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静觅杀机
壮汉从一倾倒的矮土墙坡上跳下,转而拐入一条漆黑的巷子,大洋在口袋里撞击发出的“叮叮”声,令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待他确定身后无人跟踪之时,这才停下依墙休息片刻,手掌捂住大褂口袋里沉甸甸的一摞,喜不自胜。
“想不到,那两人还真当是好骗,随便唬了一个地方,便赚得十块大洋。”
他扬了扬口袋,金属撞击声更是响亮,他几近乐得嘴角呲到耳根后了。
可正当他往前走了两步,拐过一巷子口时,一黑影拦在他的面前。那黑影身着一袭深色披风,帽檐压的很低,看不清容貌,但他自矗在那里,浑身上下便散发出一股狠厉之气,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他愣了一愣,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口袋,警惕得看着前方,怒声斥问道:“这位兄弟是哪条道上的?明着挡道可不是黑市的规矩!”
对方并不理会,背着昏暗的灯光,一步一步向壮汉靠近。
他踏出的每一步,皆是沉稳有力,掷地有声,呈出的气势着实压过壮汉一头。
那壮汉心生胆怯,后撤了几步,忽然他冷笑了一声,双指放于口角,吹出一声口哨,数秒之内,几个身影从巷道两侧纷纷窜出。
“大哥!”
原来是他的几名小弟。
“给我上,敢打主意到老子头上!”
那几名小弟身手也算矫健,狠劲十足。
可那个黑影的速度却是快的惊人,三两下便闪过了前几人的攻击,转而双手钳住后两人的前臂,用力向后一扯,那两人身形瞬间前倾,这黑影顺势将他们两臂搅绕在一起,侧身,下劈,抬腿,着力。
只听见“咔嚓”一声,那两人便抓着断掉的胳膊迅速后撤。
其余人心有恐惧,互相看了一眼,本有退意。
但那壮汉却吼道:“你们谁敢后退,我就废了他!”
这进退维谷的境地,令那些人更加为难,但最后他们攻向黑影。
可这一回,那几人并没有那么幸运,黑影加快脚速,疾风曳过帽檐,却压的更低,他直接用上狠劲,两拳便捶断那两人的肋骨,同时反向一脚踹中另一人的胸肺。
三人皆是捂住前身跪地不起,动弹不得。
壮汉见他们都败下阵来,摸腿开溜,可那黑影竟是半米起身,一掌撑于墙面,左脚作点,整个身体悬空而上,迅速立于壮汉面前,拦下了他的去路。
就在黑影转身那一刻,壮汉看清他的样貌,竟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是……是你……”
黑影双手于他双颈,着力一扭,再次“咔嚓”一声,他便重重得倒在地上,生息全无。
黑影扔下一张纸条,便快速消失在这巷子之中。
他离开没多久,何深与黄宗钰近乎同时赶了过来,看见躺在地上的尸体,竟有些懊悔。
“这……这是谁干的?”
黄宗钰少见死尸,自然有些惧怕,连连后退了几步,甚为恐慌得看着四周,“他……他,真的死了吗?”他颤然问道。
何深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全无,又摸了摸他的颈部,诧异道:“颈骨竟然全断了。”
黄宗钰突然瞥见尸体旁边的纸条,便提醒何深。他捡起这张纸条,上面只写有一个地址:静安寺后山树林。
但正是这个地址,再次令何深瞠目,因为早在半日前,他的手下在调查那名砌匠死亡前的行踪时,就曾提及,那名砌匠一日前去过静安寺。
这两者之间,会是巧合吗?
可他又细想楚歌失踪前说出的那番话,确有些道理,一个行职普通甚至低微的砌匠,家境虽不算一贫如洗、家徒四壁,但确实没什么值得贼惦记的,再者,即便是贼人,偷盗之后也没有必要将家中瓦罐全都摔碎,如此行径,更像是故意而为之。
如若真如楚歌所言,杀死长坊砌匠的凶手,这一切是专业杀手所为,那他杀掉砌匠的目的为何?
