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自首

夏茗瞥了苍海一眼,把信收好:“你带着朵朵下山吧,注意安全,保持联系。”

“好,不用担心我。”苍海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转身招呼着秦朵准备下山。

夏茗目送他离开,伸手摸摸口袋中的信,江成这封信让她对这起案子产生了更多疑惑。

她有预感,这次的凶手必定躲在最深处,死者会源源不断的浮现,而江成则又会在这起案件中充当搅屎棍角色。

顾不得多想,她抬腿往现场走去,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忽然拉住她,眼泪汪汪:“你是警察吗,我要自首。”

事情一波三折,令人头秃。

在景区准备的一间小屋里,秦凯和夏茗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着面前那个默默垂泪的女孩。

“姓名?”

“常琪琪。”

秦凯按章程核对了她的身份信息,又问道:

“你要自首什么?”

“高檀,高檀是我杀的。”

夏茗没吭声,秦凯打量了常琪琪一眼,这女孩低头垂眼,双手无措地交叠在一起,右手拇指指甲狠狠掐着左手虎口,泪水因恐惧啪嗒啪嗒滴落在桌子上。

“首先提醒你一句,你要为你自己接下来说的话负责任,如果你做出任何干扰警方侦查的行为,都将受到法律制裁。”秦凯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身高一米六,体重似乎不到八十斤的小姑娘会是用钝器击打高檀致死的凶手。

“我……昨天半夜,我看高檀家店里的灯还亮着,就进去找她。我们吵了一架,我……我脾气一上来没控制住,就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杯子朝她脑袋打了一下。我动完手看见她捂着头,血从头上淌下来,我特别害怕就跑走了。”常琪琪断断续续的叙述了当天发生的事,但她交代的细节却与尸体情况严重不符。

秦凯从许多不同的角度询问她动手时的细节,她一口咬定自己只用杯子打了高檀头部一下,且对缝嘴巴的事毫不知情。

夏茗全程都没有说话,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常琪琪看,眼神中隐藏着的狠绝令常琪琪不寒而栗。

景区这几天正在升级电路,因此晚上除了大门处的监控是正常工作外,其他所有监控录像统统没有记录。

“还挺巧。”焦郊小声咕哝一句,这句话不偏不倚飘到夏茗耳朵中。

常琪琪是旅游管理专业的学生,同高檀是同校同学。

“常琪琪已经开始准备实习了,她家住在南海岸,离鳌山这边比较远,所以她从六月开始就都宿在景区内的员工宿舍内。根据我们目前的走访调查,景区内员工表示之前从未发现或听说过二人有不和的现象,而她们的同学则说两人在学校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开会时,姜皓月不等夏茗说便将调查到的线索悉数汇报,动作之迅速,考虑之周到,不由得让大家对她刮目相看。

“会不会是常琪琪去高檀店里买东西,两人在这个过程中忽然起了冲突?”虞安平在听完姜皓月的线索后提出了这种可能性。

秦凯翻了翻刚才的笔记,摇头笃定道:“不会,我从各种角度询问过常琪琪,她都没有提到过自己晚上是去买东西的。有一点很奇怪,不管我怎么提示,她都说自己想不起来是因为什么和高檀争吵,甚至连她们争吵的内容都忘记了。而且,她交代说用来击打高檀的那只杯子被她扔到了垃圾桶里,但截止到现在我们没有找到。”

专案组成员各抒己见,讨论得很是热烈,唯有夏茗一言不发。

“你在想什么?”

秦凯低沉的嗓音骤然在她耳边响起,若不是他开口便带了青琴市的口音,夏茗差点便以为这声音来自江成。

夏茗摇摇头:“在想你刚刚说的那几个疑点,现在看来,这个常琪琪来自首的目的,绝对不一般。”

她莫名其妙的在大半夜去了高檀的小卖店,莫名其妙的同高檀起了冲突,又莫名其妙的抄起杯子打了高檀,更加莫名其妙的一大早就跑来自首。

而自首时说的话漏洞百出,令人百思不得解。

“我有一个思路,这个常琪琪是一颗烟雾弹,目的是为了掩盖真相,而指使她这样做的人,要么是真凶,要么是江成。”夏茗也不管其他人能不能跟上她的思路,自顾自说道,“江成在今天凌晨四点左右给我发了那条‘鳌山见’的短信,早上七点多我们来到鳌山农家乐吃饭,八点多发现高檀的尸体,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再加上收到了江成的信,我差点就认为,这又是江成惯用的把戏。”

