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恩爱两不疑
陈杰越随陈缉熙离开空桑前又去找过甘棠一次。
彼时甘棠正拿着玩具逗弄程琭,程琭睁着一双眼睛充满无奈地看着母亲,最后还是给面子地笑了笑,让甘棠高兴得狠狠在程琭脸上亲了一口,直说她儿子像她,笑起来特别好看。程渊伸手拍了拍甘棠的头,然后也在自家儿子的脸颊上落下一吻,这才听见门生说柴桑的陈管事求见。
甘棠叫绿竹把程琭抱走,自己跟着程渊出去见陈杰越。
陈杰越也没什么事要说,客套了半天只道自己要走了,特地前来告个别。甘棠没说什么,倒是知道陈杰越真实身份的程渊说了句保重。
临出门,陈杰越对程渊说:“好好对她。”
程渊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挑了挑眉:“自然。”
陈杰越也不在意,转而对甘棠说:“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不等甘棠拒绝的话出口,陈杰越已经消失在院落之中。
甘棠看着陈杰越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侧身看见程渊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便把人抱住在嘴角亲了一口,又在程渊怀里蹭了蹭,没等程渊的火彻底起来把她抱到榻上,就小跑着去找程琭,嘴里嚷嚷着“说什么今儿也要让琭儿开口叫娘”。
程渊的双臂还张开着,他低头看看怀里空****的空气,无奈地朝房中走去。
——*——
时光过得飞快,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几个年头就悄然流逝。
这年春分,甘棠诞下了她和程渊的第二个孩子。
孩子来得猝不及防,最先意识到的甘棠又是欣喜又是担忧,毕竟生程琭时遭遇意外,程渊懊恼了许久,坚持再不要第二个孩子。这几年她也没少和程渊商量,但程渊始终不肯让步。既然现在她有了这个孩子,那便是天意,要好好待它。
甘棠小心翼翼地藏了半个多月,说什么也不让程渊碰她,还整日找借口让程渊多去帮程澹分担,自己在程渊回来之前就上床休息,搞得程渊以为甘棠怎么了,差点儿就提着剑去找陈杰越。直到甘棠开始有孕早期反应,甘棠才将有孩子的事告诉程渊。
程渊又是忧又是恼,忧甘棠的身体,恼自己竟然一点儿没发现;其中还掺杂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欣喜。
好在这孩子听话,不论是怀他的时候,还是生他的时候,都没添什么麻烦,顺顺利利地就来到这世上。
程渊抱着孩子给甘棠看,程琭也扒着看。
甘棠说还以为能给琭儿添个妹妹,程渊说都好,程琭在弟弟额头亲了一口,说弟弟最好。甘棠就逗程琭说琭儿喜不喜欢弟弟呀,程琭说喜欢。甘棠又说那琭儿是喜欢弟弟还是喜欢母亲,程琭说都喜欢,甘棠委屈巴巴地噘着嘴说可是琭儿只亲弟弟都没有亲母亲,于是程琭赶忙亲了甘棠的脸颊,说琭儿喜欢母亲。
晚上甘棠躺在程渊怀里,程渊一会儿亲一下脸颊,一会儿又亲一下嘴角,搞得甘棠无所适从。最后甘棠实在受不了了,两只手捧住程渊的脸问:“你怎么了?”
程渊将甘棠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说:“父亲也喜欢母亲。”
甘棠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程三公子这是吃味了,因而笑道:“鱼哥哥愈发出息了,竟然连自己儿子的醋都要吃。”
程渊也不申辩,照着甘棠的唇又吻了下去。
两人越吻越深,吻得难舍难分,快要擦枪走火的时候程渊把脸埋在了甘棠的肩颈处,喘了半天粗气。
缓过来的程渊只敢松松地搂着甘棠,甘棠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鱼哥哥,你这样憋着不会难受吗?”
程渊闻言又要吻下去,甘棠伸手捂住程渊的嘴,说:“我错了,我不说了。”
程渊深深看了甘棠一眼,轻轻吻了甘棠的掌心。
甘棠将手放下,又抱住程渊说:“要不要我帮你去打些凉水?”
