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贵族学校就全是贵族吗？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本姑娘就是庶民怎样？谁要是故意惹我，我就让他尝尝庶民的厉害！
百分百千金小姐是什么品种？
长相百分？还是品德百分？
不好意思，我一样都不及格，碍到你了吗？
1
一黑一白两辆特装过的加长林肯，一前一后缓缓停在高大巍峨的铁艺雕花大门前。
挑高的弧顶上点缀着黑银的百合花与常春藤，象征着纯洁与忠诚。汉白玉的门柱凝重厚实，古朴典雅的厚重之美能让人产生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门柱一侧，大约一尺长的门牌上，用黑银的金属镌刻着两个汉字——京应。
名满天下的京应学园，却是用无比低调的方式展现着它隽永而恢弘的气势。当两辆超级豪华的加长林肯车停在学校门前时，才能衬托出简洁大方的校门是那样的气势磅礴。
当然，能进入京应学园的人，自然非富即贵。
门廊一边的门卫亭立刻跑出身穿制服的门卫，对着一黑一白两辆车弯腰鞠躬。
流光溢彩的黑漆车门首先开启，驾驶室里走出身材高挑、短发整洁的男人，穿着黑金相间的司机制服，戴着洁白的手套，胸前佩戴着金色的点缀着黑曜石的小旗状胸章。
门卫知道，那黑旗的胸章代表着那个站在权贵之上的家族，于是他鞠躬的姿势更加标准了。
司机潇洒利落地转到后座，用无比流畅的姿势开启了车门，宝石般的光辉在车门转动时流溢开来。
门卫心里一阵紧张：秋时家的少爷们，就要出来了。
然而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车门一开，首先迈出来的，竟然是一双白白胖胖的小腿！
我抿着嘴巴，充满同情地看着门卫。
早在车里时，我就透过车窗看到他脸上精彩的内心活动了……唉，八成把我当成“后面那位”来巴结了对吧？
失望了？我只是个你从没见过的小胖妹而已。
穿着京应学园黑银相间的华丽制服，我有点不自在地扯了扯短裙。
听说这身制服出自皇家设计师之手，剪裁得体，连我这种要身材没身材的女人穿了，都能显出腰身来，真了不起！
站在京应学园恢弘的大门前，我顿时有种前尘往事成云烟的感慨。
整整一个暑假啊，我水里来火里去，终于在恶魔的摧残下甩掉了20斤的肥肉。我容易嘛！
“这位小姐……”一脸大失所望的门卫，对着陌生的我，忐忑不安地问。
“你好！”我下意识正要摆个名媛的姿势，不料屁股后面突然伸来一只大脚，狠狠踹了我一脚。
“快点让路啦肉球！”秋时原那不耐烦的声音伴随着他冷血无情的一脚，把我刚刚建立起的万千豪气瞬时灭得干干净净。
门卫大惊失色地看着从漆黑的座驾里钻出来的男子，强大的贵族气势从每一个微小的姿势中不经意地流露出来，这才是秋时家的少爷该有的魄力啊！
厚重低调的黑，与神秘华丽的银，仿佛是天生该属于少年的配色，与他那绝无仅有的美貌相得益彰。黑色强调了他肢体的强劲、精悍，银色则象征着他容貌的华丽、冷峻。
当他紧抿着棱角分明的唇时，仿佛有一团冷锋将他与凡尘俗世隔离开来。别人对他点头哈腰，他却吝啬赐予哪怕是一个眼神。
这就是现实中的秋时原。
站在一旁的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冷意——相比之下，在秋时家的秋时原，不知又是他的哪一副面目？
紧随其后的白色林肯，司机同样开启了后座的车门。一身白银相间的制服、长发飘飘的秋时纪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懒洋洋地钻出来，看着我们在门前，便凑了过来。
“怎么还不进门，秋时原？”或许是在车中打瞌睡，粉红的云霞在秋时纪雪白粉嫩的脸蛋上蒸腾，像桃花精灵一般可爱。
秋时原冷冷的视线像绿色水晶般冷硬锋利。
他扫了门卫一眼，突然冷冷扔下两个字：“脏了。”
“什么？”
我们都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顺着秋时原的视线，我这才注意到秋时原黑得发亮的皮鞋上，落了一丝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白色灰尘。
门卫被他冷如刀锋的视线一扫，身子缩了缩。
“肉球，擦干净。”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
什么意思？我抬头看着秋时原，不懂这是为什么？
“快点！”
秋时纪本来打着呵欠，在秋时原冷漠而充满威慑力的气势下，咽了口口水，喃喃道：“喂，没必要吧，汤圆是你的侍女……”
“侍女可以不听我的话吗？”秋时原眼一横，秋时纪乖乖住嘴。
我没想到在家里横的秋时纪，在外面竟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对双胞胎的相处模式太诡异了！
可是，我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秋时原像换了一个人，从头到尾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波动。就像一尊无血无泪的塑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看着一只蝼蚁。
我的心，突然缩得紧紧的，像被看不见的手残忍地拧住，快要被捏碎了！
秋时原，这就是你的另一张脸吗？
我咬着唇，慢慢蹲下身，用制服配套的手绢为他抹去那一丝灰尘——真是耻辱！
见我乖乖照办，秋时纪悄悄地松了口气。
我默默地站起来，头也不抬。屈辱的红晕布满我的脸，我不想抬头看任何人！
这时，却听秋时原那冷漠的声音响起：“她是我的仆人，明白了吗？”
什么意思？
只听门卫用谄媚的声音说：“明白了，秋时原少爷。”
秋时原这才迈步进了学校。
