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7
“你是谁？”齐华问。
其实她不用再问的，刚才那个女人的叫骂声那么响亮，估计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听到了，她有此一举只不过是想给自己个出场的机会。
“你过来干什么啊？”林奇正死命抱着几乎发狂的女人，一回头正好看到齐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赶紧给我滚。”
“滚什么滚？你个婊子！你不许滚。”女人最终还是挣开了林奇的束缚，她张牙舞爪扑上去抓住齐华的头发将人朝地上按：“你是谁？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女人虽然比齐华瘦，但是个头足足高出了齐华半个头，这会齐华被她压制住，连头都抬不起来。
“不要闹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好不好？你冷静点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离婚！”女人反手又给了林奇一巴掌：“我他妈算是看透你了，当初我爸妈不让我嫁给你我就该听他们的话，我选择跟了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对得起儿子么？你他妈还是不是人？”
齐华突然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她顺势坐在地上，任由女人抓着她的头发扇她的嘴巴。她的耳边嗡嗡作响，林奇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飘了过来。
“是她勾引我的，我当时喝多了。”
“我跟她都不熟的，她怎么可能比得上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齐华眼前阵阵发黑，脸也肿了起来。旁边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大家众说纷纭，有几个年长的大爷实在看不下去，过来拉架。
“年轻人不要吵了嘛，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多不好哦。”
女人已经被自己出轨的丈夫给气疯了，哪还顾得上什么好不好，她将齐华推到在地上，开始拼命拉扯着齐华的衣服。
“你他妈不是喜欢出来卖，我让你卖个够！”
齐华此时终于有了些反应，她双手护在胸前，尽量使自己缩成一团，并艰难的对林奇呼救：“林奇救救我。”
林奇抬手就照着齐华的脸抡了一拳，恨不能一拳置人于死地。
女人一听齐华朝林奇求救，更是来气，拳头巴掌雨点似的疯狂砸向齐华。
“不要打了。”林奇向后拉着女人：“你把她打死了你还要坐牢，值得么？”
值得么？是啊，值得么？齐华此时已经鼻青脸肿，她呆呆的看着林奇，那个一直试图抱住那个女人的林奇，那个语气满是鄙夷的林奇。
警车终于呼啸着开了过来。
齐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脱离那个女人的暴行的，临晕迷前，那个女人的叫骂声仍然高亢。
齐华被送到了县医院，因为村子里不通电话，所以家里人都不知道齐华的事。齐华隔天回家前，特意将脸上仔细修饰过，怕的就是家里人看出来什么，那个村子保守的很，如果被人知道了自己的事，齐家肯定在村里没法立足了。
那个女人当时只顾着薅头发和扇巴掌，拳脚几乎都落齐华的在身上，所以脸一消肿之后反而看不出来什么太大的问题，以防万一，齐华又在脸上扑了好多层粉。
村子里依然安静。齐华拎着小皮包脚步轻松的跨进了家门，齐母正在厨房里做着饭。见齐华回来，问：“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丢了。”
齐华的鼻尖发酸，她强忍住眼泪：“我跟林奇在县上逛街了，遇到好多好东西，逛完天都黑了，所以回来晚了。”
齐母用锅铲搅着汤：“进屋吧，别在这待着了。”
齐华哽咽着应了一声，回到了里屋。
“姑姑你没事吧？”齐豫正要往外走，见齐华面色不对，不由担忧的发问。
“没事。”齐华几乎将手心抠烂才忍住苦意，她问齐豫：“你干什么去啊？”
