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演技

连续两桩命案都与朱珠密切相关,喻老板果然如卿城所说,暂停了她手头所有工作,巡捕房更是直接将两桩命案并案调查,只可惜调查的结果,无论是从朱珠的社会关系,还是为人处世,或是她和两名死者之间是否产生过矛盾作为切入点,调查的结果都是一无所获,她根本没有作案动机。

翟天让卿城帮的那个忙,她虽然嘴上说只能尽力,但背后和五爷沟通的时候态度却非常强硬,五爷对她始终还是有几分敬意,于是答应了姚芷君对朱珠进行独家采访。

这次姚芷君是以申报记者的名义来对朱珠进行采访的,她之前已经和朱珠混熟了,说起话来也就没之前采访别人时提问那么凌厉。

“朱珠小姐,我今天是代表申报来采访你的,”姚芷君提醒她,“你的回答都有可能会被登上报纸,希望你能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朱珠回头看了身后坐着的五爷一眼,然后才把头扭回来说:“当然。”

“你知道曾经和你有过合作的秦牧和杜子规接连意外死亡吗?”

“知道。”

“据我所知,杜子规死亡时你就在现场?”

“是的。”

“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这么优秀的两位演员……我感到非常遗憾。”

她的表情并不只是遗憾而已,朱珠实在是个非常感性的人,她目中带水,总感觉再继续问下去她就要哭出来了。

“你和这两起凶杀案有关吗?”

“没有。”

“但巡捕房现在已经将两起案子并案调查了,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希望巡捕房可以尽快抓到凶手,以告死者在天之灵。”

这篇报道最后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大料可以爆,龚戎自从上次的事之后,精神一直不是很好,对报社的事也没有以前那么上心了,看完姚芷君交过来的文章之后,打了个哈欠就让排版去了。

小唐不想让她再掺和进来,吃饭的时候就提了一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亲眼看到命案发生还不知道怕吗?”

“朱珠都不怕,我怕什么!”姚芷君有些心虚,但还是虚张声势地嚷嚷起来,“而且天哥哥以前就说过,克服恐惧的唯一方法是正视它,而不是逃避!”

正在夹菜的翟天漫不经心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过?”

“反正你就是说过!”

沈谅比他们先吃完,已经在门口喂猫了,闻言回头笑了一声:“你们就别试图和姚大小姐比记忆力了,人家闹急了可是会哭的!”

姚芷君朝他挥了挥拳头。

小唐问:“天哥,你觉得那个朱珠到底知不知道点内幕?她看上去娇滴滴的,但亲眼目睹了命案啊,连芷君都做了好几晚噩梦,她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事,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五爷身边的人,你以为她还是个看到老鼠都要尖叫一声的小姑娘?”沈谅喂完猫又坐回了餐桌边,“这个朱珠即便不是真正的凶手,也肯定和凶手有说不清的关系。”

“所以才装作怀疑她的样子,故意打草惊蛇?”姚芷君问。

翟天放下筷子,接过沈谅递给他的手帕随意擦了擦嘴,这才说:“不管怎么样,朱珠还是得继续盯着,但不能再盯得这么紧了,得留机会让凶手去接近她。”

说完他指了指姚芷君:“老实点,再让我看到你被人抬回来,报社的工作就也别干了,每天就待我眼皮子底下。”

姚芷君吐了吐舌头,小唐急急忙忙说:“天哥放心,我下次一定不会再让她吓着了。”

翟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就靠你了。”

沈谅听得哈哈大笑起来。

之后姚芷君就真的没有继续跟着小唐去“保护”朱珠,于是朱珠很多时候都可以名正言顺地甩开他,毕竟男女有别,小唐也没办法什么时候都跟着,午饭过后她说要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小唐就在楼下坐着,没去打扰。

但事实上,朱珠当然没有回房间睡觉,她在助理的掩护下,很快就换了身衣服从后门溜了出去,小唐要继续坐在朱珠家装作被骗的样子,跟踪她的事就只能由翟天亲自来了。

朱珠特意乔装出来见的,当然是五爷,自从上次姚芷君把她先前查到的事告诉他之后,翟天就一直很纳闷,朱珠和五爷其实已经在很多场合公开出双入对了,就算不想公开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至少也还有个“合作关系”的名头作掩护,想见面其实完全不需要这么遮遮掩掩,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地点依然是百乐门。

不过这次翟天跟着她进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朱珠见到五爷之后并没有好不容易见一面的表情,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热情,五爷和三爷坐在一起谈事,因为距离太远,没办法听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但朱珠只过去打了个招呼,很快就上楼了,楼上有一个暗道,可以直接通到百乐门的后门,这是翟天早就知道的,因此也没继续跟了,一来容易打草惊蛇,二来朱珠的去处显而易见,她一定是从后门出去,然后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公馆,装作没有出门的样子。

既然她和五爷之间的见面并没有任何实际性的作用,那又为什么非要这么折腾地去露个面?

