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五 消失的月光树
查尔带着千金子下到二楼的时候，听见一个熟悉的嗓音出现在楼下：“可以上去看看吗？父亲都在催了，才会派我过来的。”他顿时停下脚步，这才想起与往年不同，今年还多了一个里昂少爷，而且要命的是，上午里昂少爷才跟莱斯打过照面。
眼看里昂就要冲上楼来，查尔连忙回头对身后四人道：“快！快点上楼，里昂少爷早前见过莱斯大人！”
千金子四人一听就明白了，时间紧迫，他们只得先匆忙返回三楼，查尔则设法拦阻里昂再次与他们碰到面，他不知道里昂能认出四人中的几人，实际上千金子的换装只在衣着，若是没见过人还可以冒充，但像是里昂跟莱斯当面见过的情形，却绝对不可能隐瞒得了。
匆忙间查尔根本来不及跟千金子他们商量对策，而里昂却已经大步上了楼，一见到查尔就问：“莱斯大人他们还没好吗？父亲说平常这个时间已经去到庄园了。”
“……嗯，他们今天喝多了一点，我刚好要去跟大人禀报，可能今天要晚些才能带他们去到庄园里了。”查尔对里昂道。
“喝多了？难道都喝醉了吗？”里昂忍不住问。
查尔点头：“正在呼呼大睡呢，我们还是去楼下等，鱼仙人说一会儿就下楼来煮解酒汤，到时候我们再给他们端上去。”
“这样啊……”里昂只能听查尔的话，他觉得自己也不方便冒然上楼，于是点头说：“那好吧，不过我之后已经没事了，就在这里等他们醒过来好了。”
“那我去跟鱼仙人说一声。”
“没关系，她下楼的时候我会跟她说，查尔你就先去跟父亲禀报吧！”里昂说着，便转身重新往下走。
他这句话让查尔一下子找不到再上楼的借口，只得慢吞吞地跟着里昂下了楼。就在这时，楼上又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一听就知有好几个人下楼来，然后有一个人急急忙忙地道：“得去准备一些衣服，那些不能穿了。”
“我去吧！”查尔分辨出这是千金子的声音。
“我把这些拿去洗了。”另外一个更年轻的声音立刻道。
说话的时候，千金子就跟寄寓下了楼来，他们两人又换回了店员的服装，除了假发没有摘，寄寓手上则抱着刚被换下来的紫色长袍，两人直接越过查尔和里昂下楼出了鱼万堂。
查尔见状立时会意，这才加快脚步对里昂说：“少爷，我先去庄园回禀，一会儿就回来，少爷您请在一楼稍等片刻。”
“嗯。”里昂不疑有他，应下道。
查尔快步出了鱼万堂，就看见前方不远处的千金子和寄寓。
“到底是怎么回事？”千金子问查尔。
“里昂少爷今年十六岁了，隆布大人想让他以后也能独当一面，原本少爷就对外来的客人很有兴趣。现在要怎么办？鱼仙人是怎么说的？”查尔一面说，一面脑中飞快思索，又道：“里昂少爷现在在等真正的莱斯大人，你们还是要依计行事吗？”
“当然，莱斯醒后不可能一点都不怀疑，还若无其事跟你去见隆布的，在事情暴露之前，你别无选择。”千金子毫不犹豫地道。
查尔也明白一旦莱斯追究起来，事情绝不可能善罢甘休，那不如趁此期间先让千金子取得宝石，这么一想，他便道：“那必须抓紧时间了，我们不能走商店街，那样太费时，里昂少爷若是在店里等得不耐烦提前跑回庄园，麻烦就大了。”
“鱼仙人虽然说会设法拖住里昂少爷上楼，不过若是他离开鱼万堂倒真是拦不住。”千金子点头道。
“还有两个人呢？”
“他们马上就会出来。”千金子话音才落，就见预真知和海梦舟也走出了鱼万堂，他们倒是没有假扮店员，而是换回原来的服装扮成了一般客人离开了饭店。
四人一会合，查尔立刻带他们往捷径走。那是一条秘密的地下通道，入口却是在商店街一间杂货店的地下仓库里。通往仓库的楼梯口竖着一块“闲人勿进”的木牌，不过店员见到查尔，并不拦阻，查尔也没有跟店员解释他身后跟着的四个人是谁，仿佛约定俗成一般。
