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声
半个月后,追梦号重新启程。
海梦舟在三天前就回到了追梦号上,在这之前,他一直带领着船员们帮助岛民们清理废墟,收拾荒田,修建墓园。但他们终归不是岛上的人,剩下的只有靠岛民们自己慢慢打理和整顿。这是个重生的过程,尽管艰辛,却仍然拥有希望。似乎只要有希望,活下去就并不艰难。
至于大祭司,岛民们并没有为难于他,有时候死亡其实是一种解脱,而非赎罪,如今的他,脱下了祭司的袍服,加入到重建家园的队伍当中,他已年迈,但仍弯下腰拾捡荒地上的残骸,日复一日。他自从那日将真相说完后就再也没有开口,仿佛已决定用不辩驳的沉默姿态来接受所有的责难,用自己的行动赎自己的罪行,直至生命的尽头。
预真知望着那个腰背弯曲成小小一团的老人,他站得远,也不欲走近,当所有的假象被撕破,原来这就是他们之间最真实的距离,他是自己的仇人,同时也是自己的义父,不能接近,不能报复,那么就只有远离。
墓园外,有一个人正等着荷赛出来。
在大祭司讲出的那段真相中,也带出了荷赛祖父失踪的真相。
他的祖父自是先知的一员,被秘密送上提提岛,却又因反对实验而被灭口,岛民们在得知真相后,便决意为那几名先知筑坟立碑,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其实他们的尸体早在当时就已被扔进海中,荷赛就是想带也带不走,只好在临行之前去了一趟墓园,尽管很想对自己的祖父说些什么,只可惜对着空墓,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有些话也许不说他的祖父也会明白,兴许他冥冥之中找到了这座岛,就已离不开祖父的保佑。
等荷赛的人是阿里蓝,他也再也不是什么祭司,而是回归到一位普通的岛民。
“你不打算离开?”荷赛见到阿里蓝,却问。
“你真的要离开?”阿里蓝不回答,反问。
荷赛沉默片刻,笑着说:“多亏了你的帮助,我才能知道真相。”
阿里蓝也看着荷赛,半晌才道:“我把他当成自己的祖父,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你跟他有血缘关系。”
荷赛闻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阿里蓝对上荷赛满眼的疑问,便道:“那是我很小的时候,我是偷偷溜进去的,那里是禁地,现在我总算知道原来是先知们研究的地方,那时只是好奇,结果就被他捉住了,他告诉我乱闯禁地如果被人发现就糟糕了,不过他却没有说出去,而是把我偷偷送了回去。”
“他说我很像他的小孙子,也是一样调皮,充满了好奇心,总是闯进他的藏书室……”
荷赛静静听着,只觉得怀念不已。
“他应该是预料到了自己会被害,我们最后见面那次,他说他就要离开了,我问他离开去哪里?他说他回去找他的家人。”阿里蓝看着荷赛,说:“你也要回去,见你的家人,而我的家在这里。”
荷赛点头,忽地又笑了,道:“我以后再来看你,因为这里已经不再是提提岛了。”
阿里蓝闻言也笑了,回答:“一言为定。”
寄寓抱着一个盆栽上了船。
“小家伙,又是什么宝贝被你找到了?”海梦舟看他宝贝的样子,不禁打趣道。
“他叫小柚,是我的伙伴。”寄寓说着,却是走向了比他早一步登船的预真知,然后将盆栽递给了他。
预真知在接过盆栽的那一刻,眼泪忽然掉了下来,脸上却是笑着的,他把盆栽抱在了怀里,紧紧的。
“千金子呢?”寄寓四处看了看,问海梦舟。
“就等他了,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海梦舟咬着卷烟道。
“我去找他。”说着,寄寓又要下船。
海梦舟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拽了回来。
“别一会儿看不到他就着急,他又不是不认识路,都那么大一个人了,你放心吧,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是千金子说要你在船上等他的,我的话你不听,他的话你听不听?”海梦舟伸手揉了揉寄寓的头,忽地道:“咦,你好像又长高了。”
“有吗?”寄寓站直了,比了比自己和海梦舟的差距,苦着脸说:“哪有……”
“真的有……你之前不是才到我这里吗?”
“是吗……”
千金子上船的时候,见到的便是那一大一小在船头聊开的一幕。
阳光下寄寓的笑容毫无阴霾,尽管他经历了险些被活埋地底的经历,但对他而言似乎毫无影响,更没有后遗症,据他所说,他只是一直处于幻境之中,更结识了一名叫作“小柚”的伙伴,那人还是预真知的孪生兄弟……
“好好保护他,如果是你的话,也许真的能做得到。”耳边响起方才曾经的大祭司西王国的先知最后对他说的话。
千金子不置可否。
“西王国的人是不会放弃寻找神之岛的。”老人又说。
“我知道。”
“神木能吸引木氏一族族人,而该族之人能引来神之岛,因而巫师才会自焚,连尸身也不能留下。”
“原来如此。”
“那座岛的名字,叫绿雾岛。它的行踪飘渺,非木氏一族人不能得知它的下落。”
千金子想起初次见到的男人和尚不懂事的寄寓,那是十多年以前的事。那男人带着一具棺木,那里面据说有一具尸体。
绿雾岛出现的时候,男人带着孩子,两人乘坐在棺木之上,消失在绿雾弥漫的幽境里。
“只有他们,才能登上神之岛。”老人的声音打断了千金子的回忆:“神木之所以选择自毁,恐怕也不是因为被埋在地底的人类,应该是一种自我保护,只有保护了木氏一族之人,才能保护神之岛不被人们所知,其实人类的生死,它们并不在乎。”
“那也是因为我们更不在乎它们的生死吧。”
所以并没有责怪的立场。
“也是。”
老人抬起头时,千金子业已走远。
神之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