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藏在心里的彼岸，是我到不了的永远
我觉得我越来越无法看透夕颜了，她分明就近在眼前，分明还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姑娘，可是到底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我甚至不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好，但我总有一种直觉，我会失去她，并永远失去她。
——顾连江日记
我知道，我总归要面对顾连江的。
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他一定会问我有关于洛阳的事情。
想到洛阳我就涌上来一股怒气，他为什么要说是我的男朋友，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跟顾连江解释清楚这件事情。
但我没有料到，顾连江会来得这样快。
晚上我做完了作业，手里抱着衣服正打算去洗澡，顾连江就是这个时候找到我的。他将我堵在卧室门口，我只好抱着衣服站在那里看着他：“哥？”
他眸光一颤，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可以谈谈吗？最近确实一直有些忙，不过夕颜，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我就将他让了进来，我将衣物放下，拉了凳子坐下：“其实……”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打断我的话，第一次没有用那种微笑的眸光看我，“夕颜，以前的你从不会瞒着我什么，可是现在的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了？我一直很相信你，相信你可以好好的，所以你上次逃课我并没有多问。”
我耸了耸肩，想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轻松一些：“没有……”
“我希望你不要骗我。”他顿了顿，眸光流转，像是在极力地压抑什么，“夕颜，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有我就不需要害怕。”
我知道……我知道的啊，我心里微微一颤，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只是低下头不再看着他的眼睛。
“我们之间，一直没有秘密的不是吗？”他说着，试图传达一些什么给我，可是对不起顾连江，你不会知道，我期待你说出口的，也许是你这辈子都不会对我说的。
你能给我的，不过是哥哥对妹妹的保护和照顾，你做得很好。可是顾连江，我会误会，我会有奢望，注定不会实现的奢望，那么不要给我希望不就好了吗？
“哥，没有秘密。”我笑了笑，“一直都没有的。如果你想知道洛阳的事情，那么我告诉你，我和他只是朋友，今天我打算找他帮忙给恶魔那个角色配音，因为我觉得，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胜任那个角色。”
顾连江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缓缓说：“那么他答应了吗？”
我立时有些沮丧，无奈地摇摇头：“还没有，不过我相信，凭我的努力，一定会让他答应的！”
“也不需要过分勉强。”他想了想，缓缓说，“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更改设定。”
“不要。”我飞快地接过话头，“我喜欢现在的设定，哥你放心，我一定可以的。”
他就稍稍地放下心来的样子，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急忙转身从书里抽出一封信递给他：“给你。”
他愣了愣：“这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我同桌陈晓晓啊，她给你写了三年的信，你竟然一点都不被感动。”我说着，将信塞到他手里。
顾连江捏着信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你其实可以告诉她，我不喜欢她。”
“好吧。陈晓晓听到这个回答，又该伤心一阵子了。”像是想到陈晓晓会有何种表情，我忍不住笑出来，“不过她向来是越挫越勇的类型。”
“夕颜。”顾连江不解地看着我，“你似乎，很开心？”
我转头看着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是啊，很开心，因为我用了三天的时间来想一个问题，然后我想通了，发现其实一开始就是我庸人自扰，现在没事了。”
“什么问题？”他追问了一句。
“喂喂喂，连江大哥，你总得让我有点儿秘密吧。”我故作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就算是我大哥，也不能剥夺我拥有隐私的权利吧。”
“对了，千万别告诉顾阿姨我给你情书的事情，要是让她知道了，我少不得挨骂。”
“妈妈说你什么了吗？”他语气里有一丝紧张。
“没有没有。”我摆摆手，“我随便说说，不过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不过话说回来，哥你还真挑剔，喜欢你的人能从教室排到学校大门口，暗恋明恋的，你难道就没有一个动心的？”