“我去买盐，爷爷说家里没盐了。”齐豫小心翼翼的回。
“我去。”齐华清了清嗓子：“我看你刚才在写作业？快去写吧，好好读书，不要像姑姑这样没用，你是咱们老齐家的希望。”
齐华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小卖店门口有一张小方桌，两边配了两条木头长凳，这两条长凳上天天座无虚席，村民们没事就爱聚在一起聊天，地上瓜子皮一大堆。
众人见齐华来了，突然就不出声了。齐华还沉浸在失望中，并没有注意到大家脸上的戏谑。
“还有脸回来，老齐家的脸可算是被她丢尽了，进城学什么不好，偏偏学去卖屁股，我就说她看起来跟以前不一样了嘛，现在可好，还跟人家抢男人。”有个女人小声对着身边的同伴嘀咕。
“哎呦，你小点声哦，她都能听见的，大过年的不要惹晦气嘛。”同伴拉了下先前说话的女人的胳膊，话落也“嘿嘿”笑了两声。
齐华付款的手一顿，紧接着脸上就好像又被人大力砸了几拳一般，那股灼热竟然漫延进了骨子里。
小卖店的老板像是打发要饭的一样，直接把零钱和盐摔在齐华跟前，一句话也没跟她说。
齐华连头都没敢抬，拿起东西转身就跑出了小卖店，将身后那一声声“呸”“呸”的吐口水声甩开老远。
齐华一口气跑到村里的小河边，顺着一直矗立在岸边的那块老石缓缓滑坐在地上。她做错什么了？如果有选择的话，她也不想走上那条路。
齐华进城的时候年纪也不大，因为从来没上过学也没有出过村子，所以冷不防一进城，丝毫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齐华现在还记得进城那天风和日丽，她拎着齐母用破布拼成的包站在火车站看着人来人往，她突然有些迷茫，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走出这偌大的车站，但是她又不敢问，只好随着人群往前走，最后竟然也稀里糊涂的出了车站。
外面的世界更大，大到让齐华萌生了回家的念头，可转念想到那个穷乡僻壤消息闭塞的家乡，齐华短暂的胆怯过后还是决定往前走。天已经擦黑，齐华尽量使自己的神态看起来像是个归家的人那般，可是她做不到，有黑车司机抢活上来搭话问她去哪她都能被吓得发抖。
齐华背着包，顺着车站门前的街道一路往前走，她看到街那边灯红酒绿的很是热闹的样子，心里终于踏实了些，有人的地方就有活干。
那是一条餐饮街，几十家饭店在路两边陈列开来，齐华舔着干裂的下唇，默默给自己打了好久的气，终于壮着胆子进了左手边第一家饭店。
门口站着两位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美女，两人脸上本来是笑意盈盈，但是在看到齐华后，突然之间就笑不出来了，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推了推自己的同伴，示意她过去问问齐华是干什么的，她的同伴显然也不想过来，所以转身进屋去叫了保安，没一会，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从大堂里出来。
“你有什么事么？”几个保安挡在齐华身前拦住她问。
“这里招人么？”齐华问面前的保安。
保安搔了搔头：“你多大了？”
齐华想了想，往大报了好几岁，她说：“我17了。”
保安又打量了她几眼，问：“你会后厨那套活么？或者你会做面点么？”
齐华不懂什么是后厨和面点，她说：“我会洗碗端盘子。”
保安笑了：“洗碗的活有人干了，端盘子的得是她们这样的才可以端。”保安指了指身后的迎宾小姐：“你再去别家看看吧。”
几个人齐齐打量着自己，齐华只觉得脸臊得慌，闻言之后匆匆转身去往下一家。
这街上的饭店虽然多，可每家的招聘要求几乎大同小异，眼见着天要黑了，齐华又累又饿，可这会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心里不由急了起来。
“小姑娘，找工作啊？”有一家生意略显冷清的饭店前，有一位正坐着乘凉的中年妇女。
齐华连连点头，也不管对方是谁，张口就问：“婶，你们这招人么？我可以洗碗端盘子，拖地什么的我也都会，我不要钱，供我吃，给我个住的地方就行了。”
妇女笑了笑：“你年纪不大啊，城里不让招童工的，那是违法的。”
齐华急了：“婶我17了，我是大人了。”
妇女一眼就识破了齐华的谎言，但是她没说出来，她把手一伸：“那你把身份证给我看看。”
齐华没有身份证，她也不知道什么是身份证，当然是拿不出来。