不是为财,亦不太可能为仇,那便只可能是灭口。
而眼下,杀死壮汉之人,手法同样十分专业,但却在杀人之后留下一张指明地址的纸条,着实令人有些捉摸不透。
“去吗?”何深问道,同时将纸条塞入口袋。
黄宗钰掩下慌张,毅然决然道:“自然得去。”
“可是,这很可能是个陷阱。”何深警告道,“以对方的手段,我们很可能丧命。”
黄宗钰此刻却淡定不少,郑重其事说道:“泰安如今情势危机,于泰安而言,大哥和云曦不可或缺,而营救大哥的关键在楚歌身上,所以,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必须一试。我的生死,于泰安面前,无足轻重。”
他此番言论委实令何深心中一震,“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纨绔骄奢的黄宗钰,在大是大非面前,竟也能够毫无退缩畏惧。”
何深对他心生赞许,但面色依沉,“救人这种事,可不是凭一腔热血就能够成功的,鲁莽只会坏事。既然地址我们已经知道,那我们便兵分两路,你拿着我的证件去警察局找我的手下,让他们立刻赶往静安寺,我先去小屋周围打探。”
两人在出口分开,那个奇怪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们身后。
一个小时过后,何深赶到后山小林入口,他并未急于闯入,反而细下观察这小径内留下的脚印,前些时日下过雨,虽今日天晴,但地上并未干透,加之更深露重,故而脚印清晰可见。
左右之间各有两排,一大一小,步距不一,如果真如他们猜测,楚歌与云曦果真进了林子,那这两双脚印必定分属他们俩,但轮廓较小的脚印盖在上方,说明云曦走在后方,印子很深,步伐有力,两人皆是沉稳行进,至少说明他们在进林前并未遭遇危险。
何深暂缓一口气,沿着脚印继续向前,突然,原本笔直向前的脚印在前方急急打转,何深探下身,只见原地凌乱一片,像是发生了激斗,果然,两排脚印之间的步距迅速缩小。何深未敢迟疑,加快步伐潜入这暗色之中,没过多久,月光下房檐之下的亮色便出现在他眼前。
他小心靠近栅栏,再次惊动院中的鸽群,他警惕得看了四周,未见异常,疑窦横生,如今已近深夜,这院子主人应当在家,听到这样的动静,竟然没有出来巡视一番?
除非,这屋内并没有人,亦或是……守株待兔?
他屈身弯腰急行穿过,拐入院子的后门,却是一面颇高的石墙,四周并无攀手,他无从借力自然也无法翻进去。
何深绕着这院子小心探查了一圈,果真只有正门与那栅栏处可以进入。他再次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楚歌与云曦失联已经超过五个小时,他不再迟疑,从腰间掏出手枪,侧身推开院子正门,翻身越入。
当何深靠近里屋正门,才发现门并未上锁,一把锈迹斑驳的青铜色的旧锁正挂在门把手上,他轻声拉开一条缝,趁着夜色潜了进去。
客厅之内的摆设极其简陋,何深并没有过多留意,便径直走进正中的漆黑走廊,许是大门尚未关紧,夜风从细缝之中灌入,在客厅之中打了个旋转,直直涌入走廊,还夹杂着诡异的低吟声,宛如皮卷丝绸拖行在地上发出的“嘶嘶”声。
这声音虽不尖锐,却极为容易与听觉、心虚产生共鸣,使人浮想不止。
越往里走,这声音更加低沉,如巨蟒在地面滑行,鳞片与之摩擦而产生的骇人的声音,伴随着细碎的风刀刮在耳际,令人不寒而栗。
倏忽之间,一个异常的响声出现在何深的前方,他立刻提步追去,可当他刚追到一拐口,突然一击猛冲由前方传来,何深始料未及,只得双手回撤护于胸前,作自卫状以抵挡,当这记猛踢冲力过大,借由双肘缓冲之下,还是撞上了何深的胸膛,令他后撤了几步。与此同时,手枪也被踢落在地。
金属落地的声音,俨然惊扰了黑影,他显然不曾想到对方有枪,动作竟凝结了几秒。
何深趁此本想立即捡起枪,但对方的反应更快,迅速移动向前,脚尖踩于枪托之上,顺而发力向后,这枪便在何深的手边向后滑去。