顾连江眼神一晃，稍稍转过头看我：“怎么又转回这个问题了？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喜欢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能有多复杂？”我十分不以为意，“而且，你已经上大学了呀，再不抓紧时间来段恋爱，到了研究生的时候一定会被同学取笑的。”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反问了我一句：“那么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恋爱过呢？”
轮到我愣住了，是啊，其实我对顾连江又了解多少呢？就算天天在一起，可是他的心情，又什么时候和我说过？所以他有没有喜欢谁，有没有和谁恋爱过，我没有看到没有听到，但是怎么能断定就没有呢？
“因为都没有听你提起过啊。”我只能这样说，自欺欺人地想借此找回一点点的自尊，“好了，我洗澡去了。信一定要看啊……还有广播剧那边，我也一定会好好做的。你就好好地复习备考吧，剩下没有多少日子就要大学生物理竞赛了。”
我一股脑地说完，没有再回头去看，我逃也似的抱着衣服冲出了房间。
将自己关进浴室里，背抵着浴室的门，我才敢大声地喘气。
我本以为我会心如刀割，我以为我无法面对顾连江的盘问，可是现在我发现，其实一切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心痛好像也没有那么厉害。大概是因为选择放弃继续喜欢顾连江，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加上这难过已经持续好几天了，所以才能这么漫不经心似的走过来。
我将自己埋进温热的水里，水漫过头顶，再抬起头来，脸上湿漉漉的。
真好啊，这样就可以骗自己，刚刚苏夕颜没有哭。
接下来的七天，我体会到了洛阳说的会考虑考虑完全就是用来坑我的！
软的硬的我都试过了，可是洛阳依旧那副死样子，就是不肯好好地答应我的请求。这一个星期，我天天一下课就往大学部走，洛阳他们班的人都快认识我了，可是他像是铁了心似的无动于衷！
下课铃一响，我照例朝大二教室狂奔，洛阳趴在桌子上，但是意料之外的没有睡觉。
我冲他得意地笑笑：“洛同学，请不要小看我的毅力。”
他懒洋洋地从桌子上爬起来：“啧啧，你要不要和我比比毅力？”
好吧，我认输，我有求于人肯定是低人一等的：“你到底想怎么样嘛。你明明说答应我考虑考虑的，都七天了，剩下没几天就要校庆了，再不快点根本来不及了好嘛！”
“也不是不可以。”他忽然松了口。
我眼光一亮就要欢呼，就听他说了下文：“不过——”
“不过什么你快说快说！”我是豁出去了，只要洛阳答应参加，要我当他仆人我都认了！
“我先说第一件，今天放学后在我教室门口等我，你陪我去个地方，晚了我会送你回家，不用担心天黑看不见路。”他蛊惑似的看着我，“怎么样，要不要答应。”
“可是……”我有些犹豫，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不过，倒还是可以拿得出手的。”
实在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虽然他已经做过叫人抓狂的事情了。
“那还有几件？”我得问清楚了，不至于不清不楚地把自己卖了。
“放心，就三件。”他奸笑几声，“嘿嘿嘿，没听说过三个愿望吗，放心，其他两个我还没有想到，等想到了再告诉你。”
好吧，谁叫我是求人的那个人呢，这种不平等条约我是不答应也得答应。
回到教室心不在焉地听完最后一节课，下课铃一响我就冲出了教室，洛阳他们似乎还没有下课，我站在门口等了一阵，还没有等到洛阳下课，我先等到的人是顾连江，他看我出现在这里像是有些意外：“夕颜？”
“哦，哥，我今天可能回晚点回去，不过你放心，我会平安回家的。”我冲他笑了笑，“你先回去吧。”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身后涌来的男生推着往前走了好大一截：“夕颜……”
我朝他挥挥手：“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他就这么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我的视线，我呼出一口气站在原地发呆，猛然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一个声音在我耳边猛然响起来：“发什么呆？”
我赶紧回神，愤怒地看了忽然出现的洛阳一眼：“你想死啊，除了会吓唬我，你还会做什么？”
他一把扣住我手腕，拉着我就朝前跑：“我还会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喂喂喂！”我试着挣脱他的桎梏，“说话就说话，别抓我啊！”
他贼笑着回头扫了我一眼：“啧啧，你亲都被我亲过了，被我拉下手有什么关系？”
不知怎么的，我的脸忽地就有些发热，我急忙低下头去：“你胡说八道什么！上次被我揍得不够狠？”
他哈哈笑出了声，缓缓松开了握紧我手腕的手，就在我想要收回来的那一瞬间，他飞快地将我的手握在了掌心，一种莫名的震颤涌上我心头，我忘了要抽回自己的手，也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
我呆呆望着他的后背。
多么像。
又多么不像。
有那么一瞬间，我将洛阳看成了顾连江，我自嘲地笑了笑，顾连江又怎么可能是洛阳呢？或者说，洛阳又怎么可能变成顾连江。
他一路拽着我出了校门，我正打算问他要拉我去哪里，就看到一辆黑色小车停在面前。我要是没有记错，这个应该是每天接送洛阳的私家车。
