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毕业照

夜深人静,公寓楼被夜幕所遮盖,幽暗封锁着静谧。路灯下,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步履匆忙地走过,很快,它便闪入了公寓楼的楼梯间。正好遇上有居民下楼,它便紧张地躲在墙角,装作在看手机。那位居民没起疑心,再加上这人鸭舌帽压得很低,看不清样貌。待楼梯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它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它原来却是康子文。这儿是刘风朔所住的公寓楼,他回此处暂住。

等他悄悄回到公寓的时候,他的徒弟刘风朔正在房间里着急地踱步。听到门外的敲门声,赶紧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迟迟未归的师父,刘风朔立刻焦急地问道:“师父,你今天都去哪儿了?差点急死我了。”语气中除了担忧,还隐隐生气。

看看时间,现在都快凌晨1点钟了。他不着急才怪。

而康子文边走进房子里边说:“有点事要办。所以我就出去了一趟。”

“是什么事?”刘风朔紧跟其身后,问着。

“嗯……”康子文摸了摸下巴,面露犹豫。对刘风朔,要不要隐瞒呢?踌躇数秒,他才有所决定,便抬起头:“你记得上次叫叶允安的那个少年吗?”

“叶允安?”刘风朔歪着头思索了几分钟,才想起来德仔遇袭事件中的那位少年。“是他?”

“对。”康子文点点头,他将外套挂在门后的架子上,然后走到沙发旁坐下,才接着说:“我就是去找他帮我一个忙。”

一个高中生能对案子起到什么帮助?刘风朔挠挠头,表示大惑不解。

而康子文的说辞却是十分令人意外:他让叶允安潜入陈程家里调查,说不定会找到杀人案的线索。没想到……凶手预测到了他的行动,在陈程家里偷袭了叶允安。

可怜的小安啊……想到叶允安现在仍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康子文内心甚为担忧,惦挂着那位少年的安危。

刘风朔没有听进去别的,倒是一脸震惊地盯着康子文:“师父……你为什么要去组长家里?难不成……你怀疑组长是凶手?”

康子文没有说话,只是一脸的意味深长。那不言而明的眼神已经算是回答了刘风朔的问题。

如果不是对组长起疑心,又怎么会去他家里调查呢?

如今叶允安遇袭,令陈程的嫌疑更大了。

凶手拿走那本笔记,必定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或许,那栋建筑物才是关键。

“不!不可能吧!”这时,刘风朔难以置信地抱着脑袋:“组长怎么可能有嫌疑呢!师父,你的推理是不是错了!”他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扯着嗓子吼着,期望用自己的大嗓门能让康子文恢复理智:“那可是组长哎!”

“那又怎样?”康子文斜睨了他一眼,“我身为警察,不照样被当做杀人犯了?”

一句话,便驳得刘风朔无言以对。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刘风朔无奈地摆摆手,他微垂着头,依旧无法想象组长陈程就是凶手,倘若真如此,那这个案子的真相实在是令人背脊发凉。

然而,康子文这样怀疑是有理有据:凶手有个习惯,喜欢嚼口香糖。而且那个口香糖的牌子和组长陈程的一模一样。

原来疑点是口香糖啊。刘风朔闻言,挠挠下巴:“这会不会是个巧合呢?”

巧合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喜欢嚼口香糖的人不在少数,况且那个口香糖牌子很有名,所以撞款了也不出名。但康子文心中始终有个直觉:Z组里有内奸!

这个内奸能将BC技术外泄。

这才是他怀疑陈程的地方。作为组长,陈程如果要窃取BC技术,说不上难事。

“对了,陈程昨晚什么时候离开Z组的?”康子文忽然问。

刘风朔想了想,说:“你打电话问我的时候,组长还在办公室里。后来,我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康子文记得当时从打电话给刘风朔到叶允安遇袭发生,中间相隔了差不多30分钟。也就是说,陈程有足够的时间从Z组跑回来作案。

听了他的分析,刘风朔也深感有理,他忽而问道:“那你们去组长家搜查,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唯一找到的线索就是那本笔记上所描绘的建筑物。但康子文摇摇头,却没有道出。他卖了个关子,兴许,他是对刘风朔仍没有完全的信任。之前说过了,Z组里有内奸。那么,刘风朔自然也有嫌疑!

见康子文不愿多言,刘风朔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他的顾忌,便没有追问。加上深夜了,两人便洗漱作息去了。

辗转反侧的一夜过去了。天空刚刚破晓,月光的边缘缓缓随着黑暗褪去,白昼将黑暗缓缓向天边驱逐,阳光重新回到广阔无际的大地上。

上班之前,刘风朔专门叮嘱康子文不要乱跑,要在家好好待着。他先回Z组总部探探组

长的口风,说不定能套出蛛丝马迹来。

康子文答应了。由于昨夜叶允安遇袭,在送医的过程中他被司机认出,警察现在肯定知道他人在江城市,一定会加强搜索。他出去的风险性太大,呆在公寓里足不出户倒也是个好主意。

吃过早餐,打开电视机。电视新闻果然报道了有关他的通缉。如果仍不能抓到真正的凶手,他的罪名便永远无法洗脱。想到这儿,康子文觉得心烦,干脆关了电视。

他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过了半晌,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这客厅的陈设简约明了,别看刘风朔总是不拘小节,房间却意外地窗几明净。跟单身狗的邋遢生活完全不一样。而阳台旁边放着一个小书柜,上面摆放着漫画书和小说。

看书籍名称,有《孙子兵法》,《讲话的艺术》等等。哈哈,没想到,这小子看书还挺有深度呢。康子文哑然失笑,他的手指在书柜边缘浏览一圈,本想拿本书看看,哪曾想,书柜里还有一本相册。

虽然看别人的相册有点侵犯隐私了,但百无聊赖之下,康子文干脆将那本相册抽出来。翻开,里面全是刘风朔的私人照。从孩提时代至学生时期,再到成年照,覆盖了各个年龄段。而相册里保存着各个时期的毕业照。

他饶有兴趣地在每张毕业照上寻找刘风朔的身影。翻到其中一张时,他忽然身子一僵,眼瞳难以置信地睁大,像被钉子死死钉住一般,目光凝视着那张高中毕业照不放。

竟然是这样?!!!

