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归于好(new)
江成月点点头。
江成月道:“儿臣有罪,辜负了父皇的期许。”
皇帝最后只得叹了口气。许久之后,他道:“你自小身子骨弱……罢了……寿陵这一片漩涡也着实不适合你。”
江成月看着自己的便宜爹,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朝中目前什么情势,他并非完全不知的,自然明白就这么把便宜老爹丢下,他独自一人得面对怎么巨大的压力才能保自己这个最受宠却也是最不肖的子孙纨绔一世,只做个富贵闲人远离纷争。
江成月无法,只得又给他便宜老爹磕了几个头。生前所未能体会过的父爱如山,却不曾想是借着李云宸好好体会了一把,老实说他甚至都有那么几分嫉妒起李云宸有这样一个爹来。
想来,他能为这个便宜爹做的,也就只有尽心尽力保他所宠爱的那个真正的长子魂魄完全,能有个正常投胎转世的机会,而不是为奸佞所害,至此魂消魄散了吧……
若是他们真有缘……下一世能重新再做回父子也说不定。
……
江成月没敢亲自去临泉宫,而是着人去通知了一声李云珩,自己准备回齐峘山的时间,并询问了一番他的意见。
若是他想要就此留在寿陵,江成月同自家皇帝老爹沟通过,是也无不可的。结果,果不其然地,李云珩同他一样,选择了回齐峘山修行。
……
这一日临行之时,江成月特意挑了个他皇帝老爹忙着政事无暇来送的时间,他只是带着人在他父皇殿外朝着殿中之人拜别了一番,便起身而去。江成月此生最讨厌的事便是离别,本就是凄苦酸楚的一件事,还要搞得郑重其事的话……岂不是自己找虐?他更喜欢悄无声息而去,总给人一种随时随地他也会这般悄无声息地回来之感,更自在随心。
在车辇外见到李云珩之时,江成月很有些尴尬。
“皇兄。”李云珩一礼,神色如常。
江成月只得僵硬地点点头,干笑着说:“正好,也差不多是时候了,走吧走吧。”
李云珩点一点头,便随着江成月登车。
静默的车厢里只能听见车轮“咕噜咕噜”地滚动和车外车夫喝马声、随行侍卫的马蹄声、寿陵城外行人的喧嚣,两位皇子闷在车里,彼此都不说话。
还好江成月早想到了这场景,装模作样地摸出了一本书来看,稍微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氛围。他低头盯着书页,也不敢抬头去看李云珩,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手里的书半页纸也没翻过,倒是头一点一点地开始打起瞌睡来。
他亦觉晓这样的姿态有点儿难看,但是打瞌睡这件事嘛,实则是并不是用毅力可以相抗的。不知过了多久他头一晃,差点儿一头嗑到地上去,皇储殿下也一下子从睡梦中被惊醒了。他偷偷瞥了眼李云珩,还好没看着这边,江成月这才稍稍安了安心,假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直起腰,换了个姿势又一本正经假装看书。
忽然,手中的书册被对坐的人给从手中轻轻抽走了。江成月抬头对上李云珩平静无波的脸。他淡然道:“在车里面看久了伤眼睛。”
“呃……哦……”书被李云珩收走,江成月又尴尬起来,手足无措了半晌,干脆转而学起李云珩,扭头也看向窗外的景色,他便伸手撩开了帘子。
“皇兄……”
“嗯?”他回头看向李云珩。
李云珩似乎有些紧张,顿了顿,微微抿了抿唇,问道:“皇兄可是……生我的气了?”
江成月一惊,急忙摇头道:“没没没……阿珩,你,你别多想。”江成月忽一想,自己从那天被他赶下了床之后,确实是一连好些天都没去纠缠他,嗯……这情形倒的确像是在赌气。
我没生你的气,只不过意**了你一下觉得没脸见你而已。当然这个原因,江成月是没法解释给他听的。
李云珩只是静静看着他,那神情摆明了不信。
忽见他脸上又露出那样一番凄楚和孤寂,倒好像是受尽了委屈一般,江成月着急忙慌地伸手去握住了人家的手,解释道:“阿珩……皇兄真的没有生气,只是……只是最近两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懒得出门,一直窝在宫里头。”江成月想了半天总算是想了个合理的解释。
说到了身体不舒服,李云珩自然也是知道的,可是在宫里皇储殿下不接见,他即便想去探望他也不得见。李云珩索性紧紧抓住他的手,顺势起身坐到他那头,将他身上打了一番瞌睡松垮下来的披风紧了紧,亲昵地拍了拍自己的肩,温和地微笑道:“给皇兄靠。”
江成月复见他孩子气地又对他撒起娇来,这几日集聚的疏远和委屈一扫而尽,心里头又开始暖暖地升腾出丝丝甜,干脆也待他像个小孩一般,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多谢阿珩!”说着不客气地靠在他肩上,释放了身体的力道,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当真睡了起来。
闭上眼睛他还在想,真是没救了,不管怎么告知自己保持距离,调戏孩子这种事还真是容易上瘾。反正回凌霄殿是修习,没有寿陵那些复杂的人和事,就只有他和阿珩相依为命……起码等阿珩长大了吧。等他知晓了什么是情爱……或许会自己跟他保持距离,又或者被他察觉出……
他本就昏昏欲睡,和李云珩和解了之后,心中更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浑身轻松起来,于是很快当真沉入了甜美的梦乡。
江成月作了一堆浮七乱八的梦,被一声巨响和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给惊醒了,他感到自己猛然撞到了什么,但是由于被人拥得紧紧的,身下有个暖暖软软的肉垫子,倒是一点也没察觉到疼痛,只是吓了一大跳。
他从李云珩的怀里默然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却见自己把李云珩压在身下,整个车厢都歪斜了,外面也是一片慌乱的喧闹。
李云珩的头磕在马车车厢的木壁上,神色有些凝重,一边紧紧拥着江成月一边抬头朝外面看去。江成月一惊忙问:“阿珩……你没事吧?”