“上车上车。”洛阳嚷嚷着拉开车门，一把将我推了进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得不警惕起来。
洛阳跟着钻进来，他侧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有一丝玩味：“若是你还想让我答应给你配音，就什么都不要问。还有，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不会以为我对你有兴趣吧？”
我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那样的地步，所以我自动闭嘴，什么都不问。
车子缓缓地往前开，我没有说话，洛阳仰头朝上微微闭上眼睛，他又在睡觉了。我上下左右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最后还是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洛阳好像很喜欢穿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领结缎带松松垮垮地挂在领口，不同于醒来的样子，这人睡着了，全身都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这是个戴着面具生活的人，灿烂的笑容之下，其实隐藏着一颗冷漠的内心。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人和我有些相似。
压抑自己的本心，将别人想看的样子挂在脸上，只是时间久了，会连自己都分不清，真正的自己，到底是哪一个。
我靠在椅背上，学着他的样子微微闭上眼睛，我本打算闭眼歇一会儿的，没有想到竟然会睡着了。
“喂，苏夕颜你给我醒一醒。”洛阳的声音猛地响在我耳边，我那时候还在做梦，梦见成片成片的樱花落下来，有个人依着树干眯着眼睛，我正要看清他的样子，就被洛阳给吵醒了。
我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到了？”
“睡着了跟猪一样。”洛阳满目鄙夷地扫了我一眼，“下车。”
好吧，我乖乖地跟着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抬起头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然而才一抬头我就怔住了。
一大片茂密的花海，青砖小道镶在花海里，小道的尽头是一栋西欧风格的两层小洋房，虽然顾家在R城已经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有钱人，但是这样风格的一栋别墅，我还真的是第一次在R城看到：“这是你家？”
洛阳朝我挑了挑眉，司机已经打开了大门，洛阳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后踏进了花海之中。直至走到别墅的大门口，洛阳抬起手放在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大门上，然后用力一推，这豪华别墅的门就被他推开了。
“啊？”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洞开的大门里正在进行着的一场美轮美奂的宴会。
洛阳转身面对着我，非常绅士地略微弯了弯腰，朝我递过来一只手，然后微笑着喊了我一声：“苏夕颜。”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调喊我，没有戏谑和鄙夷或者其他情绪，认真地、单纯地只是在喊我的名字。
我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洛阳，我感觉得到我的嘴角在抽搐：“如果我没有看错，这里应该是在举行一场派对。”
我将视线转回大厅之中。里面来往穿梭着的，都是一些俊男美女，个个华衣华服，妆容细致。大厅两边放着自助餐台，但是正中央很醒目地放着一只大大的蛋糕，我想了想，又说：“而且，很明显，这还是个生日派对。”
洛阳笑了，这是我和他认识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纯粹。之前他笑得很灿烂，但总觉得是假的，只是一层面具而已。但是现在，他忽然笑得十分真诚。他缓缓贴近我耳边，用了极低的声音在我耳边说：“所以苏夕颜，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要你假扮我的女伴。”
“不行！”我下意识地就拒绝了。
洛阳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都说了是假扮，难道你害怕对我动心假戏真做？”
“才不是！”我蓦地有些心虚，“我为什么要假扮你的女伴？是你说的，我们不熟。”
他一把扣住我手臂，继续笑着说：“怎么，难道你不要我帮忙了？之前说你答应我三件事，我就给你配音，第一件就是假扮我的女伴，怎么样，而且只是一场戏而已，你敢不敢？”
我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选择，我直接握住了他的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握住他手的一瞬间，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身子僵了僵，然后他的手就用力地反握住我的手，转过头牵着我踏入了大厅。