我跟在后面，整个身体都处于一种奇妙的战栗中，像有电流在我的身体里通行。
愤怒的极致，也许就是这种像被雷击了一样的酥麻！我浑浑噩噩地跟着秋时原走着，直到秋时纪说要分道扬镳。
“汤圆，乖啦。这点规矩秋时原还是要立的，我不在普通学部，你有空到艺术学部来找我玩喔！”说着，穿着一身洁白镶银的艺术学部制服的秋时纪那修长如玉树般的身影，渐渐远去。
我没说话，心里却在冷笑。立规矩？难道说我跟着他到这里来读书，还要先尝一尝下马威吗？
是，我是你的女仆，我是欠你家的钱！那又怎样？你就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我吗？竟然叫我给你擦鞋？秋时原，你好狠！
秋时原走在前面，不紧不慢地保持着与我三步的距离。我每向前一步，都有股冲动想飞起一脚踹向他，可是，一想到他是金主——我忍！
“秋时原！呀，是秋时原来了！”
这时候，前面突然飞来一朵彩云……啊不，是黑云！因为本校的制服是高贵的黑色嘛。
跟我穿着一模一样制服的少女娇滴滴地洒下一串感激涕零的泪水，红着眼圈感谢上帝，让她在有生之年又一次看到秋时原这个变脸魔王。
这女孩的尖叫就像是吹响了集结号，顿时一大串女孩子呼啦啦地涌了上来，简直就是夹道欢迎！
“秋时原，我好想你哦！”
“暑假真是太漫长了啦，秋时原！”
“为什么你暑假不打电话给我，秋时原，你好冷漠哦！”
“呀……就是冷漠的秋时原才有让人绝望的魅力呀！”
“秋时原，这个学期人家一定要调到你的班级！”
……
“秋时原，跟在你后面那个不可爱不美丽没气质没身材的异物是谁？”终于有人尖着嗓子，指着我大声乱叫了。
发现我的存在了吗？美丽高贵的富家小姐们！请问你们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我是人，不是“异物”！
于是所有女生的视线齐齐集中到我这个“不可爱不美丽没气质没身材的异物”身上来，我顿时感觉很有压力。
“喂，你是哪根葱啊？秋时原的身体是你可以接近的吗？丑死了！肥猪！滚开！”
“就是，像我们这么美都没有资格靠近秋时原，你凭什么？你是谁家的？我们怎么没见过？”
“肯定是暴发户家的女儿！天呐！我们京应的品位几时这么堕落了？让暴发户进来？”
“死肥猪，你是刚来京应的对不对？你竟敢跟秋时原走这么近！”
……
我不是不知道女孩子的嫉妒可怕。可是我没有想到过，女生的妒忌心，竟然能爆发出这么可怕的力量！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光是跟在秋时原后面走，她们竟然可以脑补出这么多事情来？张牙舞爪的气焰笼罩在我头顶，简直快要把我吞没了！
我能感觉到，她们不是说说而已。对秋时原的执着有多深，她们能爆发出的负能量恐怕就有多强！
习惯了普普通通的市民中学的我，对这种集团欺负的威力，根本没有预防啊！
就在这时，幽冷的声音像冷冽的寒风寻着女孩们拥挤的缝隙，见缝插针似的打断了女生们叽叽喳喳的尖叫——
“她是我仆人。”
原本脚步不停的秋时原，不知何时转身过来冷冷地说。
他俊美的脸如同冰雕，划开了他与所有人的距离。
他就像一个孤独生存的王子，只存在自己的世界里，世家的血脉让他的华贵中有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冷漠。
当他那冰绿色的眼眸毫不拐弯地看过来时，我感觉自己呼吸一窒。
“她是女仆，仅此而已。”
毫不留恋地转身，高挑的背影消失在一间教室的门里。
女孩们怅然地看着俊美冷漠的王子离去，好一阵子才悻悻地说：
“什么呀，原来是仆人！”
“算啦算啦，虚惊一场。”
“我就说嘛，秋时原带着女生来，怎么可能是这种的！”
“一个仆人而已！走啦走啦！”
女孩们很快就对我失去兴趣，先前戒备很深的气焰，顿时演变成鄙夷的淡漠。
在她们眼中，只有名门淑女、美丽公主才配得上秋时原，才够格与她们竞争王子。
我？
我连竞争灰姑娘的资格都不够！
我宁檬，不过就是一个在校门口，给主子擦鞋的小人物。
冷冷地露出一个苦笑，我咬着牙，跟着秋时原的脚步走进陌生的教室……
2
“肥猪妹，去把黑板擦了。”曾莎莎走过来，叉着腰说。
我瞄了眼坐在前面的座位上，不知在沉思还是在闭目养神的秋时原，淡淡回绝：“值日生不该是轮到你了吗？”
“你这么肥就该多干点活，快去！”曾莎莎大呼小叫。
她也不看看自己那身材，可一点都不比我纤细。
再说，甩掉5公斤肉的我，虽然被秋时原叫做肉球，但现在可一点也不胖，最多是脸蛋原本就有点婴儿肥罢了。
还叫我肥猪？你才肥猪呢！
见我坐着不动，曾莎莎的大小姐自尊下不了台，脸憋得通红。
这时另一个瘦得像竹竿的女生过来小声说：“算啦，她一直这样油盐不进，简直像块石头！说狠了，秋时原会不高兴呢。上个星期，隔壁班的靓靓想给她个下马威，结果秋时原生气了。”
曾莎莎吓得胖脸蛋一颤：“怎么回事？”
竹竿女拉她到一边小声说去了。
我冷笑。
那个靓靓，在上体育课的时候趁我例假不舒服，叫了几个女生把我拉到洗手间，硬要我把她做的便当放进秋时原的抽屉里。
开玩笑，秋时原那家伙会吃陌生人做的便当吗？我要是放了怪东西进去，我会死得很难看！
所以，我的拒绝让那天之骄女恼羞成怒了。呵呵，不就是想拿我出气吗？不就是朝我头上浇冷水吗？我不怕！
那群娇娇女，大概没见过市民中学出来的庶民女孩有多彪悍吧？
用水桶来浇我？呵呵，我拉起水槽一边的胶皮水管，拧到最大水量，对着她们一阵乱喷。
谁怕谁啊！
我能忍受秋时原，那是因为我爸妈欠他家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又不欠你们，有什么好可怕的？
就在洗手间里爆发出一阵阵可怕的尖叫声中，外面突然传来冷冷的呵斥：“肉球，滚出来！”
我心里一凛，没想到秋时原会出现。
一听到秋时原的声音，娇娇女们鬼叫得更厉害了。她们纷纷冲出去围住秋时原哭诉，说我有多么多么的暴力，多么多么的野蛮。
