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对决
深山,冷夜,大雨滂沱。
没有风,雨水像是从天上砸下来的,打在树叶上,石头上,啪啪作响。
通往山顶的小路上,隐约有一道人影,人影移动速度很快,不时淹没在丛林之中。即将到达山顶的时候,那人脚步慢了下来,抬头向上眺望。原来这是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男人。大雨之中,他依稀看到山顶上有一点昏黄的灯光,于是按了按头上的斗笠,加快了脚步。
山顶是一座亭子,亭子里原本有十数个电灯,如今只剩下一个还亮着,在夜风之中摇摇晃晃,灯火昏暗如豆。一个人坐在亭子下的木椅上,穿一身西装,浑身湿透。他头上戴着一顶高尔夫球帽,帽檐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五官。
戴斗笠的男人走进亭子,朝身后望望,脱下蓑衣,却没有摘下斗笠,对坐在椅子上的西装男人说:“这个时候在这儿见面,是不是太危险了?”
西装男人说:“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这个时候他们都以为我藏起来了。”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戴斗笠的男人问。
西装男人说:“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万幸的是,我们还活着,只要活着,将来就有出路。”
说到这,他忽然觉得不对,对戴斗笠的男人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打算怎么办?那你呢?”
戴斗笠的男人说:“你可以跑,我不能跑。”
西装男人说:“为什么?”
戴斗笠的男人说:“我不能跑啊。我还有妻儿老小在吴家寨。”
西装男人撇撇嘴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妻儿老小?你先保住你自己的命吧!”
戴斗笠的男人说:“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手上没有命案。”
“什么?”西装男人跳起来,“死了那么多人,你敢说你没有命案?”
戴斗笠的男人语调不变,冷漠地说:“那些人都是你和你的部下害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西装男人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天下第一的大傻瓜,几年了,居然被这个外表憨厚的老农民给玩儿了。他憋一口气,说:“我走了以后,你是不是就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
戴斗笠的男人轻声一笑,“什么叫推到你身上?本来就是你干的,我是被你胁迫的。”
西装男人差点气乐了,说:“八月十五中秋,你可是也欠了两条人命债啊。”
戴斗笠的男人说:“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是你的人杀了那两个人,跟我无关。”
西装男人竖起大拇指说:“高!实在是高!天衣无缝啊!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见我?”
戴斗笠的男人说:“我听你手下人说,你们摸到了那个野人住的山洞,拿到了藏宝图?”
西装男人说:“胡说八道!是谁说的?”
戴斗笠的男人说:“是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给不给?”说着,从腰里拽出手枪,嘿嘿一笑,“我现在把你打死,就是立了一大功,不但能将功折罪,弄不好还会拿一笔赏金。你把藏宝图给我,我就放你走。”
西装男人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非得这样吗?”他低头略一思忖,抬起头说,“好吧。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无义,咱们今天就做个了结。”说着,手指一撮下唇,一声尖利的口哨声忽地响起。
“砰!”只听一声枪响,戴斗笠的男人应声倒下。亭子下闪出一个小个子男人,对着西装男人叫了声“老板”,手里一只黑黢黢的手枪,枪口依然稳稳地对准地上倒在血泊之中的斗笠男。
西装男人走向奄奄一息的斗笠男,轻巧地夺过他手里的枪,用枪管挑开他的斗笠。斗笠下,那张脸因为失血已经十分苍白。戴斗笠的男人临死前回光返照,挣扎着问了一句:“你的人还没死光?”
西装男人狞笑:“哼?死光?死光了谁告诉你我拿到了藏宝图?贪心害死人啊!”说着举起枪,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转枪口,朝着刚从亭子下爬出来的小个子男人开了枪。
子弹正中心脏。小个子还没来得及再发出声响就已经断了气。
戴斗笠的男人已经死了。西装男人把手枪塞回戴斗笠男人的手中,心里想着怎样制造出这两个人互相残杀的假象。抬头看看外边的大雨,又摇了摇头,把两具尸体拉出亭子五十米,从山后面的断崖抛了下去。然后他回到亭子里,从椅子下面的一个包里拿出一块布,认认真真地把亭子里的血迹擦干净,把每一个角落都擦得干干净净,用石子把唯一的一盏灯打碎,这才站起身,走向刚才小个子藏身的地方。那是一处深掩在杂草丛中的洞口,里面很深,但洞口也就一米见方。
事实证明,西装男人没必要那么仔细。因为在他走后没多久,狂风就把雨水卷进亭子,亭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好似被彻底清洗了一番。所有的痕迹都被洗刷殆尽,山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