我有些紧张，或者说我很紧张。我觉得我全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我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这种感觉会出现，是因为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还是因为牵着一个少年的手。
原本有些喧嚣的大厅，顷刻之间就安静了下来。我能感觉得到，全部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各式各样的，带着某种质疑和不屑。
我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会得到这样的目光似乎也不奇怪。洛阳像是毫不在意，他牵着我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用力到我甚至觉得有些疼。他就这么牵着我一路往里走，里面站着的人像是都从一开始的震惊错愕之中回过了神，他们一股脑儿地都围了上来，将我和洛阳圈在了中间，大厅里顿时像菜市场一样炸开了锅。
“洛，你不要告诉我，你说要带回来的女伴就是她？”出声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她苍白着一张脸，满眼的不可置信，她猛地往前走了一步，“我不甘心！”
“蓝。”一个少年抬手拦住了就要朝我扑来的少女，他侧目瞧了我一眼，低低靠在那个女孩儿的耳边说，“注意你的风度。”
我扫视了一圈，场上几乎所有人都对我露出充满敌意的表情，我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凑近洛阳的耳边问了一声：“我说洛同学，这些人该不会都是你女朋友吧。”
“我是什么地方给你带来我很滥情的错觉啊。”声音稍嫌不悦，“带你来，其实只是想让这些家伙放弃而已，很烦人，嗡嗡嗡的跟蜜蜂似的纠缠不清。”
我愣了愣，还没有来得及再开口，就听身边的洛阳灿笑着对着一群人说：“是的，她就是我的女朋友，苏夕颜。”
他说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我呆呆地看着他，这才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边会露出一颗小小的酒窝，很……迷人……
那些女生似乎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纷纷躁动起来：“可是，可是为什么是这样的！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比她优秀，凭什么是她？”
我有些郁闷，我狠狠瞪了洛阳一眼，这种被一群女生围观攀比的感觉，还真的很不好受。
“对啊，我们哪一点输给她？她有什么好的。最起码也要比白灵好吧，这样的我们怎么甘心？”
“就是说啊，我们一直以来都是因为白灵所以才一直忍耐着，可是你带回来这样一个人，也太过分了吧，输给她谁会接受？”
“不可以这样没有礼貌哦。”忽的在一片吵吵嚷嚷的人声里，出现了一道十分甜美乖巧的声音。因为这个声音的出现，原本闹哄哄的场面肃然一静。
她的声音太过安静甜美，就是我都有些好奇，我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儿才能拥有这么美丽的声音。我是做广播剧的，很清楚声音音质的好坏，这个女孩儿的声音里，干净得几乎没有一丝杂质。
我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大厅一边的一扇门被从里面往外推开。然后一个穿着蓝色公主裙的少女缓缓地从那里走了过来。
我傻傻地愣在了原地，我无法描绘那个女孩儿有多美，她干净无暇的脸上，微微弯着的眼眸，像是最干净透明的泉水。她安静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能听得到她呼吸之间的脉动，她就这样在众人安静的侧目之中，缓缓地朝着我走过来。
一种从心灵最深处产生的自卑感在少女终于走到我面前的时候，顷刻将我掩埋了。我一直都在想，如果这个世界存在完美，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最完美的女孩儿，那么她会是什么样子的呢？现在，此时此刻，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就是眼前这个少女。
“你真的是洛阳的女朋友吗？”她稍稍偏过头看着我，眼神真诚，“你可以，回答我吗？”
那一刻，在那样的眼神之下，我竟然无法开口说一句话。不忍欺骗，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女孩儿，一切谎言都会显得肮脏无比。
洛阳抬起手搭在我肩膀上，威胁我不许胡说八道似的捏了捏我的肩膀，他将我扣在身侧，甚至稍稍倾斜靠在我身上，慵懒冷淡地说：“怎么，你不相信我，白灵，你是这个意思吗？”
少女原来名叫白灵，刚刚那群女孩儿口中的白灵。我不禁感叹，这确实是宛如白樱花一般，安静灵动的女孩儿。我不想欺骗她，可是我却不得不骗她。因为我要是反悔了，估计洛阳就真的不会替我配音了。距离校庆仅剩下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我没有时间再去找另一个适合恶魔设定的配音人选。
“我问的是她。”她笑意盈盈地望着我，不急不慢的语气，却透着一股柔韧的坚持。
只能等以后再对她解释了，我硬着头皮对着她点了点头：“对，我是洛阳的女朋友。”