秋时原就像高高在上的鹰隼，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这群嗷嗷直叫的鹌鹑，直到我浑身湿淋淋的出来，他的眉头才微微地皱了一下。
然后，他说了一句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话——
“我的仆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指手画脚了？”
叫喳喳的女人们，顿时噤若寒蝉。
这是没有硝烟的绝杀。
秋时原甚至没有说出任何可怕的字句，就连一丁点威胁的语气都没有，只是平平淡淡的漠视，却透露出无限的威慑力，女孩们纷纷露出害怕的神情来。
而我在那一瞬间脑袋里空空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却又有无数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看样子，我还需要跟你们立一下规矩。”秋时原眉头一挑，淡淡地对靠他最近的靓靓说。
他声音很轻，可那最后的三个字像黄蜂的尾针似的，扎疼了靓靓的心，她拼命地摇头退缩。
“不不不……秋时原你误会了，我只是跟她开玩笑。”
“对呀对呀，我们只是在玩……”
“我们没有恶意……”
女孩们纷纷表示自己的纯洁无辜。
我冷笑，明知我例假，还用冷水浇我的玩笑？真是好有趣的玩笑啊！
知道我没法子明说，所以理直气壮的撒谎吗？千金小姐们！
秋时原眼眸中凝结的光芒锐利地一闪：“玩？我的仆人什么时候有陪你们玩的义务了？”
他深邃的眼眸定定地凝视着靓靓，像漩涡一般的眸光简直快把靓靓的神智吞噬了似的。
“我，我以后会先跟秋时原你请示的……”
“我，我们不敢了……”
空洞的绿色，轻轻**漾着一片波光。随即，冷凝的碧绿沾染上水泽的湿气，流转出邪气的光辉。
只听秋时原淡淡地说：“非常好，这才乖。”
没有过多纠缠，他转身离开，好像原本就只是偶然经过似的。
从此以后，靓靓再也没有主动挑衅过我。
我不能自作多情，我这么告诉自己。
秋时原绝对不是专门来给我解围的。
他能在校门口做出叫我当众擦鞋的事，我就该明白——我，宁檬，在这些个高高在上的少爷们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物！
他让我来念书，不是好心，不是施舍，是他一时无聊想这么做而已。
或许，他只是喜欢享受有个仆人随身伺候的感觉罢了。
所以一个多星期以来，我在学校里没敢和秋时原主动说过一句话。而秋时原呢？呵，他是不可能在学校里和一个小小仆人说话的。
有一个充满灰黑色阴云的意识在我的心里慢慢成形——我，早该醒悟了！
至于“醒悟”的是什么，我却说不出来。每当稍微想得深入一点，心脏就像揪紧了似的，一股痛楚弥漫全身。
坐在座位上迷迷糊糊的，又上了一节课。当钟声响起，教室里的同学们开始熙熙攘攘地说笑打闹着离开教室时，我才恍惚想起，原来是午休时间到了。
啊啊啊，又该去吃午餐了呢！
明明该是很幸福的时刻才对，可是在京应学园里，我竟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一个人坐着听课，一个人去餐厅吃饭，一个人打发午休时间，一个人上厕所，一个人一个人……
我明明是被秋时原带到这个学校的，可我却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就好像一个孤孤单单的幽灵。
没有人是真心地想认识我，没有人是单纯的对我感兴趣，没有人是普通的过来打招呼……
每个人都把我当做秋时原的附属物，每个人都当我是多余的东西。
我……我觉得好孤单。
“食物也变得难吃了……明明听说是五星级酒店大厨在掌勺啊。”我端着餐盘，在宽敞明亮的餐厅里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京应有好几个餐厅，最豪华的要数学校人工湖旁边那个乳白色半球形建筑的餐厅。
全透明的玻璃结构，点缀着无数绿色植物与繁花。一眼望去，根本就是个超级大的温室嘛！居然用来当吃饭的食堂，是不是太浪费了？
不过那个地方好像只有秋时原他们那种等级的公子小姐才能去，据说是会员制的。而普通的学生，大多数还是像我一样在另外几个餐厅里就餐。
“真是奢侈……吃饭而已，只要窗明几净不就好了吗？就招待几个人一顿午餐而已，居然用那么大的温室。”银色的勺子使劲儿戳着咖喱土豆，我咬着牛肉，愤愤不平地念叨着。
其实，牛肉入口即化，咖喱香辣入味，米饭清香甜糯……比普通学校的食堂不知好吃多少倍。最重要的是，秋时原给我一张卡，结账时只要一刷就行，我根本不用付现。
这么好的事，换成以前，我会对他感激涕零的。可是现在嘛……我连美食都没兴趣欣赏了，再感激他我就是大傻瓜！
“硬要我来学校，来了又不让我和他一起，搞什么区别对待……烂人！神经病！”在我的心中，早把秋时原的样子扎成小人儿，用勺子戳了几万遍了。
我忘了，其实即使在秋时家里，我也不能和秋时原一起吃饭的。都怪秋时原那个双面人，在家里，跟在学校，完全就是截然相反啊！
“喂喂，听说没有？文若若去兰屋了！”
我背后的座椅上，传来小声地议论。
兰屋？不就是那个特权阶级才能去吃饭的温室吗？
我小心地瞄了一眼背后，是两个女生坐在那里。背对着我，她们放心地议论着，大概我太不起眼了吧。
“兰屋？你说她去干吗？”
“她不是早说要跟秋时原表白吗？没想到她说真的。”
“嘻嘻，你猜她会不会被赶出来？”
“赶倒不一定会被赶，但是大概会被臭骂一顿吧？秋时纪嘴巴又毒。”
“可是文若若长得不错，还是秋时原喜欢的那种柔弱林黛玉型，说不定……”
“哼！我们打赌，秋时原才不喜欢她呢！”
“赌就赌！”
她们兴冲冲地谈论着，带着些许兴奋的期待，与一点点恶意的看好戏心态。我下意识地回想文若若是谁，可想了半天，也对不上号。
算了，与我无关！我耸耸肩，把吃完了的餐盘端起来。
这时她们看到我愣住了。
在她们眼里，我大概算是秋时原的耳目吧？