李云珩微微摇了头道:“没事。”
车帘很快被人掀开,露出侍卫和马夫惊恐万状的脸,两人将车内的李云珩和江成月扶起,脸色惨白地和外面一众随侍跪成一片瑟瑟发抖道:“属下等该死!!叫两位殿下受惊了!!”
李云珩先行从歪了的车沿上跳下,伸手将身后的江成月扶了,江成月跃进他怀里,两人转而看了眼,原来是马车的车轮不知何故脱了一个去,半边车轴也在惯性被拖拽了一段后断了。
“啧啧。”江成月看了眼那车轴的惨状便知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不过,长途跋涉,木质车轮轴在颠簸中承受不住断了也是有的,只不过自己和李云珩正好倒霉赶上了。
瞥了眼跪地上抖成一片的众人,现下斥责他们缘何事先不检查好也是于事无补,他四下查看了一番,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走了多远了?”
紫衣内侍监急忙秉明道:“回殿下,出了寿陵已有好一段路了……前方不远处该是龙庚镇。车辇看来一时半会不能好,两位殿下要不,先移驾去镇子上歇息一番?”
江成月点点头,又看了眼天边将垂的暮色,料想今日很有可能得在龙庚镇留宿了,事不宜迟,只得对众人道:“也好……”
侍卫急忙让出了马,江成月和李云珩一人一骑骑了,带了部分人先行离去,留下部分守着等着一会儿修车。
江成月和李云珩出了宫都换下了那些会暴露身份绣有蟠龙纹的皇子袍,现下穿的都是便服,悄无声息入了镇子,行人也只道是寿陵出来的贵公子,姿容不凡,禁不住多看了好些眼。
几人择了间地段装潢都不错的客栈投了店,一众宫人和侍从围拥着两人,生怕再出点儿差漏,可真没命活了。江成月被他们草木皆兵的架势搞得有些烦,掩唇微微笑了笑道:“得了……低调点儿,这是怕人家不知道还是怎么的?都散了散了,自己去找间房间住,有事儿本殿……本公子自然会唤你们。”
众人道:“是。”这才依吩咐散了去。
江成月和李云珩入了房,两人的房间相邻,又临街朝阳,最最上等的上房。
江成月四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房间,还算满意,又见临街的窗关着,便起身去开了窗想要透透气,一开窗却发现,隔壁的李云珩也开了窗,正伏在窗前托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看着街对面那间宾客爆棚的茶楼,此时正传来一阵一阵哄笑叫好,夹杂着间或一阵乐器欢闹的乐声,隐隐好像还有说书人穿透性极强的嗓音……
江成月见他私下一个人时才会露出的这番真正属于一个少年人对于新生事物的好奇和期盼,不由地心中一动。
“咳咳……阿珩。”他轻轻咳了下,引起他的注意。
李云珩一惊,扭头看到他,显示出几分尴尬,仿佛不该叫自家皇兄看到自己看着对街发呆的傻样儿,低声唤道:“皇兄。”
江成月一笑,对对面那家茶楼稍稍一撇头,笑道:“皇兄饿啦,正好,我们去对街那家吃点茶点如何?”
李云珩有些犹豫,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向江成月。江成月顷刻懂了,那群贯来小题大做的宫人侍卫们不会同意的。
江成月道:“看我的。”语毕,他回了身打开房门,伸手招了招站在楼梯口守着随时待侍的宫人低声吩咐道,“本殿下乏了,先行睡下了,晚膳不用,不得来扰……”
宫人们有些为难:“殿下这……”
江成月不悦地凝了凝眉头:“嗯?”
迫于他的**威,两名宫人急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殿下先歇息一番,若是醒来饿了再招我们。”
江成月这才满意地昂起了头,又吩咐道:“五殿下近来修习关键,他未曾传召也不得去扰他!”
“是是是。”
江成月转回房间,关好门,自窗台跃入李云珩房间,李云珩被他吓了一跳。江成月笑道:“走吧?”
于是乎两位皇子殿下丢下一众宫人侍从,带了些银两偷溜了出去。江成月牵着李云珩一脸的兴奋。从入了李云宸的这具舍后,不,应当说是从西乾灭国之前,他就没有好好这般轻松惬意地逛过街,而且在一堆宫人侍卫的眼皮子低下溜出来,颇有点儿越狱成功的兴奋,更何况手里还牵着李云珩。
两人为防被寿陵跟过来的那些侍卫们看到,迅速地一窜,矮身进了对街的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