,但他沈木勋的字字句句可都是冲着车月那。

语气虽然并无威胁,但那状似无意般射向车月那的锐利眼神,还是让沈木勋表现得像一只誓死捍卫领地的雄狮。

车月那并不笨,所以对于那份隐藏在心底的萌动情思,他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轻轻扬开一抹笑意,月那不敢苟同地摇了摇头:“沈木勋,想听忠告吗?狮子守卫领地固然是天职所在,但是,并不是每一种外来的动物都是想要占据这片土地的。在攻击之前,先分清楚敌友,不是更好吗?”

淡然的话语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进沈木勋心底,下一刻,那双清亮的眼眸微微眯起。

这才明白,原来这个水晶般的男生也一并有着一颗水晶般的心。七窍玲珑的车月那显然已经看透了他那小小的心思,然而却不说破,只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浅浅撇清与北斗爱的暧昧关系。

这不算解释,但却比解释更加有效。

这样的车月那,不禁让沈木勋有些意外了。

原以为,打开精致的花瓶后,触目所及的不过就是填充在内的腐烂稻草,但现在想来,或许,精致的花瓶在被打开后,依旧只能**出精致的一角,而剩下的其他,仍旧需要在时间的积淀中被慢慢开发。

那种留有余地与无限猜想的感觉,让沈木勋不禁有些开始喜欢这样深藏不露的车月那了。

于是,当身边的北斗爱依旧还是一脸迷惘的时候,沈木勋就已经轻轻扬起嘴角,与月那交换了一个彼此了然的微笑。

很多时候,男人间的友谊是很奇妙的,上一刻也许还是势如水火,下一刻,或者就能称兄道弟了,而造成改变的契机一向不需要有多传奇,有的时候,或许简单到只要一个互通的笑脸,就可以做到。而这种默契,向来不被女人理解。

所以,当北斗爱发现沈木勋终于不再那么讨厌月那时,也只当是那顿晚饭,起了作用。

Part 4

一如喜悦之后必有悲伤,光明的背面也一定有黑暗。

ET的高层会晤室里,此刻又是一派阴寂。

良久,一个声音不乏担忧地说:“论实力,郑臣焕的确比车月那强,但是当初在确定队长人选的时候,车月那靠着那张脸,可是拿了高出郑臣焕许多的票选!现在突然换掉他,真的合适吗?”

闻言,另一个高层却轻轻摇头:“并不是这样,当初的选票是我统计的,两年前,郑臣焕的得票其实高过车月那,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主动找了社长,要求将队长的头衔交给车月那!”

“他不愿做队长?”一个惊讶的声音自另一头响起。

“那也不见得,毕竟郑臣焕是有那个魄力与胆识的。他或许是以为,有了队长的头衔就可以得到更多的重视,所以才想把这个职位让给车月那的吧!你也知道,他总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车月那。”轻轻的一声叹息,为最后一句话语留下淡淡的余音。

“这么说来,让郑臣焕回来保护北斗爱也是社长的授意喽?两年了,社长还是没有放弃让郑臣焕来带领Cassiopeia吗?”隐没在黑暗中的高层微微拧眉,“你们别忘了,还有那件事!经过了那件事后,郑臣焕还愿意回来,并且自己扛下队长的职责,说明在他心里,北斗爱真的很重要。”

话音落下,掷地有声。有一瞬,会议厅里寂静无声。大家像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两年前的那件事。

许久,才有人轻轻反驳。“谁知道呢?”另一个高层捏了捏酸胀的眉心,“也许他并不是为了北斗爱回来也说不定。”

“好了。”来自主座的一声低喝,让周围的议论自动消声。这个会议延续的时间已经太长,如今大家都是满脸疲惫,也是时候结束这个话题,交代正事了,“这些都暂且不提,现在最重要的是,2月6日,Cassiopeia就要正式出道了,我们也该开始准备了。”

话音刚落,在座众人纷纷点头。

离开月那的宿舍后,北斗爱独自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吃完饭后,沈木勋就被排舞老师召了回去,继续晚上的强化练习。

想起临别时,沈木勋那带些落寞的眼神,北斗爱不免叹了口气。

随着二月的临近,他们五人的训练变得异常密集。就连早些时候,因为公司的暂时放弃而独享“清闲”的月那前辈,也在近几日开始了加强训练。

如今的ET公司上下,无不弥漫着一种夹杂着紧张的期待感。“Cassiopeia”这几个字母,似乎已然成为公司走出困境的全部希冀。

随着公众与媒体投注在他们五人身上的关注逐渐增多,北斗爱开始明白,一种所谓的光明前途就在他们的不远处。该是要为他们感到开心的,但是心中的沉重,却生生地扼制着快乐,她,真的笑不出来。

灼热的夕阳已经翻过远山,一点点在山体的遮蔽下卸去亮光。

忧郁的夜即将到来。

北斗爱仰起头,任带些寒意的北风吹乱绒毛般的发。

二月,真的快要来临了吧。

墙角的雪花已然淡去,**在外的,竟是带些苍白的青草呢!

春天的脚步终是无法抑制地到来了,然而,春天,就该是个离别的季节吗?

真的,已经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吗?