我有些无趣地离开了餐厅，慢慢走在学校的花园小径。不知不觉，远处竟然出现了乳白色的半球形建筑物。
天啊，我怎么走到兰屋这边来啦？
我赶紧准备转身离开时，前方映日粉艳的花丛后，却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好啦，别缠人！”清朗而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语气里缠绵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摇摆不定。
话语的内容明明是拒绝，可是那说话的声调却又像一把诱人的小钩子，勾得人欲罢不能。
我吓得赶紧一闪，一个下意识的念头让我勇猛得像是浑身刀枪不入，竟然不顾一切地飞扑进两米多高的花丛中。
天啊，扎死我啦。好多刺，好痛！
忍痛捂嘴的我，透过花影扶疏的空隙，看到了一身黑银色制服的秋时原。
午休时间，他把制服外套拉开了。领结松松扯开，歪在领子上挂着，洁白柔软的丝绸衬衫领，在他象牙色的脖颈间缱绻。绝妙的色泽冲突，在阳光下辉映出果冻般的晶莹色泽。
秋时原双手抄在裤兜里，俊美的脸上带着饭后午间特有的慵懒，闲适中带着一丝放肆。阳光特别眷顾他，贪恋地在他身上投下更多的金芒，让那双潮湿的绿眸折射出高贵的淡金色。
从我的角度看去，那眸色比平时显得更无情更冷漠了。可是，我的心，却在这一刻跳得很激烈，像小鹿乱撞。
我默默地按着胸口，对着潮涌而出的心跳声，觉得这样的自己，好陌生，好可怕。
“秋时原……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纤细声音出现了，带着一丝病弱的楚楚可怜。
我好奇地张望，幸好那女孩终于走了出来。
纤小而柔弱的身材，白皙得仿佛透明的肌肤，菱形的嘴唇带着病弱的粉白，大大的眼睛里却写满了倔强的韧劲。
她长得不算特别美，却有种小动物般的灵秀可爱，连身为女生的我都想呵护她。
我突然明白了，她一定就是那个文若若！
果真是人如其名，又文静又柔弱。
哈，我真是“走运”，免费看到俊男美女的表白戏码，可惜就是“座位”差了点啊！
“没什么原因，你很好，只是我们不适合。”秋时原表情淡淡的，可他的声音里总带着一点不确定的感觉，让人觉得他的回答好敷衍，好随性。
我偷偷看着秋时原，他好像对女孩的表白已经很习惯了。不果断拒绝，或许是他天生就喜欢“可爱的女孩”吧？但话里话外，又是那么的随便任性，丝毫不尊重人。
“那秋时原……喜欢什么样的？”文若若纤小的肩膀颤抖着，晶莹的泪珠含在眼眶里，真是我见犹怜啊。
“嗯……”没想到，这个问题竟然让秋时原想了想，他一脸“伤脑筋”的神情，好像在思索怎么回答才不让这个病弱的女生一下子昏厥过去。
好一阵儿，秋时原才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他的微笑像有着特殊的魔力，在我的视野里，大朵的粉色花朵为他这一瞬间的笑容勾勒了一个华美的边框。他的笑，在花朵淡淡的香氛中，像一道看得见却捉不住的光芒，耀眼得几乎让人心疼。
“我喜欢完美的女孩。”
这是什么答案？我气结地想，你这算什么回答啊？完美的标准很多啊，你确定你不是在敷衍？
文若若一呆：“完美？怎样才是完美？”
秋时原抛出早已备好的回答：“就是各方面都让我很满意的女生。”
假仙！花花公子！我心里的小恶魔，把秋时原小人儿怒骂得狗血淋头，这时却听文若若又说话了。
“那么，那个女生……那个叫宁檬的女孩子……跟秋时原是什么关系呢？”
咦，竟然提到我的名字？
虽然花朵的刺超扎人的，可我庆幸自己选择了这个“贵宾席”。不然，我怎么能近距离听到关于自己的八卦啊？
心跳声剧烈地响起，我觉得心脏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她只是仆人而已。”秋时原脸上的微笑依然淡淡的。
可是不知为何，我觉得他就连眼中的假笑，也逐渐褪去了。
为什么？
文若若摇摇头：“真的吗？可是秋时原你从来没带仆人到学校来过……大家都在说，秋时原跟那个女孩关系匪浅……”
才不是关系匪浅啊！我不过就是欠债而已！
我真想跳出来大声解释。
秋时原眉头一挑，懒散的神情慢慢变得有些厌倦。我心里一涩，他就那么讨厌我，连听到我的名字都那么无趣吗？那为何回到家后，却还是照样跟我说话？
“我对她不够坏吗？我做了什么让你们觉得我对她另眼相看？”秋时原冷冷勾起唇角，一抹邪气突然放肆地从他嘴角掠过。
这是只有在秋时家时，秋时原才会有的神情。哪怕只是一瞬而逝，我还是捕捉到了。
他丢出一个很狡猾的反问句，让文若若语塞了。
是啊，他做了什么呢？他就是什么也没做啊！我是他的仆人，我是他带来学校的。可是，他有主动跟我说过哪怕一句话吗？
醒醒吧，女孩们！你们的秋时原王子根本就是无血无泪的冷血汉，你们根本不用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啊！我在他眼中，就是一粒灰尘、一团空气。
正当我心里愤愤不平时，文若若终于迷惘地说：“可是，难道不是为了保护她，秋时原才故意不理她的吗？只是仆人的话，秋时原没必要让她来京应上学啊……”
澄澈通透的碧眸，在那一瞬间，掠过一丝冷绝的寒气。
我的心，悄无声息的，裂开了一丝缝隙……
3
秋时原到底在想什么，我发现，这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最难的题目。
文若若走了。
她好像已经明白自己被秋时原拒绝得很彻底，最后的问题，不过是满足好奇而已。可是，秋时原仿佛被她的问题激怒了，在她走远后，突然飞起一脚，踢飞一颗小石子。
我来不及躲闪，“暗器”已经呼啸着飞来。
“哎哟，疼死啦！”我真是够倒霉的。
你生气就生气嘛，干吗还误伤观众啊？
我捂着额头滚出花丛，满身都是花刺，连长筒袜都被挂坏了，狼狈到极点。
“肉球……你竟敢躲在这里！”
糟糕，秋时原的声音都颤抖了，压抑着强烈的愤怒不满！