但仔细想来,这起案件从一开始就有诸多不合理,不论是高檀还是常琪琪,许多矛盾点让目前的案情扑朔迷离,江成在信中提到的“雪山”又指代什么,这些都是堵塞住夏茗思绪的信息碎片。

“掩盖。”

大家都沉默着在本子上划来划去,试图跟上夏茗刚刚说的话,但她突然一开口又将大家带入了一个新境地。

“这起案子,江成失手了。”夏茗嘴巴跟不上脑袋运转的速度,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地站起来,“你们还记得吗,于娉婷和廖成那起案子,江成都在同谋的行事上出了差错,但他用了一种很巧妙的方式遮盖住过失,并且借由那些失误给我们抛出了许多新难题,阻挠我们的侦查进程。”

但在那些案件中,江成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稳,专案组几乎是在最后关头才发现了他的破绽,最终落了下风。

这一次高檀的诡异死亡与常琪琪的奇怪自首表面上看上去似乎还是江成在给专案组出难题,不过大家都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案件的进程。

从收到江成挑衅的短信再到发现尸体再到遇上“凶手”和反转,这个一波三折的过程居然只有不到六个小时,可以说江成没给专案组留下一丁点喘息的时间。

“他想牵着专案组的鼻子走,想让我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所有暴露出的不合理上,继而耗费大量时间与精力去进行调查。”夏茗平复住心情,好不容易坐下,喝了口水继续道,“这说明一件事,江成慌了。”

这个动动手指就能翻云覆雨的男人,会因为什么而慌?

“身份。”

大家听到夏茗的提问后纷纷沉默,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而是在竭力捋顺她刚刚的逻辑。

看在场诸位都不出声,夏茗只能自问自答。

“江成的身份,极有可能暴露了。虽然我们目前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江成发现了这一点,他不敢冒险,所以要抛出这起案件中的这么多疑点困住我们,以防我们发现他身份的纰漏。”

“这……”虞安平从夏茗提出常琪琪口供的几点矛盾开始就已经听不懂了,勉强接上夏茗最后这句话,迟疑道,“没那么复杂吧,说不定这次的案子就是这么复杂,江成可能是想把咱们之间的较量升级而已。”

其他人听完他的话唰唰甩头看向夏茗,显然非常赞同虞安平的话。

但夏茗坚定道:“我打赌,一定有什么关于江成身份的线索是我们之前忽略了的。”

没有人敢再插话,好半天夏茗才继续道:“我刚刚提出的这个想法全凭逻辑推测,没有直接证据,所以我们目前的工作重点还是应该放在高檀被杀的这起案件上,但江成身份这件事我不会忽略,你们也都多留心。”

大家纷纷应下,又谈论了几处疑点后四散工作,而夏茗又回到了案发现场,试图找出些有用的线索,

但她现在的状态是人在曹营心在汉,眼睛虽然盯着证物看,但满门心思都是自己刚刚思考过的江成身份。

休息时她坐在凳子上,从口袋里摸出江成那封手写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之前几起案件江成对夏茗谈恋爱的事提出过反对意见,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夏茗将心思用在破案上,但这封信中的内容非常明确地表达出了江成对苍海的不屑,尽管他在后面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认真对待”,但欲盖弥彰的说法显然让夏茗很是不解。

苍海雇保镖保护自己安全,这个行为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因为苍海之前出车祸、被绑架都是拜江成所赐,江成应该很清楚自己给苍海带来了不必要的危险,按理说,他也就没有资格对苍海雇保镖的事指手画脚。

但他刻意提出这一点,是否在强调什么?

莫非本案,不会有同谋因为江成或者夏茗的缘故对苍海下手?

“江成这么快就把那些人收拾好了?”夏茗把手写信塞回口袋,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好半晌又自言自语道,“他怎么能确保同谋不会动手呢,廖成和邹诗雨明明就是血淋淋的前例啊。”

想了半天夏茗有些烦躁,站起身往洗手间走去,忽然一种奇怪的想法混着山风吹进她的脑海,让她连厕所都顾不得上,激动地朝大家跑去。

“这起案子江成没有动用任何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