三月之约,那么突兀地横陈在眼前,北斗爱竟有些不舍了。

那个神秘人曾对她说过,只要她改造了车月那,三个月后就会将她打造成为最杰出的经纪人,但是前提是,她必须在三个月后,离开韩国,回日本进修完经纪人培训班的所有课程。

北斗爱并不傻,她知道,这样遣调意味着什么。

说不清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并不想独自承受这份难言的抑郁。

口袋中的手机像是有了感应般适时响起。

“喂?”按下接听时,北斗爱决定,不管对方是谁,她都想与他聊一聊。

“爱爱,有空吗?”一个带些疲惫的声音悠悠传来。

“臣焕哥?”北斗爱不禁瞪大了双眼。

与郑臣焕的见面最终被定在了公司的顶楼。

夜,如曼妙女子舞开的霓裳,缭绕着,带些阴郁的美好。暗色的楼道内,月光淡淡地散洒,寂寂然,铺满了半条走道。

郑臣焕静静地靠坐在石阶上,一双清冷的眼眸,失神地注视着远方。那个背影,有些萧索,有些落寞,也有些说不清的哀愁。

北斗爱顿了顿,这才轻声唤道:“臣焕哥。”

郑臣焕应声回头,见到北斗爱时,眼中已多了些暖意:“爱爱,你来了。”

几日不见,郑臣焕的身上开始出现王者之风,他的气度变得更加沉稳,却也更加压抑。

“臣焕哥,你好吗?”北斗爱微微锁眉,不乏担心地问。

郑臣焕耸耸肩,状似轻松地说:“不过就是过日子,无所谓好坏的。”

闻言的北斗爱却没有丝毫放心,咬了咬唇,才开口说:“臣焕哥,你还记得刚到ET时,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迎向郑臣焕的眼神,是意外的认真。北斗爱深吸了口气,再度开口道:“我说过‘郑臣焕是厉害,但是再厉害的人,也需要朋友的帮助,也需要可以依靠的肩膀!’我还说过……”北斗爱拍拍自己的肩,“这里虽然不宽厚,但是可以借你无限期使用!所以臣焕哥,想哭的时候不要笑,想倾诉的时候更不要一个人硬扛,朋友的作用不就是这样的吗?虽然我没办法帮你更多,但是至少,在这一刻,你不用把悲伤压在心底,这样的你并不快乐,不是吗?”

这样的你并不快乐,不是吗?

只觉得北斗爱的话语在耳边反复地回响,那一刻,从来冷静淡定的郑臣焕竟有些不知该做何反应。心中那些百转千回的激烈情绪在一处汇合,似是寻到了一个久违的缺口,渴望从中喷薄而出,然而话到嘴边,那万语千言却终究只能集结成一句:“爱爱,谢谢你。”

爱爱,对不起。

他知道自己让这个女孩担着心,但是有些东西,已经习惯了与另一人分享的他,在面对别人时,实在有些不知该从何讲起。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与那个人的纠缠已深,他们的默契与相熟,不是其他任何人可以代替的。

“爱爱,你相信天长地久吗?”望着远方的星辰时,郑臣焕轻轻说道。

“天长地久?那不是小说里常用的誓言?”北斗爱托着腮帮,半开玩笑地回答。

“小说?”郑臣焕的眼中投射出迷惘。

“臣焕哥,你没听说过吗?最美丽的话语,都是情感的调剂。这个世界其实很平淡的,但是因为人们拥有着一颗期求浪漫的心,所以才用华丽而美好的语言,来装点一切。”北斗爱轻轻微笑,眸光一转,却吐出一句异常坚定的话,“但是,我相信!”

“为什么?”郑臣焕不解。她明明就看穿了誓言的本质,又为何可以那般坚定地选择相信?

“因为那是誓言啊。”北斗爱微扬起嘴角,毫不介意自己又将问题绕回来原点,“臣焕哥,你还不明白吗?华美的词藻可以代表两种含义,一种是极致的真心,一种是极致的欺骗。相不相信,就要看说出那话的人,对你的用心有几分了。”

轻抿了下唇,北斗爱继续说道:“表象常常会骗人,那是因为说出口的语言不一定是真,但是心却不一样,当你用心去评断看待一个人的时候,你得到的信息就会真实许多。”

郑臣焕的眸光逐渐转浓,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悟通了什么。下一刻,他猛地抬起头:“爱爱,你……”

“不用谢我,也不用夸我。”北斗爱随便地挥挥手,打断了郑臣焕的话,下一刻,却又分外认真地说道,“臣焕哥,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有一个结,那个结拴在了心房的柔软处,羁绊着你,让你很疼。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去找他吧,让他来为你解开这个结。也用心去感受他,看看当初的认定是误会还是真实。”

“爱爱……”臣焕的心中有些诧异,然而更多的却是翻江倒海的温暖感。不管眼前这个大咧咧的女孩是在何时萌生出这般细腻的心思的,他都为她的心意所感动。

她用如此迂回的方式劝告自己该要重新审视月那的离去,她是在提醒他什么吗?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Part 5

几天后,Cassiopeia虽然还未被正式推出,但是臣焕一行却已然以队友的身份开始参加起各项活动,而后来进入的成员沈木勋也由后备成员顺利成为Cassiopeia组合正式一员。大家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有时候,他们一天甚至睡不到四个小时。频繁的出镜虽然占去大量的休息时间,但同时也大大增加了五人的曝光率。凭着俊帅的外表和清朗的声音,他们很容易就吸引了大批粉丝。

一切似乎都在走上正轨,但是臣焕却知道,如今五人的人心不齐,始终是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就像一枚隐形的炸弹,总有一天会让Cassiopeia分崩离析。

可叹的是,他与车月那却正是这个矛盾的核心。虽然那天与北斗爱谈过之后,郑臣焕便开始用心去发掘整件事的真相,凭着他对月那的了解,联系最近频频发生的“怪事”,很容易地,他猜到了答案。

但他却并未就此去找车月那,即使心中的渴望让他屡屡迈出那一步,他也只能默默地收回来。因为他知道,那是月那的选择,只要月那的心结一日不解,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真正走到他身边。

所以,他在等,等一个恰当时机的出现,等一个力量将他推向车月那。他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原本,他总是以为,那两年的分离,已是痛苦的极限,但是现在,这种近在眼前却相触不得的疏离,才真的叫他疼痛难言。

日日维持着这般形同陌路的样子,实在叫他很累了。就在臣焕想要放弃的时候,那个浸染着悲伤与痛苦的“机会”,却意外地来临了。

那是在五人的宣传打歌会上。因为临近出道,这一日的记者来得格外的多。原本,他们只需坐在前面,按照准备好的稿件一一回答预设好的问题,就可以结束这个行程。

然而,一个不顾保安的阻拦,突然闯进会场的女人,却彻底地打乱了这一切。

那是一个中年女子,她的衣着有些破旧,那张被岁月凿刻后的脸,依稀还能看出曾经的美丽,她的眼中含泪,两个保安将她拖行带走时,她还在激动地喊着:“儿子,儿子!”