我怯怯地抬起头，用花猫一般的脸对着居高临下的王子殿下。盛怒中的王子恶狠狠地撇开脸：“不许用你又脏又丑的脸对着我！”
你以为我想看到你啊？长得帅了不起啊？我恨恨地抹了把脸。
好痛哦，额头都鼓了一个包。
“你居然敢偷听？”秋时原满脸都是想掐死我的表情。
我撇嘴：“才不是偷听，是狭路相逢啦！我这不是义无反顾地给你让路了吗？你看我都被花刺扎伤了。”满身小伤口又痛又痒。
“以后在学校里离我远点。方圆50米以内，我不想看到你。”
我吐吐舌头：“那可难了，一个学校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嘛！”
“你自己想办法！”
我痞痞地笑：“50万！只要这个数，我保证在学校里一见你就闪。”
秋时原倒抽一口气：“见钱眼开的女人，你穷疯了！”
我突然灵机一动：“哼，请把我说成生财有道。不然的话，我说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比如告诉秋时纪少爷上次吃火锅的事……“
秋时原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他冷冷地扯下领结，用力攒在手心里仿佛快要把领结捏烂了。只听到他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挤压声，我的鸡皮疙瘩顿时像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
“我不知道什么女生是完美的，但我确定，在我最不喜欢的女人里面，你排第一！”他用刀锋般的眼神将我凌迟，然后转身决然而去。
我站在原地，不知为何，心脏像是被他的目光扎伤了似的。
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我的灵魂。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想起，每当他转身离去的时候，我都被他丢在身后……
我还在期待什么呢？
镜子里的那个女孩，身材不高，不胖也不算瘦。圆圆的脸，肉嘟嘟的嘴唇，嘴唇两边各有一个小小的肉窝，像米粒儿一样大。女孩扯开嘴笑了一下，那两个小窝儿清清浅浅的。
我凑近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要把自己看清楚。
当了这么久的女仆，我似乎变了。
记忆中的自己，是同学口中的企鹅妹，是爸妈嘴里的小胖妞。可是，才短短的几个月，我就像缩水似的瘦了。
瘦了的我，变好看了吗？
没有吧，我依然不是那种偶像美少女似的，拥有精灵般五官的女生。我的眼睛不算小，但也没有特别大。笑起来时，像月牙似的，不是那么让人印象深刻的美丽眼睛。
我好平凡，好普通，即使变得瘦了，我也不是美女。
甚至，我有点怀念原本胖胖的自己。
那个时候，才是我最幸福的时候，不是吗？有爸妈的疼爱，有习惯的学校，有熟悉的同学……
就算我一直不是那种焦点人物，我也很普通很正常的生活着。不用担惊受怕，不用提心吊胆，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听到爸妈的噩耗，不用承受任性的债主随便丢给我的委屈。
是的，我觉得自己好委屈。
穿着跟少爷们一样的制服，拿着书包，站在黑色的加长林肯前等待着秋时原吃过早餐出来。我发觉，我现在既不像秋时家的仆人，也不像秋时原秋时纪的同学。
一件“不合适”的制服，甚至把我好不容易交到的好朋友小堇都隔离开了。如果秋时原的目的是要折磨我——
他做到了。
“汤圆，你最近好像瘦了很多哟，我要改叫你小汤圆了！有没有觉得这样很可爱？”一身白色的艺术学部制服的秋时纪脚踩着华尔兹的步伐，心情愉快地凑了过来。
他对念书没兴趣，对艺术却很有天赋。
京应学园这种名门学园，之所以开设艺术学院，就是为了这种对继承家业没兴趣没资质，但同时富有艺术才华的少爷小姐们。
从一开始的戒备到现在的信任，秋时纪逐渐把我视作他的部下。他纤纤的手指卷着自己长长的发梢，撅着嘴的模样美丽可爱，孩子气很重。
当然了，我可不会忘记，“孩子”往往也是很任性的，发起脾气来超可怕！
“纪少爷，你才可爱呢。”我已经摸到秋时纪的脉门了，这么一说，秋时纪果然高兴地哈哈大笑。
“小汤圆，你太乖巧了！我正想表扬你呢。最近你跟阿原一起上学，结果阿原这阵子一点绯闻都没有，小汤圆你功不可没哦。”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总结出来的，昨天还有文若若的告白，难道他没听说吗？
不过我才懒得纠正呢。
“是吗？能让纪少爷开心就好了。”我笑眯眯的，心里却不以为然。
我功不可没？是啊，我的存在已经让秋时原忍无可忍了吧！
秋时纪却是一愣，凤眸轻轻柔柔地看着我：“小汤圆，你好像没什么精神。怎么了，不喜欢上学吗？”
的确不怎么开心。可是我不能说。
“没有呀。”
“不喜欢的话要说出来哦。其实我也不喜欢念书啦，可是不念不行呀！阿原说你跟我们一样大，如果为了还债就不念书的话，以后还了债你该怎么办呢？所以才叫你跟我们一起去上学。要是你真不喜欢的话，那就算了……要不你到我们艺术学部来吧，每天都很开心哦！”秋时纪点着嘴唇，自顾自说着。
他说者无心，我却是听得雷声滚滚。
什么，竟然是秋时原？
不不不……不是……秋时原竟然是出于这个原因？
怎么可能！
我不信！
“原少爷他……”我好想问问秋时纪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为了整我玩儿吗？难道不是为了把我当成玩具来调侃作弄吗？
“你们在聊什么？”低沉而泛着凉意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我和秋时纪的对话。
不紧不慢地迈着洒脱的步伐，干净利落的姿态，像一个古代的王子整装待发地要去检阅国家的军队。