早上的Z组总部。组员们早已坐在办公桌旁工作。

刘风朔装作翻阅资料,眼睛却盯着组长办公室悄悄观察。这陈程正端着咖啡杯走到饮水机旁,倒了一杯热水,然后跟肖赜讨论了一会儿工作,又回到办公室里去了。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就跟平常一样。

组长就是真凶?刘风朔手里转着笔,托着下巴思考得有些发呆了。

既然师父怀疑组长,那必定有他的道理。想着,刘风朔又偷瞄了一眼组长办公室,却发现陈程穿好外套,朝门外走去。

他要出门干嘛呢?

还没等他发问,肖赜便问了:“组长,你去哪儿?”

陈程淡淡道了一声:“有点事。”便推开了Z组的门,走了出去。

得跟着他。刘风朔想了一下,也紧随上去。

“朔仔,你也出去?”肖赜真是八卦,刘风朔挠了挠头,撒了个谎:“我要出去拿份快递。”

说完,他也推门走了出去。

等他追出去时,陈程已经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门口。

上班时间,组长打算去哪儿?这个疑惑令刘风朔更加起疑了,便亦步亦趋地跟在陈程后面。但见陈程在前面的街道上大步流星,像要赶去什么地方。

突然,他猛地停了下来。这吓得跟在后面的刘风朔赶紧躲进停在路边的汽车旁。

原来陈程只是将嚼着的口香糖扔进垃圾桶里。而后,他继续行程,只不过步速快了许多。刘风朔不敢耽搁,立马又跟了上去。没想到,刚拐过一条街,他却找不到陈程的踪影了。

真奇怪哪!刘风朔摸不着脑袋了。这条街上人来人往的,就算组长混入人群中也不可能消失得那么快呀。真见鬼了。他又眺望了一遍街道两边,确实没发现组长的影踪,只得悻悻折返。

就在他走后不久,一个身影从路边的汽车后座里钻了出来。

此人正是陈程。他躲在车里,才逃过刘风朔的跟踪。

这个朔仔,为什么跟踪我呢?陈程坐在车里,凝视着刘风朔远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紧皱。

镜头回到刘风朔的家中。

康子文像中邪似地盯着相册。

不会吧?!康子文心里吃惊地喊道,眼睛瞪得更大了。

震惊充斥着他的大脑。

一时间,他觉得大脑混沌如浆糊,无从理清头绪。就这样愣怔好几分钟,待呼吸渐渐平稳,理智渐渐恢复了,他的视线再次停留在照片上。

噢,他终于确定,他没有看错。

这张毕业照上出现了刘风朔的身影,那年他还留着时代流行的短发,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一脸的青涩,脸上甚至长着青春痘。然而,这不是康子文关心的。他的目光始终不移地盯牢站在刘风朔身边的同学。那位男同学穿着白衬衫,留着三七中分发型,身高约莫一米76,身材显得很瘦削,而嘴角流淌着一抹稚气而青春的微笑。

而这个男生,跟他记忆中的好友王奕汕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一瞬间,康子文忽然觉得大脑一阵晕眩。他心中震颤不已,紧紧地捏着手里的相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照片中的那个男生,期望从中看出答案来。

王奕汕跟刘风朔究竟是什么关系?!

死去的好友,怎么跟刘风朔成同学了?

最重要的,为什么刘风朔对他隐瞒了这一切!

站在书柜前,阳光仿佛变冷了。血液的流动趋于停滞,康子文已经感觉一股恶寒自肩头窜起,顺着脊背往毛孔里窜,使得他整件T恤都被涔涔冷汗浸湿了。这是他遇见的最大危机——明明是他最信任的徒弟,竟然跟案件有着不可告人的牵连。

最可怕的,不就是身边人的背叛吗?

他越想越不对劲。就在这时,猛地!他的大脑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像显示器被拔掉了电源插头一般。毫无疑问,他的大脑再度与凶手的大脑互联了,眼前出现对方的景象:凶手此刻站在谁家的门外!它的一只手反背着,摩挲着手里的手枪!

房门的门牌上写着302。等……等一下,这不正是刘风朔的家吗!

凶手与他只有一门之隔!

难道它是冲自己而来的?在此危急时刻,康子文却出乎意料地冷静。

只听,客厅里传来门锁扭动的声音,眼看那个人就要把门打开了,恰逢此际,脑中的互联突然断开了。康子文二话不说,将相册里的那张毕业照抽走,紧接着从阳台上的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下一秒,那个鸭舌帽男冲了进来。只是它进来时,房间里早已空无一人,而窗户大开。

它走上前,趴在窗户上向下看了一眼。这时的康子文早就跑没影了。

他一直跑啊跑,跑出好几条街了,才敢喘气停下来。

他扶着路边的电灯柱,汗流浃背。心中涌上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同时,一个个疑问从心头蹦出:这刘风朔和王奕轩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这把正想得出神的康子文吓了一跳。

拿起一看,来电显示是刘风朔打来的。

盯着手机上的名字半晌,康子文却迟迟不敢接起来。

现在,他觉得什么人都不能轻易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