现场的每一个人都以为她是疯子,毕竟台上五人的父母早就接受过采访,台下的记者也都是见过的,根本就不是这个硬闯会场的女人。一开始,臣焕也只当是看了一出闹剧,本想一笑了之,但是,当他看到身边的月那轻颤的身体后,他笑不出来了。一个不祥的预感在脑海中逐渐成形。

“轰!”一瞬的沉寂后,全场沸腾了,那些嗅闻到新闻气息的记者如潮水般向台上扑来。

一时间,闪烁的镁光灯此起彼伏,强烈的光芒刺得月那几乎睁不开眼,人群的推嚷与拥挤将他团团围住,无数的手臂高举着话筒,伸至月那面前。嘈杂的声音,刺激着耳膜,连带着让太阳穴上的神经,密密跳疼。

混乱的场面里,车月那的眼神空洞,然而口中却一直似在无意识地呢喃着:“我不认识她,不认识她。”

那一句句的低语,与其说是在向别人解释,倒更像是在为自己做下催眠。

一个行动派的记者,眼尖地瞄到了被保安拖到了门边的中年女人,几个大步跨去,他便拉着那个女人来到了车月那面前:“她不是你母亲吗?真的不是吗?”

那个记者的声线极为尖锐,划过空气后,车月那还能听见些许刺破耳膜的声音。

然而,母亲?

脑海中一些零星的片段滑闪而过,那般的冷寂,那般的无情,让月那情不自禁地狠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含泪眼眸,他只觉得荒唐与可怕。

“她不是!不是!” 车月那眼中泛出泪来。

这一哭,便是给了众人答案。

中年女人倒是止了泪。她的眼中是无尽的失落与悲伤。

那仿佛被抽空了全世界的孤冷感,让她显得萧索而凄凉。

而舆论,显然更同情弱者。

“车月那,这位妇人,真的不是你的母亲吗?”

“如果她是你的母亲,那么当初接受我们采访的女人又是谁呢?”

“你是不是因为你母亲的穷酸而嫌弃她,不希望大众知道你有这样一个母亲?”

“身为亲子,你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拖走而不相认?”

一个个问题被抛来,到最后一个好好的打歌会简直就变成了批斗场。众人眼中的好奇逐渐被鄙夷代替。因为人们开始发现,即使有着千万个理由,拒认亲娘的车月那都是十恶不赦的。

眼见着形势越来越不受控制,ET的工作人员,示意五人先回后台。

忙乱中,失神的车月那被人从身后狠狠地推了一把,那个冲力太大,他已完全收不住自己向前扑倒的身体。

眼角的余光扫过身边那一个个冷眼旁观的人,罢了,何妨就让他们再笑一回呢?反正心中的旧创已然被掀开,比起那喷涌而出的疼痛,身上的一些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思绪及此,车月那轻轻闭上眼,完全不做任何挣扎地向前摔去。

意料中的疼痛久久不至,手臂上却传来了一阵紧窒。

“笨蛋,你是想要以死谢罪吗?”耳边响起的那个声音,带些熟悉的美好。

那一刻,眼中的酸涩化为泪水,静静地淌过那张弥漫着无助的面庞。

这才发现,原来眼泪的意义是有人在乎。

真好,全世界都背弃我的时候,郑臣焕,你还留在我身边。

真好,郑臣焕……

Part 6

“呯!”才进后台,一记重拳就袭上了车月那的颊。毫无防备的他被那道强劲的力量,击退了几步,直到抵上郑臣焕的身体,才堪堪停下。

苦涩的笑意漫上月那的唇,原来,该来的,真的逃不过。即使避开了在众人面前丢脸,却依旧避不开来自队友的责难。

“李民秀,你做什么?”郑臣焕的脸色变得铁青,如果不是月那暗暗握住他的手,他真的会毫不犹豫地还他一巴掌。

“郑臣焕,事到如今,你还要帮着他?”气极的李民秀指着月那就是一阵大骂,“车月那,你很强!很好!连妈妈都可以不认,你不认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在打歌会上闹出这样一场?你知不知道今天的宣传对我们有多重要,你自己不想出道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连累别人?”

