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回去后,陆叙再次失眠,恍惚间发现自己好几天没做过梦了,但是坑爹的是,她依然无法忘记那个男人的脸,因为那个男人长得确实很帅,比楚铭还要帅,这就很尴尬了。她叹了口气,又想到楚铭家里的糟心事,觉得头更痛了,明明已经很可怜了,还要每天都被杀,陆叙觉得自己明天见到另一个楚铭的时候有必要跟他谈谈。
第二天,陆叙在自己的房间里待到下午,出门时发现楚铭早已不知所踪,她将及腰的头发扎了起来,挽了个丸子头,又强行将两侧头发理下来些,觉得顺眼了才出门。她到时,楚铭已经等在那了,想起昨天他突然消失,陆叙再看见他时无端有些紧张。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出于礼貌,陆叙客气了一下。
楚铭哦了一声:“是晚了点,走吧。”
说着就拉住了陆叙的手腕。
“你干什么?去哪?”陆叙身体绷紧,全身上下所有细胞都呈防御姿态。
“你不想知道事实么?”楚铭这才抬头正视着陆叙。
陆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也就一天没见,她发现楚铭身上的颓废气息浓得吓人,一副车要被拉去强制报废处理的模样,难道说事实的真相很残酷?打击得他一宿都没睡着?
楚铭半死不活的抓了抓头发,又舒出一口气,尽量调动起自己的情绪,他拉紧陆叙,抬手触摸到面前的墙。陆叙只觉得身上一凉,再回神的时候两人正站在一间病房里。
病房是单人病房,**正躺着一个身上插满管子的小姑娘。小姑娘眼下青黑,双腮塌陷,更显颧骨的突出,一看就是重病在床,命不久矣。病床前还有一个女人,女人跌坐在地上,紧紧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眼泪一串接一串砸在地上。
“**躺着的是我的女儿楚仪,地上坐着的是我的妻子柳榕,现在我们在的时空是五年之前,也就是楚铭即将被杀前。”
陆叙闻言又探头看了一眼,见**躺着的真的是那天她在烂尾楼看见的那个小姑娘,只是此时的小姑娘实在太憔悴,若不是楚铭在旁边介绍,她肯定辨认不出来,所以说她那天在烂尾楼见到的小姑娘到底是人是鬼?意识到眼前这荒诞的情况的陆叙瞪大眼睛,总感觉自己像生活在了恐怖故事里,还是特别糟心的那种。
楚铭又告诉她,楚仪从出生时肾器就不好,时不时就要往医院跑,因为这事,柳榕辞掉了工作,做起了全职妈妈,日子虽然有些难过,但是只要孩子有一口气在,这个家也就散不了,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到前段时间,楚仪的病情突然恶化,虽然等到了可以移植的器官,但是手术的结果很不理想。这几年楚铭忙着挣钱给妻女花,很少着家,柳榕的压力无处纾解,慢慢得就患了抑郁,每每看到才四周岁的女儿这样受罪,寻死的想法就更严重了,此时再听到楚仪即将离世的噩耗,只觉得整个人都崩溃了。
柳榕握着楚仪瘦骨嶙峋的小手,良久后贴到了自己的额头上,眼泪沾满衣襟,然后,陆叙看见柳榕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好像是解脱一般,随后她将手伸向了楚仪的氧气罩。
陆叙心中大惊,上前就要去阻止,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我们在高维空间,她们看不到我们。”楚铭哑着嗓子解释。
陆叙眼睁睁看着柳榕又哭又笑得拿下了楚仪的氧气罩,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病房里安静的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发出的越来越急促的声音。
楚铭和医生冲进来时,楚仪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柳榕却不哭了,她握着楚仪的胳膊轻轻笑了起来,再然后,就像楚铭说得,他气急败坏的搡了柳榕一下,柳榕此时的身体已经很虚弱,整个人顿时飞出去老远,后脑重重磕在地板砖上,楚铭愤怒的咆哮盖过了柳榕后脑着地时发出的巨大的闷响声,柳榕静静躺在地上,医护人员拉开楚铭,马上对柳榕进行施救,但是她再也没醒过来。
所有人都走后,只剩下西装革履的楚铭一个人站在床前定定的盯着空白的病床。
陆叙恨恨盯着楚铭的侧脸,拳头几乎被捏碎。她看见了,刚才,在柳榕摘掉楚仪的氧气罩的时候,楚铭他就站在门外,就像她自己一样,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最后却像一个合格的父亲一样,对着柳榕发火。
