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你看我的眼光好奇怪呀。” “温文”觉出了齐远亮的异样。

“是，奇怪，最奇怪的是我自己”，齐远亮说，“我看不懂你。”

“温文”显露出委屈：“你是个大人，我一个小女孩，有什么看不懂。”

“我看不懂，你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温文”的眼泪快要掉了下来：“我知道你眼睛里那怪怪的东西是什么了，是怀疑，你不信任我！”

“我是不信任我自己。”。

“不信任自己，就是不信任我，我懂，” “温文”的眼泪真地掉了下来，“我只是个小女孩，我莫名其妙就认识了你，莫名其妙就喜欢上了你。我做了这个年龄所不应该做的事情，我做了一个好学生绝对不应该做的事情。换来的，就是你的不信任。”

“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齐远亮想辩解，不知该如何讲起。

“你怀疑我什么呢，我难道是个骗子么？连学校都你都去过了，你看得一清二楚。”

是的，一清二楚，那些地方，那些东西，那些人，都一清二楚。一清二楚地属于过去，可又存在于现在。

“你对我呢，你从来没有像我一样，讲过太多你的生活，你究竟是个什么人，我从来没有问过。我更有理由怀疑你是个骗子，可我不管了，骗就骗吧，我喜欢你，愿意像个坏女孩一样，跟你在一起，这些，就足够了，你要怀疑我，就尽管怀疑好了。”

齐远新惭愧了，难过了，他摇摇头，带着悲怆：“你这个人当然没有问题，不会怀疑，我怀疑的是我，我怀疑，你是不是我用来骗自己一个东西。”

“温文”露出在她这个年龄上少见的苦笑：“你真是个大人，你们大人的世界，我不懂，你们的大人的话，我也不懂。”

齐远亮说：“其实我不是怀疑，是有病。在我的病里，你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你是不是不真实的，包括你带我去的一切，你的故乡，你的学校，是不是都是我的幻觉呢。就在现在，虽然你切切实实在我面前，跟我说着话，但这些，是不是都是我幻觉的。”

“温文”瞪大了眼睛，像看着世界上从未有过的怪物。她不断摇着头，流露出他眼里可爱的气愤。

“天晓得你段日子你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你是一个成年人，可我觉得，你怎么像个不懂事的小孩。我不知道谁跟你说了什么话，带给你哪些误导，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说着，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脸上：“你现在摸摸，我是一个真实的人，一个真实的女孩。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皮肤，这是我的头发、我的眼睛，我的嘴。这样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这么真实的世界，你居然怀疑。你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我确实精神分裂了，是医生告诉我的”，齐远亮说，“如果不是精神分裂，我没有理由能见到你，见到十六岁的你。”

“我十七岁了，已经。”

齐远亮又被冲击了一下。在她的这个世界里，在这个也许只存在于他的幻想的世界里，原来时间也不是静止的。这个已经十七岁的温文，还会像正常人一样，长到十八岁，十九岁，有一天，她会成为一个像成年温文那样的女人，依然美丽，依然充满魅力。那么，她会不会像温文那样，成为一个“吸血鬼”。

“是的，你十七了，你还会长更大。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形，我现在看不到十七岁的你，我应该看到四十岁的你，而且，我已经看到了。”

“我真地不懂你在说什么？” “温文”睁大无辜的眼睛。

“我是说，我见到了四十岁的你，对我自己来讲，不仅是精神分裂，整个宇宙都分裂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你好像碰到很大的问题，能慢慢地讲给我听吗？”

“你真地那么关心我？”

“我当然关心你”，温文流下了委屈的泪水，“我是在跟你恋爱呀，我怎么能不关心男朋友的事情。”

“恋爱……”齐远亮失神地喃喃道，这两个普通字眼，让他觉得既破碎，又神秘。

温文羞涩地低下头：“我明白，其实你心里还是觉得我太小。可是，我也已经十七岁了。我知道我自己要什么。当然，在这个时候恋爱，好象还太早，尤其是你这样年龄的人。我也有犯罪感，有不安，有失眠。可是，我不后悔，我不觉得我做错了，哪怕所有的人，老师、家长、同学都觉得我做错了，我也不认为我是错的。因为……因为我是爱你的，这不是一种乱来的关系。”

无数岁月的惊涛骇浪呼啸而来，将齐远亮冲撞得站立不稳。泪水顺着眼缝挤出来，他任其流淌。

温文说：“你愿意再睁开眼睛，看看我吗？”

齐远亮睁开眼睛，她犹如在闪闪发亮。

“你说，我们是在恋爱吗？”

“是，当然是。”

“我是你的女朋友吗？”

“是，当然是。”

“那么，你愿意像面对一个成人一样，把你碰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我讲吗？如果我们在恋爱，应该一起面对问题呀。”

“好，好……”齐远亮温柔地回应道，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不知如何厘清头绪。

“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

她“噗嗤”笑了：“一句标准套辞呀。”

“不，我是说，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

“那怎么可能，那时候还没有我呢，你真地把我当小萝莉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