“民秀!够了!”闵琦天难得疾言厉色地喝道,这个口不择言的“小狮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这番话有多伤人,月那脸上的悲伤那么浓烈地展露着,他不相信,李民秀的心里完全没有感觉。与其等他以后后悔,不如就先阻止他将重话说下去。

“闵琦天!为什么连你都要站到他那边?这次明明是他做错事,你们为什么都要吼我?”李民秀不服气地吼道。

“民秀,你冷静点!”闵琦天一把拉过叫嚣着的“小狮子”,看似是想教训李民秀,实则是他已看到了臣焕握紧的手掌。他知道,臣焕的极限快被这只不知死活的“小狮子”挑起,如果臣焕再出手,恐怕事情就会变得更加难以收拾。

还想说什么的李民秀被闵琦天伸出的手掌“灭了口”,却依旧咿咿呀呀地叫嚷着。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闵琦天真的很想亲手“问候”一下他的小屁屁,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狮子”快些收回那张扬的“爪子”。

没想到,才制住了李民秀,对面的月那又出状况。不知是不是承受力到了极限,出事后,一直不发一言的车月那突然挣开臣焕,向门外冲去。

一屋子的人都被他这个举动惊住了。要知道,现在事情尚未平息,作为事件主角的车月那,这样不管不顾地跑到外面,万一被好事的媒体缠住,不知道又会引发多少争端。

郑臣焕狠狠地瞪了呆立在旁的李民秀一眼:“如果月那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这是李民秀第一次看到这般狠戾的郑臣焕,他有些被吓住了,一时竟找不回反应的力气。

“我……错了吗?”望着还在轻轻颤动的门板,李民秀低声喃喃。

不顾一切地奔跑,不顾一切地哭喊,不顾一切地,最最坚强的车月那趴跪在公司的顶楼上,放声大叫。

疼痛,疼痛,还是疼痛。

初见那人的疼,被人掀开旧伤的疼,被人误解的疼,连带着脸上受的那一拳所留下的疼,一并绽放。他已无力控制那喷薄而出的难过。情感的流散,让他几近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车月那高扬着头,哭喊着大问苍天。

郑臣焕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让他心酸的场景。

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般,喊完后的车月那趴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大力喘息。他的眼泪,毫无掩饰地从面颊上滚落。

这一刻,他的背影看起来好孤单,好无助,也好忧伤。

那一种被世界抛弃的苍凉,让月那无力又绝望。

郑臣焕轻轻走近他,伸出手掌,慢慢环抱住那具仍在轻颤的身体:“月那,别怕,你还有我的。”

不要问他为什么,这一刻,他只想告诉他这一句。

不是誓言,不是约定,更不是安慰。

郑臣焕知道,自己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那就是,即使全世界都放弃了车月那,他郑臣焕还是会始终如一地守在他身边。

臂弯中的身体由僵硬到软化,月那的哭声未停,像是没了意识,只是一个劲儿地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话语间,车月那将郑臣焕的衣袖扯得极紧,仿佛只要一松手,那唯一的依靠便会不在。郑臣焕也明白他的心思,抽出一只手,细细地拍抚着车月那的后背。他们以这样独特的方式,用各自的体温相互慰藉。

冬日的寒风,凛冽而过。然而这一天,相拥的两人谁都没有发现冬的寒冷。

顶楼的转角处,听到了消息匆忙赶来的北斗爱,悠悠转身。

她知道,月那前辈不会有事,因为这一次,臣焕哥会牵紧他的手,陪他一起勇敢地走下去。

情绪稍稳时,车月那说出了那段一直被掩藏在心底等待腐烂的过去。

原来,出生在忠南的月那小时候的家境并不好。两岁时,更是因为父母的离婚,家中一下失去了经济保障。独自养活不了孩子的母亲为了方便外出工作,便将年幼的儿子过继给了另一户生养有八个女儿的人家。自此,月那便改名换姓,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对于生母的印象,月那仅仅只记得几年前的那次惊鸿一瞥。

那时,他还没有来到首尔参加歌唱比赛。

这一天,他早早地回家,准备做一顿好菜,为刚刚从外地回来的五姐接风。只是一进家门,他才发现,家里的气氛竟是意外的凝重。

未及细想,月那转身追去。

然后,就在村边的公路上,他看到了那个正在远去的妇人。

一如两岁时的那个依稀印象,她很漂亮。也许是因为母子间的那丝心灵相通。妇人在临上车前,回头望了望。

车月那就站在不远处,他们的眼神在空气中碰撞交接。

那一刻,月那真的好想扑上去抱住她。他想抱抱自己的妈妈,也想问问自己的母亲,何以现在才来找他?

你还记得我吗?你还爱我吗?他好想不顾一切地去向她追讨答案。然而,她的母亲却在此时转过了头。

只因她的手里还牵着另一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女孩,而那个女孩轻轻地说:“妈妈,我们上车吧!”

那一天,车月那在那片萧索的秋景里,独自站立了许久。他出神地看着那辆公车慢慢驶出自己的视线,慢慢变小,最后,慢慢不见。

还记得那个晚上,是养母拖着羸弱的身子,出来找他回去。

养母将他抱在怀里,心疼地说着:“月那,不哭,月那,不要哭。”

他哭了吗?他不知道,只是眼中酸酸的。不,他没有哭,只是风沙吹进了眼里,逼出了疼痛的泪水。

“月那,妈妈要你,妈妈要你……”养母带些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一刻,他才恍悟,原来这一次自己是真的被人遗弃了。

他可以在两岁时,为生母抛下自己寻到千万个理由。但是在他十六岁时,随着那个身影的逐渐远离,他再也无法寻到一个借口,来将她的无情归咎。

他从来不想记恨任何人,但是在那一刻,他想他恨她。恨到仅仅一眼,就将她的样貌刻下,恨到仅仅一眼,就在今天的打歌会上,认出了她。

她说“儿子”。她怎么敢用这个名词?一个二十年来从来没有用过的词语,突然从口中蹦出时,难道她不会心惊,不会胆寒吗?

“她凭什么来认我?为什么当我即将出名的时候,她才来认我?”车月那悠悠说着,他的声音里带了些怨尤,“臣焕,这是我的不孝吗?我也想善待她,我也想侍奉她,可是,是她抛下了我,到现在,她为什么还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来认我?”

