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趁着混乱逃跑的我和秦黎御借着身材比较娇小的优势,和一群中年大叔在集市里左拐右拐地兜圈子。

几分钟后,我们闪进小巷的一个空房子,迅速地拴上门,为这场生死赛跑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我和秦黎御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背靠着木门,大口大口地喘了一阵粗气后,相视一笑,扶着门站了起来。

刚才真是好险呀!

我把脸贴到木门上,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再三确定脚步已经完全远去后,拉开了门拴——

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咦?两位是不是苏卿卿小姐和秦黎御少爷?”

我和秦黎御惊恐地对看一眼,机械地把跨出去的脚收回来,慢动作地回头——呼,原来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凤眼少年!差点被吓死!

凤眼少年握着一张白纸,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和秦黎御:“哇!果然是你们!”

难道是那几个中年大叔的爪牙?

我朝秦黎御一点头,憋住了气,拔腿就跑!

“快快!千熙少爷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千熙少爷?难道说……

我和秦黎御同时一愣,“吱”地刹住脚步,“噔噔噔”地跑回来,把凤眼少年团团围住!目光充满了期待,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你刚刚说千熙少爷,是不是一个,呃——长得很俊美,有一头漂亮长发的少年?”

“还有还有,他的身边是不是跟了一只黑乎乎的,会说话的兔子?”

凤眼少年轻轻地颔首:“千熙少爷已经找你们很久了。”

是千熙!是千熙!他果然没死,还和阿屁在找我们!

我高兴坏了,抓着秦黎御的胳膊又跳又叫:“秦黎御,你听到没有,千熙在找我们!他在找我们!呜呜……太好了,我们可以不用有一餐没一餐地沿街卖艺了!”

在带我和秦黎御去前厅的路上,少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千熙五天前就来到了女祭司庄园附近的这个小镇,为了跟我阿秦黎御联系上,他和阿屁花银币在小镇的每一个旅店大厅里,都贴了寻找我们的启示……

绕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我们终于跟着凤眼少年来到了千熙住的房间。

凤眼少年抬起手轻轻地敲了两下:“千熙少爷,你在吗?我把人带来了。”

“进来吧。”千熙优美动听的声音从门内流淌出来,让人忍不住一阵热血沸腾。

真的是千熙!

我和秦黎御像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在凤眼少年身后探头探脑,恨不得变成两只小蜜蜂,从门缝里飞进去!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的同时,一阵劲风灌了出来,我一时被吹得眯起眼,只感觉耳边响起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还有“锵锵锵”兵器晃动的声音……

几秒钟后,声音停止了,四周静悄悄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我揉了揉眼,定睛一看,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阵猛咳——手里握着亮锃锃长剑的士兵齐刷刷地排成两排,从门口往里延伸;千熙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上,一池平静湖水似的眸子深处,闪着两簇灼灼的火苗;他的右手边,站着一位看起来像军官的家伙,左手边是一个大约五米长的栏杆,阿屁摆着臭屁的POSE,斜靠在栏杆上,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虽然少年说千熙找我们找得很急,但也不用这阵势吧,连当地的士兵都出动了耶!而且这些家伙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根本不像要找我们,倒像是要抓我们啊!

我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人,压低声音:“喂……秦黎御,我们这几天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吧?”

秦黎御莫名其妙地左右各看几眼,重重地摇头。

那就好!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揉着脸颊,挂着波斯菊似的笑容,拉着秦黎御大步流星地来到千熙面前,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边说:“千……”

最后一个字卡住了,因为一把亮晃晃、闪着森森寒光的长剑横在了我脖子上!

而秦黎御,不仅遭受了同样的待遇,手还被长长的铁链给拷起来,嘴巴也被塞进了一团布!

“千熙少爷,是他们吗?”一个士兵冷声问。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脸惊愕地看着千熙,只见他垂下头,轻弹了下衣服上的灰尘,抬起头的时候,他眼里的火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笑意:“图斯队长,的确是他们偷了我的财物!”

什么?偷了他们的财物?

我不敢置信地瞪着千熙,气得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抖:“千熙!你这脑子被驴踢过的臭小子在胡说什么呀?我们什么时候偷你的东西了?”