一缕缕晨风穿过淡金色的光柱，调皮地撩起秋时原的额发，碧绿色的宝石在他的眼眶里闪烁着动人的色泽。他的目光停在我脸上，好一会儿才无声地移开视线。
“是小汤圆啦。她好像没精神，大概不喜欢上学吧！”秋时纪耸肩。
秋时原默然地看我一眼，随即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秋时纪见了也乖乖地去后面那辆白色林肯里坐好。
我静静地坐进黑色林肯，也就是后座里，与秋时原相对的位置。
豪华的座驾缓慢平稳地驶出。
“为什么不喜欢上学？”
半途中，秋时原突然甩出问题。
他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被车速卷走的景色。不断后退着的风景，一一从他眼眸中远离、消失，一股淡漠的疏离深深地隔开了我和他的关系。
我突然有种一吐为快的冲动，因为我受够了这种奇怪的对峙。
我不懂为什么一个人的性格会这样多变，我不明白为什么就连古怪的秋时纪都能接受我，而看上去明明很正常的秋时原却不能！
秋时原不动声色：“怎么不好玩没意思？”
“没人说话，没人理我，就连你也当我不存在。我其实不该在京应出现，我觉得我还是待在秋时家当仆人比较适合。至少，你在家里的样子我还比较适应。”
我一定是疯了，因为我对他说了真话。可是这样一说，不是显得我很哀怨吗？
秋时原终于转过身来正色看着我，他反问：“奇怪了，上学而已，没人理你你就乖乖读书不行吗？那些女生，没有她们当朋友你也不会少块肉。”
他竟然用这么“正直”的理由反问我。哈，没错，我是不稀罕那些势利又凶暴的女生当朋友，可是我比较介意你的态度好不好！
“可是你在学校里明明当我是透明人。就算我欠债，我也有自尊的！你左一句仆人右一句仆人，我很……”我冲动地大声说。
这时候，我竟看到秋时原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他咬着下唇，露出一抹坏笑。我心里暗叫糟糕，赶紧闭嘴，正襟危坐。
“哎！”他叫我。
我不理。
“哎，说你呢！”他竟然抬脚轻轻地踢了踢我的膝盖。
那种小小的力量，就像用手推一下的力度。
我闭嘴。
“肉球，你该不是心里委屈吧？”
我耳朵一红，才不告诉他命中红心呢！
他那穿着菲格拉姆超薄底黑绒皮手工休闲鞋的脚尖，调皮地在我的膝盖上点来点去，像个坐着秋千**漾的捣蛋精灵。
我用书包隔开他的脚：“拿开啦！我才没委屈呢！”
他笑嘻嘻的，不以为意地说：“京应那种地方，学生没你想的那么单纯，即使是女孩子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你要真聪明的话，就该知道和她们保持距离。”
我心里鄙视他：明明你自己也在那里念书呢！
一时没忍住，我说了出来：“是吗？我看你在学校根本是如鱼得水嘛，反倒是在家里你东躲西藏的呢！学校里的秋时原少爷多拽呀，女孩子们都要看您的脸色呢！您一定很喜欢那种感觉吧？”
我真的不是想讽刺他，真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浑身带刺地说出这种酸溜溜的话来，简直就不像我自己。
秋时原看着我，笑意从他眼眸中消失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在轿车静静行驶的空间里，静默地看着我，像是要重新认识我一样。我没来由地感到很紧张，仿佛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飞虫。在秋时原那黏稠的目光笼罩下，我无力地挣扎，想要逃离，却最终变成一颗被凝结的碧绿色琥珀。
真奇怪，我好像都快出现幻觉了！
就在我感觉好窒息，透不过气来时，秋时原终于结束了他对我的审视——我小心翼翼地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心跳反倒比刚才更激烈了！汗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我觉得脸上涨涨的，或许红得像番茄一样吧。
幸好，秋时原并没有再追问，他像是忽然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又恢复了之前手托着下巴，支着胳膊倚在窗边看风景的姿态。
他那么淡漠，忽然又让我无所适从起来。
当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却听到淡淡的声音传来：
“你以为那些女生喜欢我什么？如果我什么都没有，她们就会当我不存在了。”
我张大嘴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秋时原仿佛并不需要我的答案，我不敢看向他，却能听见他的声音在说——
“不在乎我是谁，单纯地喜欢我的女孩，如果真的出现，我会喜欢她。”
这就像是一个誓言，又仿佛是一个预言。
当豪华的林肯平稳地驶向冠盖云集、精英遍布的京应学园时，我没有想到，上天是那么喜欢开玩笑。
老天爷似乎特别喜欢看热闹，于是，命运的转轮在那一刻，开始转动了。
4
“天啊，文若若死定了！是谁乱八卦的啊，竟然撞到枪口上！”
“可不是嘛，风霓裳之前明明去法国购物，什么都不知道！结果今早上她一返校就知道了这件事，肯定是有人告密啊！文若若还能活吗？”
“喂喂，我们去看热闹吧！”
“拜托，谁敢去看风霓裳的热闹啊？你嫌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
刚到学校没一会儿，路过的风言风语就已经像长了脚似的，迅速席卷了我们四周。
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四周的同学都小心翼翼地从秋时原秋时纪身边飘走。那些声音细小的流言蜚语，让秋时原的眉头略微皱起，而当我警觉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凉意时，回头一看——