程渊暗叹口气,说:“你别乱动。”
于是甘棠便不敢再动,任由程渊的怀抱将她禁锢。
半晌,甘棠听见程渊的心跳终于恢复往日的频率,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程渊问:“怎么了?”
甘棠狠狠在程渊唇上吻了一下,说:“我好爱你啊,夫君。”
程渊最听不得甘棠唤他“夫君”,尤其是行|房|事的时候,一旦甘棠说出这两个字,程渊所有的理智就会在一瞬间**然无存。
程渊看着甘棠清亮的眼眸和嘴角的坏笑,倾身覆下的时候想自己说什么也得好好整治这个小坏蛋一番。
于是程三公子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最终还是释放了出来。
清理过后程渊又把甘棠揽到自己怀里,在甘棠额间落下一吻:“娘子,辛苦了。”
甘棠失笑,笑得开心了才问程渊说:“给弟弟取名了吗?”
“叫‘程珞’,好吗?”
甘棠一愣:“倒是不知道你喜欢哪个。”
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
程渊说:“你不喜欢就换。”
甘棠笑:“挺好的,就叫珞儿吧。”
不管你们两个是君子如玉,还是平凡如石,父亲母亲都爱你们。
“嗯。”
——*——
六月底的时候,程氏为小程二公子办了百日宴,说是不大办,最后还是来了不少人。
程渊皱着眉说如此奢靡着实不当,程澹说近来祖母身子总是不适,能有件喜事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也没什么不好。
陈杰越也跟着陈缉熙来到了空桑,上次见陈杰越还是一年前的堂庭问道大会。一年过去了,甘棠和程渊又多了一个宝宝,陈杰越倒是还没有什么变化,或者不如说,这么些年他一直都没什么变化。
自几年前陈杰越和甘棠长谈过一次,他便再没有打扰过甘棠和程渊的生活,有时甘棠午夜梦回,甚至觉得陈杰越那句“我要抢走你”是她记忆的偏差。
但陈杰越也不算全无行动,至少逢年过节,总会派人给甘棠送些礼物。
甘棠怕程渊误会,一开始陈杰越送来什么甘棠都会退回去,但陈杰越就会派人再送来,还声称甘棠不收的话他就亲自来送。甘棠无奈,只得收下,然后丢在一旁。后来还是程渊说自己不会介意,甘棠才会将东西拆开来看。尽管如此,甘棠还是会借口自己忙着这忙着那,要程渊替她拆礼物,连读信都不会避开程渊。
程渊虽然生气陈杰越惦记着自家夫人,特别是他当时离开空桑留下的那一句“要守着甘棠”,但见自家夫人一副坦坦****,心里只有他一个的模样,又叫他觉得自己这气来得莫名其妙。
若说陈杰越没什么变化,他现在的宗主可就不一样了。
这些年来,陈缉熙的手腕是越来越强硬,柴桑陈氏也在他的带领下越来越好,陈缉熙的野心自然也愈发引人注目。
经伐周一战后,仙门仅存的四大家族是子桐李氏、空桑程氏、堂庭杨氏与宜苏向氏,后来柴桑陈氏重建,也勉强算是进入了五大氏族。而在这五大家族中,程氏与杨氏、向氏皆有秦晋之好,独立李氏与陈氏,是故陈缉熙选择接近李氏也不难猜测。
尽管陈缉熙明显在割裂五大家族,但陈杰越对此并不甚在意——只要有人在,权利的欲望就不会消减,即使不是陈缉熙,也会有别人如此行事,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何况这种表面上的结盟并不能带给仙门怎样的动**。
真正叫陈杰越担心的是承逸。他总觉得承逸不会是无缘无故消失,也不是没有想过承逸可能被陈缉熙带走,但无论是他对陈缉熙的试探,还是陈缉熙这两年的行动,似乎都暗示着陈缉熙对承逸还有承逸知道的事情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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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过后,陈杰越找过甘棠一次,甘棠先是推脱自己有事,等到愿意见陈杰越的时候,出现在陈杰越面前的就是甘棠夫妻二人了。
陈杰越见到程渊的时候笑了笑,甘棠问他笑什么,陈杰越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在空桑的那个七夕。甘棠没再说话,叫绿竹端来了茶点之后,说坐吧。