千熙冷笑一声,脸绷得紧紧的,刀尖子一样的目光狠狠地剜着我的皮肤:“就是你们!”

我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可我们哪有偷啊!”

千熙在阿屁的搀扶下,居然离开轮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靠过来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没错!是你们!你们几天前不仅洗劫了我的财物,甚至还将我和阿屁推进泥流里!”

千熙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难道不知道,无论在哪个国家,谋财害命是会被关进大牢甚至有可能被砍头的吗?

我眼睛一点一点地睁大的,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转头看秦黎御,他因为激愤,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千熙松开手,重重地跌坐进轮椅当中,朝军官点点头,他的眼睛黑得像发光的漆,贮藏着深不可测的光:“图斯队长,麻烦你了。”

话音刚落,士兵立刻冲上来,把我和秦黎御架起来带走了。

应该和秦黎御一起直接抓到法院去审判的我,因为千熙的一句“她拉肚子”就被士兵们扛到了厕所前面而与秦黎御分开了。

事实是怎么样的呢,事实是我根本就没有拉肚子!但是碍于自己现在是阶下囚,我也只能顺着千熙的意思,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厕所……

呜……千熙是魔鬼。

本来以为从厕所出来就会马上被揪到审判厅,没想到士兵大哥却把我带进了一间小小的屋子里。

这是一间放着轻柔动听的音乐、弥漫着食物香气、还可以从透明的橱窗看到院子里风景的房间。桌子上的烛洒了一地的橘光,我眼尖地一下瞄到了桌上有我最喜欢的牛排。

诱人的香味不断地钻进我的鼻子,引诱肚子里的小谗虫,馋得我连秦黎御正被带去审判厅的事都抛之脑后了……

好想吃哦!可是,我终于发现房子里还有一个人——

千熙单手撑着下巴坐在桌子旁——橘黄的灯光下,他如墨般的青丝直垂而下,头顶的黑色长发仿佛镀上了一层水泽,绽放着水晶般的光华。

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千熙轻轻一笑,眸子在烛光里如星辰流泻,看不出任何情绪:“愣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是。”我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拉开椅子像听话的小学生一样双手摆在膝盖上坐好。别看我这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其实已经在内心里把那盘牛排“虐待”了千百刀了!

看到我明明馋到不行,却硬忍住的样子,千熙两条好看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了,他将桌上的牛排推到我面前:“吃吧。”

我立即伸手拿起了刀叉,美滋滋地对着盘子里色香味俱全的牛排切下去……

这可是我这几天来第一顿美味的大餐啊,千熙这家伙有时还是很会体贴人的嘛!

吃到一半我突然觉得有点口渴,放下刀叉去拿旁边的浓汤,一抬头发现千熙正支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我。

他干吗这样看我,难道吃得太快,脸上沾到酱汁了?

我抓起餐巾擦拭,脸微微发红:“千、千熙?我吃相很难看吗?”

“没有,你继续吃。”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如春风般沁人心脾。

“说吧,到底什么事?” 被人用1000瓦的耀眼目光盯着,怎么可能吃得下去啊!

他定定地凝视着我,长长睫毛下的一对黑得仿佛黑宝石般的眸子里,隐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忧郁光芒。

他到底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我偷瞄了他好几眼,才试探地叫:“千熙?千熙?”

他闭上眼睛,过了十秒钟后又睁开,声音温柔得像变了个人:“卿卿,苏卿卿。”

“是!”我被雷劈中似的定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你……”千熙推着轮椅来到我面前,白皙的俊脸一寸一寸地凑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啊?话题什么时候跳到这里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与秦黎御相处的细节突然浮现在脑海里,我的脸莫名其妙地发起烧来,心突突突地跳到喉咙口,“砰咚砰咚”一不小心就会蹦出来似的:“这个……我……”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千熙又重复地问了一遍,脸靠得更近了,感觉到他呼出来的温热气息拂过我发烫的脸庞。

他问这个做什么?

见我犹犹豫豫地半天没有回答,千熙的脸色一下子像泼了墨似的黑沉下去,他轻扯嘴角,冷冷一笑:“让我来猜猜,你喜欢秦黎御吧?”

他怎么知道?难道我的脸上写着“我喜欢秦黎御”这几个大字吗?