“月那……”郑臣焕轻轻揽过他的肩,“想哭就哭吧。”

“我不想哭,臣焕,我只是好累,真的好累。”车月那瞪着空洞的眼,一脸疲惫地靠在臣焕的肩膀上。

“睡吧,月那,我守着你。”郑臣焕轻柔地开口。

车月那却似想到了什么般,轻轻扬起了嘴角:“臣焕,这是你第二次对我说这话。你知道吗?当一个人重复三次说下同一个承诺时,就表示那个人一辈子都会被羁绊在这个诺言里了。你还有一次机会哦。”你还可以回头。

只要一次,当他出口时,那承诺必是要用一整段人生来完成。

一辈子,我从来都想守你一辈子……

Part 7

背光的暗影里,是李民秀惨白的脸:“我,错了……”听完了整个故事,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被闵琦天强拉来“旁听”时,他还是一肚子的火气,但是当他了解整件事的原委后,他真的很想狠狠地抽自己几巴掌。

“去跟他道歉吧!”身边的闵琦天轻声说。他知道,如果就这样默默回去,李民秀的心里会永远存有一个疙瘩。Cassiopeia是要一起走下去的,即使不为任何人,凭着那点良心作祟,他也该去道歉。

“可以吗?”李民秀有些迟疑,毕竟刚才他把话说得那般绝,他不敢奢望车月那还能原谅他。

闵琦天点点头,温柔地笑道:“走吧,我陪着你。”握过李民秀的手掌,闵琦天大步迈出阴暗的楼道。外面的阳光拂上面庞时,心情竟是意外的松释。

的确,是时候,给彼此的心结,画一个句号了。

在这场纠缠的争吵中,如果必须要有一方先让一步,那么他希望,率先有所表示的,会是他们。

谁说先退的就一定会先输呢?

对于一个想要长远的团体,或者一段渴望永久的友谊来说,先退一步,表示在乎,更表示心结化解之后,Cassiopeia的五个人,可以成为一体共生。到那个时候,就再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撼动与分离他们了。

与此同时,向社长告假外出的北斗爱却正在忙着另一件事。

她才不相信月那前辈会是那种背弃亲情的人,所以,作为朋友,北斗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他的生母,将事实的真相挖掘出来。

按着媒体提供的地址,北斗爱很快找到了月那母亲开设的店铺。恰逢午休时间,店铺里的客流并不多,一眼望去,就能发现正在柜台前做账的中年妇人。

北斗爱咬咬唇,径直向她走去:“您好。”

妇人应声抬头,在看见北斗爱时,眼眸中的光亮暗了暗:“你是?”

北斗爱却不回答:“能跟您谈谈吗?”

似是有些明白了北斗爱的来意,妇人抓起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才轻轻点头:“跟我到里面来吧。”

走入内室时,北斗爱才发现,店铺后的小房间,原来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家。

木板门隔出的洗浴室,小型的厨房,还有一张大大的床,就是这间房里的全部。

“您就住这里?”北斗爱有些惊讶,毕竟这间屋子总共不过二三十平方米,作为卧室已然显小,何况还要装载一整个家。

妇人轻轻一笑,解释道:“这两年,店里的生意并不好,从前的积蓄都赔了,住宿就只能凑合着。”

妇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

“对不起,夫人。请您原谅我的无理。”北斗爱不卑不亢地说,“但是月那前辈走到今天真的经历了很多,被您这么一闹,可以说,他今后的路途会很坎坷。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背着弃母的罪名走到辉煌的。”

妇人深吸了口气,才悠悠开口:“小姐,在你的心里,已经把我看成是一个贪名图利的母亲了吧,你觉得我在这个时候出现,是因为看到了月那的前程,想来这里分一杯羹吧。”微垂了眸,妇人露出一个带些自嘲的轻笑,“也对,早一刻晚一刻都好,我却偏偏挑了那个最不适宜的时机出现,也难怪你们会这么想。”

“您……”是她误会了吗?为什么对面的妇人要露出那么浓重的悲伤?

“小姐,你可以相信吗?一个抛下孩子走了十八年的女人,其实也不过是想做个母亲而已。”妇人轻扬起嘴角,转身从床边的铁盒中拿出一个层层包裹的东西,交给了北斗爱。

北斗爱疑惑地打开布包,在看到安放在其中的事物后,眼神陡然一亮:“这是……”

妇人轻轻点头,叹了口气,才开口道“这是我这几年里,给月那拍下的照片。我虽然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出现,但是对于他,我真的一直都没有忘怀过。”

妇人从北斗爱手中拿过了一些照片,放在手心,细细抚摸:“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我跟他父亲的感情并不好。可以说,他的降临曾让我犹豫过,他并不是在父母的期许下来到这个世界的,但却是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无论怎么说,他都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抛下他,最初真的是没有办法,我也承认,离开他的那几年里,我的确有过要忘记他的想法,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所以我常常回去看他。我知道他的养父母对他很好,而那时的我,居无定所,手上又没多少钱,他跟着我就只能吃苦,我不忍心,只好对他的养父母说,自己决定放弃这个孩子,我以为只要自己主动放弃认回他,他们就会真的把他当成儿子,对他加倍的好。但是没多久,我发现我错了。我开始发疯一般的后悔,也发疯一般的想念他。但是我无法背弃我的承诺,所以,我总是偷偷回去,拍下些他的照片,我想用这样的方式,陪他长大。”

北斗爱一张张地翻看着那厚厚一叠的照片。看得出来,拍照的人极其有心,不仅将陈旧的照片都按顺序归类,而且在每张照片的背面,都还细心地附上了一些心情日记。那一张张的照片,有生活照,学习照,也有毕业照,有开心的,悲伤的,也有面无表情的,一张张,一句句,满满地浸染着一个母亲的真心。

况且,那个言之凿凿的故事,也真的撼动了她,她想,自己是真的错怪了这位凄苦的母亲。

“伯母,对不起。”这一次,北斗爱说得真诚。

妇人却只是轻轻扬起嘴角:“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对不起月那。对于那个孩子,我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现在连他的未来都要被我破坏。”

北斗爱微微拧眉,小心地问出了一直盘旋在心中的那个疑问:“您那天怎么会突然跑去会场呢?”

