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一封战书

器武库总管朱愈本是太尉府管事,太尉朱镇有心栽培,派他来器武库这个闲散部门谋些资历,方便他日提拔重用,万没想到这么个闲散之地居然也会摊上大事。

朱愈像往日一样,吃了早茶才来到库管司,库卒们倒也和他处的自在,一见到并不敬畏,反倒没皮没脸的主动往上凑。

“总管,吃了您嘞?”

“嗯,人都齐了么?”

“放心吧总管,今天有进步,来了一大半了。”

“恩?这恐怕不妥吧?”朱总管吊起来声调。

“其实我意思是,就差一小半就齐了。”库卒连忙纠正道。

“这还差不多。”

这些库卒们都是京城的纨绔子弟,朱愈虽有些生气,却也不敢得罪。只敢大着嗓子敲打敲打便是。

库卒们看总管面色缓和,试探的问道:“总管,今天来不来几圈马吊?”

朱愈习惯性的挥挥手:“身负要责,当以查库为重,哪来心情打马吊?”

库卒不以为然的回道:“回大人,已经巡查过了,来来回回还是那些物件,并无不妥。

朱愈嘿嘿笑了一下:“你们先支着场子,我去库里签个手记。”

器武库规定比较严苛,一日三签,防止库内人浮于事。朱愈晃悠悠的来到库房前,发现一切如旧,只是自己的书桌好久没人擦拭,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帮疲怠的懒崽子们,平日里消极怠工也就算了,如今这司里的书桌,终日里也是不舍得擦拭一次。”朱愈管家出身,还算勤快,自己取了抹布擦拭起来,这一擦,才发现了有不对劲的地方。那一方蹲豹青玉镇纸下,压着一张旧旧的信札,信札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灰尘,似是已经在书桌上搁置了很久,信上是纤细尖锐的鼎文,一个个字像要挑破了纸张破立而出一样,朱愈看得明白,这左右并列一十六个字,绝不是出于自己之手,。

“项上之物请君妥管,子时定当踏月来取”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朱总管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颈项,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不会真的是他吧?来人啊,快来人!”

“怎么啦大人?什么事如此惊慌?”库卒们匆匆赶来领话。

“速去京都府衙报案,还有廷尉府、还有军部,都派人去请,务必来的人越多越好……我们要出大事了。”

库卒们看着魂不守舍的管事大人,原本想询问的话又咽回了肚子。就在库卒们领了差遣,纷纷出门之际,朱总管突然喊住大家。

“等等,你们几个谁胆子大点?”

众库卒看向了一个盯着鸡窝头的男子。

“好,小蔡,马上陪我去镜鉴司走一遭!”

疑惑的库卒们听到这句话,才纷纷脸色大变,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居然让总管大人愿意亲身去那个地狱般的衙门求助。

小蔡一脸惶恐的问道:“总管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朱总管说了一个名字:“白骨衣!”

小蔡又问道:“白骨衣是什么?”

朱总管说道:“一个大盗!”

小蔡又问道:“一个大盗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朱总管无奈的笑了笑:“如果那个大盗一夜之间盗尽渭南十六营的军印,所有兵士自上而下,全被脱的光溜溜,三千铠甲一副不剩,军饷粮草一干二净,你觉得还需要担心么?”

小蔡惊恐的说:“这怎么可能做到?”

朱总管又说道:“如果这个人能够将山水巨佛变得消失不见,生生将廷尉府的兵士掉进怒江喂了王八,你觉得需不需要担心?”

小蔡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说的还是人吗?”

朱总管叹了口气:“不是人,是无所不能魔,所以人们都叫他魔盗白骨衣!”

镜鉴司在城西,器武库在城东,足足一个时辰,马车才在那个朝中大臣闻之色变的黑色府院前停了下来。

府院前肃穆的站着两排面目清冷的镜卫军,六开扇的漆黑大门,门楣之上并无匾额,倒与黝黑的墙体连成一片。

门柱上用银漆雕了镜月烈花徽记,徽记下刻了炯炯有力的三个字,镜鉴司。

朱总管掀了帘子,探着头看了那三个字许久,才鼓足勇气下了马车,镜卫例行问话之后,拿了他递过去的信札,进院内通报。

朱总管闲着无事,看到黑色的院墙之上,一只明艳的红雀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盯的他莫名心烦,小蔡眼力劲好,一见主子心烦,便捡了石头扔将过去,谁知道没砸到红雀也就算了,扔过去的石块一越过院墙,就被几支猛然而至的箭矢射碎。

就在小蔡扔掷石块的同时,门口的一个蓝衣镜卫一跃而出,双臂长的陌刀在空中出鞘,落地时,刀刃已抵在小蔡喉咙。

“姓名?”镜卫低声问道。

“蔡……蔡……蔡一碟!”胆大的小蔡已经被吓瘫了双腿。

“职务?”

“军部器武库库卒,无品。”

“遗言?”

“……遗言?啊什么遗言?怎么会突然问我遗言,我不想死啊,朱大人,救救我,不能让我死啊,朱大人,看在我叔叔的份上,求求你说句话。”

朱愈走到镜卫身侧,躬身道:“这位小哥,你我同属军部,还望念同僚之情,宽恕则个。”

镜卫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按说当不起朱总管这一拜,然而小伙子像没听到,也没看到一般,只是眼盯着刀,刀指着人,一个将死之人。

“镜卫军的刀比较长,拔出来总是比较麻烦。”一个动听的声音传来,声音里略带些凄苦,似是哭过没多久。

朱愈转身,看到一个紫衣少女从门中出来。

“所以收刀回去自然更麻烦了。”朱愈终于接上了话。

“既然这么麻烦,总还是要留下些什么,才不辜负长刀空自出鞘一回……”

紫衣姑娘突然出指戳在蓝衣镜卫的肘部,陌刀翻飞,两根手指掉落在地,正是小蔡适才扔掷石块的两根手指。

蓝衣镜卫长长的陌刀重又收回于刀鞘之中。

紫衣姑娘说到这里,表情一滞,喃喃说道:“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人这一生,总是避不得遗憾么?”紫衣姑娘眼眶一红,有些难过起来。

朱愈脸色一沉,挡在强忍疼痛的小蔡面前:“姑娘,这位蔡公子,可是奉常大人的亲侄子。”

紫衣姑娘挥挥手,镜卫回到队列中,紫衣姑娘打量了忍痛不言的小蔡,有些赞赏道:“呃?那要恭喜奉常大人有一个好侄子了。”

“姑娘!”朱愈想要重申自己的意思。

“活着的侄子才是好侄子,你说是吗?朱总管。”

“受教了……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你这就开始记仇了?我在这里,只是个小小的雨镜使,可经不起朱总管吓唬。”

朱愈脸色一凛:“卑职冒昧!”

雨初歇一扫悲戚的表情,浅浅笑了一下。

“朱总管,你品级比我高,不用如此紧张……首座已经在内恭候了,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