我被他骇人的脸色吓到,不自觉地想保持距离,结果不小心扯到了桌布……刹那间,小房间里响起一连串砰砰铿铿的响声,刀叉、盘子、牛排掉了一地。

“看来我猜得没错,不然你也不会在那几个人面前承认他是你男朋友了,对不对?”千熙还在冷笑的嘴角慢慢收起,跟着脸色一凝,黑色的眸子里染上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哇,该不会又要发怒了吧?好可怕!

我克制住夺门而出的冲动,声音颤抖得如风中落叶:“千、千熙……”

千熙保持着冷冷的表情看着我,一语不发。

我不停地往后退,背贴着冰凉的墙壁,整个人都要变成壁纸了:“千、千熙,我吃饱了,可以走了吗……”

就在我快要被他的沉默杀死的时候,千熙抬起右手,屈起食指朝我勾了勾,我一刻也不敢怠慢,火烧屁股地奔到他面前,半弯着腰,毕恭毕敬地等待吩咐。

千熙又陷入了沉默,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息……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我以为时间停滞不前了,千熙突然伸出手,把我一把抱进了怀里——

由于他的动作实在太过突然了,我整个人都吓傻了,呆若木鸡地钉在那里,身体僵得跟板鸭有得一拼。

“如果你喜欢的人是我。”千熙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一个字一个字有力地敲进我的脑袋里,“或许我可以考虑不杀秦黎御。”

听到他这么说,我整个人都惊呆了,第一反应就是用力地推开他,失神地抓着他的肩膀吼:“千熙,你不可以——”

“我可以。”他甩掉我的手,冷冷地说道,“你知道我可以。”

“千熙,秦黎御是人,不是阿猫阿狗,你没有权利——”就算是阿猫阿狗,也有生存的权力啊,谁也没有权力剥夺!我急急地想捉他的手求情,被他重重地打掉。

“我当然有。”

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怎么办?怎么办?就在我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千熙突然开口:“你想救他吗?”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脖子都快折了。

“很好!那你现在就去陪着他受苦吧!”千熙又笑了,这次的笑容比之前更可怕,要不是烛光将他的眸子照出水泽,我几乎要以为他的双眼已经成了千里冰峰的雪川,一秒之内就能将人的血液冻住。

他举手拍了拍,两名士兵立即破门而入,一人一边把我架住了。

“千熙?”

千熙看也不看我一眼,慢慢地转过身去,修长的背影在烛光中流露出落寞的味道。

士兵架着我一阵疾步狂奔后进了小镇类似警察局的地方,丢垃圾似的往前一抛,我踉跄了好几步才在秦黎御的帮助下站稳。

当我们被送上被告席后,阿屁推着千熙也随后进来了。

我蠕动着身体坐起来,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目光朝前看去——一张巨大豪华的桌子后,坐着一个头戴白色卷毛假发、身穿深蓝色欧式长袍、肥得能抖下两桶油的肥猪先生,不,应该是法官先生……

于是,我幻想好好辩驳一番的念头很快就破灭了——

千熙把诉词呈上去不到三秒,肥猪大人立刻判了“谋财害命,打入死牢,秋后问斩”的罪名!根本不给我们任何辩驳的机会!

啊啊——在这个只有秋天的女祭司领地,秋后问斩的处置根本就和立刻问斩差不多!

我张嘴准备喊冤,涌上来的话却被从诉讼书中滑出来的银币堵在了喉咙里,身体像棉花一样瘫软了下去——那一刹那,我知道,除非给“肥猪”大人更多的银币,否则是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去的!

混蛋千熙,他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要这样陷害我们啊?

“肥猪”大人从容不迫地将桌上的银币收进袖子,呶呶嘴,心神领会的士兵立刻屁颠屁颠地架着我们,一路把我们拖出那间房子!

士兵把我和秦黎御丢进一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咯嚓”一声落上锁就离开了。

一获得自由,我立刻扑到秦黎御面前,把塞在他嘴里的布条拿开,焦急地检查他被铐住的双手:“秦黎御……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呼,幸好没事!

秦黎御摇摇头,迷人的棕色瞳眸踊跃着疑惑:“卿卿,为什么千熙要说我们偷了他的东西?”