妇人看了北斗爱一眼,才带些苦涩地说道:“自从月那进了ET,当见习生后,他就没有再出过公司的大门,三年了,我已经整整三年没再见过他了。那天,我无意中看到了电视里的直播,你可以想象那样的心情吗?本以为要就此别过的人,突然又变得可见可摸,我真的太开心,也太激动了。所以,才会不管不顾地闯进了会场。但是我没想到,就因为我的出现却会给他带来那么大的麻烦。”

“伯母。”北斗爱轻拍着她的肩,安慰道,“放心吧,月那前辈会谅解的。”

“不,”妇人的眼中泛出些无力,“换做任何一个孩子,都是不会再原谅一个从来没有尽过母亲职责的人了。”

“不是这样的,伯母。”北斗爱急切地说,“虽然月那前辈现在还对您存在着误解,但是只要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就一定会原谅你的。”

“会吗?”妇人微微抬头,望着北斗爱时,悲伤的表情中终于有了些希望。

“会!”北斗爱坚定地点头,继而灿烂一笑,“因为月那前辈,是最心软的人啊!”

Part 8

自那天起,北斗爱的生活变得极为忙碌。白天她依旧还是与那班见习生一起,在训舞老师的**下,逐渐扎实着基本功,但是一到晚上,她就会消失几个小时,没有人知道她在这段时间里到底去了哪里,但是每一次,她都会带上一大包热气腾腾的小吃,然后,走进车月那的宿舍。

次数多了之后,关于两人正在热恋的小道消息便在公司不胫而走。

所幸的是,两位当事人都不是那种以别人的看法过活的人。所以对于这样突来的绯闻,他们也并未放在心上。

这一日,正是北斗爱将“宵夜”送进车月那房间的第十天。

“来喽,今天是热腾腾的豆沙包哦。”还未进门,北斗爱便喳咧咧地喊着。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车月那前辈却没有像以往一样,转身递给她一个微笑,而是静静地伫立在窗边,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前辈?”北斗爱将食物放在桌上,笑眯眯地说道,“快点过来吃吧,今天的包子也很新鲜哦。”

车月那却未言语。

“前辈?”北斗爱不解地轻唤了声。

“肉包、菜包、豆沙包、黑米粥、玉米粥、皮蛋粥。”车月那轻轻一笑,才慢慢地转过身来,“爱爱,你说这些真的都是你做的吗?”

车月那眯了眯眼,唇畔的笑意更甚:“我只是想做做看玉米粥,但是盐和糖的比例怎么都调配不好,所以想来请教你。”

“呃……”北斗爱抿抿嘴,脸色有些发白。

车月那却依旧在问:“糖和盐的比例到底是1比1.5还是1比2,比较好呢?”

死就死吧,北斗爱一咬牙,两选一的答案,蒙着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会是对的呢,所以“1比2吧。”

心虚地报完答案,北斗爱小心翼翼地看着车月那的脸色,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应该算是过关了吧。

空气中弥漫着沉寂。

良久,车月那才悠悠开口:“……玉米粥从来就不用放盐。”

咦?咦?

北斗爱眨了眨大眼睛,所以……他是在试她?

“说实话吧,北斗爱,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下一刻,车月那的眼眸变得幽深。那隐藏在眼底的情绪,有些波澜,却被强力压制了下去。

眼见着谎言已被拆穿,北斗爱也不隐瞒:“前辈,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又还会有谁这样关心自己的孩子有没有吃饱穿暖的?”

“闭嘴!”车月那的脸色苍白,似是完全褪去了血色:“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懂!”北斗爱大步走到月那面前,仰起头来看他,“但是,前辈,你又懂了多少呢?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再听听你母亲的解释?”

“够了!北斗爱!”心中的那层暗伤被剥离的时候,那淋漓的疼痛刺得车月那冷静全失。

“不够!不够!”北斗爱大声反驳,她就是不要看到月那前辈再缩回逃避的壳中,因为逼退并不代表问题会被解决,那是于事无补的,“前辈,你母亲真的很爱你,远比你以为的要爱,或许我现在这么说,你并不会信,”北斗爱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袋用布包包裹的东西,塞进月那手里,“前辈,这里面的就是你母亲对你的爱,你可以选择不要看,但是,如果你放弃了这个机会,你就永远以为自己没有妈妈疼爱,那对你和你母亲都是不公平的。”

“出去!”车月那的手掌慢慢握紧,布包也在他手里渐渐扭曲。

“前辈……”北斗爱还在做着最后挣扎。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车月那阴沉着嗓子,手中的布包已然完全变形,字句从牙缝中挤出。

此时的车月那,已然不是那个淡定无谓的美丽男生,而是一座处在爆发边缘的活火山,那灼热的气焰,已经喷薄而出,北斗爱知道,即使自己再坚持,今天的谈话也不会出现她想要的结果。

想着,北斗爱推开了房门,临走前,依旧有些放心不下地回头看向车月那:“前辈,无论怎么生气,都要记得,不要伤害自己。”

“啪嗒!”房门轻轻关阖,几乎就在同一时刻,车月那手臂一挥,将手上的布包,狠狠砸向墙壁。

布包中的照片在重力的作用下,片片散落,车月那也不去理,几步跨到桌前,又将那包还冒着热气的肉包,拂落在地。

妈妈,妈妈?我没有妈妈,没有妈妈!