“你确实应该杀了他。”陆叙咬牙切齿,气得眼泪在眼圈打转:“我不看了,我要回去。”
楚铭轻笑一声:“再看会吧。”
陆叙正要发火,抬头之后却愣住了。
她看见病床前的楚铭在笑,尽管陆叙不敢相信,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楚铭的笑带着兴奋与解脱,那是一种极度舒心,卸下沉重包袱后发自内心的笑。
刚才推柳榕那一下,陆叙敢肯定,那是楚铭早就预谋好了的,甚至已经在心中上演了千遍万遍。
陆叙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她冲上前去想将楚铭活扒了皮然后扔下楼,让他尝尝等待死亡的滋味,但是一切都是徒劳,她根本无法触摸到楚铭。
“我恨他,我杀他不只是因为想报仇,我也想阻止他,阻止这一切发生,但是在这里我做不到,我们不在一个空间。”楚铭说着,走向大开着的窗边:“可是昨天,你的话提醒了我,我确实是杀不了他,但是我可以杀了我自己,我死了,就不会有后面的他存在。”
楚铭说着,动作轻巧的爬上了窗台,表情轻快的就像远游的人要归家那般:“我现在才想明白,有罪的是我,不是他,我死了,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了。”
陆叙被楚铭吓着了,忙从地上站起来,试图去拉他,还没等迈步,只见另一道更迅速的身影从她身后冲了过来,几乎是在一瞬间,楚铭整个人翻出窗外,只剩蓝色的窗帘孤单单随着风摆动。
陆叙傻了,大张着嘴站在原地,突然觉得病房里的空气稀薄起来。这……这场景她曾在梦里见过千百回。
“好久不见。”
那道背对着她的身影缓缓转了过来,仿佛刚才将人推下楼的不是他一样,在看清那张脸之后,陆叙的心在刹那间停止跳动,这个男人正是陆叙之前连续梦到过的那一个,此时他正对着陆叙展开一抹看起来似乎带着善意的微笑……
陆叙蹬了一下腿,猛然坐起,茫然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仍在车厢。
对面的阿姨面色不悦的瞪着她,胸前满是泡面的汤汁:“我说姑娘,咱睡相不好可以不睡的,我这正吃饭呢,你踹我一脚算怎么回事?你看看我这衣服,你说怎么办吧?”
陆叙被对方一顿训斥,感觉终于有些清醒了,她忙站起来替人家擦衣服,然后又掏了点钱出来递给对方:“阿姨实在不好意思,这点钱不多,您拿着去洗一洗衣服,实在抱歉。”
车要到站了,对方也不想纠缠,见陆叙的态度还算端正,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下次注意点,像我这样脾气好的人可不多了。”
陆叙陪着笑脸点头称是,然后坚持让对方收下钱,不料对方更坚持,直接拎着包走了,陆叙见状,也只好悻悻随着大流下了车。
天已经黑了,车站里还是人山人海,想倒都倒不下去,甚至连路都不用走,直接靠着人流传送就能出站,这场景跟她刚才的梦一模一样,就连挎包被人拽过之后,肩上带子紧的那一下都一样。陆叙觉得神奇,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忙伸手去摸钱包,如意料之中,被人扒走了。她举目四望,正见一个人飞快的向与她相反的方向挪动,那努力逃跑的姿态存在陆叙深深的脑海里……
陆叙身上一阵冰冷,觉得一切都不对了,但还是选择追着扒手跑了过去,然后所有事情都与她刚才的梦境重叠。
眼前的扒手开始出言不逊,陆叙直接伸手猛击他耳根下方,然后腕力一弹,只听扒手一声痛苦的闷哼,下巴轻巧被陆叙卸下。陆叙又一手捏着他肩头的骨缝,另一手托着他的腋下,手上一使力,又卸了他的肩膀。扒手痛苦的在地上打着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陆叙俯身在他身上找了半天,这才从他的袖口里找到自己的钱包……
不对,不对,所有一切都不对。
陆叙看着眼前的这栋烂尾楼,无心再去想别的,她疯了一般在这附近找楚仪,找那个怯懦恐惧的眼神,却发现什么都没有。陆叙被这一连串诡异事情刺激得开始怀疑人生,就好像有人在突然间把她身上的力量全部卸下一般,她不顾地上铺着的厚厚的一层积雪,直接身子一歪,瘫坐在地。
世界很静,忽然,有一道强光从背后射来,瞬间就照亮了整片洁白的雪地。陆叙回头,被光刺得睁不开眼,她抬手遮光,费力去看强光的来源,无果,只能听到一串踩在积雪上的独特脚步声逆着光由远及近,下一秒,一只手伸到陆叙的面前,声音带笑,问她:“地上不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