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说书先生
宗介先生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一边是自己的计划正在逐步走向成功。一边是自己的带来的那些年轻的黑衣部队损失殆尽。说他是一个冷血的人，但是面对着这么多鲜活的生命都消失了，难免不让宗介先生感到惋惜，痛心。他只能默默的喝了一口茶，看着舞台收拾利落，客官一一进场。胡器和三弦儿都在不停的试音。宗介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一次他没有定前排的座位，而是订了一个包厢。他觉得这样显得自己更加正式。因为他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眼前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不得不使用了。
小岛还是那身打扮，蓝色长褂，端着茶壶，揣着折扇。但是脸上却是多了许多疲惫和愁容。
小岛此刻有些来晚了，台上的锣鼓已经开始，京剧演员声音洪亮，器宇轩昂：“ 少游关西闯帝邦，董家桥前摆战场。鞭坠董龙董虎丧，扶保大哥做帝王……”
小岛直接坐下，没有跟宗介先生打招呼，只是默默喝了一口茶水。看着台上。
宗介先生刚要开口，小岛直接便用话语打断了对方的。
“宗介君你可知这几天是什么日子？”
宗介先生满脸疑惑，“什么日子？”
“昨日申报通文，南方一位大人物前些日已经坐船北上，途径上海，目的地天津港。大概过几日便会到达。”说完小岛停下来，给宗介先生一个回味的时间。
只有台上的演员还在继续念白：“看二千岁酒醉席前，趁此机会，将冲天冠、赭黄袍与他穿戴起来。三千岁、御卿看是如何？ ”
“原来军部打的是这个主意！”停了许久，宗介才喃喃地说出这句话。
小岛艰难地点点头。他轻声的继续说道，“有些事告诉你也无妨，军部参谋部第二分部昨日电，近日，孙某访津，与张会面，务必在津除之！井上玉石大佐电。”
宗介先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试着想过，军部这些谍报人员到底在干什么好事，但是想来想去却从没意识到军部原来在干这件事。彼时日方在华情报人员不少，但大部分都是收集地形，风土，人文的文职，或是学生或是商人。但是能打打杀杀的还真不多。所以紧密的调集“远东妖刀”目的只可能是为了杀人。宗介暗骂自己，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宗介定了定神又坐下来，他震惊是应该，每一个日本谍报人员，听见这个计划都会震惊，“你们难道不知道，孙是内阁默许存在的人。希望他执政后能给我们国家带来利益。况且，我们现在跟中国还远未到开战的地步。现在这么干万一要是让中国察觉，后果便只能开战。”
小岛摇了摇头，“这说明你不了解军部。这封电报，语焉不详，又是直达我个人的机密电报。我在参谋二部多年，二部上上下下能叫得上名号的大佐我都认识，从来没听过有这么一个叫“井上玉石”的，所以可能性只有一个，”说到这里小岛猛地灌了一口茶，“这是某些躁动的军官坐在一起讨论的提出的方案。然后拟成这种四不像的电文，然后悄然准备行动资金和人手。只要我这个妖刀不管不问，他们的计划就成了。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有人查下来，上不知来处，下不知去往。”
宗介先生安静了，他的话堵在嗓子眼出不来。只剩下台上戏曲在嗡嗡响。
“昔日里有一个贼杨广，他本是酒色一昏王。御花园调戏亲胞妹，在养老宫逼死他的娘。赵玄郎本是奇男子，岂做叛逆篡位王？一把宝剑明亮亮，情愿一死见兄王！……”
“军部这是要干什么？他们想翻了天不成。”
“他们的想法再明显不过，他们对现在这种扩张的速度不满意。一旦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了这个任务，而且再栽赃陷害一下。不仅南方新党打乱，而且北方张家也鸡犬不宁。到时候中国大地只会比现在更乱。这样便可以加速神皇对于开战的决心。更有甚者，即使我暴露无遗，那么也能加快中日矛盾激化，这样也是尽快开战的意思。一旦日本走向战争，那么军部的话语权就比现在要高太多太多。”小岛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在不停的颤抖。
此刻台上，一个末本正角信誓旦旦的念白：“看二千岁酒醉席前，趁此机会，将冲天冠、赭黄袍与他穿戴起来。三千岁、御卿看是如何？”
另一个大花脸疑惑的问道，“他若酒醒，问道此事，是怎样的回答？”
刚才那个末角不以为然：“二千岁问道，就说上苍所赐！”
花脸哈哈大笑，“好一个上苍所赐。来、来、来，与他穿戴起来。”
于是众人在一片胡器的吹打声中为一个红生黄袍加身。
黄袍加身……
宗介先生叹了一口气，“看来你比我还难。这种命令你连拒绝都没有可能。因为你连反应问题的上级都没有。而且失败了你的职业生涯基本就到头了。”
所以……
“所以我今天来不想跟你打哑谜，我知道你今天是因为你手里的武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确实是因为我的 疏忽，美国佬才能跟踪到你的营地去……”