一说到这个就来气!千熙那个家伙的脑子一定是被火车碾过了!

我一屁股坐在铺着枯草的地上,拳头重重地捶向地面,疼得直抽搐:“不要提那个混蛋!”

其实我也想不通千熙为什么要来陷害我们呢,我们又没有财产可以侵占!难道……

看来我猜得没错,不然你也不会在那几个人面前承认他是你男朋友了,对不对?

如果你喜欢的人是我……或许我可以考虑不杀秦黎御。

我一个激灵,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会不会是因为我在那么多人面前承认秦黎御是我的男朋友,所以一时气昏头伺机报复我们?这么说来的话,他是在吃醋喽?他、他喜欢我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安静下来,从头顶透进来的光由金色变成了银色。

潜伏在地牢的老鼠跑出来了,它们“吱吱”地叫着,在地牢里窜来窜去,声音在死寂般的地牢里格外吓人!

突然,地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慢慢由远至近,由小到大,缓缓地朝这个方向靠近。

那只死肥猪,该不会是想趁着月色,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们拖出去斩了吧?

一想到这里,我害怕地躲在秦黎御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心提到了嗓子眼,随时都会蹦出来似的。

终于,脚步声停住了,地牢外面多了一台轮椅和一双黑乎乎的兔爪,紧跟着,我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两个,待得还舒服吗?”

是千熙,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配着明晃晃大刀的士兵!

我虽然不想理他,但也不能让他太得意:“不劳你费心,我和秦黎御待得可舒服了。”

为了证明所言不假,我跳到秦黎御身边,揽着他的肩膀,笑得像朵**似的,眼角不停地抽搐着朝身边的人射去X级的光:“我们待得舒服极了,对吧,乖黎御?”

“哼!”千熙死死地盯住我揽着秦黎御的手,眼中的寒光可以冰冻住北极熊!

秦黎御的脑袋也终于有开窍的时候,他会意地点头,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对啊对啊……我们在这里待得很舒服哦!不过千熙,他们什么时候会放我们出去啊?你不找女祭司了吗?”

这个笨蛋!问这个干吗?千熙这种态度,摆明就是想和阿屁单飞嘛,真是多此一举!

我跳起来,正准备赏他一个爆栗子,站在一旁的士兵却激动地冲过来,打断了我的话:“小子!你刚才是不是说女祭司?”

为什么一提到女祭司,这些士兵就激动成这个样子?难道说,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我一脸狐疑地看着把头伸进牢房的士兵,正想问,千熙却抢在前面了:“你说的是我家里的那幅女祭司画像吧,我今天来,就是要问你们把画像藏哪里去了!”

士兵一听,立刻把头缩回去:“这两个家伙偷了你的女祭司画像?”

千熙点头,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币递给士兵:“两位大哥,我家传的女祭司画像,就拜托你们了!”

见到银币就连祖宗都忘记的士兵,一边保证帮忙找到画像,一边点头哈腰识时务地说给我们一点时间,闪到旁边用牙齿猛咬银币辨别真假去了。

士兵一走,我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跳到千熙面前,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声音从牙齿缝里蹦出来 :“千熙!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千熙黑色的眼瞳骤然紧缩,表情一瞬间肃杀得能将人的脊背戳穿,“苏卿卿,谁叫你来惹我的?哼!”

“我?我惹你?”我被他的样子吓到,身子重重一晃,跌坐倒在地,“我、我哪有惹你……”

“是吗?”千熙微微低头,黑色晶莹的眸子闪着一抹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喃喃地好像是在问我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话,“谁叫你多事替我处理伤口又扑过来救我的?”

救人有错吗?啊,我知道了,他一定觉得受人帮助是一件耻辱的事……所以,那天我扑过去根本就是在践踏他的自尊。

不行,现在赶紧想个办法补救吧!

“那个、千熙……其实,我那天是不小心扑过去的!并不是要救你。”

“是吗?”千熙倏然抬头,脸色沉沉的,黑如深潭的眼神里布满了寒霜,“苏卿卿,你们真的很该死!”

我惊恐看着全身上下猛然散发着骇人气息的千熙,颤抖着腿不停地后退后退……

救他生气,说不救更生气,这个人怎么这么难侍候啊!