说完这句话，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那天在校门口，在顾连江面前，洛阳拉着我对顾连江说他是我男朋友。那个时候，说出那样一句谎言的洛阳，又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我稍微的，有些在意。
听到我亲口承认，名叫白灵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伤痛，楚楚动人，如果我是个男生，我敢肯定我会在第一眼就对她一见钟情！没有人会忍心伤害她欺骗她，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都要告诉她事实了。
只是洛阳一直将手环在我的肩膀上，甚至还捎带些许的威胁。所以我只能在心中对她说抱歉，因为我觉得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儿，她到底有多在乎洛阳。
真是造孽，我埋怨地瞪了洛阳一眼，有这么美丽这么好的女孩儿喜欢，为什么还要拉着我假扮女朋友呢？
“这是白灵，洛家的世交之女，或者严格来说，她是我的小表妹。她今年会考到我们学校，即将成为我们的小学妹。”洛阳微笑着对我说，“怎么，我们的小学妹，还不错吧。”
他说“我们”这两个字的时候，刻意地加重了音量。我下意识地看向白灵，意料之内的看到她似乎踉跄了一下，脸色更白了，却依旧挂着笑脸，她抬起手朝我摊开，我困惑地将手放上去，她轻轻握了握，说：“到时候，还请学姐多多照顾了。”
我赶紧点头，正打算给小学妹来个爱的承诺，就被洛阳拉着朝着大厅里的蛋糕走过去，我回过头去，笑着说：“一定一定！”
“回头。”洛阳咬牙切齿似的在我耳边说。
好吧，我乖乖地回了头，没办法，谁叫我有求于人。
他牵着我走到蛋糕前，从一边拿起一把蛋糕刀，然后将刀放进我的手里。
围观的人开始用一种让人觉得心慌的声音窃窃私语，白灵缓缓绕到我面前，她不说话，只是用微笑的眼神看着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洛阳握着我的手，然后对着蛋糕切了下去。虽然很多人都很不满意我出现在这里，但是都因为洛阳而忍耐着，默默地取过蛋糕在一边吃，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尤其是白灵，她的眼神像是水银一般无孔不入地逼过来，明明那个眼神很干净很清澈，但是却总是让我联想到一些很不好的东西，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喂洛阳，我想回家。”我终于忍不住拉下洛阳的头，轻轻地用只有我和他可以听到的声音说。
洛阳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
我浑身都不太自在，被人当做焦点的滋味不好受，终于在我就要落荒而逃的时候，洛阳裂唇笑了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听到他的回答，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哪里有男生不送女朋友回家的。”他说着，声音稍稍沉了一些，语调之中的压迫感骤然变强，跟着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出了大厅。
身后的门无声地合上了，外面天空已经黑了下去。
我眼中的世界，就这么猛然消失了。
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路灯撕开黑暗的帷幕，宛如混沌之中开出来的团花一般模样。
“天上有星星。”洛阳忽地开口，语调有些暖，“你看得到吗？”
我抬起头来看向漆黑的夜空，我努力睁大眼睛，可是视线所及的地方，仍然只有一片黑暗。我从未见过星星的样子，在黑漆漆的夜里，我其实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像是霓虹灯亮起来，我便只看得到霓虹的灯光，那像是飘在夜里的一段虹，突兀地存在，突兀地发光。
“真可怜。”洛阳仰着头看着天空，语气里有一丝遗憾和同情，“这么美丽的星空被你辜负。”
“你才是吧。”我低下头去，被他牵着往前走，“喂，洛同学，你也太挑剔了吧，白灵那么完美，你为什么不要她啊？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撒这么大的谎？”
洛阳嘲讽似的笑了笑：“挑剔吗？我不这么认为，还有如果她真的那么完美，刚刚你为什么会急着要走？”
“呃……”我一时间有些语塞，“这个有关系吗？很晚了，我当然要回家啊。”
“苏夕颜，说谎话鼻子要变长的。”他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比你更加了解白灵。”
我心里顿时就有些不是滋味：“那又怎么样！”
虽然我知道我是在嘴硬。刚刚在那里，总是觉得白灵独有的视线如影随形一般，无论是哪个角落都能感觉得到。我刚刚只不过和她待在同一个地方待了那么一小会儿而已，已经这样透不过气来了。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那里，却能给人最深沉的压力，引起别人从心底涌现的自卑。
“不过她喜欢你，这也会让你觉得呼吸不顺畅吗？”我不太能够理解，“你们的世界啊，果然是我们这样的凡人所无法理解的。”
“你是这么认为的？”洛阳脚步顿了顿，“认为，我们是不一样世界的人？”
“难道不是？”我转头看他，明明知道转过头看到的，不过是一团黑暗。