为什么你的在乎来的这么晚?为什么你的关怀来的这么晚?为什么你的爱——来的这么晚?

突然,车月那那泛红的眼角扫到了一行字,那淡淡的笔墨,彰显着年代的久远。

车月那缓缓俯下身,微颤的手掌,拾起了那张泛黄的照片。

不大的背面,零零落落地写着一些话。

那字体不大,但却清晰可辨。

照片的正面是16岁的自己,呆立在马路之上,望着公车远去时的情景。

那一刻,车月那竟觉得自己穿越了时空,正在与那个16岁的自己展开对话。

“儿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照片的背面,是一封小信,看得出来,那笔迹之上的点点模糊是曾经的泪水晕开的痕迹。

“儿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当我坐上了公车,一步步远离你的时候,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在锡,我的孩子。”

车月那的手掌颤抖得更为厉害。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

“这里面的就是你母亲对你的爱。”

北斗爱的话,在他的耳边回响。

他有预感,在今天他或许会知道些什么,然后忘记些什么。

“在锡,对不起,看到你追着妈妈而来,妈妈真的很开心,能这样跟你面对面地见上一次,妈妈真的觉得很满足了。但是妈妈不能认你,因为妈妈活得很糟糕,根本没办法提供给你很好的生活。跟着我,你就只能吃苦。妈妈不忍心,所以再怎么舍不得,我都将你托付给了车家夫妇。我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对你好,所以以后他们把你看成了亲儿子,是会对你加倍好的。在锡,我不求你不恨我,因为你的确有这个资格。但是,你要知道,妈妈是爱你的,真的很爱你。”

妈妈是爱你的,真的很爱你。

爱你——

久积的泪水终于落下,划过美丽的容颜,溅在了泛黄的相片上,不一会儿,就又淡淡晕开,寻觅不见。

那一晚,车月那席地而坐,将每一张照片背后的语句全部看过,天亮后,终于看完了照片的他,又抱着膝盖沉思了良久,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吐出。如此几次之后,他慢慢掏出手机,拨下了一组号码:“喂,爱爱……”

Part 9

北斗爱早上时,就打来过电话,说是车月那今晚回来。

十点已过,然而北斗爱他们却还是不见踪影。

“妈妈,别等了,他们不会来的。”十六七岁的女孩收拾完最后一叠碗盘,轻声劝道。

“不,再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妇人眼中的哀思更浓,他果然还是不愿谅解她吗?

女孩无奈地轻叹了声:“妈,算了,你都等了一晚上了,如果他想来,早就来了不是吗?你就是等到天亮也等不到的。”

她并不是想泼冷水,而是事实本就如此,换成随便哪个人,遭遇了这样事,都不可能轻易说原谅的吧。

“但是……”妇人还想说什么,就被身后传来的一声叫唤打断。

“伯母!”北斗爱一脸愉快地走进店内。

“你来了!”妇人扬开灿烂的笑颜,一双美目却频频扫向北斗爱的身后。

北斗爱自是知道缘由,轻咳了声,便朝门口喊道:“前辈,我们都在外面站了两个小时了,你还不累吗?”

话音刚落,便看见车月那修长的身影自门后走出。

他的表情有些尴尬,仿佛不知该如何自处般,茫然地望着对面那个眼中含泪的妇人。

“我看了您拍的照片。” 车月那张了张口,迟疑了许久,才悠悠吐出这句不温不火的话。

“是,是吗?”妇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虽说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毕竟十八年来,从未联系过。她有许多话想对他说,但是一一细数起来,却发现那些话都错过了他最想听的时候。

“在锡啊……”妇人的一声低唤,让车月那的身体为之一颤,有多久了?告别这个名字已经有多久了?

那一刻,车月那的眼中泛起酸涩,是了,这是他的妈妈,亲生妈妈啊!

再多的怨,再多的恨,在这一刻,都不算什么了。

听过了北斗爱的解释,也看过了那些只言片语,他开始明白自己并没有真正地失去母亲,相反的,正是命运的这一安排,让他同时收获了两份最真的母爱。

他想,他是幸运的,不是吗?

“我饿了,有东西可以吃吗?”虽然那句妈妈,他现在还说不出口,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心结已经解了。对着妇人展开一丝微笑,车月那轻声说着。

妇人简直有些受宠若惊,良久才反应过来:“有,有,我去帮你们煮面,留下来一起吃个宵夜,好吗?”她依旧问得小心,生怕好不容易回到身边的儿子拒绝。

车月那点了点头,递出一个释然的笑:“好!”

那一刻,隆冬的晚风里,竟无人觉得寒冷。

车月那的认母事件,终于以他公开发表声明,表示两个母亲都是母亲这样温馨的结局告终。自此,Cassiopeia的正面形象开始树立,随着2月6日的逐渐临近,五个男生的生活被满满的工作与训练填充着。

又是Cassiopeia的前辈,前段时间才被社长殴打至大腿骨折的Persei组合成员佐藤昊!

自从Persei组合失去了安先浩后,虽然集体活动受到了一些限制,但是其余的五人依旧在为各自的梦想努力着,可是佐藤昊却在独自参加一个综艺节目表演后空翻时,意外失足。他的脑部直接撞地,强烈的冲击力,让这个总是坚强不倒的男人晕厥了过去,被紧急送往医院时,情况已十分危急。

消息传来,Persei其余成员立马放下手边的工作,奔向医院。然而,令他们心惊而难以置信的是,才到手术室门前时,一张了病危通知单便已送到了他们手上。

在长幼辈分极其鲜明的韩国,佐藤昊的意外事件立刻惊动ET公司所有艺人及见习生,以至于忙于出道宣传的Cassiopeia组合成员也停止了手上一切娱乐活动。每个人的成长过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在这关键时刻,没有一个人还能在银幕上露出真实的笑容。

平时和Persei组合关系密切的郑臣焕、车月那,以及李民秀、闵琦天也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望着那苍白纸张上的冰冷字眼,冲动的宋宇汶第一个接受不了,跃上几步揪紧医生的领子时,他怒瞪着血红的眼,高声质问:“【消音】,你们这是什么医院,佐藤昊今天早上还能蹦能跳的,只是撞了下脑袋而已,那家伙的脑袋一向都很硬的,怎么可能会要开什么病危通知?”

