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一生只爱一个人吗
“不用了。”林熹朝拒绝了对方投递过来的可以直接享用的成果，交白卷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周秦时顿了一顿，默默收回试卷，原本以为林熹朝心情糟糕到试卷都不想做，所以才破天荒地主动将试卷给她抄，可是，她居然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居然并不觉得生气，只是有些疑惑，还有一点点的心慌。
为什么呢？
为什么林熹朝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
是不是昨天的举动吓到她了？
还是她不喜欢那个相机？
“有需要再找我。”终于，他收回了试卷，略带无奈地说了一句。
林熹朝僵硬地点了一下头，真的，这样的自己太令人讨厌了。
下课铃声响起来，数学老师进来吩咐第一排的组长收试卷。
组长看到林熹朝试卷上的空白，虽然知道林熹朝成绩一般，但是一般到一个大题都做没有做完也不可能，她又是佩服又是诧异：“林熹朝，你真有勇气！”
勇气么？
她的勇气大概只敢花在这样的小事上吧。
林熹朝扯扯嘴角对她笑笑。
试卷收完，又是圣诞节，教室里比平时还要热闹几分，有人开了复读机的外放播放最近流行的歌曲，还有人折了纸飞机在教室里扔过来扔过去。
四组最后一排，却安静得有些诡异了，诡异得好像张开了一圈名为“闲人勿扰”的结界，夏十七路过时想像往常一样和林熹朝随意聊几句，但还未靠近，便被这无形的诡异气场驱使着双腿向前去到了孙静和叶妃潇座位旁。
就连满教室乱飞的纸飞机也识趣地没有打破结界飞进来。
林熹朝将椅子挪近窗边，好像离周秦时尽可能地远一点，自己乱如麻的心情就会好一点一样。
挎包随着她的动作从椅子背滑落，林熹朝把它从地上捡起来挂回去，这才想起来里面还有个专门为周秦时挑选的礼物。
林熹朝轻叹一口气，坐直，看了一眼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扭头转向周秦时。
周秦时正在专注地做着完形填空，林熹朝等他勾完最后一题，轻声道：“有空吗？”
听到她的声音，周秦时心里同时涌起一股淡淡的难以言表的喜悦，林熹朝还是和他说话的。
他克制着欢欣，点头道：“有空，怎么了？”
“我有一个比我大的朋友……”林熹朝顿了顿，思考着措辞，这么说会不会被认为“我的朋友就是我本人系列”？
应该不会吧。
“嗯？”周秦时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
“她喜欢了一个人很多年很多年，但是那个人并不知道。”林熹朝不疾不徐地说道，神情淡然，好像真的是在讲一个朋友，“那个人和他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子结婚了，你说，如果时光重来，我这个朋友还要去喜欢那个人吗？”
她的朋友？
“咳咳。”周秦时捂嘴咳嗽了两声，这样的话题，林熹朝第一次和他谈，而且年龄大到已经谈婚论嫁的人，周秦时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那个人是自己。
所以让林熹朝心情不好的原因是这个吗？是因为她的朋友心情不好所以她心情也不好？
但是对于感情的事情，他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不知道能否给出最好的建议。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如果知道结局，何必飞蛾扑火。你可以劝你的朋友想开一点吧。”
“飞蛾扑火吗？”林熹朝怆然一笑，想象自己变成了一只硕大的飞蛾而周秦时变成了一团火焰，她没头没脑地冲过去，然后化为了灰烬。
“那，如果你是那个人，如果你还没有和那个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如果你知道有这样一个人默默喜欢了你很多年，那你会考虑这个人吗？”
周秦时并不擅长讨论这样的两性情感问题，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不会。”
他的神情坚定，不容置疑。
林熹朝声音微颤，竭力不让自己哽咽：“为什么？”
周秦时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正面对着林熹朝，用着坚定不移的口吻说道：“如果我有喜欢的女孩子，我一定会喜欢她一辈子。”
看着对面的女孩，周秦时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对，要喜欢她一辈子。
一辈子，就这样从这个未经太多世事的少年口中说了出来，少年时的承诺大多不经推敲，可周秦时的话，如果那个人是周秦时的话，林熹朝毫不怀疑地相信，如果他认定了一个人，那一定就是一辈子。
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呢，她都亲眼目睹了很多年后的他和林滟滟依然在一起。
那她怎么办呢？她还能怎么办。
林熹朝终于别过了头，在别过头之前，她听见自己悲戚的声音——
“你会得偿所愿的。”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最后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是你一直喜欢的林滟滟啊。