“呵，原来我除了给你很滥情的错觉之外，还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啊。”他牵着我一路走到大门口，车子在原地候着，他将我推上车，自己从另一侧坐进来。
我有些意外，他竟然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
“我看过了。”洛阳忽然说，“要我答应帮你配音，你第二件要答应我的事情就是——”
“什么？”我追问。
他抬手从身侧没有拿下来的背包里翻出我之前给他的剧本：“这个剧本，得按照我修改的来。”
“不行！”我想也不想地就拒绝。
因为这是顾连江写的啊，前前后后从构思到写出来，都是他一手操控的。洛阳这么做，我只是本能地觉得不可以。
“你没有看，怎么知道不行？”他将剧本塞到我手上，“看看吧，明天，我等你的答案，如果可以的话，我将加入广播剧社团，担任恶魔这个角色的配音。”
我将剧本拿在手上，因为晚上我根本看不见东西，所以我只能摸索着将剧本塞回背包。
车子一路开到顾家大门口，停稳当了，我打开车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顾家大门口的灯亮着，我就看到黑暗之中，洛阳出现在灯光之下。
“夕颜。”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蓦地转过身，就看到顾连江缓缓地从黑暗中走到了我的视线里，他静静地看着我，目光带着一丝张狂的味道。
“哥？”我有些意外，顾连江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去了哪里？”他往前走了一步，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牢了我，语气里带着某种无措，“我等了你很久。”
我心里微微一酸，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样跟我说话。他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上，浮上忧郁的神色，眼神那么落寞，他说：“夕颜，我一直在等你回家。”
我往后退了一步，直到后背贴着墙壁，门灯的光好似流淌的水银。我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洛阳，他微微张着嘴巴，眸光纠结，我想看清他的心思，却发现我根本什么都看不懂。
“夕颜。”洛阳喊了我一声走到我身边，有些放肆地抓住我的手，抬起头看向顾连江，“你到底想说什么？”
“啪——”
顾连江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就在我错愕的眼神之中，他拍掉了洛阳抓着我的手的手，他站在我面前盯着洛阳：“你为什么要出现？”
“我为什么不能出现？”洛阳的眸色一沉，嘲讽似的看着顾连江，“顾连江，你只是苏夕颜的哥哥，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出现？”
我张了张嘴，我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尴尬，可是我忽然发现，我居然找不出一句话来应付眼前的状况。
因为我不知道，顾连江，他到底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站在这里。
为什么他会说这样的话呢？明明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从未说过一句让我看得到希望的话啊。洛阳问得没错，身为哥哥的顾连江，你又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状况呢？
“就凭我一直关心她。”顾连江的声音里，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他朝前走了一步逼近洛阳，“没有资格的人是你，洛阳，你让夕颜困扰，你难道不知道吗？”
洛阳偏头看了被顾连江挡在身后的我，他蓦地笑了，他说：“顾连江，我看不知道的人是你吧，让夕颜难过流泪的人，明明是你啊。”
心里忽的一阵刺痛，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顾连江缓缓地转过身看着我，眼底有错愕的神色，他好似很不解，他抬起手来想要替我擦眼泪，却被洛阳抢先一步将我拉到身侧，他挑衅似的看着顾连江，他说：“顾连江，你不知道吗？你以为你在保护她，不让她难过，可是你不知道，她全部的不快乐都来源于你。”
顾连江的眼睛缓缓地睁大，他呆呆地看着我，脸色更加白了，他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夕颜……是这样吗？”
我咬了咬唇，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苏夕颜。”洛阳将我向前推了一步，他将我推到了顾连江面前，“你就让他自己看一看，你到底是有多不快乐。”
顾连江呆呆地看着我的脸，他看得那样仔细，像是不肯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他抬起手想要触碰我的脸，可是却在最后缓缓地滑了下去，他终于说：“夕颜，对不起。”
我用力勾了勾唇角，我几乎就要脱口告诉他：“顾连江，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啊，一直很喜欢你。”
不是兄与妹，是喜欢你的那种喜欢。
我终究还是想要告诉他我的心情，告诉他一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