哇，秋时纪快暴走了！
秀美的眉毛几乎竖起，眼睛瞪得大大的像要喷火。好久没发飙的秋时纪，竟然当众跳起来！
“是谁？哪个是文若若？”他身材修长，远看上去虽像精致的美女，但实质却是高挑的美少年。男孩子该有的力度与魄力一样不少，一旦发怒，他那绝美的容貌反倒平添一股霸气，让人心生畏惧！
他一手抓住一个男生，揪住对方衣襟，美丽的面庞凑上去厉声质问：“说，怎么回事？”
不比不知道，那个男生明明看上去很正常，可是和秋时纪一比，竟然矮了大半个头。
不仅是肩宽、腿长输给了秋时纪这个“美人”，就连气魄、力量也都差了很多的样子。我第一次发现，原来秋时纪并不是真的“人妖”啊！
我觉得秋时纪“娘娘腔”，那是因为长期和秋时原放在一起作对比！实际上，和秋时原完全一样的基因，秋时纪又怎么可能会很弱？
怒气让他精致的五官呈现出锐利的棱角，凤眸眯起时，威严的光芒让人不敢亵渎。秋时纪的美让他的怒焰显得更加嚣张跋扈。
可是，那个男生果真害怕秋时纪，结结巴巴地把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秋时纪大吼一声，正要发作，秋时原突然呵斥他：“秋时纪，注意一下场合！”
完全就是哥哥在呵斥弟弟的态度。
秋时纪跺脚，怒气冲冲：“哥哥太狡猾了！昨天被告白了竟然不告诉我。”
我好想吐槽：他干吗要告诉你？让你搞破坏吗？可是一看周围，天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围了好多人在看热闹，现在真不是吐槽的时候！
“哼，我要去看看那个文若若到底有什么本事，让她这么胆大包天！”
说完，秋时纪丢下那个男生，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同学们瞬间闪开，他就像摩西分开红海一样，一路如入无人之境，转眼就跑得没影了！
“笨蛋！”
周围是同学们想说又不敢大声说的议论声，我却还是听见了秋时原愤怒的声音。他压抑的怒气就像夏日夜空中的闷雷，不知道要多么厚的乌云才能酝酿出毁天灭地的雷声！我觉得秋时原可能下一秒就要暴走了，却在这时听到有人不长眼地火上浇油。
“哇啊，终于出现了！我们学校的名产，‘秋时纪大暴走’！”
“什么名产，这次绝对是哥斯拉与奥特曼的大联手呀！想想都可怕，秋时纪和风霓裳这对老冤家，难道要联手整治文若若？”
“拜托，好可怕，好想去看热闹！”
“你到底是想看热闹还是好可怕？”
“哎哟都有啦！”
直到有人扯了扯那几个八卦得太过兴奋而忘了“主角”在场的家伙，他们才意识到一脸高深莫测的秋时原还在原地呢！
一时间，大家终于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这里大张旗鼓地看“秋时原王子”的热闹。不知谁起了头，说声“快上课了，快闪”，眨眼之间，众人都作鸟兽散，跑得一干二净。
他们真的是去上课，不是偷溜去看热闹？我表示怀疑哟！
“真会找麻烦！”秋时原烦躁地一把拉松领结。
象征着规矩、严谨、端庄、高贵的领结，仿佛总是一而再地被秋时原所厌弃。每当他心情不好时，我发现，秋时原总是下意识拿领结来撒气。
失去了这层束缚，领口扣子被松开，乱中有序的发梢在他修长有力的脖颈边轻轻地滑动，伴随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调皮地在领子上留下紊乱、无序的丝丝阴影。
没有过多逗留，秋时原沿着秋时纪跑走的方向，大踏步追了上去。
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能放任弟弟不管吧？哪怕这个弟弟是任性的小坏蛋，那也是可爱的弟弟。
看着秋时原那隐忍怒气，压抑着焦躁的背影，我竟感到有一丝暖意涌上来。
或许，只有这一刻的你，才是我一开始认识的那个秋时原吧？
我追了上去，不由自主地，跟着秋时原的脚步追上去。
很快，学校有名的风景湖出现在我的眼前。秋时纪站在那里的模样，让我吃了一惊——因为画面实在是太醒目了。
与秋时纪在一起的，还有那个耀眼得如同火凤凰、脾气也像炸药一样一点就爆的风霓裳！
“死丫头，你不知道规矩吗？竟敢趁我不在国内，私自向阿原告白！”风霓裳居然是单枪匹马地出现，我多少有些吃惊。我以为她会向挑衅我的那些女生一样，成群结党，带着跟班小弟。
“没错！最近我简直太善良了，所以让你这样的家伙觉得有机可乘！”秋时纪抄着手凶巴巴地站在一边，虽然没动手，但一副随时会冲上来咬人的架势也够吓人了！
他182公分，风霓裳也足有170以上。与他俩一比，本来就纤弱的文若若简直就像被逼到绝境的小白兔。
她已经被迫退到湖边了，我觉得好危险，可是那两个盛怒的家伙一点儿没发现，还在那里步步紧逼！
“为什么不能告白？我喜欢秋时原的心又没有错！秋时原不喜欢我，他已经拒绝我了。可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没权利指责我。”文若若竟然挺直背脊，说出这样的话。
“天啊！”我捂脸。
这孩子怎么搞的，一点都不会看场合啊！这样会激怒那俩家伙的，尤其是风霓裳。
秋时原抿紧嘴唇，眉头挑起，似乎也觉得文若若这女孩没有看上去那么柔弱。但这个时候，讲道理有用吗？
“气死我了，死丫头，我要你好看！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不知道我的厉害！告诉你，阿原是我的！”风霓裳说着就冲上去抓扯。
文若若竟然一点也不甘示弱，一边抵抗一边回嘴——
“不对！秋时原不是任何人的，秋时原有喜欢别人的自由！”
“住嘴！你给我住嘴！”与秋时原联姻的意愿，是家里长辈的想法，秋时原并没有任何表示。大概是文若若的话点中了风霓裳的痛处，风霓裳像是被刺痛了似的，大眼睛气得通红，更加不理智了。
“该住手的是你们！你们的任性让秋时原一直不快乐……”