教室里依然闹闹哄哄的，衬得他们这一角更加安静。
周秦时反复咀嚼方才的对话，确信自己只是如实表达自己的观点，应该没有不妥当的地方，但是看林熹朝的样子，情绪依旧低落得可怕。
“昨天的试卷，还有今天英语老师和化学老师布置的作业，明天要交。”周秦时将试卷和自己的作业本递给林熹朝，怕她因为朋友的事情太难过，随便扯了一个话题说起来。
“好，谢谢。”林熹朝接过来放在书上面。
“这是今天老师讲的内容，我做的笔记，你有空可以看看。”
“嗯。”
“还有你桌子里面后来又有两个女生拿了苹果给你，她们在里面夹了纸条。”
“好的。”
他们两个人向来都是林熹朝话多周秦时话少，今天却反了过来。
周秦时明显感觉到林熹朝现在的状态和几分钟以前又有了区别，她忽然变得格外的平静。
平静得好像，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好像心如死灰了一般。
这个词在周秦时脑海中闪过，吓了他自己一跳，有这么夸张吗？
飞机终于打破了结界，飞进来，落在了林熹朝和周秦时课桌的中央。
有同学大声吆喝：“林熹朝，把飞机飞出来！”
往常，林熹朝也一定会捡起纸飞机用力地投出去，然后大声说：“再飞到我们这里来恕不奉还啊！”
可是现在，她一动也不动，就好像与外界隔绝了一般。
“怎么回事啊，周秦时，飞机掉没有掉你们那里啊？配合配合撒！”
周秦时拈起飞机，伸手一掷，飞机飞向了别处。
再看林熹朝，好像是飞快拿手抹了一下眼角。
这样异常的林熹朝，从未展示过她的脆弱的林熹朝，周秦时心神一跳，难道？难道林熹朝那个朋友是她自己，而那个人是大她几岁的大哥哥什么的？
这样一想，周秦时惊出一身冷汗。
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就算真的是林熹朝本人，那个人也要结婚了，对他构不成威胁。
只是，喜欢了很多年吗？
林熹朝居然早就有了喜欢很久的人吗？
周秦时有些嫉妒。
于是，他又说道：“你也别太难过，说不定她以后会遇见更合适的人。”比如我。
既然周秦时已经这样说了，林熹朝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纠结的必要，反正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说实话，你的相机不是捡的吧？”林熹朝问道。
周秦时被问得有些猝不及防，转念一想，说相机是捡的的确太不好，捡的东西林熹朝怎么用得安心？
周秦时很快修改了说辞：“不是捡的，你不是正好需要相机用吗？”
“谢啦，挺好用的。”确定了相机不是路边捡的，林熹朝也不纠结相机怎么来的了，她把模型拿出来，递给周秦时，语气淡然，“礼尚往来，送给你。”
周秦时微微讶异，瞳孔放大了几分，内心涌起一股欢喜，这是林熹朝专门送给他的礼物吗？看样子还是一个建筑模型，内心的欢喜又多了几分。
他正要伸手去接，却瞥到林熹朝脸上的表情是一派客客气气的模样，俨然透着一份疏离。
心里被惊喜包裹着，还是有一小块地方产生了疑虑，那么林熹朝为什么突然送礼物他？是因为相机吗？是因为不想欠他什么么？
林熹朝见他没接，有些气馁，为了买这个，还贴了生活费进去，不知道还能不能退。
想想退货也很麻烦，如果周秦时觉得这个模型还是有些好玩的收了最好，她便解释道：“虽然没有你送的相机值钱，但是这个模型很好玩的，你可以拼拼看……”
听到这句话，周秦时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想说他送相机给林熹朝纯粹只是为了让她早日拥有她所想要的，并不乞求她给予任何回报。
林熹朝看着外盒上的字，上面写着“享受DIY的乐趣，用三千块碎片拼凑一个小世界”，买的时候她看到这行字了吗？那时候她心里想着什么呢，她还想着周秦时要完成这个拼图就需要很多很多时间，花了这么多时间，往后对这个礼物都会印象深刻的吧，至少，周秦时会想到这个礼物是她送的。
多么特别。
才短短几个小时，她的心态已然翻转，如果中午没有遇到林滟滟，如果没有周秦时的那句“不会”，或许她会延续着昨晚的欣喜到现在将礼物高高兴兴地送给周秦时，你看我特意为你挑选的礼物哦。
可即便自己兴高采烈，周秦时的反应应该也不会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吧，因为不想花那么多时间在一个不特别的礼物上，又或者说，不想浪费时间在一个不特别的人身上，所以不想要。
早知道她就选一点简单的礼物了，她叹一口气，接着说道：“当然，如果你有兴趣拼的话。如果，你不喜欢，我下次再买别的……”
周秦时看见林熹朝眼神中的落寞，心尖微微一颤，他不该犹疑的，即便他的初心没有得到最准确的诠释，可是林熹朝在送给这个礼物给他的时候也是希望他收下的吧，他立即伸手取过模型：“我很有兴趣。”
手上一空，林熹朝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掌心，轻轻握紧，终于如释重负，就这样吧，就这样。
礼尚往来而已，还掉你送我相机的人情，再也不存在多余的感情和念想，就这样吧。
那些前尘往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就让它封存在另外一个时空吧。
这个时空的林熹朝，肯定会遇见更合适的人。
肯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