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跟踪监视

我大伯一家就住在大新场,小时候放暑假,我经常坐渡轮到这边来玩,对这里很熟悉。

大新场正街呈东西走向,街道狭窄,沿街两侧都是木制结构的两层小楼。一楼大都为铺面,用于经营各种生意,二楼住家,彩旗般地在窗外悬挂着各色衣裳。铺街用的青石板经过年月浸润,走在上面有一股拔地而起的凉意。

大新场正街分东街、中街和西街,吴静的娘家在东街,是两层木制结构小楼。一楼铺面居然做的是寿衣生意,店内挂着纯黑的寿衣、黑白分明的炭精画像、门口摆放着各种乡间殡葬仪式用品,显得非常阴森。

借临近江边的地利,大新场正街的餐馆都打着“长江鱼”的招牌,左边这一家叫“四哥长江鱼”,右边那一家是“三妹长江鱼”。

时近中午,见我东张西望,有热情的店家出来招呼:“哥子,进来尝哈长江鱼嘛,刚刚从河上打起来的,渔船还停在下面。”

我们选了吴静娘家斜对面的一家餐馆,从二楼临街的窗口正可以居高临下监视她。

刚坐下,店里小妹就过来向我们推荐招牌菜。周宁点了一种叫“黄腊丁”的鱼,叫店家一半熬汤,一半红烧。

“现在的长江鱼都是背个名,”周宁感慨道,“很多都是池塘喂的,长江水都遭污染成这个样子了,哪里打得到这么多鱼啊!”他喝口茶继续说道:“这种黄腊丁,小时候我在河边随便用渔网就能捞到,现在是吃一条少一条了。”

说话间菜已经端上桌,一盘红烧黄腊丁,一盆黄腊丁鱼汤。这种鱼每条有二十余厘米长,刺多肉嫩,熬成的鱼汤鲜美无比。

餐馆是农家乐性质,管吃管住。吃完午饭,我们开好房间,就在窗口的桌子边斗地主。整个下午,吴静都在帮父母做生意,她30多岁,身材匀称,手脚麻利,透出一股精明的少妇风韵。

白天在平静中度过,到了晚上九点左右,吴静的父母招呼她搬斜靠在两边的门板,准备封门打烊。封最后一块门板时,吴静对父母说:“爸妈,你们先睡,我出去打会牌。”说完,她就转身出门。

周宁见状,朝我和李雪儿使个眼色,我俩急忙下楼。

吴静沿着正街朝西走,走了一会,在一处麻将馆前停下脚步。她站在桌子旁,看人打麻将。

大新场正街晚上营业的麻将馆很多,见吴静停下脚步,我们也在对面找了家麻将馆,混在观战的人群中,注视着吴静的一举一动。

麻将馆老板招呼吴静,三缺一,开一台不?吴静连连摆手说,不打不打,看一哈就回去。看了半个小时左右,吴静从随身的小包内拿出面小圆镜,对镜子照照,捊了捊头发,转身朝西街走。

走到西街的樊家大院,她突然朝左一拐,不见踪影。

我小时候在这里玩耍过,知道樊家大院紧邻一条小巷,从江边一直延伸到上面的公路。我领着李雪儿跟过去,小巷内灯光昏暗,吴静步履匆匆地往上走,路灯将她拉成一道长长的细影。

跟踪术语中有所谓“大街三角梢,小巷一条龙”的说法,巷子十分狭窄,行人稀少,不利近跟。我和李雪儿一前一后,远远跟着后面,紧盯着前方地面不断移动的身影。

走到上面的公路,吴静并没有停步,她继续穿过马路,向马路对面的山坡走去。

上山的路是有点坡度的长石梯,我们远远跟在后面,最后看见她向左一拐,拐进了山腰的一处平坝。仔细一看,那处平坝上建了一栋小楼,她敲了敲门,一个人开门把她迎了进去。

我和李雪儿悄悄绕到小楼后面,发现这座小楼依山势而建,小楼后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我们刚顺着墙根蹲下隐蔽,房间的灯就亮了。

过了一会,房间内传来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的娇**声。我和李雪儿面面相觑,十分尴尬,只能蹲在地上,像小时候玩“木偶人”游戏,不能说话,不能动。

又过了好一会,房间内终于平静下来,我听吴静对那男的说:“你有没有叫七娃子出去避避风头?”

“避风头?避什么风头?”男的显得很诧异,反问道。

“你要死啊,公安都上门问我话了,还不叫他走,”吴静着急地说道。

“问你什么话?”男的问。

“林平死了啊!”吴静说。

“林平死了?我才走了几天啊,想不到七娃子的动作这么快,他说动手前要给我打招呼嘛!”男的说。

“你明天把剩下的钱给他,叫他出去避避风头,我先回去了。”我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回到餐馆,我们将跟踪吴静的情况向周宁做了汇报,周宁听后很是兴奋,“这很可能是一起雇凶杀人案,现在关键是要找到那个叫七娃子的人。听他们对话,这个七娃子应该还在镇上,我们得加紧行动,搞清他的身份。”

我们连夜赶到当地派出所,在派出所民警的协助下,我们了解到,住在山腰平坝处楼房内的男人是当地砂砖厂的老板,叫杨兵。那个叫七娃子的人,本名潘军,是杨兵的一个远房亲戚,住在大新场附近。平日里游手好闲,常来大新场正街厮混。最近有群众反映,潘军好像发了财,打牌办事显得很阔气。

种种迹象表明,潘军很可能是受雇的杀手,周宁用派出所电话请示了罗局长,罗局长指示周宁,密捕潘军,就地突审。

半夜,潘军还在蒙头大睡时,我们将他“请”进了派出所。潘军精瘦的个子,上身长下身短,看见他,我就想起父母常念叨的一句江州俗话,“腰长肋巴稀,不是好东西”。他应该经常进出派出所,见我们这么多人“请”,也没有露出特别慌张的样子。

“七娃子,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周宁用警察惯用的开场白问道。

潘军戴着手铐,双手背着身后,蹲在地上,翻了翻白眼:“警察叔叔,你就不要诈兄弟了,我又不是第一次进来。”

“好,那我告诉你,林平死了!”周宁并不生气。

“死就死嘛,我又认不到,”潘军好像没睡醒,一副反应迟钝的样子,他蹲在地上,像只蛤蟆。

“你听清楚了,大新场正街吴静的老公林平被人杀死了,”周宁一字一顿,加重语气说道。

“什么?吴静的老公死了?”原本满不在乎的潘军仿佛被雷击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短腿还在地上蹬了两蹬。半夜时分,江边十分凉爽,但一会儿功夫,潘军后背的衣服就湿透了。

房间里保持着沉默,这是故意留给潘军的空白。

“还要我往下说吗?”过了一会,周宁继续向潘军施加压力。

“我冤枉,他老公不是我杀的,我就是想骗点钱花,”杀人的后果使潘军感到恐惧,他开始极力辩解。

潘军的交待使我们刚刚重燃的希望又破灭了。他说,五一节的时候,他老表杨兵找到他,问他有笔生意接不接。他说只要有搞头,当然接。

杨兵就说正街的吴静经常被老公打,逼她拿钱出去赌,她实在受不了,想找人做了他,先给2万,事成后再给2万。那段时间,他手里有点紧,就想先骗点钱花。

杨兵说不要用电话联系,有事情会来找他。后来他们商量了几次,杨兵叫他6月底之前把事做了,做之前给他说一声 。

潘军反复辩解,说他只想骗点钱花,根本就没想杀人,林平是怎么死的他根本不知道,说不定杨兵他们又找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