陈杰越虽然从程渊的冰块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但心里明白自己在这里那家伙不可能高兴,于是也不着急,竟扯些七七八八没用的闲话说。
程渊对于陈杰越这一举动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坐在一旁看他的书,倒是甘棠嫌烦,说你要是来唠家常的出门左转不送,姑奶奶可没那闲工夫伺候你,我屋里两个小宝贝儿还等着我陪他们玩呢。
听到这话的陈杰越明显在程渊脸上瞥见了上扬的嘴角,“啧”了一声,说怎么别人做了母亲就越来越有耐心,到你这里就变成脾气越来越差,还说你可别把责任推给孩子,他就没见过比琭儿还乖的孩子。
陈杰越这话说得不错,程琭除了比程渊面部表情丰富些、长相十成十随了甘棠外,其他简直和程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连帮着照顾的嬷嬷们都说自己带过不少孩子,小程公子这么乖巧的还是头一回见。
程琭小时候喜欢黏着甘棠,这两年也好多了,虽然还只是个小蹦豆,但总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行得正坐得端,倒是甘棠见程琭不那么爱黏着自己心里变得失落落的。不过好在程琭懂事,话虽然不多,做得却多,采束花、画幅画、写张字送给母亲都是常有的事。
甘棠有时牵着程渊的手靠在他肩头的时候就会想这可真是亲父子俩,就是父亲便宜了她,不知道儿子回头会便宜哪家的小姐。
不等甘棠对陈杰越的话有所表示,程渊闻言倒是先笑了出来——他知道甘棠和周凌的交情为何不错,平心而论,若非家族原因,他也很愿意和周凌做朋友,毕竟周凌这人是真的很有趣。
甘棠听见程渊的笑声挥着拳头就去了——程渊和甘棠成亲后变得越来越爱笑,甘棠对此很是高兴,甚至还有点儿小得意,但是这并不代表自家夫君嘲笑她她还能忍啊。
程渊眼疾手快的握住甘棠挥舞着的小拳头,然后轻轻在上面落下一吻。
一旁的陈杰越见状咳了一声,然后暗自翻了个白眼。
甘棠看都没看他,只说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可以走了。
陈杰越又“啧”了一声,然后摇摇头开始和甘棠说正事。
陈杰越没有提陈缉熙与子桐李氏宗主李哲成之间密切的来往,其实只要陈缉熙的野心不会伤害到甘棠,他也不在乎陈缉熙做什么。
陈杰越告诉甘棠说他依旧没有承逸的消息,其实不止陈杰越,这些年程渊和向敦旷也一直派人暗地里寻找承逸,皆是没有音讯。甘棠说别太担心,也许承逸已经死了。
话虽这么说,但陈杰越和甘棠都知道,承逸已死的可能性不大。
这时程琭从内室走出,朝甘棠和程渊行了一礼,又对陈杰越行礼。
甘棠问他功课都完成了吗,小程琭拿着书本递给甘棠,说是。
甘棠指了指程渊,程琭便将自己的功课递给程渊,程渊看过后说最后几段有些潦草,重做。
甘棠抢过程琭的课业,翻到程渊说潦草的地方,皱了皱眉,心道这哪里算得上潦草,但想着程渊怕她溺爱孩子,早就约定好,琭儿珞儿的功课由程渊负责,便不再多言,只问程琭说是不是弟弟醒了。
程琭接过自己的功课,想着最后弟弟醒了想和弟弟玩,确实没有用心做,红着脸先道琭儿这就回去重做,又道弟弟醒了。
甘棠点了点儿子的鼻尖,说要不先和弟弟玩会儿再重做吧,又让满面无奈的程渊一起去看看,说自己等会儿就过去。
程渊带着程琭回了内室,陈杰越说琭儿出落得愈发水灵儿了,甘棠笑着说你那是形容姑娘的话。
陈杰越点点头,又问甘棠现在这个情况想怎么办。甘棠叹了口气,说连素姨都不记恨承逸,自己又何必在意,只要承逸不会伤害她的琭儿珞儿,承逸是生是死、人在何处,与她也没有干系。
陈杰越说话虽如此,但你也要小心,你的身份是旁人刺向向氏和程氏最好的刀。
距离神魔大战已经过去了三十年,虽然世事变迁往事难追,但依旧是人们上好的谈资。
不论是仙门还是普通百姓,都认定了那一场几乎灭了两族的悲剧是由魔族挑衅引起的。最广为流传的一个版本是魔族当年要意欲称霸六界,在降服妖界后便要对人族动手,是神族不满魔族的所作所为,又衡量人族根本没有力量抗衡魔族,才出兵对抗。
然而真正有野心的不是魔君,是神君。所谓降服妖界更是无中生有,只不过是魔君与妖君相交甚好,两族之间能称上一句有求必应罢了。