何深一时恼怒,伸下去的手掌撑地,身体瞬间滑下的同时朝那黑影踢出一脚,直抵对方胸口。
那黑影也是反应不及,硬生生挨了一脚后退数步后撑地。
两人似乎都对对方有所顾忌,实力皆有所保留,此时,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站起,各自对阵。
“你是谁?”何深的狠厉语气之中独添一丝激动,可能是棋逢对手,双方都有一较高下之意。
但对方依旧沉默不语,即便是在之前受了何深一击重踢之下,他也未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气息都不曾改变。
何深暗暗觉得,眼前之人和杀死开坊砌匠的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思忖之间,对方已有出手的起势,单拳已然挥出,囿于走廊空间狭小,何深踢腿还击施展不开,便只得后撤闪身躲避,谁知对方竟早有预料,直接横扫,何深连连后撤拉开距离。
那黑影趁此机会,两步并作一步起身,单脚踏于走廊一侧壁,身体旋身而上,与此同时,左手撑于对侧墙墙壁之上,致使他在半空之中高速旋转三百六十度之际,快速前进下落,一脚已呈攻击之势,直击何深的胸口。
何深愣在原地,他未曾想这黑影看似硕大的块头,身体竟是如此灵活无比,若要是这一脚击中,便是不死也得重伤。
情急之下,他连忙躺下,双臂挡下那一腿之际,借助这冲势急速向前滑去,即将撞墙之时,他即刻捡起那把手枪,单脚踩枪将身体扭转固定之下,瞬间朝前方开枪。
“砰砰砰!”
三枪连开,但那黑影再次预料,身形却如鬼魅一般,连连闪过消失在大厅尽头。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这狭窄的巷道之中,声波之威力更甚,但也算是彻底打破林中寂静的夜色。院外的鸽群早已是鸣叫不休。
何深不管,既然已经开枪,便不再担心暴露,紧接着追着那黑影而去。
可当他走出大门,早已不见黑影的踪迹,他推开院子门追了十几米,但对方早已遁入林中,恐怕已经是无从追查,而此时,黄宗钰恰好领着何深的几名属下赶到。
“何队长!”黄宗钰喊了一声,“我表哥他们呢?在里面吗?”
何深并未急于回答,反问道:“你们刚才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黑影经过?”
众人摇了摇头。
“我们起初在静安寺等你消息,可就在刚才听见林中传出枪声,就从小路跑上来,沿途并没有看见什么黑影,怎么,难道你遇见凶手了?”
黄宗钰显然有些激动又略显不安。
激动只怕是抓住了凶手,便能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真凶,还黄天铭一个清白,但不安却又是担心这人过于厉害,他们会应付不来。
何深点头,懊悔不已道:“我的确遇见了那个人。还与他交过手,他的身手确实厉害,单打独斗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黄宗钰与身后的几名警员皆是一片惊呼。
何深作为警察局的队长,格斗擒拿已是高手,想不到对方竟比何深还要厉害。
不过,吃惊归吃惊,几人还是立即返回小庄之内。
“你们都要搜仔细,一处都不要放过。”
众人领了分区,立刻开始掘地三尺一般的寻找,何深突然注意到走廊里挂着的两幅合照,只觉有一些奇怪,忽然,有一名手下大声喊道:“老大,这里有暗道。”
众人齐聚了过去,果然看见一扇铁门,铁链已经断开,何深走进去,里面堆放着各种标本,气味十分难闻。几人甚至隐隐不适,黄宗钰更是踏入一步之后,便猛然冲出去呕吐不止。
数道手电光在这个相对密闭的空间之内照射,终于,有一人看见地面上撬出的一条缝隙,略感惊喜,大声喊道:“老大,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