“你看看，你连个身份证都没有，我怎么招你进来干活。”妇女说着就要走。
齐华几步跑上前去，重重跪在妇女脚前：“婶，我什么都能干，我不怕吃苦，你就让我留在这吧。”
妇女闻言转了身：“可是到时候万一人家查起来我还要蹲号子罚款，本来招你就很赔钱了。”
齐华一听，连忙保证：“我一天就吃一顿饭就行。”
后来，齐华终于找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在后院洗碗，前面的人手不够了，偶尔还会帮忙端端盘子。
饭店的生意越来越好，齐华却越来越瘦，当初招齐华进来的那个妇女终于起了恻隐之心，在饭店里其他人的工资再次上涨之后，她答应每月给齐华三百块钱。
齐华鼻子一酸，当场就哭了出来。这三百块钱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资。
在拿到钱的那一晚，齐华躲在地铺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一双眼睛肿得好像两只核桃。
“今天王琳请假了，你替她在前堂跑一天。”老板叫住要去上厕所的齐华：“要是干的好这个月再给你加十块钱。”
齐华自然是干劲十足。趁着还没到饭点，齐华将整个大堂拖得一尘不染，那地板砖光可鉴人，苍蝇落在上面都会打滑。
今天是周五，一到傍晚，客流量开始增大，齐华前堂后厨两头跑，忙得不亦乐乎。
“你小心点啊，地上洒水了，滑，你别把客人的菜打翻了。”
有同事见齐华跑得飞快，难免心惊胆战，不由出声提醒。几乎是在她的话音刚落，齐华身形一歪，手上的托盘全数翻在了地上，盘子四分五裂，齐华倒在这满地狼藉中。
托盘里是两只盘子和一只小锅，锅里的羊肉粉丝汤还呼呼冒着热气，齐华有些傻眼，顾不上手心被瓷器碎片割破后已经流出血，对手臂上烫起的水泡也视若无睹，她满心惦记着的是害怕自己被老板辞了。
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所有人都朝齐华看了过来，老板也快步走了过来，面色不善：“还不给我收拾了？”
齐华闻言，如梦初醒一般，慌忙从地上爬起，无奈地上太湿，她脚使不上力，刚起来就又摔了回去，这下那碎片划破了手腕，鲜血汩汩而出。这回老板也被吓傻了眼，忙让保安带齐华去诊所处理伤口。
“这种伤口怎么能去诊所处理？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突然，有一个四十左右岁的女人站出来问老板：“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员工的？”
老板被人指着鼻子质问，自然是不高兴，可这顾客是上帝的道理她懂，她也不想为了一个齐华坏了自己的买卖，所以赔着笑脸：“伤口问题不大，去诊所没关系的。”
那个女人冷笑一声，蹲在齐华身前：“孩子，疼不疼？走，我带你去医院。”
齐华看着老板不敢动，医院她去不起的，听说那里面要吃人的。
女人见齐华不动地方，回头看了眼老板，又继续对齐华道：“孩子，你在这迟早会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的。”那人看起来很是面善，她说：“这的老板给你多少工资？”
齐华低着头不敢说话。
女人说：“你给我打工，我一年给你二十万。”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齐华。
名片是烫金的，看起来精致又漂亮，齐华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只是她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你跟我走，我带你去医院，然后你就跟着我干，你这伤必须要去医院处理才行，如果血液感染了，你就会死的。”
“死”字把齐华吓住了，她不想死，她才刚刚给自己的人生做完规划。
见齐华似乎动摇了，女人上前将人扶起：“走吧，这血再这么流下去你身体承受不住的。”
老板伸手一拦：“这是我的员工，你说带走就带走？再说了她摔坏的那几道菜怎么算？”
女人冷笑一声：“说了那么多没用的铺垫，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她从钱包里随手拈出一小叠钱，一扬手把钱扔在地上：“这副乞丐的嘴脸就不要出来做生意恶心人了。”