完全没把千熙的怒气放在心上的秦黎御靠到我身边蹲下:“卿卿,你没事吧?”

我转头凑到他耳边小声地嘀咕:“秦黎御,这个人精神有点问题,我们离他远点。”

千熙似乎听到了,瞪着我的眼睛突然像着了魔似的发红,头发也随之飘扬起来:“苏卿卿,你真的一点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然后推着轮椅挂着一脸冰霜走掉了。

好可怕,感觉他好像恨不得吃了我们一样!

我正颤抖着,脑门受得一记重重的拳头,抬头一看,是满脸怒容的阿屁:“苏卿卿,你是猪啊,居然把千熙激怒。”它一边说一边把一个揉成咸菜的纸团丢了进来。

“我哪有?”我摸着被打疼的地方抗议,“他本来就是个阴晴不定的家伙,现在还害我和秦黎御被关进大牢,我再也不想理他了!”

“要是你敢把我好不容易封印的恶魔血液放出来,我绝对饶不了你!你们好自为之吧!”阿屁暴凸着双眼,恶狠狠丢下这句话,就追上千熙离开了。

什么恶魔血液?真是莫名其妙!

我瞪着地上的纸团怔了两秒,眼角余光瞟向士兵,确定他们没有发现后,赶紧伸脚一勾,把纸团扫进裙子里盖住。

就在纸团被盖住的那一刹那,两个士兵对看一眼,将银币塞进怀里,然后贼笑着打开了地牢的锁钻了进来,一步一步朝我们靠近。

难道他们发现了阿屁丢进来的纸团?

我看着不断靠近的士兵,手紧紧地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终于,士兵在我们面前停下了,他们相互一点头,上前架起秦黎御,在我惊愕的目光中,把他带走了!

我傻眼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扑上前大吼大叫:“喂,你们要做什么!快放开他!快开他啊!”

我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任何人理我,铁链拖动的“铮铮”声音,在寂静的地牢长廊上显得格外响亮刺耳——

我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忽然想起什么,在地牢里一阵乱爬,牢房里霎时枯草飞扬……

几分钟后,我总算找到了阿屁留下来的纸团,颤颤巍巍地摊开——纸张上画了一座四面密封的房子,房子的底部,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向前延伸,路的两边,稀稀疏疏地立着几根蜡烛……

该死的阿屁,它是在嘲笑我们将从这个牢里踏上通往地狱的不归路吗?

我死死地瞪着手里的纸张,简直不敢相信千熙和阿屁这么无情无义!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直到两个士兵将伤痕累累的秦黎御丢进牢房,我这才回过神来!

他的脸色白得的像一张纸,冷汗把额头、鬓发都浸湿了,紧紧咬着的下唇渗出一缕血痕……

看着倒在地上全身布满斑斑血迹、奄奄一息的秦黎御,我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爬过去,战战兢兢地伸手轻轻碰触了下秦黎御,立刻引来他闷闷的呼痛声!

该死!他们竟然……竟然对秦黎御滥用私刑!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哗地流了出来,手不停地颤抖,却不敢再碰他一下:“秦黎御,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秦黎御虚弱地看我一眼,抖着手,擦去唇边的血丝:“刚才不小心跌了一下而已,我没事……卿卿,你不要哭!”

混蛋!有人跌倒把衣服摔出一条一条血痕的吗?

我靠在秦黎御身边,抓着他的衣袖,眼泪流得更凶了,像拧开的水龙头,关都关不住:“笨蛋!都被打成这样了,还骗我!呜呜……”

“卿卿,我真的没事。”像要证明什么似的,他缓缓地抬起右手,可是马上又垂落在地,“怎么回事?是天气转凉了吗,我的手居然有点不听使唤了……”

接着,他头一歪,昏过去了!

我抹掉泪水,被秦黎御苍白的脸色和青色的唇吓坏了,扑上去把他的头扶起来靠在膝盖上,轻拍他苍白的脸:“喂!秦黎御,醒醒!该死!你不要吓我啊!”

仿佛听到我的呼唤,秦黎御突然醒了过来,棕色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我,干枯灰白的唇蠕动着,梦呓般地说了句“卿卿,你不要哭,我没事”后,又扭头昏过去了!