下到仓库，里面堆满了货物，四人跟着查尔一路越过障碍物，来到里面的小隔间。隔间里也都是纸箱，但有一扇灰扑扑的小门没有完全被纸箱淹没，查尔取出钥匙，打开这扇小门。
门后是一条黑漆漆的通道，查尔示意千金子四人先进入，他最后跨过纸箱走进通道，重新锁上门。
“这难道也是矿坑的一部分？”千金子忽地问查尔道。
“不错，在岛民内迁以前，这一带本来也都长着月光树。”查尔回答。
“那就是说，其实整条商店街包括旅店的地底下那些月光宝石早就被挖空了？”
“嗯，那已是隆布大人来此之前的事，西王国毕竟在这座岛上整整驻扎了八年。这八年间，他们想必是一边伐树，一边掘宝，一边又宣称要改建港口，那些被砍伐下来的树木刚好用来建造房屋，当我和隆布大人到来时，商店街和大部分的旅店早就已经建成了。”
这话让人听了不免有些唏嘘，从那名副其实的“海之月”岛，变为如今只剩下一小片月光树林的海之月岛，这期间早已有不计其数的月光宝石被西王国所侵吞，可这惊人的事实却一直被隐瞒了下来，隐瞒至今。
但就算真相暴露，也只是徒增憎恨和哀伤，若能尽早制止这一切，不再扩大伤害，才是最妥帖的办法。
查尔带着千金子进入这条通道的时候，再一次下了决心，必须制止这一切，无论要他付出什么代价，即使背叛隆布，或是再也不能留在这座岛上。
庆典当日，隆布大致是不需要亲自负责什么事项的，但他必须整日在场，仿佛有他在，岛民们就会安心一样。此刻，他位于庄园门口那一座临时搭建的纳凉棚里，不时有人进入送水送食物，也有人单单进去看望一眼。棚外庄园的那一大片空地却与平日里完全不同，此时排满了长桌，由于庄园这一日完全开放，厨房里挤满了女人，她们里里外外忙活，除了准备祭祀的食物，也要为那些为了庆典在做准备的男人们准备吃食。
男人们围聚在庄园外一直连到港口的那条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几乎快要淹没商店街的入口。他们身着统一的短布衫，光着两条肌肉结实的膀子，腰上系一根麻绳，脑门上也是，看起来精神抖擞。
原本纳凉棚里的隆布是能够看见查尔带客人进入庄园的，在清一色的服装之中，任何不同色的服装都相当惹眼，穿越拥挤的人群也必然费时，就算一时不去注意也不要紧，但今年的这一日他左等右等都还不见任何人出现，连被他派去催的里昂也都没有回来。
这让隆布有些焦虑起来，想要再派一个人前去鱼万堂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可又不愿惊动到原本跟此事无关的人。这座岛并不大，一点点小事就会传遍整座岛，尤其是他吩咐的事，岛民更是容易小题大做，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不得不更谨慎一些。
想来想去，隆布还是出了纳凉棚，找了其中一个守在棚外等候他吩咐的岛民道：“我忽然想起来有一件事还要里昂去办，你去鱼万堂帮我把里昂找来。”
“好的！”那岛民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去，但庄园外人群拥挤，隆布见他好一阵才完全挪出庄园的门口，不过距离商店街入口那段更是水泄不通，隆布心知要等他找来里昂必然还需要好一阵的工夫。
但他才站了这一会儿，就有岛民上前问他道：“隆布大人，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另一个岛民也凑上来道：“隆布大人也该去休息一下了，坐在里面挺无聊的吧，不用在意我们，我们会好好干的！”
“哦，没事，什么事都没有。”隆布只得回到纳凉棚里，继续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