“不说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埋怨你来的。”
“是，我知道，但是我想说，我今天不仅要拒绝你跟我借兵的请求，而且我要反过来求你，需要你给我一些支援。相当强力的支援。你了解这个国度，你能调用的本地支援更多，我需要你的帮助！”小岛看着宗介先生眼神非常真挚。他自己从来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反过来求到宗介先生头上。
但是宗介的脸上挂着一丝神秘的微笑。“小岛君，你不要太过着急了。”
“这么说你有办法？”
“无论是你跟我借兵，还是我跟你借兵这都不够玄妙。”宗介拿起了桌上的茶水喝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小岛有些着急，他不知道眼前这个阴险的疯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岛君您别急，现在我听了你们小组要干的事情之后，我现在有一计策。”
宗介放下了茶杯。看着台上锣鼓喧天，正是京剧《陈桥兵变》的精彩时刻。
“我有一计，既能帮你击杀目标，也能完成我的目标，我们一石二鸟，包你满意。
且听我慢慢讲来！”
改装版的希斯巴诺苏莎H6豪华轿车，黑衣情报局特工，壮实的海军陆战队士兵，车厢里的汤普逊冲锋枪和勃朗宁自动步枪。杜克这一刻可谓准备完全。这一趟他只是为了解一个谜团。这个谜团自从几天前的突袭日本人营地之后一直困扰着他。作为一个情报官他无法容忍未知和谜团，因为这预示着不确定，而不确定会给他带来失败，受伤，死亡，甚至是难以挽回的灾难。
但是为了填满他的这个好奇心，眼前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再一次闯入龙潭虎穴。去一个他原本已经决定再也不去的地方。那就是书场！
此刻他正坐在轿车的真皮座椅上，手里抓着绣着“溪湖老兵”四个字的的布面，而他脑袋里想起了第一次去书场的情景。他用古董孙那里拿来的假货换来了情报。而原本用于交换情报的真货却被他运回美国。但是他此刻却在担心自己上回的计量是不是被识破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古董孙的脸，还有他的话：“在跟我合作这件事上，你要相信我，我做的东西就是按照真的做的。只有真的才不会被识破。”当时他只当对方是吹嘘自己的手艺，但是现在他仔细想来总觉得这话里有话。
还是那个竹林掩映的茶楼，还是那个说书看戏常来的聚集地，还传出《三侠五义》的评书声，还是竹林中的僻静厅堂，还是灰色长长衫的老者，还是满墙小楷写下的木牌。但是今天和上回不同，今天老者很正式坐在大厅里似乎在等着杜克，大厅里也站了一些穿青衣的年轻人。
而杜克除了跟上回一样的棕色礼帽西装革履之外，他带的人跟多了。他跨过跨院的时候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好哪里不对劲。
他回头跟一个黑衣人低语两句。然后那个情报员回头跑了出去。
杜克酝酿了许久，才迈进门槛，双手抱拳，“说书先生，我们真是好久不见啊。”
说书先生正坐在大厅上，手里玩着他的木牌。“是啊，我们确实是好久没见了。不知杜克先生今天来是为了什么呢。”
杜克将自己手里沉甸甸的皮箱轻轻的放在地上。“还是老样子，我如今这脑子里有一个事想不明白，特意找您来给我指点一二。这是我今天带来的宝贝。”说罢杜克吧箱子打开，
这是一件精美的唐三彩，但是却与一般的唐三彩不同，通体白色，瓶口是一个衔着宝珠的凤首，凤冠长伸至腹为柄。遍体施黄、白双色的釉。腹部两侧以黄釉画出满瓶身布珍珠纹，正中饰三色浮雕团花，四周饰花叶纹。瓶子底部有彩色莲花黯纹。
说书先生一看到宝贝，则立刻笑开了眼，站起身来。“唐三彩啊，非常好，非常好！”说书先生一边看着古董一边心满意足的说道，一边居然走了过来。
杜克身边的特工们本来就紧张，看着老者走过来，壮实的比尔和另一个黑衣特工立刻上前阻止。拦在老者身前。
杜克见状，摆了摆手。两人才推开让老者走上前来。
说书先生此刻一点也没有了说书先生的模样，他带上了白手套，双眼冒光，用最轻柔的动作开始抚摸，就像是个老色鬼在摸一个漂亮女孩一样，一边摸还一边喃喃自语的说道：“而且这个唐三彩却不是一般的唐三彩啊，造型别致，色调清雅，纹饰显受希腊艺术的影响。”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可以提问了吧！”杜克掏出香烟，看着对面满足的样子，点上了香烟。
老者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摸着。
杜克一看对方没反应只好又问了一边：“怎么样，我们的交易可以开始了吗？”
说书先生听见杜克声音提高了。他抬了头，手上却没停，伸手摸向了提耳。
然后突然手上较劲，只听见“咔吧”一声，对面将这个珍贵而美丽的唐三彩的提耳掰了下来，然后扔在箱子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杜克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