哇!死掉了!秦黎御一定是重伤不治,死掉了!

我整个人都错乱了,捧着秦黎御血迹斑斑的脸,一阵杀猪般地嚎啕大哭:“来人啊!救命啊……”

一想到根本没有人会救死囚犯,我猛地顿住两秒,再一次鬼哭狼嗥:“秦黎御你这个笨蛋,要是敢死的话,我一定带着鞭子冲到阴曹地府抽你的屁股!抽到你活过来为止,听到没有?呜呜……”

就在我哭得死去活来、涌出的泪水差点把整座地牢淹没时,一道讥讽的笑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命真长,居然还能在这里表演鹣鲽情深,亏我还给了那么多银币。啧!”

这声音……这个话的意思……该死的千熙,难道是他拜托士兵把秦黎御抓去打的?

我风驰电掣地扭头,果然看到笑得跟盛开的紫苑花似的千熙和他身边抱着一堆瓶瓶罐罐的阿屁。

我轻轻地把膝盖上的秦黎御放下,握着拳头朝千熙扑去,才刚迈开步子,就被阿屁拦住了。

“丑八怪,你想做什么?”

“我要杀了他!”我激动地乱扭乱踢。

“杀了千熙?”阿屁松开我,双后一摊,轻淡道,“你想秦黎御死在这里吗?”

什么意思?

我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阿屁。

阿屁看了我一眼,长长地叹口气,转向千熙:“千熙,够了,该把任性收起来了,你忘了我们还要靠秦黎御帮忙吗?”

“哼!”千熙定在那里不动,好久之后才撇撇嘴,不甘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罐子丢给阿屁。

从头顶窗子透进来的月光十分微弱,我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只隐隐约约觉得千熙隐在黑暗里的眸子,仿佛藏着闪电的乌云,黑沉沉的,时不时还滋滋地跳跃着妖邪的火光。

阿屁重重地叹口气:“丑八怪,你没看我留下的纸条吗?”

一说到纸条,我心底的火咻地一下窜得老高,冲过去对着阿屁的脑袋“哐当”就是一拳:“混蛋三杯兔!我们已经这么惨了,你居然还画画嘲笑我们!”

“嘲笑?”阿屁捂着被敲疼的脑袋又跳又叫,“你白痴吗?我画的是地图!让你和秦黎御顺着密道逃跑的地图!我早就警告过你要好自为之了!”

地图?那、那不是阿屁用来嘲笑我和秦黎御将踏上黄泉之路的画吗?

我呆了!

阿屁气咻咻地冲到地牢的角落,“哐”地一声把地上薄薄的石板掀开,一道桔色的光芒立刻从地下透了上来:“密道!看到没有,你们这两个世纪大笨蛋!”

我赶紧把怀里揉成咸菜的纸张掏出来,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番,果然发现图上画的一景一物和牢房完全吻合!

“你一个字都没写……我……”我结结巴巴地低下头,越说越小声,最后连声音都听不到了。

要是我机灵点,早点发现那张纸是地图的话……就可以带着秦黎御早点逃走了!

一看到秦黎御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我就撕心裂肺地痛!呜呜,这一切都是千熙的错!他是个坏蛋!我在心底狠狠地把千熙大骂了一百遍。

“你这白痴!”替秦黎御上完了药,阿屁狠狠地赏了我一颗铁栗子,这才把秦黎御扛到身上,“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哦、哦!”我怔了下,飞快地跑过去,和阿屁两人合力把秦黎御抬下了密道。

等安顿好秦黎御后,我和阿屁重新回到牢房里,阿屁把千熙搀扶下密道,我像个大力士一样一手扛着轮椅,一手顶着石板,将密道的入口盖上了!

在密道一个稍微宽敞的地方继续忙活了一阵后,将秦黎御全部的伤口包扎,又经过阿屁奇怪法术的治疗后,原本重伤昏迷的秦黎御不仅醒了过来,甚至很快就能自己走路了!

这时,我才从阿屁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这一切都是千熙设计好的,因为小镇牢房内的密道是到女祭司庄园的唯一通道,常人根本无法靠近,所以就使个计策让我们被打入大牢,然后趁探望的时候集体进入密道。

我气呼呼地朝阿屁吼:“哼,就算是为了能够顺利到达密道,千熙也不该买通士兵打秦黎御啊!”