姚芷君在案发之前跟踪朱珠的时候发现,她基本上就是用这种模式一直在和五爷暗中见面,大多数时候刚进百乐门就会从后门出去,有时候是回公馆休息,有时候是回片场继续拍戏,差不多三个小时左右,她又会原路返还百乐门,然后和五爷一起从正门出去,这样来看,她这样做的时候,几乎五爷都是在和三爷见面。

五爷和三爷之间到底在谈什么重要的事,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朱珠作掩护,避开卿氏众人出来单独见面谈?

原本只是查两桩命案,但眼下看来,朱珠身上的秘密,恐怕不止这两桩命案这么简单。

翟天对朱珠的怀疑开始转移到五爷身上,沈谅的注意力却全都在他那只猫身上,玄猫小白最近很不老实,作为一只和他相依为命多年的猫,它最近浪得有点没边了,天知道沈谅是磨练了多久的演技,才让翟天等人相信,他和这只小白只是萍水相逢,并没有其他任何关系,但这猫最近总表现出一种“我和这小子认识可久了”的欠揍气质,虽然翟天没说什么,可沈谅总觉得其实他心里是有数的,只不过懒得拆穿而已。

小白对沈谅总往医院跑、把它扔在家里不管的行为大约积怨已久,小鱼干已经哄不住了,它居然搞起了跟踪,在记住了去医院的路之后,三天两头就往这里跑,沈谅觉得自己院长的威仪受到了挑战,有几次赶它回去的时候没有太注意言辞,戏演过了,猫当真了。

眼下小白正站在他办公室的书柜顶上,用一种睥睨天下的眼神俯瞰着他。

沈谅有点头痛:“真不是不带你玩儿,你知道我有正事要干的。”

小白“喵”了一声,显然也没听进去,漫不经心地从柜顶上跳下来,又开始在桌上散步了,沈谅刚才好不容易写好的验尸报告上,没一会儿就被踩上了好几个脏脚印。

沈谅用磨刀霍霍的表情咬牙切齿地看着它说:“要不是看在你陪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们今晚就要加餐吃猫肉了白哥。”

这时候有小护士来敲门:“沈院长,上次那批药……”

话还没说完,小护士就看见一只毛色又纯又黑的猫滋溜一下从办公桌上跃到了他们沈院长身上,迅速顺着他的胳膊爬了上去,最后站在他的肩膀上,还十分乖巧地看着她“喵”了一声。

“呀,这是你的猫吗沈院长?真可爱!”小护士惊呼出声。

沈谅:“……”这猫的演技怕是随了他了。

“有什么事吗?”沈谅尽量把语气控制得温和下来。

“有几张单子得您签字。”小护士赶紧把东西交给他,等沈谅签完字她还伸手去摸了摸小白,夸了一句:“这猫真好看。”

小白:“喵!”

但小白人前不给他丢脸,人后可没那么好哄,闹到沈谅下班之后,就是不肯跟他回家,沈谅气得想直接揍它了,可跑得没它快,又担心它真的跑了,把自己弄得十分被动,于是停下来试图跟它谈条件:“以后都带你来医院,不把你扔家里了行不行?”

小白显然对他的话并不信任,颐气指使地“喵”了一声,沈谅居然觉得它这表情和犯浑时的姚芷君有点像。

“我这都是和一群什么东西在一起生活啊。”沈谅心想。

不过小白明显误会了,它似乎以为沈谅在和它玩什么游戏,沈谅一追它就跑,追得喘不过气了,它就停下来不停地“喵喵喵”,沈谅气得双手叉腰:“我警告你啊,别来劲,信不信我揍你!”

可小白突然耳朵一动,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地跳到他怀里来,沈谅端详了一下怀里的小东西,很有默契地屏住了呼吸。

里弄口传来渐渐清晰的说话声,沈谅紧紧抱住怀里的小白,朝它比了个禁声的动作,闪身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