文若若正想说下去，身材高挑的风霓裳用力扭打她，她下意识想躲开，这时候脚下竟然一滑……
“呀！”
湖边的地面满是青苔，湿滑的地面让她脚下打滑，小小的身子眼看就要滑下去。
“不！”我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这样快，甚至比秋时原更矫健。
“肉球，快回来！”
我心中一热，这个时候，这讨厌的称呼竟然让我充满了力量。我真是疯了！
手与手相握的瞬间，我使出了所有的力气！也许是连日来的运动，让我身手矫健吧？往日的我，怎么可能这样柔韧，这样敏捷？
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我用尽力气把快要滑向水面的文若若拉了回来，而自己却因为惯性的原因，瞬间跌落水中！
“哗啦！”水花四溅，冰冷的湖水顿时漫过我全身。
当我拼命仰着头挣扎着看向地面上时，秋时原那紧张得脸色苍白的容颜，竟然占据了我全部的视野。
秋时原……
你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吗？我在你心里，是不是终于有了一点不一样的位置了？你竟然会叫我“回来”，呵呵……秋时原，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我的安危？
可是……我落水了，对不起……我是不是好傻好冲动？再见了……咦？
咦咦咦，我的脚踩得到底？
啊啊啊……这个湖怎么会……
“哗啦！”当我终于抛弃“英勇就义”的悲情英雄主义，脚踏实地地站起来时，水面竟然只到我的胸前。
天啊，糗毙了！
再抬头看上面那几个人，原本以为是紧张、焦虑、悲愤、担忧的表情，现在在我眼中，全都化成似笑非笑的呆傻。
我刚刚那自以为英勇的表现，对比我现在这个落汤鸡的模样——根本就是白痴嘛！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个人工湖超浅的？浅得除了小孩会有危险以外，连猫都淹不死好不好？
气死我啦！
我太自作多情了，呜呜呜……
就在我灰溜溜地无地自容的时候，一个无比动听的声音打破了因为我刚才英勇无畏的傻瓜行为而造成的沉默。
“简直是太卑劣了，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女生，恃强凌弱很好玩吗？”
带着冷冷的谴责，纤瘦的女孩出现在了湖边。她一身合体的校服，黑银的配色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她而创造的！
长而直的秀发，每一丝都像最高级的蚕丝，闪烁着细滑动人的光泽。鹅蛋脸上毫无化妆与修饰的痕迹，白璧无瑕的皮肤，吹弹可破。她的眼睛，就像天上繁星中最亮的两颗。当她的眸子看向这边时，竟然毫无波澜，没有一丁点的动摇。
好美、好有气质的女生。
我第一次相信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生的公主，百分之百零缺点的女神！
她美得让我词穷，站在水里，满头满脸是脏水、淤泥，我忘记了自己的丑态，傻傻地仰视她，看着她在我的面前，一步步走向秋时原。
眼波流转，天雷地火，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漫画里男主角注定要与女主角相遇，他们的邂逅一定是漫画的重头戏。浓墨重彩是为了渲染他们那上天注定的恋情，他们生来与众不同，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对方才配得上自己！
“我是云清荷。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围住一个女生。她那么弱小，你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可耻吗？我看了好一会儿了，你们两个应该向她道歉。”
“莫名其妙！”
“自以为是的女人！”
两个从来都是死对头的家伙，这一次竟然破天荒的成了队友。也许他们俩也感觉到了什么吧？如此完美得让人自惭形秽的女孩子，一旦出现，就是他们的劲敌。
云清荷没有理会他俩，美丽的眼眸一扫，纤纤玉指指向沉默的秋时原，说：“还有你，为什么不制止？你在看好戏吗？这未免太恶趣味了！”
秋时原玩味地笑了。
从我的角度，我清楚地看到他的嘴角勾起的弧度。我知道，那是秋时原由衷露出的笑容，他一定很快乐吧？
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好奇怪哦。大热天的，我能免费游泳啊，竟然会觉得冷……
“你凭什么断定我不想制止？”秋时原故意反问。他眼中透出我从没见过的光芒，像是突然发现了寻觅许久的珍宝。
“你想阻止的话，早就应该出手了！”云清荷淡淡地说。
身为秋时原的双胞胎弟弟，秋时纪似乎比任何人都感觉敏锐，他美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异常慌乱的神情，下意识地大喊：
“哥你不要理她，她是故意想引起你注意！”
可是，似乎已经迟了吧？
王子与公主，注定要相遇的哟，秋时纪大魔王，你跟我一样，反应都太迟钝了啦！在这一瞬间，无论是大魔王还是小人物，通通都要给王子和公主退散哦。
当我看到秋时原嘴角那一抹由衷的微笑，当我看到秋时原眼中那闪烁着爱慕的光芒，当我看到她义正词严地和秋时原站在同样的高度互不相让地对视时……
我突然想起，现在的我，一定是这个漫画里最不搭调的存在，一定是作者一时不察乱画上去的潦草背景。
我刚才那飞跃救人的场景，不过才短短几十秒而已，就已经被翻篇了——因为，大家都急着想看到后面王子和公主邂逅的重头戏。
谁还在乎我呢？
呵呵……我真是傻啊……宁檬，你这个不知分寸的小人物，真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