“先生,请你冷静点。”被整个提起的医生,紧紧地抓着宋宇汶的手,仍在试图劝服他,“病人是中度脑震**,已经出现了昏迷呕吐**的症状,情况真的不容乐观。”

“我管你乐不乐观!”暴怒的宋宇汶简直就像失去了理智。

那是佐藤昊啊!是Persei的佐藤昊,他们的佐藤昊啊!Persei组合是缺一不可,独一无二的啊!

“哥……”焦急却无助的郑臣焕只能从背后紧紧抓住张牙舞爪的宋宇汶。可是无论他怎样用力,也制止不住躁动的宋宇汶。而车月那一行人只能干着急地帮着劝架。面对前辈,他们能做的太少。

“住手,宇汶。”唯一仍能保持冷静的队长南平一冲了过来,截住了宇汶挥向医生的拳头,“你先放开医生,想要藤昊没事,我们必须依靠他,你明白吗?”

似乎是这句劝告起了作用,宋宇汶深吸了几口气后,稍稍平复了呼吸,“呯”,一把将手上的医生丢开的宋宇汶挣脱郑臣焕等几个后辈的束缚,回身就将拳头砸在了走廊的墙壁上。白色的石灰纷扬,更有些许血丝掺夹其中。

南平一皱了皱眉,这才向医生道歉说:“对不起,医生,里面的那个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能失去他,所以请你救救他,好吗?”

说着,医生摇了摇头,快步离去。

一直愣在一旁的李晟予倒退了一步,失神地靠在雪白的墙壁上,垂落在腿边的手掌,慢慢握紧。

“臣焕……前辈他……”车月那担心地看着走廊上快要崩溃的前辈们,向郑臣焕投去求助的目光。

可是郑臣焕只是摇了摇头,紧紧拥住车月那,将头深深埋在他的后背,一点点温热而湿润的感觉慢慢渗透车月那的衣襟……

那一夜,无人入眠。

很多自发而来的歌迷,在医院楼下点燃了一千根蜡烛,静静地为佐藤昊祈祷。

病房外,Persei的成员和佐藤昊的父母,也是一脸疲惫地等待着。

空气中弥漫着可怖的死寂,这一刻,没有人愿意用言语来打扰那一颗颗怀含着期待的心。

当第一缕阳光射进医院的走廊时,医生终于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不知是不是众人的诚意感动了天地,佐藤昊竟奇迹般地苏醒了。

“你的意思是,他没事了,对不对?”极度兴奋的宋宇汶一把拉过医生的手臂,想再真切地确认一次。

“倒也不是没事,毕竟这段时间还是需要带着氧气罩的。”医生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谁管那什么罩啊,你只要告诉我,他‘确实’不会死了,他‘真的’活过来了,是这样吗?”宋宇汶不耐烦地打断了医生的话,补充说。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凝思了一会儿,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点头道。

有了这句保证,寂静的走廊里开始沸腾,从宋宇汶开始,Persei其他成员和郑臣焕、车月那他们开始相互拥抱,击掌,每个人的眼眶又一次湿润,楼下的歌迷也因为宋宇汶探出窗外的高声宣告而发出了欢快的叫喊。

“喂喂,你们别太过分了,这里是医院,还有别的病人的!”医生气愤的制止声很快就被淹没在众人的狂欢声里。下一刻,他极度后悔自己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对着这些人宣布这个消息。

即使,他的心中也很开心……

佐藤昊的情况在一日日地好转,所有为他治疗的医生都说他是奇迹。像他这种情况,能从昏迷中醒来就已不易,何况他还能没有一丝后遗症地活下去,真是不可思议。

经过这场生离死别,Persei的兄弟情变得更深,他们越来越能感觉到,彼此存在的重要。

佐藤昊能动的第一刻,他颤颤微微地伸出手掌,以往的默契,让成员们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五手交触的那一刻,佐藤昊却又颤抖着伸出了另一只手。

氧气罩下的唇瓣艰难地开合着,他的声音含糊,然而成员们就是能将他的话语听个清楚。

只因他在说“先浩”。

远在大洋彼岸的队友,谁也没有一刻忘记过。

佐藤昊的左手代表了安先浩,在那一天,Persei的六只手掌终于再次相握,下一刻手掌高高扬起,又重重压下:“Figthing!”

男人们的这声呼喊,不仅是加油,更有承诺。他们相信总有一天,安先浩会回来,回来与他们一起重建那个完美的“Persei”。

而在这个事件上,Cassiopeia成员看到了更多的一面,成员之间的友情也增进了一层,因为现在的他们就是Persei前辈们的影子,只是,他们会比Persei的前辈更懂得去好好地保护自己,保护团队的其他成员!

Persei的团结,终于得到了万人的号召。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ET公司被迫召回“流放”在外的安先浩。至此,Persei的完整终于得到了弥合,而Cassiopeia成员也开始继续为两个星期后出道的最后形象定位开始忙碌。

所有的黑暗似乎都已过去,随着出道日逐渐逼近,Cassiopeia在传媒圈引起超人气关注度,大家似乎渐渐将Cephei组合闹解散一事给淡忘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