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下临江
临江厂位于北城区的葛家沱。
明末清初,来自湖广一带的葛姓移民至此“插签为界”、“插标占地”,在中码头附近修建房屋,聚族而居,后来扩大区域。最后整个河湾都属于葛家私有,因此被称为“葛家沱”。
临江厂是江州市一家大型三线兵工厂,前身是国民政府第50兵工所,原址建在广东。抗战爆发后,该厂一路辗转向内地搬迁,最后在群山环抱的江州葛家沱重新建厂。
抗战期间,该厂工人为躲避日机轰炸,在大山深处凿洞进行生产,为抗战国防建设做出了卓绝贡献。现在这一排排镶嵌在大山里的“抗战洞”仍然保存完好,已成为江州市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新中国成立后,该厂改名为临江机器制造总厂,隶属兵器工业部,主要从事各种火炮的生产。上世纪70年代初,临江厂要从下乡知青中招考一批工人,我母亲幸运考中,从此就在临江厂成家立业结婚生子。
我在临江厂长大,在这里读小学、读中学。考上大学那一年,由于父亲工作变动,我们全家搬到了江南区,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回过临江厂。
临江厂位于江州主城区下游,虽然直线距离并不远,但是由于地处大山深处,道路蜿蜒崎岖,交通一直不是很便利。
周宁负责送我们去临江厂,他开着一辆面包车型的警车,欧阳教授坐在前面副驾驶位置,我和李雪儿并肩坐在后排,李雪儿坐在靠窗的位置。
车外阳光刺眼,肤色黝黑的周宁戴着一副黑色墨镜,显得十分冷峻。他车技娴熟,虽然道路蜿蜒,他依然驾驶着警车一路飞驰。
出了主城区,开了半个小时到刘家沱,过了刘家沱,穿过前面铁山坪下的铜锣峡就进入临江厂。
铜锣峡素有“东陲屏障”之称,它和上游的猫儿峡,下游的明月峡,组成了江州境内的长江小三峡。
铜锣峡地名的由来有两个,一说是因为峡内激流水声就像敲打铜锣的声音,因此取名铜锣峡。另一说是峡内“悬崖临江下,有圆石如铜锣状”,故名铜锣峡。
铜锣峡悬崖峭壁,夹江对峙,是溯江而上进入江州的水路门户,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明末张献忠攻打江州,到了铜锣峡,就止步不前。一则,因为峡内流激,木船走上水要人拉纤,而纤道被关卡阻断,战船进不了峡谷,而且峡谷内还有数条锁江铁链,把江面阻隔。二则,峡口关前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攻关队伍兵力不能展开。张献忠见久攻不下,只好分兵翻越南山,绕道顺江而下攻破江州。
车辆连续转弯加上不停颠簸,让李雪儿产生了晕车反应。我看见她用右手按着胸口,身体朝前倾,一副想吐吐不出来的难受模样。我伸手把车窗全推开,这个时候,警车已经进入铜锣峡。左边是壁立千仞的铁山坪,右边峡谷下方是奔流不息的长江,峡谷内的凉风从车窗外吹进来,吹得车窗嘭嘭作响。
“车开慢点,李雪儿好像有点晕车,”我拍拍驾驶座后背,对周宁说。
周宁没答话,用手调了调车内的反光镜,斜看了一眼,悄悄放慢了车速。
我对李雪儿说:“师妹,吹吹风就好了,再坚持一会,穿过这个峡谷就到临江厂了。”
穿过铜锣峡,就正式进入临江厂厂区。见是辆警车,厂区检查站的经保队员马上升起了横在公路上的栏杆。周宁点头致意,警车继续行驶,我又看到那些熟悉的景像。
在峡谷出口,铜锣峡北岸一侧,屹立着7,8栋灰色的老式职工住宅,远远望去,像一排排竖放着的火柴盒。看到那些住宅,我倍感亲切,因为在那里,我度过了整个少年时代。
临江厂厂区建在铁山坪和石马岗环抱的山谷里。以旱河上的洋灰桥为界,可将厂区分为生产区和家属区。
洋灰桥以外至长江边,是家属区,建有很多住宅和生活设施。洋灰桥以内至后大门,是厂部和生产区,车间、厂房大都修建在此。
当地派出所位于家属区的自立村,临马路而建,是一栋五层高的小楼。派出所外有个石梯,石梯由两个直角三角形组成,一级级台阶构成两个斜边,走上去就是派出所的小平台。
派出所离我就读的临江厂一小很近,放学后,我和同学有时候会跑到这边来玩耍。要么环绕着两边的台阶,玩捉迷藏的游戏,要么站在平台上向台阶下方射箭,玩保卫城墙的游戏。
支队长刘金山推说有事,没有陪同我们到临江厂。接待欧阳教授的是派出所所长张兴权,他是临江厂本地人,30多岁,浓眉大眼,身材敦实,肩膀既厚又宽,像一堵结实的城墙。寒暄一阵,张所长说带我们去现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