三十年前,神界发展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仙界、人界皆以神君的话马首是瞻,冥界又一向会打哈哈,是故当时的神君颇为自满,认为一统六界是顺势而为、民心所向。魔界作为神界一直以来的死敌,自然首当其冲沦为炮灰。
但神君高估了神族的能力。
虽然人、仙尊神,但人族的力量微乎其微,那群仙人又一向明哲保身,更不用提在神魔之间左右逢源的冥界了。是故当神族与魔族开始交战的时候,魔族有妖族相助,神族却是孤立无援,即使神族一片欣欣向荣之态,也还是没有能力一口气打压下两个大族。
但神君不想放弃,他发动了最后一次战役,试图踏平妖、魔两界,却惹恼了天道。
天道独立于六界之外,自是闲云野鹤,却一直维持着六界的平衡。所谓平衡,便该是相互制约相敬如宾,不能是大动干戈,也不该是亲如手足。
于是,在神魔的最后一次战役中,天道从中干涉——神君和魔君当场毙命,妖君和妖族众人被封印在妖界。
素衣在神魔大战后回过魔界一趟,她告诉甘棠魔族除了贵族大多死去,其他几乎所有的魔族百姓都陷入了沉睡,想来神族也是一样。
然而这些事情外人如何知道?
人族不过是凭借着揣度猜测以及过往对神族无条件的信服而相信着神族的覆灭是魔族的过失罢了。若是被外界知道宜苏向氏的二小姐、空桑程氏的三夫人竟是魔君的女儿,还不知要掀起怎样的腥风血浪。
甘棠又叹了口气,然后笑着说倒也不必那么悲观,人总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即使她真的是个大魔头,有两大世家护着她,那些小门小户的难不成还真敢把她怎么样?顶多背地里骂几句,根本伤不了她分毫。
陈杰越刚要说话,甘棠又打断他说除非真的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否则谁不是看眼前的利益,恩威并济软硬兼施就可以解决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问题;又说至于仇恨就更不值得挂齿了,她当初动手都是灭人全族,哪里能留得下人来。
陈杰越看着她,半晌后说总之你多留心,我也会替你注意着。
甘棠道谢,陈杰越说不用,说自己说过了要守着她的。甘棠没接话,陈杰越又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
临走的时候甘棠说自己其实更希望他能作为陈杰越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幸福。陈杰越笑了笑,又提醒甘棠留意承逸,说此人绝对是个祸害。甘棠说放心吧,自己心里有数。见陈杰越还要再讲,甘棠说自己现在不仅仅是甘棠,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就算不想着自己,也要保护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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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陈杰越之后,甘棠回到内室,程渊正抱着程珞指点程琭的功课,见甘棠进来便问:“他走了?”
甘棠将食指放在唇前,示意程渊去看怀里的程珞,这才发现小珞儿又睡着了。
程渊压低了声音说:“玩累了。”
甘棠点点头,走过去轻轻捏了捏程珞的脸颊。大约是感受到被人触碰,小程珞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甘棠看着自己团子般的儿子,脸上挂起宠溺的笑。
甘棠又看向程琭,见程琭专心致志的做功课,完全没有关注自己在做什么,便悄悄在程渊脸上落下一吻,然后走到程琭身边,拍了拍大儿子的头。
程渊看着甘棠一系列的动作,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初夏的阳光从树叶的罅隙中穿过,打在这一家四口的身上,显得和煦而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