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挑战
自立夏后,青琴市的夜晚一天比一天热,好在海风撩拨,空气不至于太过干燥,人的心情也在这一丝凉爽下变得尤其舒畅。
夏茗与姜皓月从酒店离开后坐在车里刚准备出发,只听到一声闷响,有重物从酒店楼上坠落,惊得路人尖叫不已。
两人心一沉,果真怕什么来什么。
谭华健的尸体仰面趴在酒店楼下的路面上,好在这里并非闹市区,围观的人并不多。可即便如此,单是制止群众拍照便费了姜皓月好一顿工夫。
夏茗皱眉检查着尸体,尸体脑浆崩裂,血肉模糊,显然是活不成了。而左胸心脏处有一处明显伤痕,鲜血已将其衣服染成红褐色。
附近前来增援的派出所民警在看到谭华健的身份证照片时忽皱眉道:“是那个瘾君子啊,打气打嗨了吧?”
“他是瘾君子?”夏茗闻言走过去,严肃的表情吓了民警一跳,“什么毒品?有多久了?”
民警看到夏茗的证件后不由得对她肃然起敬。
青琴市最年轻的女刑警队长不是一般人能当上的,更何况她当上队长后的破案率远远甩开其他人。民警调出谭华健相关资料,同样正色道:“谭华健从去年年初开始吸食笑气,有几次吸到神志不清醒还闹出了不少事。”
同民警简单交流了解谭华健的信息后,夏茗与姜皓月重新返回酒店房间。
一推门便有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方才干净整洁的房间里此时已是血迹斑斑。
“去调楼道监控。”夏茗侧脸对姜皓月说道,自己则戴好手套在房间里检查着。
房间的整体陈设同她刚来时相比并无变化,夏茗走到阳台往楼下看了一眼,又比量着阳台护栏的整体高度。
夏茗想,谭华健虽然体型偏瘦,但身高足有一米九,能捅死他并将尸体从楼上抛下去的凶手,多半是个男性。
正想着,姜皓月忽然拿着优盘走进来,神色有些异样:“夏队,我看过监控了,从咱们走后,谭华健的房间便没有人进出。隔壁的几个房间我也都查过了,没有问题。”
夏茗听完这话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先找凶器吧。”
两人在谭华健的房间内搜找了好半天却一无所获。
看来这次多半又被江成抢了先。
清晨,两人回到专案组,安泊拄着拐杖正坐在门外长椅上,头发白了一半,仿佛在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苍海陪他在旁边坐着,见夏茗来了后将她拉倒一边,细声道:“安叔叔状态不太好,你们待会儿说起安妮的时候委婉点。”
夏茗从他高大身躯后看了安泊一眼,冲苍海点点头,忽问道:“你昨晚一直陪着安叔叔吗?”
苍海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安叔叔一宿没睡,我怕他出什么事就和我爸一起待在安家。对了,你昨天问我谭华健的事,他到底怎么了,有嫌疑?”
看着苍海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夏茗低头笑了笑然后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脸:“这个还不好说,谭华健死了。”
夏茗看着苍海脸上的表情从好奇变成错愕最后哑口无言。
正在腻歪时,专案组其他成员已经到了,大家在办公桌前坐下,安泊忽然抬起头看向夏茗,神色哀伤:“夏警官,你们不用避讳我,我只要一个真相。”
夏茗听了这话刚想开口安抚他,焦郊好死不死的突然道:“叔叔,我是本起案件的法医焦郊,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就直言了,安妮她真的是您的亲生女儿吗?”
原本夏茗有些不满焦郊抢着发言,正欲打断他时却听他径直询问安妮与安泊之间的血缘关系,这下专案组所有人都将目光齐齐射向安泊,而安泊在听了这句话后脸上的皱纹像八级地震似的颤抖着:“什么?”
