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典礼意外

李望再次整理制服，确定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瑕疵后，又端正坐姿，规规矩矩地坐在学生代表的位置上。他个子比同龄人高，五官也比一般人要深邃，开始时，还有不少同学猜测他是混血儿。平时他一双黑眸里似乎蕴含着无数情绪，显示出来的却只有淡漠。不过，此时他看上去还是有些紧张和焦虑，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整理仪表。

李望所就读的星扬中学，是当地最有名的中学之一。它有名，不单是因为学生的高考成绩突出，更是因为它的素质教育，或者更通俗地说，是它的“自由放任”。比如说，其他高中的毕业典礼都在高考前举办，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激励他们，让他们更好地迎接高考；而他们学校的毕业典礼，却是在高考结束一周后才举办。

因此，他们的毕业典礼也更加讲究。

“别那么拘谨啦，相信你自己，一定会是一次完美的演讲！”李望的同学、也是他的好朋友黄晓茹拍了拍他的肩膀。她长相有些一般，明明五官单独拎出来看很漂亮，尤其是那总是双充满了狡黠的褐色眼睛；凑在一起看，却是寻常无比。不过她胜在腿长身高，气质出众，只要略施粉黛，就绝对是一个气质型美女。

更重要的是，她各方面都很优秀，人也外向活泼，性格直爽，是不少人心目中的女神，也是本次毕业典礼的礼仪小姐之一。

黄晓茹此时本应站在舞台的侧边上，大概是因为典礼尚未正式开始，再加上她站的位置离李望不远，所以才偷偷跑过来为李望打气。不过最让李望诧异的是，黄晓茹明明踩着恨天高，走过来的时候却称得上是“健步如飞”。

李望正准备扭过头，与黄晓茹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有人凉凉地说道：“身为大家公认的优等生，当然要时时刻刻严格要求自己。何况，是为高中毕业典礼的发言做准备。李望你说对吗？”

讲话人正是赵云晟。此人相貌十分不起眼，但浑身上下却透着股桀骜不驯的味道。加上他个子高，成绩好，能力强，出手阔绰，是不少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其实，赵云晟开始与李望的关系还算不错，后来却莫名对李望产生了敌意，处处与李望针锋相对。

李望性格一向淡漠，平时也都不怎么在意这些，但次数多了，总会有点反应。何况，赵云晟又不是那些一开始就会刻意避开他的人。没错，在学校里，一个沉默寡言、性格淡漠、又有些自闭的人总是不太受人欢迎，尤其是他刚来这里的时候。虽然出色的外表可以给他加分，但很少有人，能真的忍受他一次次冷淡无比的反应。

从这点上看，赵云晟倒是和黄晓茹一样难得。毕竟一般人就算喜欢找茬，也不太会找李望这种人的茬。他实在是太冷淡了，冷淡到让人很难“享受”到找茬的成就感。

说起来，赵云晟也是学生代表的候选人之一，最后只以一票之差输给了李望。

不过，大概是因为赵云晟本人也十分优秀，学校居然会为他破例，给他安排了一个紧挨着李望的座位。而此时他突然开口，还是在黄晓茹面前，讽刺李望的意味简直不能再明显。

出乎赵云晟意料的是，李望只是冲他淡淡一笑，然后转过头，低声对黄晓茹说道：“典礼就快开始了，你还是赶紧过去吧。我没什么问题，只是有点紧张，这也在所难免。”

“你知道就好。不过在某种程度上，紧张也有利于你的发挥……好吧好吧，我先走啦，还有记住哦，不用理会某些自以为是、心胸狭窄的家伙。”注意到李望的眉头微微蹙起，黄晓茹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然后再次以令人惊诧的速度，“健步如飞”地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赵云晟没有得到李望的正面回复，原本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却在准备开口时，偶然注意到李望有些僵硬的坐姿。那是他从未在李望身上见过的僵硬。

“……星扬中学第XXXX届学生毕业典礼正式开始！”礼台上，主持人的声音终于响起。

李望的心却突然变得有些不安。他的双手无意识地紧握成拳，而自己却毫无所觉。

***

天已经全黑了，下午就开始的小雨却没停，反而从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变成中雨，空气也变得冰冷。

星扬中学的高中毕业典礼早已结束，大家也早就离开了礼堂。李望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固执地选择了留下。但现在，他却只能呆呆地，站在礼堂门口的屋檐下，看着穿着雨衣的负责人锁好了礼堂的大门。

李望听见那位大叔张口说了什么，似乎讲到了高中，讲到了回忆，讲到了未来，却只能机械地点点头。因为，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过，李望还是顺从地拿出了书包里的折叠伞，示意自己不需要对方好心的馈赠，对方这才离开。

与此同时，李望心中的不安感也越发强烈。他拼命安慰自己，他的养兄李希是刑警，可能是临时接到什么任务，也可能是遇到了堵车之类的情况……可是他心中的惶恐，却无论怎样都挥之不去。

明明，哥哥承诺过了，不管是遇到什么情况，这次的毕业典礼，他都会过来的啊……

明明，哥哥是最疼自己的，说过只要自己邀请，就会排除万难、准时过来的呀……

明明，哥哥能力那么强，即使遇到了堵车，也有办法及时赶到的啊……

雨越下越大，空气中那冰冷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又或许，那冰冷的不只是雨。李望从来都不知道，初夏的雨会如此冰冷彻骨。

正当李望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家中的电话。他心中的惶恐在此时达到了极点，任何形式的自我安慰都化成了泡沫——除非有要紧之事，家人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点，给在校的他打电话。

但或许，因为今天是毕业典礼，情况特殊？

说起来，要不是因为那件事，李望的养父母都是要出席本次毕业典礼的。

“小望，原本你妈是想先瞒着你的，但是……”一听见养父李耿飞那刻意压抑过的声音，李望就知道，家里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平时给他打电话的，都是养母周慧敏。只是，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

李希出了车祸，由于受伤严重，当场死亡。

李望的手机砰然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