突然,我感觉到周围迅速地被一股冰冷的气息笼罩,一转头,发现千熙不知什么时候推着轮椅过来了。

他淡淡地扫了秦黎御一眼,眼眸里闪着骇人的蓝色火焰:“你们以为在这座小镇,女祭司是可以被随便提起的吗?”

秦黎御凑了过来,眼里横着两个大问号:“在这里不能提女祭司吗?”

千熙毫不掩饰对我们的鄙视,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径直推动轮椅顺着蜿蜒的密道前进。

混蛋千熙,他干吗用那种目光看我们啊!可恶!

我张牙舞爪地要追上去踹他两脚,却被秦黎御拉住了:“卿卿,千熙他在生气。”

“他本来就是喜怒无常的人!”哼,大奸大恶的坏人!而且该生气的人是我们吧!他有什么理由生气啊!讨厌鬼!

阿屁扫了我一眼,跳到秦黎御的肩膀上:“咦,你看得出来千熙在生气哦?”

“嗯!千熙全身都被一股红色的火焰包围了。”

我眯着眼盯着前头的千熙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红色的火焰:“根本没有什么红色火焰嘛,秦黎御,你在说笑吧?”

“丑八怪就是丑八怪,不仅衣服破,连脑袋也比别人生锈!”

“死兔子,你说什么?”

“不想挨抽的话,立刻改口叫阿屁殿下!”

“……”

就这样,我们一路吵吵闹闹,在密道里走了大半夜,眼前终于变得开阔,来到了女祭司所住的岛屿上。

说是岛屿,不如说是建筑群更恰当些——整个岛屿被一座规模巨大、造型雄伟的红墙白窗的宫廷建筑所覆盖,建筑平面呈长方形,它的正前方,是一条宽敞的大路,路的左边是一望无垠的玫瑰园,右边的白色栅栏门后,种了一大片葡萄,大串大串紫色的葡萄从叶子缝里垂下来……

这么多葡萄,光是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啊……

秦黎御仰着头,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好多好多的鸟蛋啊!”

鸟蛋!?这家伙眼睛脱窗吗?

一只乌鸦呱呱飞过,在我的额头留下无数条华丽的黑线……

我揉了揉仰得发酸的颈锥:“秦黎御,那些是葡萄……”

秦黎御转过头,一脸疑惑:“可是我没见那么大的葡萄……”

对哦!这么一说,还真的是耶!我也从来没见过谁能把葡萄种得跟鸟蛋一样大的……所以说……那真的是鸟蛋?汗!

我点头:“也许……真的是……鸟蛋吧!”

久久不开口的千熙转过头,鄙视地瞥了我一眼:“你们编瞎话最好闭上眼睛。”

……

我和秦黎御同时羞愧地不作声……

突然,我眼前一黑,耳边一阵风吹过,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一个长着红色长发、戴着新月圆盘状头冠的少女,像正在捕食的雄鹰刷地一声,落在我们面前。

大概是冲力过猛,她脚下一滑,一时没站稳,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面朝大地屁股朝天地跌了个狗吃屎……

“噗……”

我、秦黎御、阿屁三个,同时捂着肚子一阵捶胸顿足地狂笑——

就连一路黑着脸的千熙,也差点憋不住笑了。

红发少女双手一撑跳了起来,头上顶着一团枯掉的叶子,气咻咻地冲到我们面前:“喂!不准笑!听到没有,不准笑!”

我们几个顿了一下,笑得更大声了:“哇哈哈哈……”

红发少女像开水中的活虾一样,活蹦乱跳:“可恶!再笑就以女祭司的名义,把你们全变成叶子!”

此话一出,我们几个像拧上的水龙头一样,笑地倏地停止了!

我震惊地看着红发少女:“女祭司?你就是女祭司?”

红衣少女下巴一昂,简直比孔雀还高傲:“哼!”

千熙低低地咳了一声,推着轮椅来到红衣少女面前,如幽深莫测星辰的眸子里闪着真挚的光:“女祭司……小姐,能否借点烈焰绝火?”

“咦?”红发少女惊讶地抬头,看清千熙的样子后,眼睛睁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