焦郊将包中的资料一份份拿出来摆在他面前:“叔叔,我没有别的意思,您没有结过婚……”
安泊神色放缓,眼神落在面前的资料上,逐渐陷入回忆:
“安妮的母亲当年从乡下来我家厂子打工,我们认识没多久就开始谈恋爱。后来安妮她妈妈怀了孕,但那段时间我爸身体不太好,我当时年轻,觉得安妮妈妈家里条件不行,如果娶她会影响我跟大哥二哥争家产。所以我就把安妮妈妈送回乡下去,大概过了一年多,我分好家产去找她,结果知道安妮妈妈难产去世,妮妮也差点没活下来。后来我就带着安妮回城里,给她上了户口,为了妮妮,我一直没再结婚……”
话说完,安泊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种哀伤的氛围所笼罩,一时间办公室内鸦雀无声。
与其他人的低落不同,焦郊给同样面无表情的夏茗发了一条信息,而夏茗看完这条信息后冲他点点头。
“叔叔,按程序我们需要采集您和苍海的指纹和DNA,还请您配合。”夏茗话音刚落,焦郊默契地走到安泊身边开始采集。
轮到苍海时,他沾了印泥刚要按指纹,门外忽然闯进来一个人。
这人蓬头垢面,衣服泥泞不堪,**在外的皮肤一片青紫,不知道还以为他刚刚掉进沟里了。
“季辰?!”苍海一眼就认出了这人,赶忙上前扶住他。
夏茗眉头一皱,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季辰伸出手抓住苍海,“啊啊”叫了两声,伸手指着安泊,怒目圆睁,紧接着一口气没提上来晕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众人,大家手忙脚乱地将季辰送去就医,苍海忽然接到电话说公司出了事,急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专案组办公室顿时只剩下秦凯与夏茗两人。
“夏队,你觉不觉得从安妮死亡开始,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远远出乎我们意料。江成说要惩罚凶手,而且是建立在同我们合作的基础上的,可照现在事情的发展趋势来看,我们已经完全落了下风。”秦凯扶了扶眼镜,眉头紧锁。
而夏茗对着桌子上的资料,同样百思不得解。
她知道安妮这起案子极有可能会牵扯出许多庞杂旧事,也做好了同江成正面交锋的准备。她原本以为随着专案组查案的逐渐深入,那些被掩埋在过去的丑恶与肮脏会随之水落石出,然而从昨天晚上谭华健离奇死亡开始,一切便不受控制了。
“对了,我让你去找季辰聊聊,你聊出什么来了?”夏茗翻了翻桌上的资料,心里莫名一阵烦躁,转头对安然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的秦凯道。
秦凯并未改变坐姿,伸手从包中摸出笔记本,哗啦哗啦翻过几页:“季辰这个人心思比较深沉,昨晚我和他在安家聊了几句,怎么说呢,在聊起和安妮谈恋爱时候的一些细节时,他的语气和表现有些敷衍,不知道是在敷衍我还是敷衍他们的感情。至于他晚上的行动轨迹,他自己交代七点半同你聊完天后一直在大厅和宾客聊天,这一点他应该没有撒谎。”
夏茗将一些要点记录下来,直言不讳道:“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季辰对安妮的感情可能并不是爱情,起码不全是。”
与夏茗料想中的吃惊与质疑不同,秦凯只是淡淡道:“夏队,你真以为像他们这种豪门有钱人之间,真的会因为爱情结婚吗?”
夏茗心神一颤,知道秦凯想说什么,但还是坚持道:“怎么就不能,哪怕季辰对待安妮不是爱,起码安妮对他是一片真心。”
“真心不真心,只有他们自己才最清楚。”秦凯站起身,将衣领整理好往门外走去,“你别忘了,安妮长期在服用抗抑郁药物。”
办公室内空空****,夏茗又恢复了往日严肃冷漠的表情,即便此时她内心正在经历山崩海啸般的震动,但仍然喜怒不形于色。
尸检室,谭华健的尸体盖着白布放在解剖台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尸臭混杂的奇怪味道。
青白色的灯光照亮屋内的每一个角落,这里是世界上最接近真相的地方。
焦郊在尸检室里放了一张逍遥椅,旁边还搁着小茶几和茶壶,此刻他正躺在逍遥椅上,一把老式蒲扇盖住脸,发出震天呼噜声。
夏茗走进门看到这幅情景并不觉得奇怪,她没有搭理焦郊,而是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看了几眼,仔细观察着他胸口的伤口。
并不规则的圆形伤口,周边皮肉有明显的撕裂痕迹。
像是刀捅进去后,又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嗯……夏队,你来了。”焦郊睡眼惺忪的拿下蒲扇,看到夏茗站在解剖台前观察尸体,他忽然一蹦三尺高,“我马上验尸!”
顶着夏茗冷淡的目光,焦郊哆哆嗦嗦戴上手套开始验尸。
夏茗坐在逍遥椅上,摇摇晃晃间不由得开始犯困,她站起身走到焦郊身边:“回头把椅子换了。”
焦郊忙不迭地点头,小心翼翼地打开尸体腹腔,在检查胃部时,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其精彩。
他从谭华健尸体的胃中,掏出了一个防水袋,里面装着一张薄薄的纸:
“夏茗,我是江成的同谋,我对他口中无所不能的夏队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此我选择私自行动,谭华健的尸体就是我的挑战书。同为女人,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请你在27号前抓住我,否则我就会死在江成手下,而在那之前,我一定会拉苍海陪葬。满心期待的,江成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